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
华夏有句古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大众的普遍认知中，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拥有远超过自己能力，或者自己守护不住的东西或人，便会遭到觊觎，从而引发灾难。
至少，大部份人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
王家哥俩，也是这大部分人中的一位。
打从《疯狂的赛车》首日便拿下一千多万票房，震惊业内，他们便持续关注着这部影片。
除了这部戏本身的价值外，还关乎几年前，张远与他们签下的那份对赌协议。
关于这份协议，王家哥俩有两件事没想到。
一件是桦宜如今的估值。
签这份协议的时候，王家哥俩面临花姐出走这一沉重打击，志在重整士气，压根没想过桦宜能这么顺利的走上上市路。
且更不会想到，如今影视的发展比他们预期的更快。
这件事，让他们低估了自己。
有点后悔给出这份协议。
另一件，就是觉得这协议的条件定的太低了。
的授意下，逼死了帮左宗棠搞钱的胡雪岩的那位老哥。
盛宣怀算是北洋官商体系的代言人，有这层关系在，宋家在商场和官场自然无往不利。
并且，除了宋家三姐妹的亲妈，盛家还有一位女佣叫吕葆贞。
在盛宣怀的介绍下，嫁给了当时的交通部长赵庆华。
他俩的孩子中，有一位叫赵一荻的女儿。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四小姐”，陪伴张学良终老之人。
918后，张学良背上了不抵抗将军之名，赵四小姐也被称为“红颜祸水”。
因为张学良的所有密文密电，都由她来翻译经手，东北军大小事务，皆与其商议。
可以说，盛宣怀不光自己掌控了华夏的经济命脉，还通过各种联姻，不断延伸着自己的触角。
盛宣怀本就是个为了个人利益，搞出“保路运动”，直接导致辛亥革命爆发，间接导致清庭灭亡的主。
他家出来的人，还不得随根？
宋家视国家为私产，那都是有渊源的。
在魔都打虎这件事上，宋美龄一到，便硬是将国事说成家事。
将人民与卖国商人的矛盾，轻描淡写的转换为了四大家族的内部矛盾。
就这还能有好？
“你说的，我都明白。”国利叔面露无奈之色，轻轻点头。
这部戏，说是他的演技巅峰之一都不为过。
相较于后来《1942》中程道明饰演的光头，国利叔的表演更为内敛细腻。
“国民党的腐败已经到了骨子里。”他语气沉重的说到。
张远静静听着，但心中觉得，这部戏里，果党方面的台词和剧情设计，其实有点小问题。
问题就在蒋家身上。
多少有点美化校长的意思。
但这事肯定不是老韩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片子的剧本都得上头来审。
上头不是有声音，就是有目的。
张远这小胳膊小腿的，也不敢问，不敢提。
这部戏是他出道以来，拍过最“老实”的一部戏。
全程没有提过任何意见。
你让我怎么着就怎么着。
回过神来，仔细听着看着国利叔表演。
“这不是一个孔家的问题，反贪腐是件大事。”
“要讲究时机，讲究分寸。”
“难呐。”国利叔微微一甩头。
“反，要亡党。”
“不反，亡国！”
“难。”
这几句词，可说是这部戏的精髓之处。
但张远听着国利叔的台词，却突然想到了本山大叔的小品《牛大叔提干》。
牛大叔去乡里要经费为学校修玻璃，秘书不断表示乡里“资金实在是太困难了”。
同时却大吃大喝，宴席一桌桌的摆。
“我在这玻璃没办成，搁着学会扯淡了！”当时在春晚舞台上拎着一串甲鱼蛋（王八蛋）的本山大叔如是说。
简直完美符合此时蒋经国和老爸的对话。
老蒋说这话，不就是扯淡。
亡国，亡党，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父亲，党，国，都已经在危难的边缘了。”张远咬牙，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着，不断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了！”
