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受气包发癫之后 > 第一章

1.
晚自习时,我走进教室。
抬眼扫去,基本从第三排起,各个位置的桌面上要么被人提前放了课本占座,要不就是稀稀拉拉几个人已落了座。
最后几排更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只有第一排空空如也。
我照例在一排最外侧放下课本。
大学的自习不像高中看得那样紧,没有老师全程盯梢,学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玩手机的,聊天的,打闹的,要不是纪律部的学生委员们中途会进班点人数,缺席的玩手机的不端正坐姿摆出学习样子的都要被记名处罚。
基本没人会选择前排去做。
大学的晚自习没有铃声。
七点二十六时,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我翻开专业课开始做作业。
同学,这有人吗一道较为甜美的女声贯入耳畔。
我正要回答,抬头却见一高一矮两个女生站在我身边,矮个子的女生抢声道:诶你不用问了,这桌子上都没书,肯定没人,赶紧坐下,七点半纪律部的人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她俩边拖出凳子坐在我旁边。
我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秦悦悦的对话框。
往上划拉进度条,看到我跟她的简短对话。
秦悦悦:小穆小穆,晚上帮我占个座呗,帮我占最后三排。
我:占这么多
秦悦悦:诶呀这不还有我舍友呢,还有……他。(害羞表情.jpg)
秦悦悦:还有他舍友呢。
我:行吧,不过我下午读书社团有活动,可能去的迟,不一定能帮你占到那么多。要是有就占了,没有的话我提前跟你说声。
秦悦悦:好呀好呀(感谢.jpg)
之后便是七点二十四,最新的一条有我发给秦悦悦的消息:来晚了,没座了,就第一排还有,要不要帮你留个
秦悦悦没再回复我。
嘭嘭!
纪律部的人来了。
领头的人还像模像样得穿了一身黑色正装,白衬衫打底,黑领带挂脖,锃亮的外套紧贴着身体。
他站上讲台扫视,身后跟着的两名女生则在全班巡走,左手攥着白色小本,右手不断的按动中性笔头,查视寻逮着违纪的人。
将将走完一圈后,秦悦悦大喘着粗气,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我有些担心的看向她。
秦悦悦没看我,只兀自看向了后排。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确然坐着她的舍友们。
而钟时淮坐在第二排。
秦悦悦的目光从后排移到钟时淮身上,登时卸下一脸疲惫,宽颊添上两团红晕,一脸娇羞的垂下头去。
她低着头朝第一排靠墙的位置挪去。
纪委领头人瞧见了她。
看见纪委将她的处分上了表后,我有些心焦。
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不好意思啊悦悦,我来的时候确实已经没座了,只有第一排还有空位,而且,我也没想到今天纪委会提前来。
而且,一般第一排就不需要占座了,因为就没人坐。
纪委走后,班里又恢复了一片噪杂,有些人拿了书包边走。
我走至秦悦悦身边,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没理会我,径直跟着早已离开的纪委。
留下我在原地讪讪。
我继续回到座位写作业。
不一会,消息提示音响起,秦悦悦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简短两字——下楼。
我把东西收拾进了书包,斜挎在背上,下了楼。
教学楼后门延出来一条长廊,尽头处与小花园相连,廊顶密布着弯曲缠绕的紫藤花。
晚间,花香沁在夜风中,柳叶条随风曳动,馥郁的香气芬芳扑鼻。
秦悦悦环抱着胳膊,细眉皱起,一脸不忿的看着我。
悦悦。
我低声叫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蠢啊!
见我没来不会撒个谎说我请假
你会变通不会
人长得胖也就算了,脑子也笨
你知不知道我被处分要扣几个学分
跟你这蠢人做朋友可真是——
但是我给你发了微信啊。我打断她道。
你发,发的那是什么啊,你跟我说…你秦悦悦边说,边掏出手机,屏幕的乍然亮起晃得她紧一闭眼。
她接着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我没跟你说吗我很忙我有时候就看不到消息,你,诶呀,你可真蠢啊,真是蠢b一个。
对不起,悦悦。
我低下头,讷讷道。
怪不得没人跟你做朋友。
秦悦悦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大段的发泄完,她愤愤扔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凉风习习。
正是暑气正盛时,我却觉得有些冷。
我想,秦悦悦说的对,我确实没朋友。
2.
