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雨抱着发烧的女儿拍打家门,门缝里传来丈夫和小三的调笑。
你老婆还在外面呢……女人娇嗔。
管她呢,早该滚了。
女儿突然抽搐,我疯了一样踹门。
门开的瞬间,小三穿着我的真丝睡衣:姐姐,你的床真好睡。
离婚那天,他搂着小三嘲笑:带着拖油瓶谁要你
直到我挽着商界新贵的手出席酒会。
他红着眼跪在民政局门口:复婚吧,孩子需要爸爸。
身后的男人慢条斯理亮出结婚证:陈总,你跪错人了。
我们的孩子,下个月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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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砸在脸上,又冷又硬,像甩过来的耳光。我死死抱着怀里的念念,小小的身体烫得像块烙铁,隔着湿透的衣服灼着我的皮肤。她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又急又浅,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抽在我心尖上的鞭子。
念念乖,再忍忍,就到家了,到家妈妈给你吃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被滂沱的雨声吞没大半。我几乎是撞在自家那扇厚重的防盗门上,手肘砸得生疼,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金属。
开门!陈明!开门啊!念念发高烧了!开门——喉咙里涌上铁锈味,嘶喊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绝望的回音。
门内,隐隐约约的,是女人娇嗲的笑,像淬了蜜的毒针,丝丝缕缕钻出来。
哎呀……你老婆还在外面呢……听着怪可怜的……那声音黏腻得让人作呕。
紧接着,是陈明熟悉的腔调,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慵懒和满不在乎,像打发一只扰人的苍蝇:管她呢……吵死了……早该带着那小拖油瓶滚了……
拖油瓶三个字,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捅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腔,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
就在这一刻,怀里的念念猛地一抽!小小的身体在我臂弯里剧烈地痉挛起来,眼睛向上翻着,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念念——!魂飞魄散的尖叫撕裂了我的喉咙。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攥紧!脑子里轰然一声,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断!
陈明!开门!念念抽了!开门啊畜生!我杀了你!我疯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冰冷的防盗门上。金属发出沉闷痛苦的巨响,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接着是第二脚,第三脚……鞋跟断了,脚踝传来钻心的疼,我浑然不觉,像个失去痛觉的疯子,只知道机械地撞击着这扇隔绝了生路的门。
门,终于猛地向内拉开了一道缝。
客厅里暖昧昏黄的光线流淌出来,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一股混合着廉价香水、酒精和某种糜烂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门口站着个女人。
年轻,脸蛋儿画得精致,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真丝睡衣。那面料,那柔滑的浅杏色,那领口熟悉的刺绣暗纹——是我省吃俭用几个月才咬牙买下的生日礼物!
此刻,它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覆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慵懒地倚着门框,像打量一件碍眼的垃圾,目光滑过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最后落在我怀里抽搐的小小身体上,嘴角竟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饶有兴味的弧度。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又软又媚,带着刚刚被滋润过的餍足,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
哟,姐姐,这么大雨还往外跑啊啧,真可怜。她抬手,慢悠悠地拂过身上那件属于我的真丝睡衣,动作充满了炫耀和占有,不过……她拉长了调子,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缠住我,你的床……睡着可真舒服呢。
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瞬间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空白。怀里的念念还在抽搐,小小的身体在我臂弯里无助地弹动。
门内,陈明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正懒洋洋地靠近,伴随着不耐烦的嘟囔:不会真是她吧烦死了……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身体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野兽般的力量。
抱着念念,我像一头发狂的母狮,猛地撞开那个挡在门口、穿着我睡衣的女人,狠狠将她撞得踉跄着跌倒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
啊——!女人尖利的叫声刺破空气。
我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眼睛里只有那个穿着睡袍、从卧室方向探出头来的陈明。
他脸上那点残存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在看到我、看到我怀里的念念时,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和厌烦的表情取代。
林晚你他妈发什么疯!他吼着,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
晚了。
我抱着念念,像抱着我仅存的世界,冲进那个曾经属于我的、此刻却弥漫着陌生恶心气味的客厅。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扫过茶几——上面还摊着没吃完的精致宵夜,两只高脚酒杯残留着猩红的酒渍,旁边,随意丢着一个拆开的、刺眼的粉色包装盒。
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我的。
没有片刻犹豫,我抱着念念,径直冲向那个紧闭着的主卧房门。用肩膀,用身体,用尽我所有的恨意和绝望,砰地一声撞开!
