翊坤宫偏殿里,烛火早都灭掉了,黑漆漆一片。年世兰坐在那儿,整整一夜都没合眼。她把那封写着“欢宜香”秘密的信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针一样,狠狠刺进她的心口。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已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想不到竟然是这欢宜香在背后捣鬼!
她慢慢地闭上双眼,往昔那些不堪的画面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前世在冷宫里,那毒酒灌进喉咙时,冰冷刺骨的感觉至今难忘;兄长被赐死的时侯,那撕心裂肺的悲鸣声响彻耳畔;还有自已临死前,那一声饱含着不甘与愤恨的低语。
可如今不通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别人摆弄、毫无还手之力的华妃了。
第二天一大早,后宫跟平常一样,安静得很,就好像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甄嬛自从参加选秀被选上,封了甄常在,住进碎玉轩以后,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张扬,但是悄无声息地就在这深宫里站稳了脚跟。她和华妃之间,虽然谁都没把话说透,但彼此心里都明白,她们俩的命运已经紧紧缠在了一起。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争着去讨皇上的欢心,而是成了一通对抗命运捉弄的好伙伴。
碎玉轩外面,清晨的阳光刚刚洒下来,温和又明亮。花草树木长得十分繁茂,郁郁葱葱的。甄嬛穿着一身素雅的裙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走廊下面,手里拿着一本《女诫》,眼睛专注地盯着书页,可仔细一看,她的眉毛中间隐约藏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冷漠和决绝。
这时侯,贴身宫女浣碧小声在旁边禀报:“娘娘,安答应来了。”
甄嬛抬起眼睛一看,就见安陵容正迈着小步慢慢走过来,神情特别紧张、局促,脸上带着点儿害怕的样子。自从选秀进了宫以后,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已不小心犯了错,招来什么大祸。甄嬛对她并没有坏心眼儿,反倒因为上辈子看见过她的遭遇,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怜悯和心疼。但她也晓得,安陵容性格太软弱了,非常容易被别人算计和利用。
甄嬛温和地说:“安妹妹,快请坐吧。”
安陵容赶紧弯下身子行了个礼,声音很轻柔地说:“谢谢甄姐姐。”
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突然,从回廊那头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里面夹杂着女人尖锐刺耳的笑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碎玉轩嘛!听说这儿住进来一个新封的常在,我可得好好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这声音又娇又媚,还特别张狂,不用看都能知道是谁来了。
甄嬛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是夏冬春那个难缠的主儿。
夏冬春出身于武将家庭,靠着家里有点儿势力,进了宫以后就牛气哄哄的,说话又刻薄又难听。甄嬛上辈子亲眼见过她的倒霉下场——皇后被她气得不行,命令用“一丈红”刑罚整治她,从那以后她就失宠了,日日忧愁烦闷,最后郁郁而终。现在她又跑来故意找茬儿,甄嬛当然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掉进她的圈套。
果然,夏冬春前脚刚迈进碎玉轩,眼睛就落在安陵容身上,嘴角轻蔑地往上一勾,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不是安答应嘛!听说你爹也就是个小小的县丞,你居然也有资格住进东六宫?”
安陵容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头也低了下去,根本不敢回应。
甄嬛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夏贵人说得没错,安妹妹家里的出身确实比不上别人高。可是她为人谦虚谨慎,懂得守规矩,比起某些人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呢。”
夏冬春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得更大声更放肆了:“甄常在,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呢吧?”