但不是因为蠢。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已过去大半。
我还是记不清班上的人。
不过大学么,本来课就不多,相比起高中紧锣密鼓见缝插针的课程表,大学的排课就轻松了不少,一周约莫才四节课。
大家都是上完课就走,平日里也接触不多,除过某堂选修课上,老师依次让班里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但就那一次,也记不得什么。
恍恍惚惚一个接一个的陌生面孔自讲台上站定,上下唇张合几回,或是露出白齿,或是伸舌舔唇,接着便下台,换人再重复上述流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瞧不清楚台上人的全脸,只能依稀辨清个别五官。
正如此。
世间对我而言,总是一片混沌。
从小到大,我习惯性封闭自我,尽量避免与人接触。
我怕搞砸关系,怕被骂,怕被别人识别出是个异类。
记忆里,我从没将这件事告诉过妈妈。
她总是歇斯底里,永远抱怨,永远咒骂,永远保持着对我的憎恨与不满。
跟她这么多年灌进我耳朵的污言秽语相比,秦悦悦的这几句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大概能想象到我把这一点告诉我妈的后果。
回到宿舍后,我端了水盆去水房。
临出门时被同寝的一个皮肤黑黢黢,长得稍胖些的女生叫住:穆…额是穆及秋吗,你看下群消息呗。
我接水回来再看吧。
现在就看看呗~
哦。
我把水盆放在门外,穿过宿舍里左一块冒着热气的蓝盆,右一块搭起小桌子打牌的女生区域,寻出一条窄窄的过道,走到了床边。
打开手机看到宿舍群的消息。
舍长:@全体成员,咱们宿舍因为卫生问题被通报批评了啊,周五是谁值得日地没扫垃圾也没倒
黄莹:不是我诶。
苏华淑:也不是我!不是有值日表吗,老大你照着对一下不就行啦。
舍长:哪有值日表你们几个会偷懒的小崽子,当初可是你们说不定值日表,就按照床位号值日的。
崔丽茹:是呀,按照床位号,一号周一,二号周二,三号周三,反正以此类推,咱们寝只有五个人,要有七个人正好一周七天就一一对得上,五个人轮流值,值着值着就乱了套了。
黄莹:到底还是我们老崔脑子清醒,还有咱这聊天记录,我一看这不正好吗,按发言顺序,舍长正好是一号,我二号,小淑三号,老崔四号,我记得老崔就是周四值得日,那周五不就是……
不就是我。
穆及秋吗。
其实我记得很清楚,前边的话她们说的基本都对,宿舍原先议定按照床位号值日,一人一天,一开始她们遵守得马马虎虎,有人懒得扫地只倒垃圾,有人干脆就忘了。后来就渐渐变成了只有认真遵守的那一个人值日,每每值日,就一口气清理掉宿舍堆积七天的垃圾。
而那一个人,就是我。
唯一干活的人,变成了背锅的人。
我才是周四值日的人。
我发送了这句话,并把周四宿舍门口垃圾的照片发在了群里。
当时拍照是因为那天的太阳光线透窗而过,洒在宿舍门口,淡金色的景象极美,我想要留下这一幕,便打开摄像头。
没想到阴差阳错,现在成为力证自己清白的证据。
我的话一发出,宿舍群里鸦雀无声。
我放下手机,顺着原路走出宿舍,拿起了盆去往水房。
关门时,我听到有人嘁了一声。
我在水房洗漱。
嵌在墙边的输水管道却递来了楼下的声音。
谁他妈的跟那死胖子是朋友啊…
死胖子…穆及秋,又蠢又呆。
参赛…
她是有点能耐。
我跟主办方认识,咱们先借着她进了决赛,到时候再找借口换人,你替了她的位置,到时候按照规则还是给你加分。
水房此时无人,周遭静谧安宁,更衬得秦悦悦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拧干毛巾,擦了擦脸,把洗漱用具一齐摆进盆里。
端着盆走出了水房。
穿过漫长漆黑的走廊,我深呼一口气,推开了宿舍门。
3.
甫一进门,聚拢在小桌子面前的女生们便都作鸟兽散,若无其事的走向各自床铺,有人也端着盆出去,那人长得高瘦白净,应该是黄莹。
黄莹出去时,崔丽茹揭下覆盖着整张脸的黑色面膜,叫道:莹莹等等我!便也拿了盆出去。
攀着床梯往上铺走的人是苏华淑,她是之前拦住我的人。
我躺在床上,戴上耳机,打算听一听单词入睡。
正合眼时。
猝不及防被一声尖锐的女生喊醒。
宝贝们!我回来啦!