卧室里一片狼藉。
灯光是刻意调暗的暖昧色调。空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更加浓烈。属于我的枕头被扔在地上,凌乱的被褥上,还留着他们翻滚过的痕迹……
怀里的念念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里的咯咯声揪得我肝胆俱裂。没有时间了!
我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跟进来、脸色铁青的陈明,声音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嘶哑,冰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陈明,念念要是出事,我烧了你全家!现在、立刻!给我车钥匙!
也许是念念痛苦的抽搐模样太过骇人,也许是我此刻形如恶鬼的样子震慑了他。陈明脸上的厌烦被一丝惊慌取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开念念那张痛苦的小脸,手忙脚乱地在睡袍口袋里摸索。
钥匙……钥匙在……他声音有点发虚。
在客厅外套里!明哥!门口传来那个女人带着哭腔的提醒,她揉着被撞疼的胳膊,恨恨地瞪着我。
陈明像得了赦令,狼狈地冲出卧室去拿钥匙。
我抱着念念,站在这个曾经温馨、此刻却如同污秽巢穴的房间中央。脚下踩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怀里是我生命垂危的女儿。
巨大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醒,不让自己当场崩溃。
钥匙很快被陈明扔了过来,砸在脚边。他甚至不敢靠近我,眼神飘忽地落在墙角:……车在楼下。
我弯腰捡起钥匙,金属的冰冷触感渗入骨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彻底死去的家,看了一眼那个懦弱又肮脏的男人,还有门口那个满眼怨毒的女人。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我抱着念念,像抱着从地狱里抢回的珍宝,冲进外面冰冷的、无边无际的雨幕里。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车窗,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噪音。
后座上,念念小小的身体裹在我临时翻出来的薄毯里,间歇性的抽搐已经停止,但那张小脸依旧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
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念念,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妈妈在,妈妈在……我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路面,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紧握方向盘而泛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遍遍徒劳地安抚着后座意识昏沉的孩子,更像是在给自己濒临崩溃的心注入一丝虚假的支撑。
终于冲进医院急诊大厅,刺眼的灯光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抱着滚烫的念念,像抱着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火苗,嘶声喊着医生。
护士迅速接过孩子,推进了诊室。我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狼狈地像个水鬼,被隔绝在诊室门外。
冰冷的塑料椅像冰块一样吸走身体最后一点温度,我蜷缩在上面,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牙齿格格作响。身体很冷,心却像被放在滚油里煎炸。
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拉长成了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诊室门终于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表情严肃:林念小朋友家属
我猛地弹起来,腿脚发软地扑过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情况比较凶险,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医生语速很快,先去办手续缴费,然后去住院部三楼儿科。
好!好!我马上去!我迭声应着,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自己湿漉漉的挎包。
手指哆嗦着,半天才从夹层里摸出那张薄薄的银行卡——这是我们最后的积蓄了。
缴费窗口前,队伍缓慢移动。我焦灼地踮着脚张望,心里一遍遍祈祷念念没事,祈祷这钱够用。
终于轮到我,我把银行卡和单据递进去:麻烦您,林念,儿科住院押金。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操作着,片刻后,眉头皱了起来,把卡推了出来:余额不足。
不足我像被雷劈中,难以置信,不可能!里面应该还有两万多!那是念念的奶粉钱和我偷偷攒下的最后一点工资!
系统显示余额不足,只有几十块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冰冷机械,你换张卡或者现金吧。
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退去,留下刺骨的冰冷和眩晕。
陈明!一定是陈明!他昨晚……不,是今天凌晨!那个畜生!他不仅背叛,还抽干了我们母女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血!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我眼前阵阵发黑,死死抓住冰凉的窗台边缘才没有瘫倒。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女士你还办不办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催促。
……办……我办……我声音抖得厉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还能怎么办我颤抖着手去摸手机,通讯录里寥寥几个名字,父母远在千里之外且身体不好,朋友……这几年围着陈明和念念转,早已疏远。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名字上——周屿。
他是陈明生意上的死对头,仅有的几次碰面,他看陈明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我记忆犹新。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将我撕裂。我竟然……要向丈夫的死对头求助
可念念躺在里面等着救命!
