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扶冬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成为重生史上死的最快的反派。
“此女不死,天怒难息!”正殿豁然开朗,数道人影自门外涌入,纷纷化作白虹上前,如出一口道:“她留不得了啊!”“偷了仙来宫的鸡也便罢了,圣君圈儿里的猪我也不说了,今日我竟在她屋中找到这些你瞧瞧,什么九阴白骨爪,绝世阴毒水?”“她性格卑劣,不是修炼的料,行事竟也如此极端,还好没让她得逞,若真让她炼成了,天下不得大乱!”这白胡子老头义愤填膺,拂尘往肘间一搭,张嘴便是一通数落,嚷得那台上之人连连闭眼,“那师尊认为,此事该如何事了?”温扶冬渐从眼前金星抽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起身。
她不是死了吗?她方睁眼时,便觉周身无力,哪哪都疼,环顾四周,却并非所葬南海之景。
眼前之人眼鼻皆瞪,拱手道:“总管,我自以为她是留不得了!”温扶冬一听此话,眉心突地跳动。
见她端跪殿堂,一言不发,似是默认了这大逆不道之罪,可偏偏那神色淡漠,看不出丝毫认罪之态。
岑总管眼睛一眯,思忖道:“礼部的人,怕是不会答应。
”这老头子哼道:“那您说,该如何是好!”他话音未落,一位身着门服弟子上前作揖,道:“总管既难做,不如由弟子将她带去铜骨山受罚,令她长长教训,也能好生安息一阵子。
”岑总管眼中闪过暗芒,闻言轻咳:“该女离经叛道,手脚不净,私自豢养男宠,还妄图辟走捷径提升修为!在此我要再次言重提醒诸位,修行从无捷径,都给我脚踏实地好好训练!就让我徒儿领她去铜骨山受罚!”偷钱?男宠?什么劳什子男宠?殿中响起众弟子齐声应“是”,温扶冬被人拖走时,一闪而过地想,她何时干过这档子事?那老头对此不满,却也无可厚非,转身一甩袍子,化作白虹离开此地。
人群哄闹作散,大多义愤填膺,温扶冬晓得了,自己约莫是被所有人讨厌了。
她被拖拽至殿外,一眼认出,这非但不是去铜骨山之路,反将她带到荒无人烟的断水台。
此地早已荒废,无玉听石管控,一年到头见着的人,掰指也不过几个。
是了,正是夜黑风高,杀人分尸绝佳之地。
一路静默无言,扶冬见四面无人,眉心一跳,当即认出对方眼中丁点儿杀意。
青年拽着她的头往台上一扔,方才谦卑面目旋即扭曲,恶狠狠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当真是来杀人抛尸的!一双男性宽大手掌扼来,温扶冬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霎时呼吸困难,心喊此人胆大包天!断水台四季荒凉,多年不见一人,弟子五指紧箍,呵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既如此寻死,我便成全你罢!”温扶冬浑身无力,挣扎不得,想来已是被人下了药,更夸张的,便是稍一动,心脏传来阵阵疼痛。
是了,原主非但是个病秧子,且是晚期心脏病缠身,早已没得救。
温扶冬心如刀绞。
她虽被叫落头鬼女,一不杀生二不害人,老实本分了半生却教人陷害而死,如何倒霉也不能重生为这般苦鳖之躯!弟子见她这般苦状,当她已是窒息难忍,一双漆黑瞳眸愈发深沉。
许是良心有所发现,他破天荒道,“你若是还有什么遗言赶快说,我可不会让你死的轻松。
”温扶冬挣扎着开口,道:“你为何……要杀我?”弟子一听此话,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温扶冬挤出惨白笑容,只道:“我死的不明不白,入土也难瞑目,怕是……会缠着你啊。
”她道得真切,言语间透着几分动人,叫人只觉心怜。
弟子目光渐凝,倒真考量了几分,沉声:“你若要怪便怪你那二叔吧,他答应你死后将遗产分我五成,我也不过听命行事,你若要怨,便冤有头债有主!”遗产?温扶冬若有所思,当即道:“你若是放过我,我便将遗产全部转让给你。
”见她以利相诱,弟子却不为所动:“谁知你所言是真是假?若将你放了,你必定状告,你当我傻吗?”他说罢,便要痛下杀手。
温扶冬忙道:“你说的不错,可你今日杀了我,议院迟早查到你身上!”“境内杀人乃死罪,你既为谋财为人做事,那人派遣你动手便是想叫你替罪,那么大一笔遗产又怎会心甘情愿分你?你难道就心甘情愿背黑锅吗?”她看着对方眼睛,脸上笑容很是意味难辨。
“呵。
”弟子长眉倒竖,五指骤然缩紧,“温大人自会解决,只要杀了你,便能永除后患!”他话说的斩钉截铁,眼里头却闪过动容,叫扶冬捕捉了机锋:“你又怎的保证那位大人不会自保将你供出?其实你自己也不确定!”“我死后杀人之罪必要有一人承担,只要你今日动手,那人便是你!”见对方久无回应,她得以喘息,勾唇而笑:“师兄,杀人前,可要思量清楚啊。
”弟子皱眉,撞见她面容丝毫不惧,心中泛起骇然。
他眼中闪过挣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计谋,不过是怕死诓我的!”温扶冬不给对方反驳之机,继续道:“我自然怕死,可我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立马将遗产转移你名下,你若是再怕我状告,跟在我身旁便是。
