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红绸,像凝固的鲜血,密密麻麻缠满了萧府每一根廊柱、每一道飞檐。巨大的囍字贴在朱漆大门上,红得刺目,红得喧嚣,红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震耳欲聋的喜乐混着鼎沸的人声,裹着酒肉的腻香,从高墙深院内汹涌扑出,弥漫了整条长街。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喧闹到令人窒息的日子。只是地点,是城外荒山那座阴风呼啸的破庙。回忆的碎片带着彻骨的寒意,狠狠楔进脑海。
林风站在街角阴影里,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袍与这片铺天盖地的猩红格格不入。他微微佝偻着背,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干裂处渗着细微的血丝。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扇洞开的、吞噬着无数欢声笑语的萧府大门。那目光,像是淬了火的冰锥,要将那满目的红与喧嚣,连同门后那张春风得意的脸,一起洞穿、焚毁。
手指,在宽大破旧的袖子里,痉挛般地收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黏腻的湿意传来,是血。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却奇异地压住了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腥甜,也压住了四肢百骸深处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的、灵骨被生生抽离后留下的剧痛空乏。
门内,喧嚣更盛。司仪拖着长腔的呼喊穿透了所有嘈杂:吉时——已——到——
就是现在。
林风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街巷间尘土和鞭炮硝烟的混合气味,呛得他喉头一阵发痒。他强行压下那股咳意,不再看那刺目的红,不再听那刺耳的乐,只是微微低下头,拖着那条自三年前破庙惨剧后就一直沉重如灌铅的右腿,一步一步,从阴影里挪出,踏上了萧府门前那猩红如血、一直铺进府内深处的厚厚地毯。
他的出现,像一块肮脏的破布骤然投入华丽织锦,瞬间撕裂了这片精心营造的喜庆幻象。
喧闹的声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住,猛地一窒。
无数道目光,惊愕的、鄙夷的、嫌恶的、好奇的、看戏的……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身上。那些目光的主人们,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皆是这落霞城乃至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如同细微的毒虫,嗡嗡响起。
这…这不是林家那个废人林风吗
他还敢来嫌命长
啧啧,看那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倒吧来给萧少添堵
苏家小姐当年…唉,也是可怜人…
林风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牵扯着旧伤,带来钻心的痛楚,却异常坚定。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牢牢锁定了大堂正中央,那个一身刺目大红喜袍的身影。
萧辰。
三年前,那个在破庙里,一边用沾满他鲜血的手拍着他的脸,一边笑着说风哥,你这剑心玉骨,放你身上也是明珠蒙尘,不如成全兄弟的挚友。
此刻的萧辰,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丝春风得意的微笑,在满堂宾客的簇拥下,当真是意气风发,耀眼得如同正午的骄阳。那身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喜袍,在无数烛火和灵珠的光芒映照下,流光溢彩,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力量。他体内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沉稳而强大,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无声地宣告着筑基巅峰的修为,距离结丹,似乎也仅有一步之遥。
他自然也看到了林风。
那丝春风得意的微笑,在看到林风身影的瞬间,先是微微一僵,随即迅速转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轻蔑与厌恶。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误闯入华美殿堂、污了地面的臭虫。他甚至没有动怒,只是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林风的出现,只是宴席上一道不合时宜的杂味,扫了他今日大好的兴致。
林风的目光,艰难地、缓缓地,从萧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移开,落向他身旁。
凤冠霞帔,珠帘垂落。
新娘子微微低着头,繁复华丽的头饰压着她纤细的脖颈,宽大的衣袖下,那双曾无数次为他擦拭汗水、包扎伤口的手,此刻正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那顶沉重的凤冠,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是苏婉晴。
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痛楚。那红盖头下,他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冲破喜服的绝望与悲恸。三年前,破庙里,他被萧辰踩在脚下,如同烂泥,意识模糊之际,就是这双如今绞得死紧的手,死死抓住萧辰的衣角,声音嘶哑绝望地哭喊:我嫁!我什么都答应!求你…求你放过他…给他一条生路…
那个为了救他,将自己卖入地狱的女孩。
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猛地冲上林风的喉咙。他强行咽下,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拖着那条废腿,一步一步,朝着那对刺目的新人,朝着那个绝望的身影,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上。
站住!
