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当穿越成为生命倒计时 > 第一章

高考前夜猝死,我竟重生回高二。
同桌还是那个学渣死党,后座仍是暗恋的班花。
正当我以为能改写人生时,诡异事件接连发生。
每次考试进步,就会有同学意外受伤。
直到我考到年级第一那天,教学楼燃起大火。
浓烟中我翻开课本,扉页上浮现血色倒计时:
距离生命归零,还剩三天。
粉笔灰呛人的味道混着汗味和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一股脑儿塞进我鼻腔。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旧洗衣机,嗡嗡作响,搅得眼前五颜六色的光斑乱闪。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晃得我几乎流泪。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老旧的绿色黑板、上方挂着的红色励志横幅、还有讲台上唾沫横飞、挥舞着三角板的身影。
王老师我喉咙干涩,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默!睡糊涂了旁边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熟悉痞气的声音响起,手肘毫不客气地捅了我肋骨一下,老王的课都敢睡这么死,想被请去办公室喝茶啊
我僵硬地转过头。寸头,单眼皮,嘴角总挂着点欠揍的笑,不是张伟那小子是谁高二上学期,这家伙因为翻墙出去打游戏,腿摔断了,休学了半年。可现在,他两条腿明明好好地戳在桌子底下!
张……张伟我的声音在抖。
干嘛真睡傻了张伟像看傻子一样瞅着我,随即又幸灾乐祸地压低声音,老王盯你半天了,自求多福吧兄弟。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起来,撞得胸腔生疼。我下意识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无比真实,清晰地沿着神经末梢窜上来,直冲大脑。
不是梦。
我触电般猛地扭头,视线越过张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投向教室后方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有些灰尘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落,正好笼罩在那个低头认真记笔记的侧影上。柔顺的马尾辫垂在颈侧,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皮肤。她似乎被我的动静惊扰,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落在我脸上。
是林薇。
那个贯穿了我整个高中时代、所有酸涩与隐秘憧憬的源头。高考后,她去了遥远的北方名校,而我留在本省一所普通大学,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交集。她投来的目光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混乱不堪的意识,让周围喧嚣的讲课声、翻书声都模糊远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扭曲,然后轰然倒灌回这个闷热的、粉笔灰弥漫的高二教室。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噩梦开始前,也回到了……希望还能抓住尾巴的时候。高考前夜猝死的冰冷和无边黑暗,像一场遥远的噩梦,但心脏残留的悸痛和此刻真实得令人窒息的教室景象,残酷地宣告着它的真实性。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冷静。重来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留下遗憾!
下课铃尖锐地撕破了课堂的沉闷。老王意犹未尽地合上教案,眼神锐利地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某些同学,晚上少看点闲书,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下次再让我抓到课堂睡觉,就不是站着听课那么简单了!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和桌椅挪动的嘈杂声。
我僵硬地站起身,腿脚还有些发麻。张伟已经猴急地窜起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走走走!饿死了!小卖部走起听说新进了批辣条,够劲儿!
他手臂的热度和重量真实地压在我肩上,带着熟悉的汗味。记忆里他休学后,我就再没感受过这种没心没肺的勾肩搭背了。我被他半拖着往外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教室后方。林薇正安静地收拾着书本,阳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漾开一片涟漪。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是我记忆中珍藏了无数次的画面。
喂!眼珠子掉人家身上啦张伟夸张地在我耳边吼了一嗓子,坏笑着挤眉弄眼,瞧你那点出息!喜欢就去搭个讪啊,杵这儿当望夫石呢
滚蛋!我有些狼狈地推开他凑近的脑袋,脸上发烫,心底却莫名涌起一股暖流。这种熟悉的、带着点粗俗的调侃,久违了。那些被高考和现实磨平了棱角的岁月里,连这样纯粹的、带着点傻气的友情都成了奢侈品。
小卖部里人挤人,闷热潮湿的空气混合着劣质零食的甜腻和汗酸味。张伟目标明确,直奔辣条货架。我站在门口,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最终定格在靠墙摆放的一排杂志上。几本体育周刊封面还是当红球星,但日期……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杂志封面上那个巨大的、色彩刺眼的日期——【2018年9月15日】。