一个面容艳丽,气质娇媚,身形高挑的女生走了进来。
舍长回来啦。苏华淑的嗓门又大又粗,这一声吼直震得人心惊肉跳。
乐妍老贼!看我一剑!崔丽茹将新买的按摩锤比作刀剑,孩子气似得直指舍长张乐妍。
张乐妍笑着接过按摩捶,在自己背上略锤了两下,又将手中的袋子缓缓放下小桌上。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黄莹推门便惊喜道:舍长我的好妈妈,又来投喂好大儿啦!!
小桌子上整整齐齐码着五杯奶茶。
是呀是呀,给你哥哥弟弟们分去吧。张乐妍道。
黄莹看见这五杯奶茶却有点疑惑,她指指奶茶,眼神又觑向穆及秋严严实实被窗帘挡着的床铺,示意张乐妍解答心中所惑。
张乐妍会意却笑笑,她拿起一杯奶茶走向我的床铺。
我的床帘并不透光,偌大一个漆黑人影渐行渐近,我能感受得到。
果不其然,张乐妍直接掀开我的帘子,笑靥如花道:穆秋,喝奶茶啦!
谢谢。
我真心感谢她。
但也在心里纠正道,我叫穆及秋。
诶,跟姐们客气什么。
张乐妍拉开我的窗帘,一屁股坐在我的床边道。
你还不睡呢吧。
我正要开口,却因她这句话,硬生生咽下那句我要睡觉了。
张乐妍弯起眉眼道:我是刚从阿姨室回来的,我问阿姨了,她说她就记得周四是崔丽茹扔的垃圾,你看,你那张照片就算有日期,也不见得就是你扔的啊。
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的语气甚至带了丝诱哄的味道。
我说没有。
我没有记错,周四的垃圾基本上是宿舍一周的垃圾量,我周四扔完之后,周五基本上就没有垃圾。
张乐妍闻言有些尴尬,应该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崔丽茹却跑过来捧哏道:我刚也问过阿姨了,阿姨跟我保证说,她就没记错,周四就是我小崔扔的垃圾。
穆秋啊,你再想想。
我确实没有记错。
我叫穆及秋。
我说完这两句后便拉下窗帘。
重新戴上耳机,我想屏蔽一切杂音。
第二天醒来时,我拉开窗帘,发现宿舍人已经全部走光。
昨夜张乐妍放在我柜子上的那杯奶茶,也早已被喝光,只余一个空瓶。
今天周六,我背起书包,去往图书馆。
推来门上标着读书社团的活动室大门,迎面而来的夏风暖阳让我顿觉酣然。
活动室很小,大体是在一个空教室里,中间有两张桌子沿着桌长一侧并在一起,又在末端横了张桌子延展宽度。
读书社团的成员围着桌子坐满一圈。
好巧不巧,我坐在钟时淮的旁边。
而我是今天的领读人。
读书社团的成员有不同年级的人,大家课程安排不同,周一到周五基本上没有可以一起相聚进行团体活动的时间,只能在周六进行一周一次的读书感悟会。
读书社团的kpi是一个月读一本书,本月书目是《乌合之众》,每人领读书中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小段内容,然后自主发言三分钟,同其他成员一起交流讨论意见。
待社长进门在位置上坐定,我站起来,翻开书页便读——
在人类群体中,领袖有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头目或煽风点火者,但他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的意志是群体形成意见并达成一致的核心。
他是异质性群体形成组织化群体的第一要素,并为派别的形成做好充分准备。
……
群体就好比羊群,没有了领头羊,将混乱不堪,一事无成。
我缓缓读完书页上的这段话。
余光撇到身旁的钟时淮一副昏昏欲睡模样。
我清清嗓子道:勒庞用简约的语言精准的概括出人类群体的成因。人就像动物,愚蠢而弱小,在我看来,围拢在一起,簇拥着成为群体的人只是凝结了每个个体的愚蠢和浅薄,令他们团结在一起的,是对自身弱小的恐惧和对强大他者的忌惮。
只有真正战胜了恐惧,拿出勇气对抗人生命题的踽踽独行者,才是真正的强者。
社长是中文系的老师,是个年逾四十,面容方正,带着黑框眼镜的板正男人。
听完我的感悟,他对我投来欣赏的目光,并带头鼓起了掌。
我拉开椅子坐下,现在轮到成员交流谈讨的部分了。
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身旁的钟时淮,他打着盹,被我捅醒之后还有些发蒙,社长见状笑笑,调侃道:看来小钟今天没睡好。
钟时淮彻底清醒,挠挠头笑道:嘿嘿。
社长道:小钟要是没准备好,那就下一个人吧。
我看向钟时淮,他颇为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一对细长的小眼睛里藏了几分疲态。
我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段话,私发给了钟时淮。
他看到后,马上回复了我一个谢谢!并附带了一张鞠躬表情.jpg.