一声厉喝炸响,带着浓重的鄙夷和威胁。一个身着萧府护卫服饰、满脸横肉的壮汉猛地跨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林风的肩膀。那手上蕴含的力道,足以轻易捏碎石块,更遑论一个废人的骨头。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仿佛已经预见到这个不知死活的残废被像垃圾一样丢出去的场景。
林风甚至没有转头。
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他破旧衣袍的刹那,他脚下那沉重如灌铅的步伐,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旁边错开了半步。动作小得像是被地面的不平绊了一下,踉跄欲倒。
噗!
一声闷响,带着骨头碎裂的脆音,在骤然寂静下来的大堂里异常清晰。
那壮汉志在必得的一抓落空,庞大的身躯因为用力过猛而向前猛冲,林风那看似无意间踉跄伸出的脚,恰好绊在了他前冲的支撑腿上。
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惊愕和剧痛,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带着一股恶风,重重地砸在坚硬如铁的青玉地砖上。下巴着地,鲜血和几颗断牙飞溅出来,染红了猩红的地毯。他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直接昏死过去。
满堂宾客,瞬间死寂。
所有的嗤笑、议论、喧哗,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断。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依旧佝偻着背、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巧合一个走路都费劲的废人,怎么可能绊倒一个炼气后期的护卫可那护卫摔得也太惨了…那骨头碎裂的声音,做不得假!
萧辰脸上的轻蔑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迅速涌起的阴鸷。他盯着林风,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究竟。
林风甚至没有低头看那昏迷的护卫一眼。仿佛刚才绊倒的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依旧拖着那条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目标明确,走向大堂中央,走向那对刺目的新人。
距离,在死寂中一点点缩短。
五步…三步…
林风终于停下。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萧辰,越过那冰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顶沉重的凤冠之下,珠帘之后。
婉晴…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跟我走。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点燃!
放肆!
狂妄!
不知死活!
一个灵骨尽废的废物,也敢来萧家抢亲谁给你的狗胆!
萧少,此獠分明是来搅局的,断不能轻饶!
宾客席上顿时炸开了锅,斥骂声、嘲讽声、惊怒声如潮水般涌来。几个依附萧家的修士更是按捺不住,周身灵力涌动,眼中杀机毕露,蠢蠢欲动,只等萧辰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人碎尸万段。
萧辰脸上的惊疑彻底化为了冰冷的怒火。林风那句跟我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位今日主角、落霞城新贵的脸上。尤其是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当着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苏婉晴的面!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筑基巅峰的强横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压向林风!那沉重的威压瞬间让离得近的几个宾客脸色发白,呼吸不畅,连连后退。
林风!萧辰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压抑不住的狂怒和一丝被冒犯的羞辱,三年前,我念在旧情,饶你一条贱命!今日,是我萧辰大喜之日,你这条丧家之犬,竟敢闯我府邸,坏我吉时,口出狂言,惊扰我的新娘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林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看来,三年前的教训,还是太轻了。让你这条废狗,忘了该用什么姿势趴着摇尾乞怜!
最后一个字落下,萧辰动了!
没有动用任何法宝,没有施展华丽的法术。在他眼中,对付林风这种货色,纯粹的力量碾压就是最大的羞辱!他身形快如鬼魅,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残影,整个人已如猛虎下山,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瞬间出现在林风面前!
一只包裹在浓郁青色灵力中的手,五指箕张,带着足以抓碎金铁的恐怖力道,如同苍鹰搏兔,朝着林风那看似孱弱的右腿膝盖,狠狠抓下!
