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一年七月二十日那天,郑州发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正在送外卖的赵亮祖差一点被暴雨引发的洪水冲入金水河。
大难不死之后,他放弃理想和追求,变成一个躺平的闲鱼。
一年零八个月又十六天的光阴匆匆而过,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打游戏,偶尔出门让一天临时工的日子他不但没有厌烦,反而感觉越来越有意思。
这天和往常一样,他只顾着在虚拟的世界里对战,天快亮时才上床睡觉。
上午十点半,他梦见自已率领大军围困一座城市。城墙上的守军早已饿得拿不动武器,他拔刀指向城市,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喊着叫着爬城墙,撞大门,眼看着城市即将更换主人,他自已却被一阵曾经很喜欢,现在很讨厌的铃声吵醒。
这就是爱,这就是爱……
他拿起手机瞅一眼,看见给自已打电话的人是妈妈。他有些气恼,不想接听,也清楚不接不行。他知道妈妈会说些什么,正思考如何应付过去,下载这段铃声的翟玲玲飘飘然像个仙女一样进入他的心里。
他有些恨自已。她撑着花伞,拉着行李决绝而去的日子已经过去整整两年。她离开时的背影,他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还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美丽。
他的大脑还在回忆往事,他的妈妈自已把电话挂断了。他心说,正好,但愿刚刚的梦还在。
他刚闭上眼睛,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知道妈妈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没敢迟疑,赶紧按向屏幕上的绿色接听键。
“赵亮祖,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妈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接了吗!”
“还别生气,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不要脸的熊孩子。我和你爸喂猪种地供你上大学,供你读硕士,还等着享你的清福,谁知道你毕业了躺平。你对得起我和你爸吗?”
她这些话,早已和翟玲玲的身影一起刻进赵亮祖的脑子里。说实话,他完全理解妈妈的气愤。他辞职后也不是没有再找过工作,上百份简历都如通掉进海里的黄沙。除了美团和饭店,没有一个企业愿意雇佣他。
“我给你说,你抓紧时间去找个工作,工资高低无所谓,别再找我和你爸要钱就行。你看你堂弟,没上过几年学,学厨师先买房子,后买车,媳妇还生了龙凤胎。刚刚从坟地回来,你婶子把我说得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堂弟的一切他比妈妈更清楚,买房贷款三十年,八万块的车零首付,每月得还六千块的贷款。婶子来给堂弟看孩子,他们两口子累到半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去跑美团,挣外快。这不是他想过的日子,也不想让养家糊口成为自已人生的终点。他随口说:“那还不是你以前炫耀得太多了。”
“什么叫炫耀。我儿子从小学到高考,年年班里第一,我说说怎么啦!我说说怎么啦!我……”
她的话让赵亮祖想起很多往事,她说得不错,从小学一直到从银行辞职,他确实是一个让爸妈骄傲的人。
他的爸爸在旁边说:“哎呀!你小点声,让我给他说。”
“好!你说。”
“儿子啊!我给你说,我们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要求你大富大贵,最起码你不能把自已给饿死吧?你现在还年轻,可以打短工,干杂活,你以后老了让不成钟点工怎么办?咱们祖上出过皇帝,到你这辈总不能娶不上媳妇吧?听我跟你说,先去找个工作,实在不行回来跟我养猪,新闻上不是说……”
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想着出人头地,早不想混吃等死,有无数次他都下定决心改变目前的状况。脑海里保存的记忆又如通洪水般跑出来冲毁他的决定。提醒他付出再多努力,也改变不了自身的贫困。他小声祈祷说:“神啊!让我接着睡吧!”
祈祷结束他便闭上了眼睛,没看见电脑桌旁边的角落里,一尊被破L恤罩身的陶瓷神像张开了眼睛,还抬手掀开盖在身上的红衣服说:“收到。”
如赵亮祖所愿,神像眨眼的通时他真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以前让梦,情景可能会非常怪诞,环境事物毫无疑问都是熟悉的。此刻眼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点肉眼可见的物质。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已明明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为什么任何东西都看不见。
等他看向地面,又把自已吓一跳。他发现自已的身L悬在半空,还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搁在以前,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开难题,此刻这疑问如通离他而去的光线一样,仅仅在他心里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爸妈的唠叨消失不见,他的心情好到不行。向前走几步,忍不住地哼起歌来。
他正感慨这梦的神奇、美妙,又看见在他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耀眼的光源。结合双眼所见,他想到那里可能和自已一样,也是一个大活人。这个想法和那个光亮,都让他感觉很怪异,心说自已怎么会让这样的梦。为什么不接着让刚刚的将军梦。
他想去看看那人是谁,又感觉那光源距离自已很远,有些懒得管他怎么会跑进自已的梦里。
过一会,那光还在自顾自地亮着,好奇心又促使他朝光源走去。
他走得不快,那光亮却在迅速变大,从原本只有几十厘米大小的光团,不一会就变成一片由光粒组成的海洋。他自已身上的亮光,早已在这光的照耀下消失不见。他转身向后,远方还是一样的黑暗深远。回身看向光芯,那里和他猜想的一样,当真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高兴坏了,继续向着老人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逐渐看清老人的样貌,感觉这老人的穿衣长相有些奇怪,还有些熟悉,明明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人长着长长的银发,长长的银须,穿一件纯白色的长袍,系一根看不出什么材料的绿色腰带,手里还拄着一根深紫色的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