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2018年9月15日……高二上学期开学后不久!距离我猝死的那场高考,还有整整一年零九个月!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失重的恐慌。时间……如此清晰地摆在我面前。不再是模糊的重来一次,而是精确到天、分秒必争的倒计时!一年零九个月,四百多个日夜,我能改变什么我能抓住什么我能……阻止那场终结一切的猝死吗
发什么呆啊喏,你的可乐!张伟把一瓶冰镇的塑料瓶可乐塞进我手里,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他嘴里塞满了辣条,含糊不清地说,老王今天吃枪药了我看你脸都白了。别怂啊默哥,咱俩革命情谊坚不可摧,下次他再找你茬,我给你打掩护!他拍着胸脯,辣条的油渍沾上了校服前襟。
我低头看着手中瓶壁上凝结的水珠,慢慢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比那冰镇可乐还要冷上几分。一年零九个月……看似漫长,却又短得令人窒息。我拧开瓶盖,碳酸气泡破裂的嘶嘶声在耳中无限放大,像是在为一场无声的倒计时揭幕。
嗯。我含混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走吧。
回到教室,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课桌上。物理练习册摊开着,上面的题目对我来说,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简单感。那些曾经绞尽脑汁也啃不动的力学分析、电磁场难题,如今再看,解题思路清晰得如同刻在脑子里。高三一整年疯狂刷题、整理错题、总结模型留下的深刻烙印,并没有因为时空的转换而消失,反而成了我此刻最大的依仗。
我拿起笔,几乎不需要思考,流畅地在空白的答题区域写下步骤和答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
卧槽张伟凑过脑袋,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的辣条都忘了嚼,默哥,你……你被爱因斯坦附体了这题老王上午才讲过,复杂得一逼,你这就……解出来了还他妈写得这么工整
他油腻的手指差点戳到我的本子上,一脸的难以置信。
可能……睡了一觉,脑子突然灵光了我随口敷衍,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这感觉……太诡异了。曾经的学渣,如今解题如砍瓜切菜。
牛逼!张伟竖起油乎乎的大拇指,随即又贱兮兮地压低声音,嘿嘿,那下周的月考……兄弟我后半生的幸福,可就指望你了!老规矩,选择题答案,懂
他冲我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表情。换做前世,我多半会心虚地点头应承,然后绞尽脑汁在考场上给他递小抄。但此刻,一股强烈的抗拒感猛地攥住了我。作弊那是过去那个懦弱、随波逐流的陈默才会做的事。既然重来,我就得彻底改变!从根子上改变!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张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啊默哥,你说啥
我说,不行。我看着他错愕的眼睛,一字一顿,张伟,这次,我们靠自己。好好复习,凭本事考。
靠!张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引来周围几道不满的目光。他压着火气,脸涨得通红,像看陌生人一样死死盯着我,陈默,你他妈睡一觉睡魔怔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就凭你还有我靠自己倒数前十预定是吧你他妈是不是不想做兄弟了
他眼神里的愤怒和受伤毫不掩饰。前世我们关系铁,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难兄难弟的共犯情谊。我的拒绝,在他眼里无疑是赤裸裸的背叛。
我的心沉了一下。改变,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要亲手斩断过去赖以生存的某些东西。但这次,我不能回头。
不是不做兄弟。我迎着他愤怒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兄弟,才不想看你一直这么混下去。试试,万一呢
张伟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瞪着我,眼神复杂地交织着愤怒、困惑和一丝被戳破的难堪。半晌,他猛地扭过头去,把辣条袋子揉成一团,狠狠摔进桌肚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妈能考出什么花来!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我沉默地低下头,继续看着练习册上清晰的解题步骤。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改变的代价,第一个裂痕,已经出现了。
月考如期而至。考场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空气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些题目在我眼中,褪去了前世狰狞的面目,变得温顺可解。我埋头疾书,思维异常清晰,仿佛开了上帝视角。前世积累的知识和解题技巧,此刻如同奔腾的河流,顺畅地倾泻而出。
两天后,成绩榜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所有课间路过走廊的学生。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快看!陈默!他……他排第几
我的天!年级第79名比上次进步了两百多名!