跪下!向我的新娘谢罪!向所有宾客谢罪!
萧辰的厉喝如同雷霆炸响,充满了主宰一切的霸道和冷酷。他要当众碾碎这个废物的膝盖,让他像条真正的死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在苏婉晴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彻底碾碎他那点可悲的自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清晰无比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斥骂,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灵力波动,都被这声刺耳的碎裂声强行掐断。
无数双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死死盯着大堂中央,瞳孔里倒映出的景象,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停止了思考。
没有预料中的惨嚎,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预想中应该像烂泥一样瘫软下去的林风,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那条破旧裤腿下的右腿,甚至没有弯曲一下!
反而是……
萧辰!
那位意气风发、筑基巅峰的萧家少主,此刻脸上的狂怒和残忍彻底僵住,扭曲成一种无法置信的惊骇!他那只灌注了强横灵力、足以抓碎精钢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扣在林风的膝盖上。
然而,碎裂的,却是他自己的手腕!
那只包裹在青光中的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翻折,腕骨处明显塌陷下去,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和昂贵的锦缎喜袍,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林风那洗得发白的裤脚。
剧痛如同毒蛇噬咬,瞬间席卷了萧辰的神经。他闷哼一声,整条右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筑基巅峰的护体灵力,在林风那看似毫无防御的膝盖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死寂。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喜堂。
落针可闻。
只有萧辰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他腕骨处鲜血滴落在青玉地砖上的细微声响。
嗒…嗒…
如同丧钟敲响。
宾客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冻结,从之前的愤怒、鄙夷、看戏,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惊悚和茫然。他们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筑基巅峰的萧辰,主动出手,攻击一个公认的、灵骨被废三年的废人……结果废人没事,萧辰的手腕却碎了
这怎么可能!
是幻觉吗
林风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萧辰那只依旧扣在自己膝盖上、却已经扭曲变形的手腕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
三年了,萧辰。
林风的声音响起,依旧嘶哑,却不再费力,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呆若木鸡的人耳中,你还是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你口中的‘废人’
他微微动了动那条被抓住的右腿。
动作很轻。
但就是这轻微的一动,仿佛蕴含了万钧之力!
呃啊——!
萧辰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那只本已碎裂的手腕,如同被万吨重锤再次狠狠砸中,骨头彻底爆开!他整个人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上,双脚离地,像一只断了线的破布风筝,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砰!轰隆——!
萧辰的身体狠狠撞在后方那张堆满了珍馐美味、象征着富贵荣华的金丝楠木大桌上!杯盘碗盏在恐怖的撞击力下瞬间化为齑粉,汤汁酒水混合着碎裂的玉石、木屑四处飞溅!那张坚固无比的名贵木桌,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四分五裂!残羹冷炙、破碎的灵果玉器,连同萧辰那身价值连城的大红喜袍,一起狼狈地泼洒在狼藉的地面上。
满堂宾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萧辰在满地狼藉中痛苦翻滚、压抑不住痛楚呻吟的声音,还有鲜血从他破碎的手腕和口鼻中涌出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大堂中异常清晰。
夫君!一声带着哭腔和极度惊恐的尖叫响起。
一直僵硬地站在原地的苏婉晴,猛地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珠帘甩动,露出一张苍白如纸、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那双曾经明亮如秋水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泪水,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就要扑向那片狼藉中的萧辰。
然而,她的脚步刚动,一个身影已经比她更快。
林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灵力的光华。他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步踏出。
这一步,却仿佛缩地成寸,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上一瞬还在原地,下一瞬,一只沾着灰尘的旧布鞋,已经稳稳地、如同山岳般,踏在了萧辰的胸口!
噗——!