手指僵硬地按下了拨号键。每一声等待的嘟音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喂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背景音很安静。
……周…周先生……一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我是林晚……陈明的……前妻……那个称谓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我女儿……念念……在医院……急性肺炎……很危险……需要交住院押金……我……
后面的话被汹涌而上的哽咽堵住,再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羞耻感让我浑身发烫,恨不得立刻死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哪家医院儿科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一块浮木抛向即将溺毙的我。
市……市一院……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知道了。别急,先照顾好孩子。费用我来处理。他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笃定。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虚伪的客套,甚至没有一丝对陈明的嘲讽。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炭,呆呆地站在原地。冰凉的塑料椅面贴着我的腿,寒意一丝丝渗入骨髓。
周围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周屿……他为什么帮我仅仅因为他是陈明的死对头想羞辱自己
好吧,就让他来嘲笑我吧、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只要他能够借给我钱,怎么贬低都要忍耐住。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皮筋,紧紧绷着脆弱的神经。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看起来像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快步走到缴费窗口,低声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递过去一张卡。很快,他拿着一叠缴费单据朝我走来。
林女士他语气客气,带着职业化的沉稳,周总让我来的。
住院手续已经办妥,押金也交足了。这是单据,您收好。周总交代,孩子的治疗要紧,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他递给我一张简洁的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我叫李锐。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单据和名片,纸张的触感无比真实,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谢谢……替我谢谢周先生……
您客气了。李锐微微颔首,我先去处理点事,您快去看看孩子吧。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我捏紧单据和名片,冰凉的指尖感受到名片边缘的锐利和纸张的实在感。
还好,还好他没来,不用尴尬了。
我松了口气。
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挺直了几乎被压垮的脊背,朝着住院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废墟上。
念念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着,小脸依旧苍白,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我坐在病床边的塑料凳上,一夜未眠,眼睛干涩发痛,像被砂纸磨过。
看着女儿脆弱的样子,那些刻意压下的愤怒和恨意,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得我几乎窒息。
天刚蒙蒙亮,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陈明两个字,像一只狰狞的毒虫。
我按下接听键,没说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陈明气急败坏、带着宿醉未醒沙哑的咆哮,震得我耳膜生疼:
林晚!你他妈疯够了没有!昨晚发什么神经把家里砸成那样!还撞伤了莉莉!我告诉你,赶紧带着你那小病秧子滚回来给莉莉道歉!不然……
离婚。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一丝波澜,只有彻骨的寒冷。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猛然掐住了脖子。几秒死寂后,是陈明难以置信的、拔高了八度的怪叫: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每个字都淬着冰渣,陈明,我们离婚。现在,立刻,带上你的证件,民政局门口见。九点,过时不候。
哈!林晚,你他妈吃错药了吧陈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充满了夸张的嘲讽,就凭你一个黄脸婆,还拖着个病恹恹的拖油瓶离了我,你他妈喝西北风去带着你的小累赘睡天桥吧!谁他妈会要你这种破鞋……
后面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被我直接掐断在冰冷的忙音里。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像扔掉一块肮脏的抹布。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他的辱骂,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解脱的、近乎虚脱的感觉。拖油瓶累赘破鞋呵。
我俯下身,轻轻理了理念念额前汗湿的碎发,在她依旧滚烫的小脸上印下一个吻。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九点整,民政局门口。
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陈明的车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怒气冲冲地推开车门下来,身后跟着那个叫莉莉的女人。
莉莉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套裙,脸上妆容精致,下巴抬得高高的,挽着陈明胳膊的手刻意紧了紧,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晚,你他妈最好别后悔!陈明几步冲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烟味,想清楚了离了我,你他妈就等着带着那个小病鬼去要饭吧!他故意大声嚷嚷着,引来旁边几对办理手续的夫妻侧目。
莉莉在一旁娇滴滴地帮腔,声音又尖又细:就是呀姐姐,何必呢明哥多好的男人,你出去问问,谁愿意当冤大头接手你们娘俩呀尤其是念念那身体……啧啧,就是个无底洞呢。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假惺惺地掩着嘴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男女拙劣的表演,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心底一片冰封的死寂,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转身,朝着民政局那扇代表着终结的大门走去,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冷漠的笃笃声。
林晚!你给我站住!陈明大概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恼羞成怒地吼道。
我没有回头。背影挺得笔直。
离婚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陈明急于摆脱我和念念这个累赘,在财产分割上更是肆无忌惮。
他名下那套我们婚后共同还贷的郊区小房子
早已被他偷偷抵押贷款,钱不知去向。
他的公司
他声称负债累累,一毛钱也分不到。
我的工资卡
里面的钱早已被他和小三挥霍一空。
最后,他几乎是带着施舍般的得意,甩给我一张薄薄的银行卡,里面是他大发慈悲留给念念的医药费——三万块。还不够念念住几天ICU的。
拿着吧,林晚。陈明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把笔一扔,搂着莉莉的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快感,别说我不念旧情。带着这点钱,好好养你那个药罐子女儿。以后……呵,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带着你的拖油瓶,看看哪个瞎了眼的傻逼肯要你!
