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泪痕交错，眼里似激动，似敬仰。
她颤抖的伸出手，却在即将要触碰到兰舒的衣袖时，瞬间收回了手。
像是怕亵渎了什么神圣的存在。
“小姐，真的是您……”九儿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六十年了……九儿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等不到……”
没想到，老天是厚待她的。
她终于再次见到小姐了！
谢钊眸色暗了暗，望着兰舒的眼神带着些许复杂。
“九儿婶，你们认识？”玉瑾之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对方。
兰舒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垂眸看着这个激动得不能自己的老妇人，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因果已了。”毫无温度的四个字，像是冰锥狠狠刺入九儿炽热的心脏。
九儿眼眶再次控制不住的泛红，紧接着，泪眼婆娑的跪在了地上：“谢谢小姐。”
“九儿婶！”
玉瑾之连忙想要将九儿扶起来，却被推开。
九儿朝着兰舒行了一个大礼。
能得小姐相救，是她之幸。
兰舒微微侧身，青色的裙摆划过一道冷淡的弧度，对于九儿的下跪，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用如此，你起来吧。”
玉瑾之立马上前搀扶，这次九儿没将人推开，而是十分听话的站了起来。
齐四方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兰舒的眼神那叫一个亮，一个箭步冲到了兰舒的面前，谢钊察觉正要阻拦，对方却在距离差不多三步远的地方‘扑通’跪了下来。
“前辈！不，祖师奶奶！”
齐四方立马磕头，声音发颤：“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对您之前多有冒犯，请您见谅！”
兰舒眉目清冷，更懒得计较。
齐四方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兰舒，有心想要抱上这个大腿。
别说他，就是他师父今天亲自来了，也不见得动动手指就能直接将那可怕的东西直接消散。
“祖师奶奶，求您指点一二！”
齐四方情绪十分的激动：“您刚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手指这么一动——那些东西就没了的？”
“还有还有，您是师出哪里，是在……”
聒噪。
兰舒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谢钊立刻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起来！”
后知后觉到自己的举动后，谢钊一愣，但很快一把拎起齐四方的后领，面色冷硬的看着他：“宣扬封建迷信，信不信我直接将你送进局子里？”
身为军人，他要破四旧。
尽管之前那一幕让他为之震撼。
但立场，不会变。
齐四方被谢钊铁钳般的手拎得像是被抓捕的犯人一样，听到对方的话，面色变了变，但仍旧不死心地朝着兰舒的方向挣扎。
“祖师奶奶救命啊！这当兵的要杀人了！”
自从文化大革命之后，国家就不在允许这些东西存在。
所以干他们这一行的，都不敢明面上来。
“呵！”谢钊冷着脸，同时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在喊一声‘祖师奶奶’，搞迷信，罪加一等。”
玉瑾之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看看九儿婶，又看看兰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谢钊的身上，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齐四方见兰舒根本就不搭理自己，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巴。
“我不说了，大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谢钊木着脸将人松开。
齐四方见着机会，不甘地看了一眼兰舒，最后还是立马灰溜溜地跑了。
见此，谢钊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追。
九儿抬手抹去眼泪，眼神带着期待：“小姐你刚回来，需要休息，您住哪里，我搬过去继续照顾您吧？”
“不用。”兰舒冷漠拒绝。
玉瑾之见状，立马开口：“这位……恩人，您救了九儿婶，就是我们玉家的恩人，玉家虽不富裕，但谢礼……”
九儿心里失望，听到玉瑾之的话，连忙说道：“自从小姐您离开后，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家底，小姐您刚苏醒，也需要一些药材恢复实力。”
“还请小姐让九儿为您尽一点绵薄之力。”
“对对对，我们玉家别的不多，但药材有不少，你想要什么……”
兰舒抬眸，清冷的目光让玉瑾之瞬间噤声。
“三百年灵芝，有吗？”
玉瑾之脸色一僵。
卧槽！
上来就这么大的吗？
“五百年何首乌？”
玉瑾之跟九儿脸色有些难堪，头也越来越低。
“或者……”兰舒顿了顿，“拳头大的夜明珠？”
屋内一片死寂。
谢钊听到兰舒要的这些东西，嘴角抽了抽。
这哪里是要谢礼，分明就是为难人。
“对、对不起小姐。”
九儿额头冒汗：“这些东西恐怕……”
“无妨。”兰舒直接打断了九儿，目光扫过了屋内简陋的陈设，“取些安神香料既可。”
九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转向玉瑾之，吩咐道：“去把老太太留下的那盒沉香拿来。”
玉瑾之也不敢耽误，立马去拿东西，很快便将东西拿了过来。
九儿接过十分恭敬的递了过去，兰舒伸手接过。
谢钊也给爷爷抓了一副安神药，想要给钱但被拒绝。
他叮嘱九儿婶注意身体。
之后便要跟兰舒离开。
见此一幕，九儿瞬间红了眼眶，踉跄着追上去：“小姐！让我跟着继续伺候您吧！”
“不必。”
兰舒并没有看她：“你我因果已断。”
九儿咬牙，直接将旁边的玉瑾之推了出去：“既然小姐不愿意让奴继续照顾您，那就让我这个侄儿代替继续照顾您吧。”
玉瑾之有些傻眼，但很快便接受良好，看向兰舒的脸上堆满了殷勤了笑容。
刚刚兰舒有多厉害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在看九儿婶的态度，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一般。
“恩人！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虽然不懂玄学，但跑腿打杂绝对没问题！”
兰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对方这变脸速度让谢钊脸色更冷了几分，他大步上前，不着痕迹地隔开了玉瑾之和兰舒。
“九儿婶，我会照顾好兰同志，不用瑾之，你们留步。”
谢钊脸色很冷，直到看到门外军用的吉普车安静地等待着，才缓和了一些脸色。
谢钊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动作标准得像是给团长的服务。
直到兰舒坐定，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耳根不由一热。
“团长？”警卫员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谢钊没搭理，直接上了车。
车子驶离胡同，谢钊从后视镜观察兰舒的表情。
少女侧脸映在车窗上，与飞速后退的街景重叠，让人莫名有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感。
“那些……”
谢钊一顿，后斟酌着词句：“是真的吗？”
兰舒转眸看他，黑瞳深不见底：“你身上就附着一个，没感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