假的吧他上次不是倒数二十几吗
黑马啊!老王班上的
抄的吧……
各种惊诧、怀疑、探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我站在人群外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79名!这个名次,对于曾经在及格线挣扎的我来说,无疑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莫名的不安压在心头。
行啊!默哥!张伟不知何时挤了过来,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语气复杂,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深藏不露啊!真让你小子装到了!请客!必须请客!他推搡着我,试图冲淡我们之间前几天那点尴尬。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个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人群,看向成绩榜的最上方——林薇的名字,依旧稳稳地挂在年级前十的位置。她正和几个女生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偶尔抬眼看向榜单,目光似乎在我名字的位置停顿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淡淡的赞许。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从楼道口传来,伴随着压抑的惊呼和慌乱的脚步声。
让开!快让开!
校医!快叫校医!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炸开,纷纷让出一条通道。只见班长刘洋,那个总是精力充沛、嗓门洪亮的体育委员,此刻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呻吟着,右手死死地捂着左臂上臂的位置,整个人几乎是被两个高大的男生半架半拖着往外走。
他的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软塌塌地垂着。
怎么回事老王闻讯从办公室冲了出来,脸色铁青。
架着刘洋的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声音带着惊魂未定:不……不知道啊王老师!我们刚打完球回来,上楼梯的时候,刘洋他……他突然就踩空了!就摔了一下,胳膊就……就这样了!
踩空了老王眉头紧锁,看着刘洋痛苦扭曲的脸,楼梯好好的怎么会踩空摔一下能摔成这样
真……真不知道啊!就感觉他好像……好像突然腿软了一下似的……那男生也是一脸茫然和后怕。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骨折了吧看着好严重!
太倒霉了……
刘洋平时身体多好啊,怎么会……
我站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我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刘洋痛苦扭曲的脸,那软塌塌的胳膊,还有那句突然腿软了一下……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月考……进步……刘洋的意外……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吻合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我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手脚冰凉,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默哥陈默张伟用力晃了晃我的胳膊,一脸担忧,你没事吧脸怎么白得跟鬼似的吓着了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张伟疑惑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追随着被架走的刘洋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
那个荒谬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绕上来,再也挥之不去。仅仅是巧合吗还是……某种无法言说的代价恐惧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冰冷粘稠,扼住了我的呼吸。
日子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下,裹挟着沉重的疑虑和恐惧,向前滚动。我强迫自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运转在学习这条唯一的轨道上。上课专注得近乎贪婪,笔记做得一丝不苟,课后刷题成了唯一的消遣。张伟起初还试图拉我回归学渣联盟,几次碰壁后,也渐渐习惯了我的独行侠状态,只是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难明。
林薇偶尔会转过头来,向我请教一两道物理或数学难题。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洗衣粉味道,和她清泉般的声音,成了这压抑氛围里唯一的慰藉。解题时,我能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落在我演算的草稿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这短暂的接触,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总能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带来片刻的安宁。但这点安宁,很快又会被更深的不安吞噬。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也如影随形地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当成绩榜再次张贴出来,【陈默,年级第41名】的字样,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围观者的视线里。惊呼声比上次更加响亮,掺杂着更多难以置信的议论。
41!开什么国际玩笑!
坐火箭了吧这是
抄谁的抄林薇也抄不到这个名次啊!
老王肯定给他开小灶了……
老王站在榜单前,抱着手臂,眉头紧锁地盯着我的名字,眼神锐利得像要把榜单盯穿,那里面没有惊喜,只有浓浓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大概也在困惑,这个曾经让他头疼的吊车尾,究竟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站在人群后,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41名!比上次又跨越了将近四十个名次!进步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然而,预想中该有的狂喜和激动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它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我的目光近乎神经质地扫视着周围拥挤的人群,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心跳在耳膜里咚咚作响,擂鼓一般。来了吗那个代价……会以何种形式降临在谁的身上
骚动没有让我等待太久。
这一次,爆发点不在走廊,而在相对安静的教室。一个女生凄厉的、变了调的尖叫,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刺破了午后的沉闷:
啊——!!!
紧接着是桌椅被猛烈撞倒的巨响和一片慌乱的惊呼。
李婷!李婷你怎么了
天哪!好多血!
快!快叫老师!叫校医!
