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沈重沈福 > 第16章 金算盘钱通
钱通,灌口县地界响当当的名号,人送外号“金算盘”。
周边府县,谁不知道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主。
传闻里,这家伙早年穷得叮当响,也不知道撞上什么大运,十几年功夫就翻了天,家财万贯。
生意做得越大,心就越黑,手就越狠。
找他借钱?那利息能吓掉人半条命。
要是还不上了……后果?没人敢细想。
所以啊,寻常的生意人,不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绝不敢去碰这尊瘟神。
沈重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画轴里那张神秘地图的触感。
他唇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现在,跟块被啃干净的骨头也没差了,还在乎多他一口?”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张图,手指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点了点。
“谁啃谁,还两说呢。”
沈福望着自家少爷,那份决绝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再配上那张透着邪性的地图,他这颗老心脏咚咚咚地擂鼓。
想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少爷这脾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拽不回。
“老福叔,备车。”沈重小心翼翼地收好地图,声音不大,却沉甸甸的,不容置喙,“现在就去。”
夜,更沉了。
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绕开灯火通明的主街,钻进几条黑黢黢的窄巷。
最后,轿子停在一扇破旧的院门前。
这院子瞧着跟旁边挤着的民房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显破败。
唯独门上挂的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里晃悠悠,洒下两团昏黄的光晕,平添几分说不出的瘆人。
沈福上前,抬手叩门。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节奏分明,显然是约定好的暗号。
等了片刻。
“吱呀——”
门开了条缝。
一个精瘦汉子探出头,面皮紧绷,没什么表情,视线在沈重和沈福身上刮了一遍,最后定在沈福脸上。
“嘛事?”声音干巴巴的。
“沈家,求见钱老板。”沈福声音压得极低。
那汉子又扫了沈重几眼,对来人的年轻似乎有些诧异,但嘴皮子动了动,终究没问,侧身让开。
“进来。”
院子外面瞧着破,里面却别有洞天。
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透着点雅致。
穿过一个小天井,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厅堂。
厅里摆设简单,几把太师椅,一张八仙桌。
桌上一套紫砂茶具,壶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
主位上坐着个中年人,身形微胖,穿着普通的绸衫,面相团团和气,活脱脱一个富家翁的模样。
他手里正不紧不慢地盘着两个核桃,“嘎吱、嘎吱”的轻响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见沈重进来,他眯了眯眼,放下核桃,抬手虚引了一下。
“沈家少东家?稀客啊,请坐。”声音温和,却让人感觉后脖颈子发凉。
“上茶。”
旁边立刻有侍女端上两杯滚烫的热茶。
“钱老板。”沈重却没坐,站得笔直,平静地迎着对方的打量,直接挑明来意。
“我需要钱,四千两,现在就要。”
“噗——咳咳咳!”
沈福刚端起茶杯,一口热茶没咽下去,直接呛了出来,咳得老脸通红。
少爷!我的少爷喂!哪有这么谈生意的?上来就掀桌子啊!
钱通脸上的和气没变,但那份温吞迅速褪去,整个人透出一股子锐利。
“呵呵,沈少爷真是爽快人。”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着热气,“四千两,可不是个小数字,尤其……是对现在的沈家。”
他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钱某人做生意,就认两样东西:利息,抵押。沈少爷今天,打算拿什么来抵?又准备付多少利息?”
“我没有抵押。”沈重的回答,斩钉截铁。
钱通眉梢挑了一下,脸上那点笑意也淡了。
“没抵押?”他声音冷下来,“沈少爷,你这是拿我钱某人开涮?”
厅堂里的空气瞬间绷紧了,角落里那几个原本垂手站立的精瘦汉子,身形都微微动了动,气氛变得不善。
“抵押,那是死的。”沈重毫不避让,语气平稳,“我给你活的。”
“哦?”钱通似乎被勾起了点兴趣,“说说看。”
沈重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借你四千两,三天后,我还你五千二百两。”
“利息,三成。如何?”
三天!三成利!
这他娘的是阎王账啊!
沈福站在一旁,只觉得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心跳得快要撞出嗓子眼。
钱通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沈重,那份专注几乎要在沈重身上烧出两个洞来,想要把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辨别出哪怕一丁点的心虚或者玩笑。
“沈少爷,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三天,一千二百两的利息!就算是我钱某人放出去的印子钱,也没这么高的利。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三天内,弄到五千二百两?据我所知,沈家能卖的都卖了,就算把你这身皮扒了,也榨不出这么多油水吧?”
“凭这个。”沈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凭钱老板的眼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清晰:“钦差在此,盐税迫在眉睫,这是危局,也是变局。盐引新政将出未出,人心惶惶,各路盐商囤积观望,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早已暗潮汹涌。我沈家世代经营盐业,对这其中的门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走到桌前,拿起茶杯,用杯底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快速画着什么,似乎是几条歪歪扭扭的线路和几个标记。
“从临江到府城,官盐的运价因为近期的严查,涨了近两成。但有条‘老鼠道’,我知道,不仅能避开盘查,运费还能省下三成。更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钱通,“我得到确切消息,三天之内,因为某个原因,府城的官盐将会出现一个极短暂的缺口,盐价至少会暴涨五成!甚至更高!”
“你有四千两本金,投入进去,三天时间,利用这条‘老鼠道’快速运盐到府城,再高价抛出,扣除所有成本,净赚一千五百两以上,轻而易举!”沈重语气笃定,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仿佛那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摆在了眼前,“还你一千二百两利息,我还能剩下三百两。钱老板,这笔买卖,你做不做?”
钱通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闪烁不定。
他混迹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吹牛皮画大饼的他见得多了,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身处绝境,却冷静得可怕,说出的计划听起来虽然疯狂,但细节之处却又似乎有理有据,那份笃定和自信……那份笃定和自信,却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能伪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