萧辰的身体如同被巨山压住,猛地向下一沉,口中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他试图挣扎,试图调动丹田内汹涌的灵力反抗,但那只踏在他胸口、看似轻飘飘的布鞋,却蕴含着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将他所有的灵力、所有的挣扎都死死镇压!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只脚,仿佛踩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烂泥。
林风微微弯下腰,俯视着脚下那张因剧痛和屈辱而扭曲变形、沾满血污的脸。三年前破庙里那张得意狞笑的脸,与此刻这张惊恐绝望的脸,在他眼中重叠。
萧辰,林风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万载寒冰的冷意,清晰地穿透萧辰的耳膜,也传入每一个被恐惧攫住的宾客耳中,三年前,破庙里,你抽我灵骨时,可曾想过今日
萧辰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三年前那个被他亲手打入地狱的废人,此刻的眼神,比地狱最深处的寒冰还要冰冷!
你…你…他喉咙里嗬嗬作响,想说什么,却被胸口的重压和不断涌上的鲜血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
林风的目光,缓缓从脚下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越过他,看向不远处那个僵立原地、泪流满面、摇摇欲坠的苏婉晴。
他的眼神,在看到那张泪眼时,冰封的深处,终于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流露出一丝深埋已久的痛楚和温柔。
婉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苏婉晴耳中,过来。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击溃了苏婉晴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她看着林风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那只踏在萧辰胸口、仿佛撑起了她整个崩塌世界的脚,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痛苦、绝望和此刻翻涌而上的、几乎将她淹没的巨大希望,化作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猛地提起繁复沉重的嫁衣裙摆,不顾一切地朝着林风奔去!脚下的金缕鞋踩过碎裂的玉器、泼洒的佳肴,她眼中只有那个身影!
就在她即将扑入林风怀中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带着惊怒和恐惧,骤然响起!
站住!不准碰我夫君!
两道身影,带着凌厉的气势,猛地从宾客席后方掠出,挡在了苏婉晴奔向林风的路上!
左边一人,身着鹅黄宫装,身姿高挑,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清冷如月宫仙子,只是此刻那张俏脸上布满了寒霜与焦急,正是萧辰的道侣之一,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雪。她手中一柄寒气四溢的灵剑已然出鞘半寸,剑尖直指林风。
右边一人,一身火红劲装,身材火爆,眉宇间带着一股不驯的野性,正是慕容雪的妹妹,慕容嫣。她性子更为刚烈,此刻更是柳眉倒竖,手中一条赤红的长鞭如同毒蛇般扬起,鞭梢直指林风面门,厉声喝道:哪来的狂徒!放开萧辰哥哥!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姐妹俩显然也是修为不俗,灵力激荡,剑拔弩张,将林风和苏婉晴隔开,试图护住被林风踩在脚下的萧辰。她们的出现,让死寂的大堂稍稍恢复了一点人气,但气氛却更加紧张,充满了火药味。
林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这对容貌绝色、气势汹汹的姐妹花。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惊艳,也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两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脚下萧辰那张因痛苦和屈辱而扭曲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萧辰,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残酷意味,当年你夺我灵骨,断我前程,迫我心爱之人下嫁于你…
他顿了顿,脚下微微用力。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再次响起,萧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哼,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
林风的声音继续响起,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今日,我夺你所爱,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搂住终于扑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衣角的苏婉晴,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对如临大敌的慕容姐妹,伸手指了指她们,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们两个,林风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一片的大堂,我也要了。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狂妄!无耻之尤!
疯子!他一定是疯了!
竟敢如此亵渎慕容仙子!当诛!
短暂的死寂后,是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惊怒风暴!尤其是一些倾慕慕容姐妹的年轻修士,更是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来拼命。
慕容雪清冷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煞白,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气得浑身发抖。慕容嫣更是直接炸了,俏脸涨得通红,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手中赤红长鞭啪地一声脆响,如同毒蛇吐信,直抽向林风的面门!
淫贼!受死!
长鞭撕裂空气,带起尖锐的爆鸣,鞭梢蕴含着灼热的火系灵力,威力惊人!
