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
沈母倚在床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相册里谢淮禹刚和沈家联姻时的照片——那时他一身素雅,正弯腰给祠堂的祖宗上香。
“夫人,谢先生到了。”管家低声通报。
沈母猛地抬头,病房门打开,谢淮禹一袭棕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
一段时间不见,他眉眼间的讨好早已被从容取代。
“淮禹……”沈母挣扎着要下床,却踉跄着跪倒在地。
谢淮禹下意识上前半步,又停住。
沈母就着跪姿抓住他的衣角,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妈对不起你……”
谢淮禹看着这个曾经用藤鞭抽他的贵妇人,如今像片枯叶般匍匐脚边。
他弯腰扶人,却被攥住手腕。
“这是沈家传给沈家女婿的……”沈母哆嗦着从手上褪下一个玉扳指,往他手上套,“当初没给你,是我瞎了眼……”
翡翠触到肌肤的刹那,谢淮禹却突然抽手,扳指落地,碎成两截。
“您忘了吗?”他低头望着那两块碎片,眉眼染上了一丝漠然,“新婚第三天,您说我小家子气,配不上这扳指。”
沈母的哭声顿住,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天自己当着全族人的面,把扳指给了来做客的陆郁川。
“都怪那个狗东西!”沈母嚎啕着拉住他的衣摆,“他骗了知鸢,把沈家害成这样……”
“您真的觉得,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陆郁川吗?”谢淮禹打断她,“可所有的一切,您敢说您不知情吗?默许这一切的,不正是您吗?”
沈母剧烈喘息着,避开这个话题,从枕头下摸出份文件:“这是沈氏最后5%的股权……只要你肯帮知鸢……”
“这才是您的目的对吗?”他将文件推回去,摇了摇头,“您用自己的命哀求我过来见你一面,其实是想让我看见你们惨状时心疼然后再帮助你们吧?”
“可惜,沈氏窟窿太大,我不会管这个烂摊子。”
“不,不是……”沈母赤红着眼,“谢淮禹,好歹你们夫妻一场,这么多年,你当真就没有心吗?”
“我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谢淮禹整理大衣,转身准备离开,“医药费我已经结清,就当是感谢您三年对我的‘照顾’,够了吧?”
沈母只觉得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她强行压下去,拽住谢淮禹的包带:“淮禹……就当妈求你,至少……至少去看看知鸢……”
“没必要了。”
他合上房门时,听见里面监护仪响起长鸣。
医护人员匆匆冲过来,他后退两步,却到底没有回头。
次日清晨,沈母咽气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淮禹,你要去看看吗?”顾听澜将一杯热茶递到谢淮禹手边,“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不了,没必要,我这件设计稿还剩最后一点,没时间去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察觉到身侧的人安静下来,谢淮禹微微侧头:“听澜,你也觉得我太过残忍吗?”
“不,淮禹,我只会觉得你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