却被父亲厉声打断，而后光头长叹一声。
“这个时候追究孔家已经没有意义了。”
伴随着两人谈话的结束，一旁的工作人员朝空中撒了把小米。
原本在青灰色地砖上徘徊，当做活背景的白鸽，便成群结队的挥舞着翅膀，奔向天空。
“卡！”
“完美！”
老韩朝着撒小米的副导比了个大拇指。
张远：……
合着你说的完美，不是夸我和国利叔，是说鸽子……
自打韩三品当了《赤壁》的制片人，与吴宇森多有交流后，便染上了毛病。
拍这场戏的时候，非得弄群鸽子，说是烘托气氛。
也没学啥好……
“韩导，我完事了吗？”张远梳着个大背头，上前问道。
“应该完事了，但不排除后续补拍的可能。”
老韩翻了翻剧本后说道。
（请）
匹夫无罪
“那我杀青了。”
“好。”
这也是他出道以来，杀青最不热闹的剧组。
因为明星太多，谁都搞个杀青仪式的话，那剧组就没空拍戏了。
“那我走了。”
“成，庆功宴啥时候办，告诉我。”老韩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映15天时，就在刚刚，《疯狂的赛车》票房突破了亿元大关！
张远本想说，还是上他家庆祝。
老规矩，喝一通。
没外人，哪儿喝哪儿倒，躺下也没事。
但老韩不同意！
“必须大操大办！”
这事他的原话。
他是想把这戏当做典型来推，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千万出头的成本，已经干出了一个多亿了。
关键有对比啊！
还得说是吴白鸽。
一部《赤壁》，总投资6个亿。
老韩亲自当制片人，还四处套关系联系院线。
因为这片的主投资方，是保利华亿。
并购了博纳的就是他。
等于老韩是在帮自己的老部下于东。
从票房上来看，《赤壁》赔惨了！
大陆区的票房还没成本高。
幸好海外版权卖出不少，算是回了不少血。
但总账还是亏，因为寄予厚望的北美版权没人要……
吴白鸽在好莱坞已经臭了。
再加上陈诗人的《无极》助力。
人好莱坞现在根本不敢沾华夏古装大片。
老韩为这片子可没少吆喝。
并且分为上下两集上映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现在互相扯皮，有人嘀咕说是分上下两集上映，让观众没得不爽也不明白，才造成成绩未达预期。
这就属于是欧洲记者说华夏在沙漠种树是破坏沙漠生态环境。
完全脱离实际，楞挑毛病。
没有老韩指挥分两集上，更完蛋。
但终究是老韩自己好大喜功，且盲信名导。
因为这事，不少人挑他毛病。
现在正好，虽然《赤壁》不灵，但《疯狂的赛车》很灵啊！。
所以得大操大办，算是为自己“冲喜”。
张远不太喜欢这种来几百号记者的庆功宴。
都是作秀，和发布会似得，不是真庆功。
所以商量过后，他决定办两场。
大酒店一场，家里一场。
分对外，对内。
与国利叔道别，又去南直隶的名店吃了顿南方风味的烤鸭。
也不错，各地有各地的特色。
之前在《疯狂的赛车》剧组遇到王迅老师，还说要带自己尝正宗的川蜀冒烤鸭。
张远说自己不爱吃太辣的。
王老师笑称，正宗的冒烤鸭是卤水冒，不太辣。
吃饭这事，还得有当地人带路，否则就是老帽，根本吃不明白。
吃完烤鸭，鸭血汤，蛋烧麦这类特色食物后，便踏上了返程的航班。
他没喝当地特色的美龄粥。
刚演完经国，还有点情绪，沾这俩字就吃不下去。
几天没见大幂幂，还有点想念。
先去北影厂接上她。
她倒是爱吃辣的，口挺重。
回家缠绵一阵，玩过球后，张远先关照道。
“最近我会比较忙，接下来可能没时间再来接你。”
“啊……”她有些失望的拖着长音。
刚习惯你的节奏，这就要把我抛下了？
“你好好拍戏，等我有空，带你吃饭。”
张远觉得，是时候进入一段冷静期。
因为这妞最近有点太腻乎了。
她这脑瓜可精着呢。
别再腻出问题来。
“还有，最近《疯狂的赛车》的庆功宴，我就不邀请你了。”张远明说道。
“你不是我公司的员工，没理由出现。”
“被别人看见，捅到李少宏那边也不好。”
帝都小妞眯眼撅嘴，这是拿我当外人。
我可是冲着当内人来的！
当张远怕的就是这个。
就怕她得寸进尺。
她可厉害着呢。
“还有，别忘了准备《仙剑3》，好好看剧本，研究人物。”
“哦。”提起这个，她只得无力的点点头。
