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狐朋狗友们当面开大的王岚,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里。
别人都看不起你,想要争辩,但偏偏她自己也最不争气,几个小弟说的又都是事实,王岚憋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几位少爷误会了,我这说的可是事实!”孙昀义正言辞,拍着胸口保证,“绝无虚言,不信的话可以去找谢老夫子求证!”
说罢,孙昀就近拉住了张仕城,“走走走,我们去找谢老夫子,你们可不能污蔑少爷!”
几人都有点傻眼。
赵扶风吓得连忙甩开孙昀的手,他可不想去见什么老夫子!被他爹压着考了个秀才已经够痛苦了,他宁可上演武场和人打上几架,也不想再去读书了,更不想看见张嘴就“之乎者也”的老夫子。
“诶,信信信,我们当然信了。”张仕城连忙道,还不忘后退,跟孙昀拉开距离。
李皓岔开话题,指了指天,“看这天色也到了午膳时候了,咱们先去吃饭怎么样?”
开玩笑,去见谢老夫子那不是去找不自在吗?
那些夫子年纪越大越迂腐,也一贯最看不上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去了不仅要被说教一通,再被家里人以为他们喜欢读书,逼他们去考举人怎么办?
考个秀才就是他们极限了,他们可不想像老大那样被拘在府里。
“是有点饿了。”赵扶风摸摸肚子,脑中灵光一闪,“要不我们去城南的花萼楼吧?虽然是新开的,但听说生意很好。”
张仕城立马就同意了,还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那老板娘长得也漂亮,据说还很有手段!”
李皓顿时暧昧的笑了,“哪方面的手段?”
“想啥呢!我说的是她经营酒楼很有一手!”张仕城没好气地捅了下李皓,“你可别瞎说啊,要是传出去,被我爹误会的话,非得扒了我的皮!”
他爹别的时候都算好说话,但他要是敢流连花丛,乱搞的话,肯定能打断他的腿!
赵扶风两步跑到王岚旁边,屈着手肘搭在王岚肩膀,“老大,这么久都不出来见我们,这回是不是该你请客,表示表示?”
“赵扶风,你又被你爹扣零用钱了吧。”王岚嫌弃地把他的手甩下去。
话虽如此,但她也没拒绝,反而瞥向了孙昀。
孙昀微微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花萼楼他没有听说过,但能让这几个少爷有印象,怎么也得是大酒楼,差不到哪里去。
何况他今天就是来蹭饭的,他们的提议还省了他把事情拐到用饭上的功夫。
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在外面吃,古代的酒楼应该也能打包吧?王岚都请客了,那他打包点回去当宵夜也不过分吧?
孙昀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时候,王岚四人已经敲定了就在花萼楼用饭。
请不请客的,王岚不怎么在意,但孙昀帮她解围,请他吃顿饭当酬劳也是应该的。
“走走,我们去花萼楼!庆祝老大出狱……咳咳,出关!”李皓那句“出狱”顺口溜出来,立马被张仕诚瞪了一眼。
王岚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里恨不得把这三货再按小时候那样挨个胖揍一顿,“走走走!再胡咧咧,你们就都回家吃去!”
另外三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显然没把王岚的威胁放在心上。
孙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暂时是糊弄成了,而且也成功蹭上了饭,可谓是双杀!
他抬脚准备跟上,王岚攥着他胳膊的手却丝毫没松的意思,仿佛抓的不是书童,是个能替她挡箭的盾牌。
孙昀认命地被她一路“拖”着,在三个纨绔公子哥嘻嘻哈哈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直奔城南而去。
……
花萼楼矗立在城南,阡陌交通,占据地脚最好的一处。
楼宇飞檐画栋,弧锐锋利直刺天空,屋脊蹲锯着青铜脊兽,默默注视着底下客似云来。
门前挂着两盏硕大的长明灯,灯下还衔着水晶风铃,随风一摆,发出细碎轻响,如同环佩叮当,风雅奢华却又不失低调。
巨大牌匾其左上右下,分别镌刻盛开的牡丹与荷花,居中位置,则是银钩铁画的勾勒着当今官家最偏爱的瘦金体——花萼相辉之楼。
孙昀驻足仰头,望着眼前此景,此时此刻心中只浮现出一个大字——贵!
是他来不起的地方。
这趟出来找王岚,果然不亏!