莉莉依偎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看着我的眼神像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我拿起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卡,指尖感受着塑料卡片的冰冷。
然后,在陈明和莉莉嘲弄的目光中,我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卡狠狠摔在他油腻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办事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明,我看着他瞬间错愕、继而暴怒扭曲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空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平静,就这三万块,留着给你买副便宜棺材吧。我林晚,就算带着念念饿死街头,也绝不沾你一分肮脏钱!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也懒得理会他气急败坏的咆哮和莉莉尖锐的指责,拿起属于我的那份离婚证,转身就走。
红色的封皮握在手里,轻飘飘的,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掌心发疼。
走出民政局大门,外面刺眼的阳光晃得人一阵眩晕。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残留的雨腥味钻入鼻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身体里绷紧的那根弦骤然断裂,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宾利慕尚,如同静默的深海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稳稳停下。
锃亮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与周遭的嘈杂格格不入。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棱角分明、气质矜贵的脸映入眼帘。是周屿。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透着一股内敛的掌控感。他深邃的目光越过车窗,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上车吗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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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这巧合未免太刻意。我捏紧了手里那本薄薄的离婚证,指尖用力到泛白。阳光刺在眼皮上,一阵酸胀。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连民政局门口那几对吵闹的怨侣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我没有立刻回答。身后,陈明那标志性的、带着酒气烟味和狂妄自大的嗓音正由远及近,像破锣一样划破了这份短暂的沉寂:
哟呵!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周总吗陈明搂着莉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脸上挂着夸张的、油腻腻的假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盯住周屿的车,又扫向我,充满了鄙夷和自以为是的了然,怎么周总这是……专程来接我们林大美女的
他故意把林大美女四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下流的暗示。莉莉也立刻配合地发出咯咯的娇笑声,眼神在我和周屿之间来回逡巡,满是看好戏的恶意。
陈明走到车窗边,微微弯下腰,脸上堆砌着令人作呕的谄媚,语气却阴阳怪气:哎呀,周总真是怜香惜玉啊!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赤裸裸的羞辱,声音拔高,像是故意说给周围所有人听,您可擦亮眼睛,别被某些表面清高的女人骗了!她啊,刚被我扫地出门,还带着个病秧子拖油瓶呢!谁沾上谁倒霉!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
破鞋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空气里。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那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冰冷愤怒。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我几乎控制不住要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的瞬间——
车门开了。
周屿没有看我,也没有理会陈明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慢条斯理地下了车,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眼前只是一只聒噪的苍蝇。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湿润的水泥地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让陈明嚣张的气焰窒了一窒。
周屿径直走到陈明面前。他比陈明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那张因纵欲而浮肿的脸。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投下冷峻的阴影。
陈明。周屿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嘈杂的空气,清晰地钉进每个人的耳膜,你刚才说……谁没人要
陈明被他看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上强撑的假笑有些僵硬,但仗着人多,又梗着脖子:……说的就是她!林晚!带着个病孩子,谁要周总您家大业大,难道……
我要。
两个字。
清晰,平静,却重逾千钧。像两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激起千层浪。
