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瞬间,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我能感觉到脸颊上被合同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滑落,但我没有去擦。
周子言抱着陆小青离开的背影刺痛了我的眼睛。
五年前的深秋,周氏集团的资金链断裂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让整个商界都为之一震。
那天下午,我正在父亲的书房里查看季度报表,管家匆匆进来通报:"老爷,周董事长来了。"
父亲的手指在实木桌面上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等着。"
我透过落地窗看见周老爷子站在庭院里,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
秋风卷着落叶打在他笔挺的西装上,这位曾经叱咤商界的老狐狸,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
"江总,"周老爷子一进门就打开了那个匣子,里面是一对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只要妍妍愿意嫁到周家,我们愿意让出20%的股份。"
父亲连看都没看那对镯子一眼,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周家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我女儿嫁过去,不是扶贫的。"
周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注意到他捧着匣子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都泛了白。
"子言是个好孩子,"他强撑着笑容,声音却低了几分,"他一定会对妍妍好的。这两年他经手的几个项目,收益率都在30%以上..."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父亲终于抬眼看了看我,我对他微微点头。
三个月后,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里,周子言单膝跪地为我戴上钻戒。
十克拉的钻石在聚光灯下璀璨夺目,台下宾客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周太太。"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一刻,我信了。
台下,我父亲和周老爷子并肩而立,一个面带微笑,一个眼中含泪。
宴会结束后,周子言在套房阳台上抽烟。
夜色中,烟头明灭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声音里带着烟草的沙哑,"我知道江叔叔是看中我的能力,不是看中周家。"
我走到他身边,夜风吹散了我盘起的长发。
"那你呢?"我反问,"你是为什么答应的?"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因为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合作伙伴。"
那一刻,我竟分不清这是商业联姻中最完美的情话,还是最残忍的真相。
婚后第一年,周子言确实把"模范丈夫"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记得有一次我随口提了句想吃城西那家法餐厅的鹅肝,那天晚上十一点,他带着一身寒气推开门,手里提着保温盒,西装肩头还沾着雨水。
"刚开完会,顺路。"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知道那家餐厅和他开会的地方根本是两个方向。
我发烧到39度那天,他正在谈一个上百万的并购案。
接到管家的电话后,他扔下满会议室的客户直奔回家。
我迷迷糊糊看见他跪在床边,用冰毛巾敷着我的额头,手机夹在耳边还在低声交代工作。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紧锁的眉间投下一道阴影。
"我太太的身体比什么合同都重要。"他挂掉电话时,我听见他这么对电话那头说。
我执导第一部电影时遇到投资方撤资,是他连夜飞去香港,第二天就带回了新的投资人。
首映礼上,他站在最后一排,在我谢幕时第一个鼓掌
散场后他在停车场等我,递来一束沾着夜露的白色郁金香:"周太太,以后多指教。"
我们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商界最强夫妻档"、"点石成金的黄金组合"——媒体总爱用这样的标题。
周氏集团在我们手里起死回生,市值像坐了火箭般飙升。
每次庆功宴上,他举杯时总会先看向我,眼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就连最挑剔的父亲都说:"子言比我想象的要做得好。"
我也曾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个雨天,我在他西装内袋里摸到一张被雨水洇湿的名片——"陆小青,星辰娱乐艺人经纪部"。
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张薄薄的纸片,会成为撕开我们完美婚姻的第一道裂痕。
就像精致的骨瓷,一旦出现第一道裂纹,迟早会碎得彻底。
那天晚上,周子言的手机忘在浴室洗手台上。
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了那个名字——陆小青。
"周总,今天的戏拍完了,但导演说我演技不够,您能教教我吗?"
消息后面跟着个委屈的自拍。
我鬼使神差地往上划了划,发现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半个月。
最刺眼的是周子言的回复:"晚上我过去。"
发送时间是两小时前,那时他告诉我要在公司通宵。
浴室门被推开时,我还盯着那个对话框。
周子言擦着头发的手顿住了,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进浴袍领口。
"她是谁?"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他夺过手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公司新签的艺人,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晚上去教演技?"我冷笑,"周总什么时候改行当表演老师了?"
"她只是个新人!"他突然提高音量,"我作为老板指导一下怎么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为了外人对我大声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后来我在落地窗前站到凌晨三点,看着他的车驶入车库。
玄关的灯照出他领口蹭到的口红印,樱桃色的,和陆小青今天微博自拍里的唇色一模一样。
而现在,他为了这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精心筹备的合作搅得粉碎。
合同碎片在我脸上划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不过心里那个血淋淋的洞。
"周子言,"
我抹掉脸上的血珠,突然笑出声,"你真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一碗宵夜就能哄好的江妍吗?"
我们这场婚姻,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第三天清晨,财经新闻的头条推送震动了整个商圈。
《周氏集团股价暴跌30%,多家银行紧急冻结授信额度》。
我晃着咖啡杯,看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手机在办公桌上疯狂震动。
"妍妍..."周老爷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是突然老了十岁,"这次是子言不对,你回来,我们好好谈..."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还在跳水的周氏股价曲线,指尖轻轻一点,挂断了这通迟来的忏悔。
次日早晨,秘书的内线电话响起:"江总,周先生在楼下等了一整夜。"
监控画面里,周子言倚在迈巴赫车门前,昂贵的西装皱得像抹布,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周总,此刻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让他上来。"
他走进办公室时带进一阵寒气,我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妍妍..."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转动办公椅,露出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周总有事?"
"公司..."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快撑不住了。你能不能..."