我猛地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向声音来源——我们教室的后门方向。只见平时安静文雅、负责班级钥匙的生活委员李婷,此刻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左手死死地捂着小腹的位置,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浅色的校服下摆,在她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旁边,是一张被撞倒的椅子,还有……一把掉落在血泊旁边、沾着点点猩红的裁纸刀。刀锋闪着寒光。
怎么回事!老王和其他老师闻声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剧变。
一个女生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李……李婷刚才在整理班级信箱的信件……要用裁纸刀拆信封……不知道怎么的……手一滑……刀就……就扎到自己肚子上了……呜……她说着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手滑裁纸刀能滑成这样一个男老师蹲下去查看李婷的伤势,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位置……这深度……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任谁都看得出,这绝不是普通的手滑能造成的伤口。
校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来,迅速做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李婷被抬上担架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依旧在缓慢地渗出纱布。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担架轮子滚动的声音和压抑的抽泣。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得失去了知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裁纸刀……手滑……腹部贯穿伤……又是意外又是发生在……我取得巨大进步之后!
刘洋骨折时那句突然腿软了一下,李婷出事时那句手一滑……这些解释,此刻在我听来,空洞得如同鬼魅的低语。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瞬间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那不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确认。
每一次向上的攀爬,都伴随着他人无端的坠落与鲜血。我成了什么一个行走的灾星一个用他人厄运换取自身前进的……怪物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狠狠地咬在了我的心脏上。我站在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夜,像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下来。我蜷缩在狭小的书桌前,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摊开的课本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那些曾经代表着希望和改变命运的符号,此刻却像扭曲爬行的黑色蝌蚪,在眼前疯狂跳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刘洋痛苦扭曲的脸,李婷身下洇开的那片刺目猩红……这两个画面如同被烙铁烫进了脑海,反复交替闪现,挥之不去。每一次闭眼,那惨白的脸色、扭曲的肢体、刺鼻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真实得令人窒息。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尖叫,带着自我毁灭的颤栗,每一次考试……每一次进步……都有人……因为我……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猛地推开椅子冲进狭小的卫生间,趴在冰冷的马桶边沿,剧烈地干呕起来。喉咙被灼烧般的胃酸刺激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失控地涌出,混合着冷汗,狼狈地滴落在瓷砖上。冰冷的瓷砖贴着额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怎么办放弃吗停止学习让成绩一落千丈,回到那个浑浑噩噩的倒数位置这样……厄运就不会再降临在别人头上了吧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线微光,带着诱惑的喘息。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脸,眼神空洞得像两个窟窿。放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辜负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意味着前世的悲剧将毫无悬念地重演——一年零九个月后,那场猝死的高考前夜……
不……我对着镜子里那个绝望的自己,发出嘶哑的低吼,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洗手台上,骨节传来的剧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放弃学业,就是放弃唯一的生路!可继续前进……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遭遇不测成为我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矛盾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它勒爆。绝望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沼,将我一点点拖向窒息。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书桌前,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桌角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厌恶感涌了上来。就是它!就是这些该死的书!是它们带来了诅咒!是它们让我变成了灾星!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起,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我一把抓起那本厚厚的习题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歇斯底里地砸向墙壁!
砰——!
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书页在撞击下哗啦啦地散开,像被折断翅膀的白色蝴蝶,凄惨地飘落一地。
我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濒死的鱼。发泄过后,是更深的虚脱和茫然。我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满地的狼藉。
就在这时,散落在我脚边的几页书纸中,一张夹在里面的、对折的浅蓝色信笺纸,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颜色……很熟悉。是林薇惯用的那种带着淡淡香味的信纸。
心脏猛地一跳。我颤抖着手,把它捡了起来。信纸折得很整齐,上面没有署名,但展开后,一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陈默,最近看你学习很拼命,进步好大,真的很棒!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呀,别把自己逼太紧。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落款处,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是林薇的字。是她在我最疯狂刷题、最沉默寡言的时候,悄悄塞进我书里的。
指尖拂过那温润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她落笔时的温度。那个小小的笑脸,带着笨拙的真诚和毫无保留的鼓励,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厚重阴霾。
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这简单的话语,像带着魔力。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被泪水模糊。我死死攥着那张信纸,仿佛攥着溺水时唯一的浮木。绝望的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混杂着愧疚、渴望和不甘的复杂情绪汹涌而出。
放弃向这该死的命运低头让关心我的人失望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不!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近乎凶狠的决绝火焰。恐惧依旧存在,冰冷刺骨。但这一次,它无法再让我退缩。我必须前进!必须考上顶尖的大学!必须改变那该死的结局!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我而受伤!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绝望的灰烬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惨烈,悄然成型。
期末考试前的日子,成了炼狱。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学习机器,一个行走在刀尖上的赌徒。
上课时,我的专注力提升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老师的每一句话,眼睛死死盯着黑板和课本,像要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烙印进灵魂深处。笔记不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近乎疯狂的拓印,笔尖划破纸张是常有的事。课间十分钟那是黄金时间!背单词、看错题、在脑子里快速复盘上一节课的要点。上厕所都带着口袋单词本,跑着去,跑着回。
放学铃声成了冲锋号。我第一个冲出教室,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车流中亡命般穿梭,只为早点回到家,一头扎进书山题海。晚饭草草扒拉几口,甚至直接省略。台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常常亮到深夜一两点。浓咖啡成了续命药水,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刺激着疲惫不堪的神经。
身体在高速运转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头痛像有电钻在颅内搅动,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部时不时传来尖锐的痉挛,提醒着我饮食的极度不规律。黑眼圈浓重得像化了烟熏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张伟看着我不要命的架势,从一开始的嘲讽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到后来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担忧。好几次课间,他把面包和牛奶强行塞到我桌上。
喂!陈默!你他妈想修仙啊脸都凹进去了!吃点东西会死他皱着眉,语气凶巴巴的,眼神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关切,你这样搞下去,还没考试呢,人先没了!