空气彻底凝固了。陈明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从错愕、难以置信,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最后扭曲成一种滑稽的呆滞。他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旁边的莉莉也彻底傻了眼,笑容僵在脸上,涂着厚厚睫毛膏的眼睛瞪得溜圆。
周屿的目光终于缓缓转向我。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某种尘埃落定意味的确认。他朝我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姿态沉稳而坚定。
晚晚,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我所有的愤怒和屈辱,过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民政局门口的风似乎也停了。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陈明和莉莉那两张扭曲丑陋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伸向我的那只手,和他眼中那片沉静而强大的海域。
胸腔里那颗被冰封、被践踏、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脏,在他那声晚晚和伸出的手中,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猛地冲上鼻腔,几乎要夺眶而出。
我没有犹豫。或者说,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选择。
我抬起手,将自己冰凉、甚至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轻轻放进了他干燥、温暖的掌心里。
他的手掌立刻收拢,坚定而有力地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住。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感,隔绝了身后所有恶意的目光和污浊的空气。
周屿没有再给陈明任何眼神。他牵着我,转身,替我拉开了宾利慕尚厚重而冰凉的车门。
砰。
车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将外面的喧嚣、恶意、以及陈明那张瞬间褪尽血色、写满震惊和某种巨大恐慌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车厢内,顶级皮革和淡淡的木质香氛气息包裹上来。世界瞬间安静了。隔绝了车外所有的喧嚣、恶意和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顶级车厢的静谧和皮革混合着清冽木质香氛的气息,像一层无形的保护膜,瞬间包裹住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刚才支撑着我的那股孤勇和恨意,在骤然松弛的环境里,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薄薄的离婚证边缘。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周屿手掌的温度和力道,那触感陌生又……令人心慌。
车子平稳启动,滑入车流。
谢谢您,周先生。我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今天……还有昨天念念的事,真的非常感谢。那笔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您。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异常艰难,像在砂纸上摩擦。
周屿没有立刻回应。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紧握着离婚证、指节泛白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很沉静,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不急。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醇厚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孩子怎么样了
提到念念,我的心猛地揪紧,声音更低了些:还在医院……情况稳定些了,但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巨大的经济压力像石头一样重新压回胸口。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安慰,却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安心。他目光转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我,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林晚,有件事,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我的心提了起来。配合我能配合他什么除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和那个沉重的负担……
他似乎看穿了我瞬间的戒备和茫然,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却奇异地缓和了他过于冷峻的轮廓。
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下个月初,有个行业内的慈善晚宴,陈明和他那个‘新欢’也会出席。
陈明……莉莉……这两个名字像毒刺一样扎进我的神经。刚刚平复些许的屈辱和恨意再次翻涌上来,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周屿的声音继续平稳地流淌:我需要一个女伴。一个……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上停留一瞬,能彻底压过那边风头、让他们无地自容的女伴。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刺人心底:你,愿意做这把最锋利的刀吗
刀
去刺向那对将我踩进泥泞的狗男女
胸腔里沉寂的火山瞬间被点燃!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那些被抛弃、被羞辱、被骂作拖油瓶、破鞋的画面疯狂闪过眼前!念念躺在病床上痛苦抽搐的样子清晰得如同昨日!