林风看都没看那抽来的鞭影。他只是搂着苏婉晴,目光依旧看着脚下绝望挣扎的萧辰,仿佛那足以抽碎岩石的鞭子只是拂面清风。
就在鞭梢即将触及他额前碎发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响起。
林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一抹极淡、极快、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幽紫色微芒,一闪而逝。
无声无息。
没有灵力爆发,没有气势冲撞。
那气势汹汹、足以熔金断石的赤红长鞭,在距离林风额头不足一寸的地方,骤然凝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定在了半空!
鞭身上狂暴跳跃的赤红灵力,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消散!整条鞭子,连同那蕴含着慕容嫣愤怒一击的力量,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抹平!
慕容嫣脸上的怒容瞬间僵住,化为极致的惊愕和茫然。她感觉自己和本命相连的长鞭瞬间失去了所有联系!仿佛那条鞭子从未属于过她!一股反噬之力顺着鞭柄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胸口气血翻涌,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骇然!
慕容雪瞳孔骤缩,手中的灵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轻颤,寒气逸散。她心中的惊涛骇浪比妹妹更甚!那是什么力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无声无息,抹平一切!这绝不是筑基,甚至结丹都未必能做到!
林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再看慕容姐妹一眼,那只搂着苏婉晴的手臂微微紧了紧,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脚下那张因剧痛和无法理解的恐惧而扭曲的脸。
不…不可能…你…萧辰断断续续地嘶吼,眼中是信仰崩塌的绝望,你…废人…怎么可能…
废人林风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残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在你眼中,力量就是一切,可以肆意掠夺,践踏他人,对吗
他微微俯身,凑近萧辰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针,刺入萧辰的灵魂:
萧辰,你夺走的剑心玉骨…滋味如何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萧辰的脑海深处!
他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几乎要裂开!三年前破庙里那截温润如玉、光华流转的灵骨…他明明已经炼化!这力量…这力量…
难道…难道那不是全部!
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猜想,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他!
噗——!极度的惊惧和无法承受的真相冲击下,萧辰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神瞬间涣散,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林风直起身,不再看他。他搂着微微发抖的苏婉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些之前还愤怒叫嚣的宾客,此刻接触到他的目光,无不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那对僵立原地、脸色煞白的慕容姐妹身上。
你们,林风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请’你们走
慕容雪娇躯一颤,握着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看向脚下如同死狗、道心明显已经崩溃的萧辰,又看向眼前这个深不可测、手段酷烈如魔神的男人,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挣扎和屈辱,但更多的,是无法反抗的绝望。连萧辰在他面前都如同蝼蚁,她们又能如何
慕容嫣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中怒火未消,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绝对力量震慑后的恐惧。她下意识地看向姐姐。
林风没有等待她们的答案。他搂着苏婉晴,脚下依旧踩着如同烂泥的萧辰,目光却已投向大堂之外那片被红绸映照得有些诡异的天空。
看来是没得选了。
他语气淡漠地说了一句。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却带着一种不容忤逆的意志。
慕容雪和慕容嫣同时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起!她们惊呼一声,周身灵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禁锢得死死的,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离地面,朝着林风的方向飞去!
林风一手搂着苏婉晴,另一只手随意地一挥袖袍。
呼——!
一股无形的气浪卷过,如同秋风扫落叶,将飘飞过来的慕容雪和慕容嫣稳稳地卷到了他的身后。两女踉跄站稳,脸色苍白如纸,看着林风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屈辱、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林风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脚下气息奄奄、眼神涣散的萧辰。他搂着苏婉晴,带着身后两个身不由己的绝色女子,迈开脚步。
一步踏出。
脚下虚空,仿佛生出了无形的阶梯。
他踏空而行。
一步,两步……
在无数道呆滞、恐惧、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搂着一个,带着两个,如同闲庭信步,踏着无形的天梯,一步步走向萧府上空那片被红绸映照得有些凄艳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