"不能。"我打断他,顺手点开电脑上的股价图,曲线还在断崖式下跌,"当初是你们周家跪着求我嫁过去的。"
我故意用了"跪"这个字,看着他瞳孔猛地收缩。
中午时分,我的私人公寓门铃响起。
监控里,周母精心打扮过,手里还拎着某奢侈品牌的礼盒。
真是讽刺,结婚五年,这是她第一次亲自登门。
"妍妍,"她进门就红了眼眶,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妈知道错了,子言他..."
我轻轻抽出手,礼盒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我故意拖长音调,"
您不是说商场上拼杀的女人都带着血腥气,配不上您书香门第的周家吗?"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转身从酒柜取出那瓶周子言珍藏的罗曼尼康帝,当着她面倒进醒酒器:"要喝一杯吗?听说这酒现在拍卖行已经叫到二十万一瓶了。"
“周家怕是没机会喝了......”
周母踉跄着后退两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也知道我不会再回去周家了。
就像此刻周氏集团的股价,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落地窗外,雨点开始敲打玻璃。
我晃着酒杯,突然想起结婚时周子言说的那句话:"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周太太。"
现在想想,他确实做到了——让我幸福地亲手毁掉周家,比当周太太痛快多了。
周氏集团破产前夜,我让助理把那段视频发到了网上。
视频一开始有些晃动,明显是偷拍的。
画面里,陆小青正和那个"骚扰"她的油腻男人坐在咖啡厅角落。她今天穿了件低领毛衣,手指绕着发梢,笑得风情万种。
"明天记得把我领口扯开点。"
她推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最好能在周子言面前演。"
男人数着钱,咧嘴一笑:"放心,我可是专业演员。"
画面跳转到片场后台。
陆小青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时而楚楚可怜,时而咬牙切齿。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林总,周氏马上要垮了,您答应我的条件..."
视频最后三分钟最精彩。
陆小青穿着性感睡衣,在酒店房间里对着镜头说:"周子言就是个蠢货,真以为我看上他了?等搞垮周氏,我就带着资源去林氏..."
视频发布后,#陆小青自导自演#的话题直接爆了热搜。
网友截出她每一帧表情做表情包,金融圈开始深扒她背后的林氏集团。
周子言闯进我办公室时,我正在看股票软件上周氏跌停的K线图。
他眼睛通红,西装外套都不见了,白衬衫上还有酒渍。
"视频是真的?"他声音发抖。
我慢悠悠地转着钢笔:"监控录像加录音,需要我找技术部门出鉴定报告吗?"
他猛地撑住办公桌,指节发白:"她...是林氏的人?"
"从她进公司第一天就是。"
我点开平板,调出一份转账记录,"每个月林氏都会往她海外账户打钱。顺便说,你送她的那条卡地亚项链,她转头就卖了。"
周子言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两步。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在谈判桌上也是这样势在必得的姿态。
"现在才明白?"我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城市灯火,"可惜,晚了。"
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
我们同时看向窗外——陆小青被记者围堵在大楼门口,她今天没化妆,头发凌乱,完全没了往日精致模样。
有记者举着平板给她看那段视频,她突然崩溃尖叫,保安不得不把她架走。
"你知道吗?"我突然说,"她连哭都是算计好的。那天在片场,她往眼睛里滴了眼药水。"
周子言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相框——那是我们结婚周年拍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擦掉上面的玻璃渣。
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开心,现在看来就像个拙劣的玩笑。
最终,离婚协议摆在周子言面前时,他的手在发抖。
签字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片墨渍。他向来修剪整齐的指甲边缘参差不齐,左手无名指上还留着那枚婚戒压出的浅痕。
"妍妍..."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站起身,高跟鞋让我的视线比他高出半寸。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照出他西装领口没来得及清理的咖啡渍,和鬓角新冒出的几根白发。
他眼下的青黑也被照得无所遁形。
我站起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机会?"我俯身撑住桌面,香水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纪念日那天,片场那天,甚至是你当众羞辱我那天..."
我的指尖轻点脸上已经淡去的疤痕,"我还在给你机会。"
钢笔终于落下,划破纸张的声音像一声叹息。
我收起属于我的那份协议时,发现他右手无名指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戒痕。
我轻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陆小青依偎在林氏总裁怀里的自拍、周氏机密文件的截图、银行转账记录。
他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这些照片是怎么......"
"林氏总裁夫人亲自发给我的。"
我扣上钢笔帽,金属碰撞声在会议室里格外清脆,"看来你的小青,胃口比想象中还大。"
签字笔从他指间滑落,在实木桌面上滚出一道狼狈的痕迹。
我转身时,听见他椅子翻倒的闷响。
"妍妍!"他踉跄着追到电梯口,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至少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电梯门缓缓关闭,我最后看见的是他通红的眼眶和伸到一半又颓然垂下的手。
有些爱意早已经被磨灭了。
然而陆小青被行业彻底封杀,再也没有剧组敢用她。
有人拍到她在某影视基地门口痛哭流涕的照片——据说她试图勾引导演去当群演,却被当场赶了出来。
我看着财经频道拍到周子言独自走出法院的画面——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被记者推搡时差点摔倒,曾经意气风发的周总,如今连西装外套都丢了。
而我的新电影首映礼上,闪光灯亮如白昼。
有记者挤到最前面:"江总,听说周氏破产前,您前夫曾试图求复合?"
我望向镜头,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过感谢他教会我,女人的价值从来不在婚姻里。"
台下掌声雷动时,我瞥见最后一排有个戴鸭舌帽的熟悉身影。
当灯光扫过,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只剩座位上放着一支枯萎的玫瑰——和婚礼那天,别在他胸口的是一样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