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快意的力量冲上头顶,烧干了所有的疲惫和犹豫。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愿意。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周先生,需要我怎么做
周屿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的微光。他微微颔首:很好。剩下的,交给我。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念念的病情在专家团队的精心治疗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烧退了,小脸重新有了红润,那双曾因高烧惊厥而失去神采的大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每次看到女儿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我的心才稍稍落地。
而周屿的准备,也紧锣密鼓地展开。
他派来的形象团队专业得令人咋舌。造型师、化妆师、服装顾问……流水般地出入医院那间被周屿安排的高级单人病房(费用自然也是他承担)。
当那个顶级设计师亲手捧着一件礼服从防尘罩里取出时,连见惯了奢侈品的护士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吸气声。
那是一件极致的艺术品。主色调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丝绒,如同深秋最静谧的森林湖泊。上身是复古的挂脖设计,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和锁骨,后背则大胆地采用了大片性感的镂空,用同色系的薄纱巧妙连接,隐约透出光洁的肌肤,性感得毫不低俗。腰线收得极高,完美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下身是巨大的、垂坠感十足的鱼尾裙摆,上面用同色系但更深邃的丝线,手工刺绣出繁复而神秘的藤蔓暗纹,行走间,丝绒的光泽与暗纹若隐若现,如同林间流动的暗夜光影。
这是……给我的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冰凉丝滑、厚重华贵的丝绒面料,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得近乎虚幻。
当然,林小姐。设计师微笑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只有您的气质,才能压得住这份‘暗夜女王’的华贵与神秘。
接下来的日子,是密集的、近乎严苛的特训。从最基本的站姿、走姿、眼神、微笑的角度,到如何在觥筹交错中优雅地与人交谈、如何不动声色地展现魅力、如何恰到好处地运用手中的酒杯……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雕琢。
林小姐,背再挺直一些……对,想象有一根线从头顶把你拉起来……
眼神,眼神要有内容,不是放空,是沉静,带着一点疏离的审视……很好!
握酒杯的手势……对,指尖轻轻托住杯座,手腕放松……
微笑的弧度……再收敛一点点,要那种……看透一切却又云淡风轻的感觉……
周屿偶尔会亲自出现,沉默地坐在病房的沙发一角,看着我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一点点蜕变。他从不发表意见,但那道沉静而专注的目光,却像无形的鞭策,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次训练结束,后背都绷得酸痛,但心底那股渴望复仇的火焰,却支撑着我一次次挺直腰杆。
晚宴前夜,最后一次整体造型确认。当我穿上那件墨绿色的丝绒战袍,戴上配套的、镶嵌着墨绿宝石的耳坠和项链,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时,连我自己都认不出镜中那个光彩夺目、气场凛冽的女人是谁。
镜中人眉眼精致,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墨绿色的丝绒衬得她肌肤胜雪,复古的挂脖设计和高开叉的裙摆,将清冷与性感糅合得恰到好处。那眼神,不再是过去的温顺怯懦,而是沉淀下来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蓄势待发的锐利锋芒。
周屿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镜子里映出他高大的身影和深沉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我,眼神深邃得像幽潭。片刻后,他微微倾身,靠近我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准备好了吗,女王陛下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镜中的我,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完美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
时刻准备着。
下月初,华瑞酒店顶层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和昂贵香水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商界名流、名媛淑女们低声谈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精心打磨过的优雅。
宴会厅入口处,忽然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随即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周屿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
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如同将最深邃的夜色披在了身上。复古的挂脖设计,露出线条优美如天鹅般的颈项和圆润的肩头,背后大片性感的镂空薄纱下,光洁的脊背线条流畅得惊心动魄。高腰线束出盈盈一握的纤腰,巨大的鱼尾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流淌出华贵的波光,上面繁复神秘的藤蔓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脸上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眉眼间不再是怯懦,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疏离感的沉静,红唇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而她身边的周屿,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手工西装,气质矜贵沉稳。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臂弯中女人的脸上,那眼神里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在璀璨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天……那是谁
周屿带来的女伴以前从没见过!
太美了……那气质,绝了!那裙子是‘暗夜流光’全球限量只有三件啊!
