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相杀了无数次之后。
沈阙终于明白了：这个小怪物能够将时间回溯到一炷香之前。
只要不顺着小怪物的心意，那时间就会无限循环，永远也无法向下走动。
沈阙还能怎么办？
正如茶茶在无数次时间轮回中已经知晓了沈阙的每一个举动，沈阙也对这个小丑孩了如指掌。
一看茶茶那溜溜转的大眼睛，沈阙就知道她又要回溯时间了，连忙阻止了她。
够了，真心够了！
一遍一遍又一遍。
无论是被杀，还是杀人，沈阙早已经重复得想吐了。
只要茶茶别回溯时间。
护着她也好，徒手挡刀也好，沈阙统统捏着鼻子，忍了！
如今好不容易刺客全部死亡，危机过去。
远处也浮现出很多骑着黑马狂奔而来的身影。
正是独属于东厂的秘密特务机构——血衣卫。
沈阙恨不得立刻把茶茶扔到天边去。
可是刚一抬手，沈阙忽然瞥见茶茶胸口露出的玉佩，不由得一愣：“这块玉佩……这里是苏府？难不成你是苏家的小姐？”
茶茶一怔，下意识摸了摸那枚“苏”字玉佩，思绪飘远。
柴房的火势太大了，甚至烧毁了整个苏府。
现在，还能听见苏府里人们惊恐奔逃的尖叫声。
茶茶想不懂，苏芊芊为什么要放火烧掉自己家？
苏芊芊到底想干什么？！
见茶茶呆呆的不说话，沈阙意识到是自己太凶，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缓神色说道：“别怕。”
“先前是我没有认出来。苏夫人早年间曾对我有恩，我赠她这块玉佩，许诺一定会报答她。”
“算算年月，想必你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茶茶烧成一团的眉毛皱了起来。
看来，苏芊芊才应该是沈阙恩人的女儿。
恶心！
她再多被认成苏芊芊一秒都能恶心到吐出来！
“督主——”
血衣卫们遥遥呼唤着。
茶茶连忙坚定摇头：“不，这块玉佩是苏府的二小姐苏芊芊的，我叫茶茶，是苏府里的小丫鬟！”
沈阙一秒变脸，拧起眉毛：“什么？那玉佩为何会在你手里？难不成……是你偷的？！”
“你们二小姐现如今在何处？！”
苏芊芊现在在哪儿？
茶茶也想知道呢！
茶茶仰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沈阙。
她在观察、在评估：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会成为她找苏芊芊复仇的障碍吗？
“看本督做什么？说话！”
沈阙的脾气向来大，正想发作。
血衣卫们终于姗姗来迟。
“督主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算了，现在不是谈论私事的时候。
沈阙冷冷瞥了茶茶一眼，看向众人：“无妨。今日的刺客，八成是摄政王那老贼派来的。”
“只可惜他的算盘落了空。”
“如今最要紧的事，是谁先找到皇太女殿下。消息探查的如何了？”
为首的廿一恭敬道：“回禀督主，已经派探子去了……”
话音还未落，沈阙眼前一花。
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
刚刚还在眼前的血衣卫们“嗖”地一下瞬移到远处。
又骑着黑马“哒哒哒”地狂奔了一遍。
“督主——”
“督主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沈阙的神情骤然凝固，一口气噎在胸口：“？！！”
他一个向日葵猛甩头看向一旁的茶茶。
这该死的小怪物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时间又回溯了？！！
*
茶茶无辜地看着沈阙。
那些血衣卫们喊沈阙“督公”，说明沈阙是东厂的厂督。
他若是一心想要护着“恩人之女”苏芊芊。
那茶茶恐怕是此生都无法报仇雪恨了。
好在茶茶在说话前，机智地存了档。
所以现在，茶茶一秒回溯到了沈阙刚说完：“别怕……算算年月，想必你应该是她的女儿吧？”的时候。
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茶茶犹豫不定。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血衣卫们先到了，齐刷刷跪倒在沈阙身前。
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沈阙竟然没有去和血衣卫们说话。
而是扭头死死地盯着茶茶，脸色铁青，嘴角缓缓扯起狰狞的弧度：“你……”
好可怕的神色！
快看沈大督公要当场变身，吃小孩了！
茶茶害怕。
手指一抖，果断又读了档。
“督主——”
血衣卫们再次瞬移到远方。
骑着黑马“哒哒哒哒哒”。
沈阙：“……？”
小小的茶茶哪里知道，大名鼎鼎的沈督公会是一个随着她回溯时间的倒霉鬼呢？
她只知道，自己很苦恼。
装成苏芊芊，茶茶不甘心。
不装苏芊芊，沈阙却又会成为阻碍。
茶茶一边纠结，一边手里下意识地不断“存档”、“读档”。
就像人在思考问题时，总爱揪片叶子玩一样。
于是在沈阙面前，出现了无比魔性的一幕——
时间一遍一遍回溯。
狂奔的黑马来来回回，血衣卫的声音反反复复。
在他面前跪下又起来，起来又跪下。
甚至卡出了“动次打次”的节奏感。
“督~督督督督督督……”
“督主——”
“督主——”
“哒哒哒哒哒……”
“督主恕罪罪罪罪罪罪……”
沈阙忍无可忍：“闭嘴！”
四周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血衣卫们刚跪倒在沈阙面前，闻言，无比惊恐地抬起头来看他。
在血衣卫们看来，他们明明刚翻身下马。
还一个字都没说呢，督主就叫他们闭嘴，那阴森狠厉的目光锁定了他们，像是要当场把人大卸八块。
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难道是他们刚才左脚先下马，惹督主不高兴了？
血衣卫们拼命回想着，冷汗直流。
沈阙面沉如水，没说话。
以他的经验，反正很快又要时间回溯，血衣卫们瞬移回到黑马上，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他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然而，这一次。
时间回溯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沈阙等了好半天。
血衣卫们和他大眼瞪着小眼。
脸色越来越惊恐，身体越来越颤抖，直奔着“苍天啊！完蛋了！督主又发疯了，赶紧想想应该埋在哪”去了。
沈阙：“……”
沈阙顿时如鲠在喉，憋屈得要命。
不该回溯的时候瞎回溯，该回溯的时候反倒不回溯了。
这破孩子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沈阙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痛，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茶茶。
必须要忍耐——
眼见茶茶又要开始无休止的“存档”、“读档”。
沈阙连忙抓住她的手，露出一个温柔完美的微笑：“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是苏府的小姐，你只是一个小丫鬟，名叫茶茶。”
他在说什么？
茶茶和血衣卫们一同茫然地看着他。
沈阙拼命忍住杀意，生疏又僵硬地抬起手，在茶茶脑袋上摸了摸：“没关系，我不在意。”
“你是谁都不重要。你今晚救了我，就是我沈阙的恩人。”
“今后，我必会好好待你，有、求、必、应。”
咦？
发生什么事了？！
茶茶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记得读档以后，她还没说过自己是谁吧？
但是她和苏家长得一点都不像。
可能是沈阙自己认出来了吧？
想想沈大督公一向喜怒无常，神经病一样。
反正结果是好的……
那没事了。
茶茶迅速理解了一切。
但是血衣卫们却纷纷大惊失色：“督主？您这是……？！！”
震惊，督主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更逞论是对一个又丑又怪的小丫鬟？
真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沈阙冷冷地笑了，心道：可不是吗？
也不知道他从哪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哪里是个小丫鬟，这分明就是他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