没事。我总是头也不抬,沙哑地吐出两个字,眼睛依旧黏在摊开的习题集上。我不能停,一秒都不能停。时间在滴答作响,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也……都带着血腥味的倒计时。
林薇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看向我的目光里,那份赞许渐渐被忧虑取代。好几次,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地把她的课堂笔记推到我桌角,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清晰又详细。
陈默……有一次放学,她收拾好书包,犹豫着走到我桌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还好吗别太勉强自己了。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真切的关心,像一泓清泉,几乎要浇灭我心中那团孤注一掷的火焰。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攥了一下,又酸又涨。我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笑容让她安心,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
没事。依旧是那干涩嘶哑的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的笔记。我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眼中的忧虑,害怕自己会动摇。我必须赢!用最耀眼的成绩,去赌一个渺茫的生机!哪怕……赌注是我自己的一切!
期末考试,终于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中降临。考场里静得可怕,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汇集成一片压抑的沙沙声浪。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摊开试卷的瞬间,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点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在脑海中列队、组合、出击。
审题、分析、调用模型、公式推导、运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碍。前世那些啃了无数遍的难题、错题、经典题型,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笔尖在答题卡上飞速移动,留下清晰而笃定的答案。偶尔遇到需要深入思考的压轴题,短暂的停顿后,解题思路也能如拨云见日般清晰浮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当交卷的铃声响起,放下笔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空茫感瞬间席卷了我。不是解脱的轻松,而是像刚刚从一场惨烈的搏杀中幸存下来,浑身都散了架,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深处疯狂滋长。
这一次,我赌上了全部。结果会是什么那看不见的代价,又会以怎样骇人的方式降临
等待成绩的日子,像在油锅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漫长。我强迫自己不去想结果,不去想可能发生的意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复习、做题的循环,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但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神经。吃饭味同嚼蜡,睡觉噩梦连连,惊醒时浑身冷汗。
张伟看着我日渐憔悴、魂不守舍的样子,几次想开口,最终都只是烦躁地抓抓头发,骂骂咧咧地走开。林薇的忧虑更深了,她放在我桌上的笔记和整理好的重点题集越来越厚,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无声的询问。
终于,放榜日。
这一次,年级大榜张贴在办公楼最显眼的位置。公告栏前人山人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拥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期待和紧张。
我站在人群外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手脚冰凉,掌心却全是黏腻的冷汗。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挤进去看自己的名次,目光像雷达一样,神经质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脸,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出来了出来了!
第一!快看第一是谁
卧槽!不是林薇也不是一班那个学神
陈默高二(3)班的陈默!
年级第一!开什么玩笑!
我的天!他……他上次期中才41名啊!
作弊!绝对是作弊!怎么可能!
当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榜单最顶端、那个被加粗放大的1后面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巨大的喧哗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道目光——震惊的、怀疑的、嫉妒的、探究的——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齐刷刷地刺向我!
陈默他在哪儿
就是他!那个就是!
快看!老王脸都绿了!
我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巨大的喧哗声浪冲击着耳膜,那些惊诧、质疑、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年级第一!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甚至不敢想象的荣耀,此刻却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我的名字上,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而非半分喜悦。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临爆裂的剧痛。来了……终于来了!我赌赢了成绩,那么……那无法逃避的代价,那更加恐怖的意外,会是什么在哪里!
