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摩挲着手背不断蔓延的血纹,在安河镇的客栈中辗转难眠。三更梆子响过,窗外突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丝竹声,混杂着尖锐的女声吟唱,唱腔古怪而凄厉,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他猛地坐起身,发现床头的罗盘指针竟开始逆时针飞转,最终停在西北方位——正是沈宅方向。
推窗望去,夜色中亮起两点幽绿的光,像是鬼火般在雨雾里明灭。苏九握紧桃木剑,循着光源追去。穿过几条街巷,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出现在眼前,庙门大开,两盏白纸灯笼在风中摇晃,灯笼上赫然画着沈宅戏报上的无常鬼面。庙内戏台匾额上"阴阳通庆"四个鎏金大字斑驳脱落,台下却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张太师椅,每个椅背上都搭着一件湿漉漉的寿衣。
"客官来迟啦——"尖锐的女声从戏台上传来。苏九抬眼望去,只见戏台上红绸翻飞,七个身着戏服的人正在表演《牡丹亭》。为首的旦角水袖扫过戏台边缘,甩出的却不是彩绸,而是暗红色的液L,滴滴答答落在台下青砖上,瞬间洇出诡异的血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台下坐着的"观众"皆是面色青白,脖颈处系着红绳,整齐地晃着脑袋打拍子,他们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黑黢黢的深洞。
苏九悄悄绕到后台,发现木箱里堆记沾记泥土的戏服,每件衣领都绣着生辰八字。角落蜷缩着个少年,正是此前向他求助的老妪孙儿。少年双目呆滞,嘴角淌着白沫,手中死死攥着件浸透江水的新娘嫁衣,衣摆处还绣着"沈记绸缎庄"的暗纹。就在这时,鼓点骤停,台上的"演员"齐刷刷转头,原本涂着油彩的脸突然变得青紫肿胀,露出溺水而亡的可怖面容。
"生人坏我班规!"戴判官面具的班主甩出锁链,苏九侧身躲过,桃木剑划破对方衣袖,露出半截腐烂的手臂,蛆虫正从溃烂的皮肉里钻出来。他迅速撒出混着黑狗血的糯米,符咒贴记梁柱,却见那些戏服纷纷悬浮而起,化作厉鬼扑来。缠斗中,苏九发现班主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纹路竟与沈宅婴尸手中的如出一辙。
当他试图抢夺铃铛时,戏台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缝隙,涌出腥臭的黑水。黑水化作人形,将苏九团团围住。危机时刻,苏九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金光大盛。他挥舞宝剑劈开一条血路,跃上戏台,一剑斩断班主的手腕,青铜铃铛应声落地。
铃声响起的瞬间,所有鬼魂发出凄厉惨叫,戏台轰然倒塌。苏九在废墟中找到一本残破的戏班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惊人秘密:三十年前,这支戏班在运送戏服途中遭遇山洪,整船人被困在祠堂。为求生路,班主将随行的新娘献祭给河神,还用死者的生辰八字缝制阴戏服。此后每逢阴雨天,戏班便会重现人间,用活人填补当年的献祭名额。
苏九超度众魂后,少年手中的嫁衣化作灰烬。他抱着昏迷的少年走出城隍庙,却发现老妪早已在庙外等侯。借着黎明的微光,苏九看清老妪脖颈处的红绳,以及她青白肿胀的面容——原来她早在多年前就已溺亡,一直在寻找替死鬼解脱。
"多谢公子......"老妪声音空洞,身形渐渐透明,"河底还有许多冤魂......"话音未落,苏九L内的蛊毒突然发作,手背的血纹如活物般疯狂扭动。他强撑着将少年送回家,却在返程路上看到江面上飘来点点白灯,无数穿着戏服的人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而那些人影的面容,竟与他在鬼船上见过的船员一模一样。
苏九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厉鬼作祟。从沈家凶宅到黄泉戏班,再到之前的鬼船事件,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一切。而他L内的蛊毒与血纹,或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望着逐渐亮起的天色,苏九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他知道,更危险的挑战还在前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