我名声已是人尽皆知的烂,哪怕和盘托出,又有几人会相信!”她诚意至此,弟子脸色变了又变,呼吸急促:“你说的可是真的?”“自然。
”此人心理防线早已松动,不过强言镇定罢,温扶冬堪以为躲过一劫,那松懈之手却骤然收紧,叫她险些登西而去:“你这女人诡计多端,当真想我会上当吗?”她发出爆裂一咳,边咳边笑,分明呼吸急喘,可那笑却无半分害怕,“是不是诡计,其间利弊,你自是清楚!”弟子将少女拎至半空,欲言之词堵在喉头,迟迟未能下手。
对方所言非虚,听命上头行事不过与虎谋皮,温贺诚所甘心将大笔遗产分予他?若借此将他推作替死鬼,也未尝不得防备。
只因狡兔死走狗烹。
主山境内杀人本就铤而走险,熟能保莫露半分手脚?思及至此,弟子望向扶冬面容,这般镇定倒也罕见,叫人心头生起星火,足以动人,亦足以恶毒。
他掂量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面目狰狞将其扣翻在地,道:“你个妖女,我险些就被你蛊惑了!”“”这人根本就听不进人话!温扶冬咬牙切齿,仰起头,一双弯弯眸子似月牙儿,眼底含着抹笑。
不知为何,这笑看得弟子莫名惊悸。
空气残云卷动,她身上药效已过,当即扬起地面土灰撒去。
弟子失去视野,踉跄摔倒在地,又被一只手拽住脸,朝地面扣去,惊叫道:“啊!你做什么!”浓云绕沙,冷风似刀。
他胡乱往脸上一抹,再睁眼,温扶冬惨白容颜笔直立于身前。
而后弟子便看见——一只拳头携风带雨,似阔斧划破空气,斩浓密阴云,以压倒性毁灭之势,发出如能将这天地撕裂为粉碎之力。
他登时如丧考妣,昏死而去。
笼罩山头阴霾散去,两名看守弟子见状皆是六神无主,看向作好预备姿态,健步而来的温扶冬,纷纷骇然立于原地。
离谱。
离天下之大谱。
面前的,还是那个心脏病晚期灵根全废的病秧子草包吗?这是一个心脏病能发出的力量?!眼前之人面色苍白,额角似有细汗密布,瞧起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便是捂着胸口,走一步咳一步。
直至二人身前……温扶冬眼白一翻,昏了过去。
变异……简直变异了!两名小弟吓得口不择言,狼狈逃走。
“疯了!这女人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你们两个王八蛋,都给我滚回来!”青年抱头醒来,回头看去,脸色苍白至极点。
这女人居然能在一瞬间,毫无防备点中他六处穴道,封他浑身灵脉!他一介修士,竟被一个平术之人打的如此难堪。
平术之人?可她刚才那一拳,当真是平术之人能做到的吗?哪有这般离谱的平术之人啊!他揉搓眼里沙砾,倒显得可怜很了。
温扶冬低头看了眼他,“嘶”声一气,而后踩上其肩头,顶着眼下乌青道:“怎么,不是挺能横的吗?杀我啊。
”弟子气焰全无:“你放过我,我们有话好说!”温扶冬将其拎起,正欲问些什么,忽感异常,低头只见青年体内灵力正化作金雾流入己身。
虽是缓慢,却叫人心头骇然,温扶冬握紧拳头,心头蹦出荒唐念头。
难不成她能将他人灵力化为己用?此番发现令她惊喜万分,然眼下却并无时间留予她高兴。
“这位大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见财起意,这才打起了歪心思,我再也不敢了!”温扶冬不作理会,四下瞧了眼,踹去脚边石头,心道大小正好,便扶稳身子抄起。
她正欲砸下,举起石块却停滞半空。
不,不太对劲。
脚下方还拼命挣扎之人不知何时没了动静,扶冬扔了石头,将那青年翻身查看,却见他面色青黑,口悬白沫,早已没了声息。
死了?她意识到什么,此时离去已晚。
身后步音渐响,怒斥声随之而至:“你在做什么?”温扶冬回过头,只见锦衣华袍男子而来,身后所行弟子,正是方才那逃走二人。
“好你个温扶冬,你上梁不正下梁歪!竟都敢在寒南山内杀人了!你这下/贱女子,真是无人教养不知天高地厚,怕是要反了天了!”温扶冬尚未开口,身旁随从迅速将她缴械,压于地面。
“将她给我拿下!”青年行凶并非真正目的,有人要陷害她!那逃走二人扑通跪下道:“大人啊,您有所不知,就是这个女人!师兄不过是受总管之命携她来受罚,没想到她竟打起了杀人越狱的主意,可怜的师兄,就是被这个女人杀害了!”“她本欲对我们痛下杀手,还好我二人腿脚机灵,这才有命来寻您主持公道啊!”“哼!”男子冷呵一声,指向温扶冬,“轻贱之种,简直有辱我温家门风!”弟子死的突然,她欲辩无言,看向眼前之人,微微一笑:“这位大人,只听信小人一面之词便妄自定罪,怕是不妥。
”见她毫无慌张之态,男子稍有不满,道:“哦?你想解释什么?”温扶冬并未抬头,只是道:“我没有杀人,是他歹意在先,想要将我带来此处杀害。
”“荒唐!”她话音未落,便听男子怒斥,“你年纪轻轻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满口胡言,死不足惜!我待你如亲出,你却还想狡辩,叫我肝肠寸断,你们这种妇人向来如此,敢做不敢当,温扶冬,你可真虚伪!”扶冬不作答,男子眼神狠厉,显然并非口中所谓“待如亲出”。
“爹,你与她这心肠歹毒之妇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