就在这巨大的喧嚣几乎要将我淹没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尖锐刺耳、撕心裂肺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凄厉无比地划破了校园上空!那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凄厉,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慌,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哗!
什么声音
火警!是火警警报!
天哪!快看那边!
人群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充满惊恐的骚动!无数道视线惊恐地转向教学楼的方向。
只见我们高二所在的那栋老旧的西教学楼,浓烟正如同地狱里涌出的魔爪,滚滚地从三楼的几个窗户里疯狂喷涌而出!那浓烟是诡异的、粘稠的灰黑色,带着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阳光,让那片天空瞬间变得昏暗!
起火了!教学楼起火了!
快跑啊——!
里面还有人!快救人!
尖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将刚才的喧哗彻底碾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疯狂蔓延!老师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维持秩序,学生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惊惶奔逃,场面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浓烟……大火……西教学楼……三楼!
林薇!张伟!他们……他们应该还在教室里!
一股冰冷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像一枚被点燃的炮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惊惶失措的人群,不顾一切地逆着奔逃的人流,朝着那浓烟滚滚的教学楼入口,发疯般冲了过去!
让开!让开!我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眼前只有那扇被浓烟笼罩的、如同地狱入口的大门。
浓烟!刺鼻的、带着塑料和木质燃烧特有恶臭的浓烟,像滚烫的、粘稠的胶水,猛地灌入我的口鼻!冲进教学楼门厅的瞬间,视线就被彻底剥夺了。眼前只有翻滚的、令人窒息的灰黑色,灼热的空气舔舐着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
咳咳……林薇!张伟!我撕心裂肺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被浓烟呛得支离破碎,淹没在四周混乱的尖叫、哭喊和物体倒塌的巨响中。热浪扑面而来,走廊深处已经能看到跳跃的、狰狞的橙红色火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像冰冷的巨蟒缠绕全身,但脚下却像生了根,本能地想要后退。就在这时,前方浓烟深处,隐约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尖叫!
救命啊——!有人吗!
是林薇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那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等我!我嘶吼一声,猛地扯下校服外套,胡乱捂住口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凭着记忆和对声音方向的判断,一头扎进了更加浓密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烟墙里!
热!难以想象的热!汗水瞬间浸透衣服又被烤干。眼睛被熏得刺痛流泪,几乎无法睁开。只能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浓烟中,不断有惊慌失措的身影尖叫着与我擦肩而过,撞得我东倒西歪。
林薇!你在哪!回答我!我声嘶力竭地喊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刀片。
陈默!陈默我在这!咳咳……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前方的浓烟中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循着声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浓烟稍微稀薄一点的地方,林薇蜷缩在墙角,她的马尾辫散开了,脸上沾满了烟灰,被呛得不住咳嗽,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看到我时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快走!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声音因为焦急和吸入浓烟而嘶哑变形,捂住口鼻!跟我冲出去!快!
就在这时——
默哥!默哥救命啊——!一个更加凄厉、带着哭腔的吼声,从走廊更深处、火势最凶猛的方向传来!
是张伟!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会跑到火源那边去了!
张伟!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嘶吼,目眦欲裂,你他妈在哪!
我……我被绊倒了!腿……腿好像动不了了!默哥……好多火……咳咳……救命啊……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濒死的恐惧,断断续续,被剧烈的咳嗽和噼啪的燃烧声淹没。
前有张伟危在旦夕,后有林薇亟待脱险。两个方向!致命的抉择!
陈默!火……火要烧过来了!林薇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望着走廊深处那越来越近的狰狞火光,眼中满是绝望。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薇!听我说!我猛地将她往相对安全的楼梯口方向狠狠一推,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趔趄,捂住口鼻!沿着墙根!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别回头!快!
那你呢!林薇惊恐地回头。
我去找张伟!我吼出这句话,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生怕多一秒的迟疑就会让自己改变这近乎自杀的决定。转身,用校服外套死死捂住口鼻,像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浓烟与火光交织、如同地狱入口的走廊深处!