周总这眼神……啧,有情况
窃窃私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衣香鬓影中荡漾开。无数道或惊艳、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门口那对璧人身上。
我挺直脊背,感受着那件昂贵丝绒贴合肌肤的冰凉触感,和周屿手臂传来的沉稳力量。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久违的、掌控节奏的兴奋。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各色的视线,唇角保持着那抹恰到好处的、疏离而完美的弧度。
周屿带着我,从容不迫地步入宴会厅的中心地带。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目光追随着我们。他微微低头,在我耳边低语,姿态亲昵自然:放松,你是今晚唯一的焦点。
就在这时,人群的另一端,一阵小小的骚动传来。
陈明正搂着莉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高谈阔论,满脸红光。莉莉穿着一身粉色的亮片短裙,妆容艳丽,正得意地享受着周围人虚假的恭维。不知是谁小声提醒了一句,陈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直直射向我——更确切地说,是射向周屿臂弯里那个光彩照人、让他几乎不敢辨认的我。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怒和扭曲的嫉妒。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他曾弃如敝履的女人。他身边的莉莉,在看清我的瞬间,那张精心描绘的脸也瞬间垮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笑容僵死在嘴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嫉恨,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自惭形秽。她下意识地想往陈明身后缩,却被陈明僵硬的手臂箍在原地。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笑意的气音从我唇边溢出。这效果,比预想中还要好。
周屿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那两道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姿态从容地带着我,径直朝着陈明那个小圈子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让开,气氛变得微妙而紧绷。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味。
周屿在距离陈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偶遇。他微微抬手,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我,动作优雅自然。
陈总,好久不见。周屿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感,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陈明的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周……周总……是好久不见……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我身上,充满了惊疑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混乱。他身边的莉莉,脸色煞白,紧紧抓着陈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周屿仿佛没看见陈明的失态,他微微侧首,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脸上,声音清晰地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到:介绍一下,我的女伴,林晚小姐。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也是我未来的妻子。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陡然拔高!
妻子周屿亲口承认的!
天啊!这……这林晚不是陈明才离的那个……
我的老天!这反转……陈明的脸往哪搁
怪不得周总看她的眼神……绝了!陈明这绿帽子戴得惊天动地啊!
陈明的脸,在周屿话音落下的瞬间,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眼里的震惊、羞辱、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死死地瞪着周屿,又猛地转向我,那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你……你们……陈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手指颤抖地指向我和周屿,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林晚!你这个贱人!你早就……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那副风度尽失、歇斯底里的模样,与他身边光彩照人、沉静从容的我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鄙夷、嘲笑、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密密麻麻地扎在陈明身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我,动了。
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晶香槟杯,澄澈的液体在璀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然后,在陈明扭曲的注视和周围一片屏息的寂静中,我微微抬起手腕。
手腕轻转。
杯口倾斜。
冰凉、带着气泡的香槟液体,如同一条小小的瀑布,精准无比地、不偏不倚地,泼在了陈明那张因愤怒和羞辱而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哗啦——
金黄色的酒液顺着他油腻的头发、扭曲的眉眼、大张着准备继续谩骂的嘴巴流淌下来,滴落在他那身价值不菲、此刻却沾满狼狈酒渍的西装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连背景的钢琴声都似乎停顿了一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空气里只剩下香槟气泡破裂的细微声响和陈明粗重、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喘息。
陈明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泼了脏水的拙劣雕塑。酒液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滴落,在他昂贵的西装前襟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难看的污渍。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翻滚着最原始的、不敢置信的暴怒和羞耻!
他身边的莉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惊恐地捂住了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
我放下空了的酒杯,动作优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得近乎冷漠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大仇得报的、冰冷的快意。迎着他那双喷火的眼睛,我微微偏了偏头,红唇轻启,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清的、清晰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
这一杯,敬你当年瞎了眼。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狰狞表情,轻轻挽紧了周屿的手臂,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依赖:屿,这里空气不太好,我们走吧
周屿的眼底,清晰地掠过一丝激赏的笑意。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地带着我转身,墨绿色的巨大裙摆划出一个优雅而决绝的弧度,像女王巡视完毕,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无数震惊的视线。
我们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走向宴会厅的另一端。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目光复杂地追随着我们,有惊叹,有敬畏,有探究,唯独没有了之前的轻视。
身后,传来陈明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出来的、野兽般的低吼,随即是莉莉带着哭腔的惊呼和拉扯声,以及周围人更加响亮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嗤笑。
那些声音,如同最美妙的背景音乐。
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区域,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我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身体深处那根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刚才泼酒时那股冰冷的快意退去,留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周屿松开我的手,倚在冰凉的玻璃栏杆上,侧头看我。月光和远处的霓虹落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柔和了冷硬的线条。
痛快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我望着远处流动的光河,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痛快吗当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旷感。那些压在心口的巨石,那些日夜啃噬的屈辱,似乎都随着那杯泼出去的酒,暂时消散了。
他刚才那样子,周屿低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条被踩了尾巴的丧家犬。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方酒店入口的环形车道,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两个保安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冲下台阶,狼狈地摔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是陈明。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酒店大门的方向挥舞着拳头,似乎在咆哮着什么,却被保安强硬地驱赶开,最后失魂落魄地钻进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里。
心中再无波澜。
走吧,周屿直起身,好戏才刚开场。明天,还有份‘大礼’等着他签收。
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冷光。
第二天清晨,我是在一阵近乎疯狂的拍门声和歇斯底里的咆哮中惊醒的。那声音穿透了高级公寓厚重的门板,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和疯狂。
林晚!开门!林晚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是陈明。
我披上晨袍,走到门边的可视对讲屏幕前。屏幕上,陈明那张脸扭曲变形,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头发凌乱得像鸡窝,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沾着不明的污渍。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彻底褪去了那层虚假的成功人士皮囊,露出了内里的败絮和不堪。
林晚!你出来!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你跟周屿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是不是早就给我戴绿帽子了啊!他一边疯狂地拍打着门,一边嘶吼,唾沫星子喷在摄像头上,还有!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我的公司!我的钱!全没了!全没了!莉莉那个贱人卷了钱跑了!税务局的人现在就在我公司查账!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我!
