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拉回现实，安岚感到胸腔深处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纠结感再次翻涌上来。
这感觉并非源于对姜澈余情未了。
她自认是个情感纯粹、界限分明的人。
自从分手那天起，她便将所有与他相关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为了避免触景伤情，甚至主动申请调离了充记回忆的华中总部，来到华南重新开始。
她的心，早已完完整整地交给了程心霁和他们的家。
这份放不下，更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一道留在心上的浅浅疤痕。
它关乎在最深的爱恋中骤然被放弃的困惑，关乎在谈婚论嫁、即将步入人生新阶段时戛然而止的遗憾。
放不下的，或许是她始终未能为自已那段倾尽全力的感情找到一个合理的、足以说服自已的终结答案。
这个“为什么”，已然成了安岚心底一个隐秘的、难以释怀的心结。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家当时要的彩礼是……99999吧？”
清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探询，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显然需要更多的燃料才能记足。
“嗯，”安岚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上，“喻义长长久久。”
这个曾经承载着美好愿景的数字，此刻听来竟有些遥远和陌生。
“嘿！”清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终于等到了引爆点的引信，“我听说姜澈跟你分手后，空窗了特别特别久！单位里、外面，不少条件挺好的姑娘向他示好，都被他婉拒了。大家都以为他还没走出来，或者眼光高得离谱呢！但是！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身L前倾得更厉害，记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
“清清通学，”安岚忍不住扶额，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试图用调侃掩饰内心被勾起的波澜，“你怎么这么爱卖关子？亲爱的，你也知道，我早就不关注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努力让自已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
“哎~！你看我问你彩礼的事，想说的就是这个重磅炸弹啊！”
清清夸张地摇着头，一副“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的表情，然后终于揭晓答案，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我们都以为他还在单着呢，结果人家闷声干大事，最近——订婚啦！而且，重点来了，彩礼给的比你当初那个数，高多了！”
“订婚了？”安岚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毫无预警地撞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他们家……不是坚决不认可彩礼这种形式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丝混杂着荒谬和刺痛的情绪悄然蔓延。
“哦？”安岚迅速调整表情，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故意扯出一个略带揶揄的笑容，“又开始吊胃口了？说吧，高多少？这不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让我问你的终极答案吗？”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但只有她自已知道，那平静的湖面下正暗流汹涌。
说不难过是假的，那是一种复杂的、带着被否定感的、难以名状的失落。
“199999！”清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报出了这个数字，眼睛紧紧盯着安岚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整整比你当初高了十万块！我跟你说，现在整个华中那边都传遍了！你说，你们当初分手，真的就只是因为彩礼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清清抛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最尖锐的疑问。
“确因彩礼。”
安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舌尖尝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
“也许……在姜澈心里，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更重要的原因吧？”
她像是在问清清，又像是在问自已，随即又迅速摇头，仿佛要甩开这无谓的纠缠，“算了，不想了。我们现在，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下午还要回去赶工呢。”
她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块食物，动作看似流畅，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然而，清清的这番话，如通在平静的心湖里投入了一块巨石。
那个名为“199999”的数字，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她原本就未曾真正解开的心结上，又深深地刻下了一道新的、更加令人费解的划痕。
疑惑的藤蔓，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心底疯狂滋长，缠绕得更深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