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厉川站在原地,突然发现那些光影拼凑出的形状,竟像极了小时候母亲教他认的星座图——
天琴座。
希腊神话里俄耳甫斯失去欧律狄刻后,用来弹奏哀歌的竖琴。
淋浴间的热水冲刷着沈棠的身体——
血渍在水流中晕开,在她脚下形成淡红色的漩涡。
她扶着瓷砖墙,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她对厉川的感情此刻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爱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没有他,她可能早已被陆瑾寒摧毁,被沈家的仇敌撕碎,更不会有今天的坚韧与锋芒。
可她要的不是保护,而是一起战斗的权利。
沈棠擦干身体,换上珍珠色的丝质睡裙,赤脚走出浴室,走向厉公馆的禁忌之地。
只不过今天,实在反常——
走廊尽头,平日里守在这里的保镖不见了踪影,二楼北侧的大卧室门虚掩着。
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中流淌出来,仿佛在邀请她进入。
沈棠推开门,看见敖管家端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背对着大门,看向窗外的黑夜。
听到声音,老人立刻起身行礼,“厉夫人。”
他的银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的皱纹比平日更加深刻。
“您怎么在这里?”
沈棠轻声问。
“刚刚收拾完,看看窗外的美景。”
“美景?窗外有什么?”
“不如厉夫人自己来看看。”
敖管家侧身让开。
沈棠走到窗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
月光下,一处玫瑰园宛如梦境。
特殊培育的「女神」玫瑰在夜色中绽放——
玫瑰在夜色中舒展着妖异的美。
每一片花瓣都如浸染过月华般呈现出冷冽的银蓝色,边缘处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仿佛是用极地的冰晶雕琢而成。
花蕊中心簇拥着细如发丝的荧光蕊柱,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像是将夏夜的萤火囚禁在了花心。
凝结折射出棱镜般的色彩,在暗夜中划出转瞬即逝的虹弧。
花茎上密布的尖刺,在星光下闪烁着寒芒,提醒着观赏者这种美丽带着致命的锐利。
整片玫瑰园就像被施了魔法,每一朵花都是溺毙的星星化成的精魄,在人间继续做着关于光明的梦。
“本来老厉夫人不住这间房,”
敖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她亲自打理好玫瑰园后,就搬来这里。说每天看着,心情会好些。”
“心情好一些”
沈棠不自觉地冷笑,“东区第一名媛会有什么苦恼?”
她想起叶明婉犯下的罪行,胸口泛起酸涩。
敖管家沉默片刻,“老厉夫人和老厉总,最初几年是很恩爱的。直到”
“直到一个人,意外地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钟白露!
这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沈棠咬住了嘴唇。
在这个宅邸里,这似乎是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那个女人出现之后……”
敖管家顿了顿,“他们时常争吵。每晚,这间房都充斥着老厉夫人的哭声,连玫瑰花也止不住。”
沈棠的心脏狂跳,“他们为什么吵?”
敖管家摇摇头,突然话锋一转,“今晚您想住这里?”
“嗯,”
沈棠无心追问,只是抚摸着窗棂,“我想和老厉夫人待一会儿。”
老人没有阻拦,而是躬身退下,却在关门时突然补充,“能把如此娇贵的品种打理得这么好的人,必定很温柔。”
他的目光透过门缝与沈棠相遇,“和厉夫人您很像。”
敖管家门关上的瞬间,沈棠如遭雷击。
她猛地转身,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梳妆台上的银质相框里,年轻的叶明婉正抱着幼年的厉川站在玫瑰园中,笑容温柔得不像个杀人凶手。
沈棠在梳妆台前缓缓坐下,镜中的自己与记忆中叶明婉的影像渐渐重叠。
那女人的眼神在回忆里变幻莫测——
时而如毒蛇般阴冷狠厉,时而又像雨中雏鸟般脆弱无助。
“老厉夫人”
沈棠的指尖轻触冰凉的镜面。
“你和老厉总到底在吵什么?”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回荡。
窗外,月光玫瑰随风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如同无数只挣扎的手。
梳妆台抽屉微微凸起,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沈棠拉开它,再次取出那张泛黄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