他吼叫着,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最后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走廊地砖上!他双手撑着地面,像条濒死的狗一样喘着粗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摄像头,里面充满了怨毒、绝望,还有一丝……可笑的、摇尾乞怜般的哀求
晚晚……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突然变脸,声音带上了哭腔,涕泪横流,对着摄像头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清晰,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看在念念的份上!看在孩子需要一个爸爸的份上!你原谅我!我们复婚吧!求求你!我们复婚!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和念念!晚晚……求你了!只有你能救我了!只有你能跟周屿说上话!让他高抬贵手!晚晚……
那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丑态,与昨日宴会厅里那个对我极尽羞辱的男人判若两人。巨大的讽刺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我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屏幕里那场荒诞的独角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周屿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家居服,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走到我身边,姿态闲适,目光淡淡地扫过可视屏幕上陈明跪地磕头的丑态,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吵到你了他低声问,语气带着晨起的慵懒。
我摇摇头。
周屿将咖啡杯放在玄关柜上,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轻轻覆在了我放在门把手上的、微凉的手背上。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而有力。
然后,他另一只手伸向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打开了厚重的防盗门。
门外刺眼的晨光涌了进来。
陈明正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跪趴在门口,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听到开门声,猛地抬起头。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和乞求的脸,在看清门内并肩站着的我们、以及周屿那只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时,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见了鬼!
周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自己家居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抹鲜艳的红色,在清晨的光线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是一本结婚证。
周屿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本小小的红册子,在陈明骤然瞪大、充满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从容地将其翻开。内页清晰地展示在陈明眼前——上面贴着他和我穿着白衬衫的合照,日期赫然印着:昨天。
正是我和陈明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同一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陈明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化的石头,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那双因为极度震惊和绝望而瞪得几乎要脱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本打开的结婚证。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脖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血液似乎瞬间从他脸上褪尽,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
周屿看着他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如同看穿一切的嘲弄。他缓缓地俯下身,凑近陈明那张扭曲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砸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
陈总,
你,
跪错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屿的目光并未在陈明那张彻底崩塌的脸上停留。他直起身,那只覆在我手背上的大手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将我往他身边拢了拢。然后,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灰尘般,轻轻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防盗门。
砰。
一声轻响。
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个疯狂、绝望、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的世界。
门内,是温暖的、带着咖啡香气的宁静。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被他拢在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沉稳力量和他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低下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是尘埃落定的安稳,是无需言说的默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饿不饿他低声问,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晨起的沙哑,拂过耳畔,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门外那个歇斯底里的世界仿佛瞬间远去,变得模糊而不真实。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这一刻,被这最寻常的烟火气息,轻轻拨动了一下。
都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真正的轻松。
周屿唇角微扬,那笑意直达眼底。他牵起我的手,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带着我转身,走向洒满阳光的餐厅。他的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意味,轻轻覆在了我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温热的掌心熨帖着肌肤,隔着薄薄的晨袍,传递着无声的暖流和坚定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