每个人发完言,轮到钟时淮,他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老师,我临场发挥不好,刚才编辑在手机上了,我照着念行不。
社长颔首道:可以。
钟时淮念完我的话后,便进入自由讨论环节。
在这个环节里,大家可以自行发言。
社长趁此间隙,向我招手,示意我跟他走到教室一角。
我俩在僻静处站定,他从腋下抽出一张宣传单来。
上面有一则醒目的标题——辩立方第一届校辩论赛,除此之外还有赛事报名流程,初赛时间等等内容。
社长道:小穆,这种辩论的赛事是学校第一次办,是院里的大比赛,领导们都很重视,希望学生们拿出热情,积极踊跃的报名参加,我想着咱们读书社八个人,赛制四人一组,咱们的人要是都有意向,就能出上两组,不过我不想勉强大家,但是小穆,你不一样,你有才华,你得试试。
我点点头,说:我愿意参加。
社长面露欣喜,接着道:可以,那你这组,我给你定个组长,你跟我说,咱们社团这剩下的七个人里,你还比较中意谁,我给你,游说过来。
我听了社长的话,不假思索道:钟时淮,顾昭之,柳铭润。
社长闻言略做思忖,倏尔道:另两个都不错,只是小钟这个孩子,到底有些马马虎虎,我觉得是差了点,我话直一点,你看上他啥了。
心细。
钟时淮比较心细。
社长皱起眉,扶起滑到鼻尖的眼镜,看了眼身后呼呼大睡的钟时淮,将双手背在身后道:行吧,你是组长,你多带带他。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周一记得去领报名表。
好。
我把宣传单夹在书页里,重新坐会座位,听着社长做最后的总结性发言。
我低下头打开手机。
看到秦悦悦发来一条消息。
点开,辩立方三字赫然在目。
秦悦悦:穆穆,中午有空吗,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上次我说话是有点急了,想给你道个歉。
我划走她的消息。
将视线继续挪回到社长身上,他轻咳一声道:这次的活动就到这里了,钟时淮,柳铭润,顾昭之留一下。
4.
中午走进食堂时,有几家窗口已经休息了。
我走到一家经常吃的盖饭店,老板对我笑呵呵:小妹,今天吃点啥。
蛋炒饭。
行嘞。
少盐。
嘿嘿,吃清淡点好啊。
我扫码结了账,转身在一旁的桌子上等待。
不远处,秦悦悦正和一群人喋喋不休得说着什么。
蛋炒饭被老板递出窗口时,我起身,秦悦悦看见了我。
她身侧的人好似对她说了些什么,她站起来朝我走来。
面前的蛋炒饭很香。
我铲起一勺递进嘴里。
秦悦悦在我对面坐定。
她有些艰难得挤出一个微笑,皮笑肉不笑道:穆穆。
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是没看到吗。
没看到也没事……
我又不介意。
我放下勺子。
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看到了,但是不想回复。
秦悦悦面部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滚圆的眼里布满震惊与不解。
但她很快调整,又继续道:穆穆,我是想跟你说声抱歉的,那天被扣分了,你知道我的,我很在意这个,所以一时情绪上来了,说话有点急,你别介意啊。
我又铲起一勺蛋炒饭道:我介意。
秦悦悦仿佛石化在原地。
我道:怎么了
秦悦悦再度发言,便有些支支吾吾:额,那,那对不起
穆穆。
我,我还是想说,就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她的话。
继续道:辩立方的比赛,我会参加。
秦悦悦面露喜色,好像从刚刚的石化状态中立马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