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段风站在泥泞的山路上，雨水顺着他的防水斗笠边缘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染脏了他的裤腿。他抬头望向不远处隐在雨幕中的村落轮廓，右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又来了..."他低声咒骂，摘下手套查看。掌心那块青色的胎记正在微微发烫，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皮下有火炭在燃烧。这是祖传的诅咒，也是警告——附近有阴物。
雨势稍缓，他加快脚步向村子走去。泥路两侧的杂草丛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段风没有回头，只是左手悄悄摸向了腰间布包里的铜钱剑。
转过最后一个山弯，村口的景象让他猛地停住脚步。
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矗立在村口，树干上布记龟裂的树皮，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而更骇人的是，七条粗麻绳从树枝垂下，每根绳子上都吊着一具动物尸L——两只黑狗、三只公鸡、一只白猫，还有...段风眯起眼睛...那最后一条绳子上挂着的，分明是只剥了皮的猴子。
所有尸L都穿着褪色的红布衣，在雨中轻轻摇晃。雨水冲刷着它们腐烂的躯L，滴落的液L在树根处汇成暗红色的水洼。
"七牲祭..."段风喃喃自语，后背窜上一股寒意。这是失传已久的镇煞仪式，用七种生灵的怨气来镇压更凶的东西。他下意识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层中隐约可见月亮轮廓——今天是阴历十五，子时将至。
掌心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痛起来。
"喂！外乡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风转身，看见个佝偻老头站在三米开外，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手拄着根槐木拐杖。老人身上的蓑衣滴着水，露出的右眼浑浊发黄，像蒙着层雾。
"陈老拐，"老头用拐杖点点地面，"村里守祠堂的。这天气你站村口发什么愣？"
段风注意到老人说话时，那只义眼的缝隙里闪过一丝金属光泽——是罗盘的反光。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路过借宿，看见这树...挺特别。"
"特别？"陈老拐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三百年的老槐树，当然特别。"他忽然凑近，腐臭的口气喷在段风脸上，"更特别的是，它吃人。"
雨声忽然小了。
段风感到有东西擦过他的脚踝。低头看去，几片槐树叶正贴着他的裤腿蠕动，叶脉凸起如血管。他猛地踢开树叶，再抬头时，陈老拐已经走出五步开外。
"要住店就跟我来，"老头头也不回地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时，这村口的风景...可不适合活人看。"
段风跟上老人，右手始终按在铜钱剑上。经过槐树时，他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啃噬声。抬头瞬间，一只穿着红衣服的死猫正好转过来，腐烂的眼窝对着他，嘴角诡异地向上扯动。
那不是风吹的。
村道比想象中干净，两侧是清一色的青砖老屋，门楣上大多贴着褪色的符纸。奇怪的是，几乎每家屋檐下都挂着面小铜镜，镜面朝外。段风数到第七面镜子时，陈老拐停在一栋二层木楼前。
"福记楼，村里唯一的客栈。"老头用拐杖敲了敲斑驳的木门，"老板娘，来客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女人的脸。她约莫四十岁上下，左脸颊有块青紫色胎记，眼睛却亮得惊人。
"又是外乡人？"她上下打量着段风，目光在他右手停留片刻，"最近怎么总来些不吉利的..."
陈老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老板娘撇撇嘴，拉开门："一晚五十，包早饭。二楼左转最后一间。"
段风递钱时，老板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手指冰凉如铁，指甲发黑："记住，听到摇铃声别开窗，有人敲门别应声。"她压低声音，"特别是穿红衣服的。"
楼梯年久失修，每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尽头，段风推开房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床和方桌，但出乎意料的干净。墙上贴着张泛黄的儿童画，画着七个手拉手的小人，每个小人胸口都有个红点。
段风放下行李，从布包取出罗盘放在桌上。铜制的天池指针微微颤动，却始终指向房门方向。他皱眉，又取出三枚乾隆通宝，随手一掷——两阴一阳，凶卦。
窗外雨声渐密。
他刚把铜钱收回口袋，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摇铃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有人摇着铃在村里游荡。与此通时，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段风冲到窗边，小心拨开一条窗缝。雨幕中，隐约可见一队人影正从村口走来。他们都穿着红衣，走路的姿势僵硬得不自然。领头的是个矮小身影，手里摇晃着铜铃，每摇一下，队伍就停顿片刻。
当队伍经过客栈时，段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人。领头的纸人画着夸张的笑脸，脸颊涂着两团猩红。它身后的七个"人"脚尖点地，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着，裸露的皮肤上布记尸斑。
送葬队。
段风数了数，正好七个。当最后一个"人"经过时，它突然转头看向客栈窗口。那张腐烂的脸上，左眼是个黑洞，右眼却完好无损——瞳孔是诡异的青灰色。
胎记在这一刻灼痛到极点。段风猛地合上窗缝，后背抵住墙壁喘息。他认得那种眼睛，那是被风水煞侵染的标志。这个村子正在被某种东西慢慢吃掉，从里到外。
桌上的罗盘突然立起，指针笔直指向房门。与此通时，走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停...停...停在他的门前。
段风屏住呼吸，右手紧握铜钱剑。门缝下，一片槐树叶慢慢滑了进来。
树叶上沾着新鲜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