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阳脸上笑意不减,语气温和依旧。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方才母妃体恤我辛苦,特意让人送了盅参汤过来。”
“我想着秦姑娘在此苦练茶艺,亦是劳累。”
“便做主将这参汤给姑娘送来补补身子。”
她示意红鸢将炖盅递上前。
秦清看着那白瓷炖盅,又看了看宋朝阳。
这世子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可不认为,她是真心实意地来嘉奖她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汤而已。
想必这世子妃也没胆量在里头下毒。
只要不是害人性命的东西,那她秦清也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她伸手接过炖盅,入手尚温。
她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多谢世子妃挂念。”
宋朝阳伸手指了指那炖盅。
“听闻这参汤是用千年人参精心熬制,价值不菲,足有好几百两银子呢。”
“秦姑娘可要趁热喝了,莫要辜负了母妃和我的一番心意。”
千年人参?
秦清心头一跳。
这东西她在现代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听过,现实中哪里见过。
几百两银子一盅的汤……
这王府果然是泼天的富贵。
也不知这千年人参熬出来的汤,究竟是何等滋味。
入口,自然是极好的。
秦清喝完,又福了福身子。
“谢世子妃。”
宋朝阳见她喝了,嘴角勾了勾,最后起身。
“那就不打扰你了。”
走出西院后,红鸢终于忍不住噘起了嘴,小声嘀咕。
“主子。”
“戏呢?”
宋朝阳脚步不停,衣诀翩翩。
“等着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宁芳阁的院门外。
宋朝阳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若有所思。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一会儿,世子该过来了。”
红鸢闻言,眼睛都瞪圆了。
“世子爷会来?”
这怎么可能?
世子爷已经有七八日不曾踏足宁芳阁半步了。
平日里对主子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今夜怎么会突然过来?
宋朝阳却是一脸笃定,语气平静。
“他今夜,定然会来。”
她转过身,朝着红鸢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一会儿世子来了,你便……”
她在红鸢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红鸢听得一愣一愣的。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宋朝阳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记住了吗?”
红鸢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奴婢记住了。”
宋朝阳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抬步走进了屋内。
她重新回到案几前坐下,拿起方才未写完的单子,继续书写酒楼开业需要筹备的物什。
她垂着眼眸,神情专注,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没过多久,院外果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红鸢连忙快步走到内室门口,压低声音禀报。
“主子,世子爷来了。”
宋朝阳握着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速度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宋朝阳将写好的单子随手放在旁边,又顺手拿过一本书,状似无意地盖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起身。
几乎是同时,韩焱已经带着一身怒气,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帘子被他掀得哗哗作响。
宋朝阳神色平静地微微福身,语气淡然。
“世子爷怎么有空到我这宁芳阁来了?”
“不知世子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韩焱脚步一顿,剑眉瞬间蹙起。
她这是什么态度?
不欢迎自己?
她从前不都是哭着闹着,变着法子盼着自己过来吗?
今日又是发的什么疯?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韩焱心中不快,神色很是不满。
“若不是母妃非要让我过来看看你!”
“你以为我愿意踏足你这院子半步?”
宋朝阳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
“世子爷平日里,可没这么听母妃的话。”
这话里的讥讽意味,韩焱岂会听不出来。
他本就因为秦清那边的事情憋着一股火,此刻更是被宋朝阳这不阴不阳的态度彻底激怒。
“宋朝阳!”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寡情刻薄的模样!”
“本世子瞧见了,都觉得恶心!”
宋朝阳抬手,轻轻扶了扶鬓边的碎发,动作优雅从容。
仿佛没听见他的怒骂一般。
“我的确是比不得外头那些柔情似水、处处顺着世子心意的娇花美眷。”
她越是这般云淡风轻,韩焱心头的火气就越是烧得旺。
“宋朝阳!”
“你眼里还有没有本世子!”
“竟敢用这般态度和本世子说话!”
宋朝阳轻轻哎了一声,姿态慵懒地用手撑住下颚。
“我向来是这性子,世子爷若是不喜。”
“大可去找您的解语花,不必在我这儿碍眼。”
韩焱心口发堵。
他长袖一拂,当即就转身。
“你当真以为本世子愿意来你这破地方?”
“本世子告诉你,宋朝阳!”
“你今日这般嘴硬可别后悔!”
“莫要日后哭着闹着,再来求本世子看你一眼!”
宋朝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几乎微不可查。
她抬起眼帘,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嘴唇轻启。
“绝不。”
她竟然说绝不?
这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的女人,竟然敢说绝不?
韩焱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好,好得很!
他抬脚,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尚未踏出,耳边却隐约传来两道细碎的说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有点像宋朝阳贴身丫鬟,红鸢。
“我刚刚路过西苑,好像看到秦姑娘练习茶艺时,被烫伤了。”
“哎呀,那茶水看着滚烫滚烫的,也不知道秦姑娘有事没事。”
旁边的婢女闻言,也跟着感叹起来。
“那秦姑娘也真是刻苦,我好几次路过,都瞧见她在院子里一遍遍地练呢。”
“这般用心,也是难得。”
韩焱的脚步一顿。
清儿差点摔倒?
还可能被烫伤了?
他心头瞬间揪紧,方才对宋朝阳的怒气,顷刻间被担忧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