“按摩浴缸，用吗？”张远见她有些不满，便提议道：“你上次说想用的。”
“好呀……不过你不许办‘正事’，我想好好泡一泡。”
“那有啥意思，还是别洗了。”
杨密：……
去浴室前，张远先拿过手机，给大脑袋宁昊去了个电话。
“浩子，忙呢。”
“忙啊，到处跑，都不着家了。”他的语气，疲惫中透露着兴奋。
因为票房好，所以还带着人在各地影院造势，成了空中飞人。
“忙完这阵子，好好歇歇。”
“那是一定的！”
张远将庆功宴的事和他说了遍。
“我同意你的看法，还是在家里好，没外人，最多是同行，能放的开。”
“但老韩有他的想法，咱们配合便好。”
“况且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咱们这片子火成这样，不大办一通反倒让同行觉得奇怪，便办吧。”
“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
“都听你的。”宁昊知道张远在处理“外交”上比他有理。
“还有一件事，这两天我会让杨思维把那500万的剩余款项打过去，你每天跑一跑银行，注意查收。”
“啊？”
听到这话，大脑袋半天没出声。
因为这事他完全没想到。
500万是什么？
是他的导演费用！
《疯狂的赛车》拍摄前，张远和他签的是阶梯片酬，根据票房来。
最高一档，便是片子票房破亿，他就能拿到总计500万的片酬和奖金。
这件事，他是既怀疑，又不怀疑。
他怀疑的，是自己能不能破亿。
不怀疑的，便是张远会不会把钱给他。
按照之前的经历，张远是他遇到过的投资人中，给钱最爽快的一位，没有之一！
现在是什么行情？
他也是听说过的。
老谋子那是何等档次，他一部戏才多少钱。
也不过几百万。
自己这收入，都跟老谋子平起平坐啦！
对于一位后辈导演来说，想到这事，他就兴奋。
脑积水都愈发欢腾了起来。
但收入相近是一回事，回款是另一回事。
老谋子是一部戏几百万，可他要多久才能拿全这笔钱？
张卫平是纯欺负人，每次老谋子要钱，他就是公司运作困难。
再来要，就说钱都投到下一部戏里了，你先拍出来。
赚了，再给上一部，甚至上上一部的钱。
桦宜后来也这么对待过星爷。
这在影视圈中，甚至是常态。
大公司店大欺客，从来如此。
可从来如此，便对么？
就像做工程，开发商拖总包，总包拖分包，分包拖工头，工头拖工人。
这样真的对吗？
不又成了层层压榨，向底部转移矛盾和压力。
张远觉得不对。
可对宁昊来说，他这么做是“违反行规”的。
按理说，至少得等片子回款，并且到了公司的财务季度，才能结账。
这是一家正常公司的行政流程。
可张远是老板，他不守流程……
说了破亿就给，现在破亿了，给就完事了。
“我知道你喜欢玩。”
“但你得听我一句。”张远语重心长道。
“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等拿到钱，赶紧先买房，给老婆孩子添个好点大点的住处。”
“别买车，买名牌包和鞋，都给钱耍没了。”
08年，500万在帝都还能买套大平层，再过10年就只能买老破小了。
这也是张远愿意早些给他的理由。
帝都这房价涨的……
“哎，我都听你的！”大脑袋激动地说话都都点发抖。
只听说过欠钱不给的，没听说过提前给的。
都说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给钱的是孙子。
他没想到张远能这么办。
太地道了！
“你就是我兄弟，亲的！”宁昊拍着大腿重重说道。
“都应该，自己人。”
“咱们帝都见。”
“帝都见！”
张远放下手机，无奈的摇摇头。
“我只是提钱给钱，就让他激动成这样。”
“这行业，这世道，真就被某些人给搞坏了。”
扔下手机，来到浴室。
大幂幂已经飘在了按摩浴缸激起的水花和气泡中。
“你傻不傻呀。”
“啊？”
杨密白了他一眼：“这么多钱，放银行吃几个月利息都不少呢。”
“哦……”张远明白过来。
小妞耳朵还挺好使。
“自古人财难兼得。”
“总算这些小账，是办不成大事的。”
“而且这是我的钱，你管得着吗？”张远故意做严肃状。
帝都小妞咬着嘴唇转过头去。
“你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