陈默——!身后传来林薇撕心裂肺的哭喊,瞬间被火焰的咆哮吞没。
越往里冲,温度越高。空气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裸露的皮肤被灼烤得生疼。浓烟更加粘稠厚重,几乎无法呼吸。眼前是跳跃的、扭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墙壁、桌椅、门框,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天花板上的吊灯、装饰物被高温炙烤,摇摇欲坠。
张伟!张伟你在哪!我嘶哑地喊着,声音被火焰的咆哮撕碎。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泪水混合着烟灰糊了满脸。只能凭着记忆和刚才声音的方向,在浓烟和火光中艰难地摸索、辨认。
默……默哥……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声音从左侧一间教室的门框下传来。
我猛地扑过去!只见张伟倒在教室门口,一条腿被一截倒塌下来、熊熊燃烧的木质门框死死压住!火舌正贪婪地舔舐着他的裤腿,皮肤已经被灼伤,发出焦糊味!他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因为剧痛和浓烟而意识模糊,看到我,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求生的光芒。
撑住!我目眦欲裂,顾不上灼人的高温,扑上去用尽全力去抬那根燃烧的门框!滚烫的木炭瞬间灼伤了我的手掌,钻心的剧痛传来,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咬出血来!
啊——!张伟发出凄厉的惨叫。
忍住!我嘶吼着,用尽全身的蛮力!肌肉贲张,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燃烧的门框纹丝不动!火势却顺着他的裤腿向上蔓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难道……难道只能看着他被活活烧死!
这边!快!这边还有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个模糊的、带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如同天神般冲破浓烟,出现在走廊里!是消防员!
快!救他!他的腿被压住了!我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
训练有素的消防员迅速冲了过来。一人用高压水枪压制住张伟腿上的火焰,另外两人合力,用专业的破拆工具猛地撬开了那沉重的燃烧门框!
快!抬出去!领头的消防员大吼。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烈的、灼痛的空气,看着消防员迅速将痛苦呻吟的张伟抬上担架。他们其中一人也一把架起几乎脱力的我,不由分说地往外拖。
还有人吗快撤!这里要塌了!消防员的声音在面罩后沉闷地响起。
我被他半拖半架着,踉跄地冲向楼梯口。就在冲出楼梯、踏入相对开阔的门厅、刺眼的阳光和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怒吼的巨响从身后传来!整栋教学楼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们刚刚冲出来的那段走廊天花板,在火焰的疯狂吞噬下,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无数燃烧的碎片和砖石,轰然塌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烟尘和火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
好险!只差一步!
我被人群和消防员簇拥着退到安全的空地上,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全身每一个细胞。脸上、手上被高温燎出的水泡火辣辣地疼,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烟残留的灼痛和血腥味。
周围是惊魂未定、哭喊声一片的学生,是呼啸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是老师们焦急地点名确认人数。混乱的声浪冲击着耳膜,但我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林薇跌跌撞撞地扑到我身边,脸上泪痕和烟灰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哭得说不出话。另一边,张伟被抬上了救护车,担架经过时,他痛苦地半睁着眼,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看着他,又看看身边哭泣的林薇,再看看那栋依旧在喷吐着浓烟和烈焰、如同巨大伤痕的西教学楼……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年级第一……我用命拼来的年级第一……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场差点吞噬所有人、毁掉一切的地狱之火
口袋里的震动把我从虚脱的麻木中惊醒。是手机。下意识地摸出来,屏幕被烟灰和汗水弄得模糊一片。一条新信息提示。
是谁这个时候……
我茫然地用还算干净的袖口胡乱擦了擦屏幕。不是短信,是……一张照片自动弹出来的预览图很小,很模糊,但背景……好像是我书桌的一角
鬼使神差地,我用颤抖的、被燎出水泡的手指,点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瞬间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
拍摄角度很低,像是从桌底偷拍的。画面中央,是我的书包,拉链敞开着。而在书包最外层那个夹层里,安静地躺着一本……书
是我的物理课本。那本我几乎翻烂了的、封面卷边的课本。
照片的焦点,精准地落在课本翻开的扉页上。
不是空白。
那原本应该空白的扉页中央,此刻,赫然印着几个扭曲的、仿佛由干涸的、粘稠的暗红色血液写成的数字:
03:00:00
那数字的颜色是如此刺目,如此不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凝固的死亡气息。它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线下,像一张来自地狱的倒计时牌。
03:00:00
三天三个小时还是……三分钟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比刚才置身火海时感受到的灼热更加恐怖,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手机从我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屏幕朝上,那行狰狞的血色数字,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刺眼的光线里。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