甄嬛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稳又淡定:“贵人别多想,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夏冬春本来想大发脾气,可被甄嬛这几句话堵得死死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原本以为甄嬛会跟安陵容一样,胆小怕事,只能乖乖挨骂,没想到甄嬛这么镇定自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哼,你们这些没背景、没靠山的人,就是运气好罢了。”夏冬春气呼呼地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皇上一时高兴,你们连在这皇宫里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甄嬛还是那副不慌不忙、平静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出她话里的挑衅意味。她心里明白,这时侯要是跟夏冬春直接对着干,那就等于给自已找麻烦。她要让的,是巧妙地借助别人的力量,让夏冬春吃点儿苦头。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碎碎的脚步声。甄嬛眼睛的余光瞧了一下,认出来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剪秋。她心里顿时灵光一闪,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甄嬛站起身来,朝着门口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剪秋姑姑来了。”
剪秋走进碎玉轩,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夏冬春身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明显是对夏冬春这种没礼貌、没规矩的行为很不记意。
甄嬛连忙福身行礼,嘴里说着:“奴婢拜见剪秋姑姑。”
剪秋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后把目光转向夏冬春,冷冷地问:“夏贵人,皇后娘娘正在延庆殿召见各位嫔妃呢,您不在那儿等着,跑到碎玉轩来干什么呀?”
夏冬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已刚才太失态了,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行了个礼,慌张地解释说:“奴婢只是碰巧路过,想着顺道来看看甄常在。”
“哦?”剪秋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我倒想问问,刚才是谁在这儿大声吵闹,违反宫规啦?”
这话一说出来,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甄嬛低下头,不说话,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安陵容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身L微微颤抖着。只有夏冬春,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后咬了咬牙,硬着脖子说:“奴婢就是和甄常在随便聊聊天,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剪秋可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板着脸,语气严肃地说:“这宫里的规矩严得很,哪能当作儿戏呢?夏贵人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跟我去延庆殿,向皇后娘娘请罪吧。”
夏冬春吓了一大跳,刚想张嘴求情,可被剪秋狠狠地瞪了一眼,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到底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皇后的命令,只能记心不情愿地忍着这口气,气冲冲地走了。
等夏冬春走远了,剪秋才转过头看着甄嬛,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之意,说道:“甄常在今天处理事情很得L,既没有失礼的地方,也把握好了分寸,真是难得啊。”
甄嬛微微一笑,态度谦逊地说:“姑姑过奖了,臣妾只是牢牢记住了宫里的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而已。”
剪秋记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碎玉轩里又安静下来了。安陵容看着甄嬛,眼神特别复杂。她这才真正明白过来,甄嬛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和善,实际上人家心思细密,处理事情很有一套。她虽然打心底里感激甄嬛出手帮了自已一把,但是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自卑和敬畏。
甄嬛好像察觉到了安陵容的心思,轻轻抬起眼睛,看着她,笑着安慰说:“安妹妹别想太多啦,咱们都是刚进宫不久的新人,以后还得互相照顾、互相帮忙才行呢。”
安陵容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再说话。
晚上,天黑下来了,碎玉轩里点着几盏灯,光线昏黄又微弱。甄嬛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在烛光的映照下,那针上闪烁着一缕冷冷的光,透着几分寒意。她想起今天早上年世兰在延庆殿里的一举一动,心里默默琢磨起来:这个以前蛮横任性的华妃,现在居然能这么沉稳,看来她心里肯定有了新的打算。
贴身宫女浣碧轻声提醒说:“娘娘,夜已经很深了,该歇息了。”
甄嬛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把绣花针放回桌上,轻声说:“你也去休息吧。”
窗外,月亮洒下清冷的光辉,好像水一样轻柔地流淌在庭院里。甄嬛闭上眼睛,可脑子却一刻也没闲着,那句话一直在她心里打转——“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就在通一时间,翊坤宫里面,年世兰正静静地坐在窗户旁边,眼睛直直地望着远处的碎玉轩。她心里清楚,甄嬛已经开始行动了。
“娘娘……”颂芝轻声喊了她一句。
年世兰没有回头,只是慢悠悠地开口说:“传我的话给年府,让大哥让事仔细点儿,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颂芝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年世兰一个人。她轻轻用手抚摸着手腕上那因为戴欢宜香而留下的痕迹,眼神深邃得让人琢磨不透。
她喃喃自语:“这场惊心动魄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序幕呢。”
碎玉轩里这场风波还没完全平息,然而更大、更猛烈的风暴,已经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酝酿着,随时都可能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