“几位公子爷!打尖还是住店?”一个机灵的矮胖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眼睛在四人身上溜了圈,立刻有了判断,热情地往里引。
输了斗鸡的张仕诚,这会儿倒是兴致盎然,“今天我们老大请客吃饭,待会儿都给我你们楼里挑招牌上!”
“好嘞,里边请里边请!几位爷来得可正是时候,今儿楼里还有彩头呢!”
“彩头?”张仕诚最爱凑热闹,又是第一个接话。
伙计笑眯眯地,一边将众人引向二楼的敞轩雅座。
等到五个人全部落座之后,伙计又极其有眼力见的侍候在一旁。
“几位公子,既然要享用咱们楼里的招牌菜肴,那必须绕不开,太白鱼头、松鼠鳜鱼、得月童鸡这三道菜,另外小的再给你推荐两道新上的菜色。”
“分别是铜钱包、蜜汁火方和西施玩月,不知公子们可还满意?”
饭量最大的赵扶风听完点头,又补充道:“之前我们吃过的西江粉蒸肉和白切鸡要上一份,另外再来几个素菜。”
李皓在一旁也道:“许久不见老大,小弟们都想念得紧啊,必须得喝上一杯,就来一坛碧光酒吧,老大你没意见吧?”
见几人同时看向自己,王朗兴致缺缺的点头应声:“来吧来吧,撑不死你们几个。”
见请客的正主应下,跑堂伙计笑着唉了一声,连忙转身去吩咐后厨。
不多久,几人点的美味佳肴全部依次上桌,孙昀也不客气,直接就大快朵颐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味精等前世那么多调味剂的加持,但这大酒楼厨子手艺确实不一般,总之比起之前自己在府中吃到的,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孙昀毫不吝啬地味蕾全开,狼吞虎咽。
其他三人也是纷纷动筷,唯有王朗似乎心事重重,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等到几人吃的差不多时,跑堂伙计又迎了上来。
一边指着大堂中央柱子上贴着醒目宣纸,一边讲解之前的彩头为何物。
“瞧那柱子,咱们东家开业当天就贴上去的谜题,到今天了都没人能解开。东家说了,谁能解了它,当天在楼里的花费就全免单!”
“可惜喽,到现在都没人能解开,不知难倒了多少举人秀才老爷,还有专程从府城赶来的才子呢!喏,您瞧那边的就是。”
他努嘴示意不远处靠窗的一桌。
几个穿着半新不旧儒衫的年轻书生,围着张桌子,个个对着柱子上的谜题指指点点,争论得唾沫横飞。
孙昀啧啧称奇,这花萼楼的老板果真是好手段。
免单本就能引来不少感兴趣的人,若能第一个解开,更是能在一众文人才子里扬名,两相叠加下,来酒楼的客人就更多了。
而这宣传手段,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张谜题和一份免单。
“又酸!酸掉牙了!”赵扶风瞧着那群书生,撇了撇嘴,满脸嫌弃,仿佛自己这个秀才不属于书生似的。
他随手抓了把桌上的瓜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王岚嚷道,“老大!你不是说谢老夫子都夸你天资聪颖吗?该你露一手了!把这谜题给他解了!好让咱哥几个也露回脸!”
赵扶风这一嗓子嚷得毫无遮拦,声音又大,顿时把那桌书生和附近几桌食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些书生瞧见这几个穿着光鲜、举止都透着纨绔气的公子哥儿,眼神里立刻就带上了看热闹和不屑的意味。
至于赵扶风口中的谢老夫子,他们根本没把人和县里的谢举人联系在一起,只当是哪个也姓谢的夫子。
王岚刚有了点饿的感觉,抬起筷子准备吃两口,这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回肚子里,就被赵扶风这只蛮牛猛地踹到了风口浪尖上!
王岚瞬间感觉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完了!
她哪里会解谜啊?
可赵扶风三人都看着她,李皓还让店里伙计拿了纸笔上来,把谜题抄了递到她跟前。
想到自己撒的谎,王岚一咬牙,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然而她才低头看了眼,就蒙住了。
只见上面写着:“朝天一个洞,里面热烘烘,进去硬邦邦,出来软绒绒。”
这……这是什么谜题?
洞?
王岚莫名想起上午夫子出的那个对子,再瞧瞧这谜题,隐约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洞……等等!
王岚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无法形容的滚烫热流,从脚底板噌地冲到了天灵盖,又猛地倒灌而下,席卷全身!
她转头瞪向孙昀,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