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盛总有意,顾某自然把建设招标拱手相送。更何况……”
片刻,两人对视;顾慕飞丹凤眼冷淡无匹,竟让盛春秋一瞬恍惚:
他真像顾知霈……
盛春秋坐立难安。
“顾某置喙。”
顾慕飞再开口:
“吞下顾家,您更冒险。可竟只能与唐权分得区区一半。”
忍不住,顾慕飞冷笑。
“……盛总除两位令爱,更有几位私生公子。
“想借顾家资产避免嫡庶相争。算盘没错……”
顾慕飞又忍不住偷笑。
“不知盛总,若顾家您只得一半,填完亏空,可还够每人一份?
“这笔账,您先算清。”
耳听顾慕飞公然揶揄,竟带出“私生子”这件隐私,盛春秋手心冒汗,攥紧手中信封;刹那,他又自觉失态,草草松开。
唯独这件事……正因为闵州有顾慕飞这号人,他让儿子们出生就养在海外。按理,这事只有他发妻知情。
他这位发妻,除去大家闺秀、忠贞唯诺,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优点。
顾慕飞又怎能从他发妻处……?
盛春秋小心抬眼:顾慕飞,这人语气目光都寡情,手段却锋锐无形。
可笑他呼风唤雨堂堂大资本家,竟像被公然剥光:
他不敢多讲一句话,不敢多行一件事。
现在,盛春秋也能多少看出,尽管五官相貌全不肖似,唐权与顾慕飞的神情,确实……莫名相通。
只不过,唐权狠辣,凡事做绝。
而截然相反,顾慕飞却似乎总留余地。
——想必年轻!
“顾先生管得好宽!”
抓紧机会,盛春秋立时据险反攻:
他目光居高临下,对顾慕飞严厉斥责……可手心里直冒冷汗。
“私生子,顾先生,您先想想自己什么成色……”
盛春秋轻蔑冷笑:
“您先说无意顾家;却又大谈如何瓜分顾家。
“这件事谁说了算,未尽可知!”
可顾慕飞十指相接:
“这不难。全取决于盛总要一半,还是全部。”
全部——顾家吗?
禁不住诱惑,盛春秋的心脏猛跳一声。
“顾先生可真把盛某高看了。”
姿态傲慢,顺手,盛春秋又把茶盏斟到半满,压住激动的心情,递送到嘴边。
但显然,茶已放冷。
悻悻然,盛春秋只好把茶盏搁下:
“盛某人有心无力。”
没想到,顾慕飞却并不反驳:
“唐权面前,是要盛总有心无力。”
盛春秋一惊。
再次,他偷觑顾慕飞。
——好谋划!
他消极怠慢并非不可。但,盛家已经冲锋在明,若风险只让盛家担,未免——
“顾先生说得便宜!”
瞬间,盛春秋脸色剧变:
“难道顾先生非要装糊涂?
“闵港最要命的脸面……可不在顾先生脖子上扛!难为盛某,想驳就能驳的吗?”
盛春秋借机满面愠恼:
“顾唐二位既然早就有缘,不如,您去和唐先生谈吧。不送。”
说罢,盛春秋立时站起,几步来到书桌前,急促按铃。
借宽阔背影遮挡,他把捏得汗津津、皱巴巴的信封,迅速塞进怀里深处:
“白秘!送客!”
不慌不忙,顾慕飞也不发话。他顺从起身。盛春秋暗自担心,紧盯住顾慕飞悠然走向门前。
几乎,盛春秋就要松出一口气——
这时,顾慕飞却站住了。
“盛总。”
将将停在洞开的门口,办公室与秘书处里外接通,顾慕飞侧身直立,话说得清晰:
“父子之事,唐权对您隐瞒;而我却开诚布公。
“孰可为而孰不可为……不简单吗?”
他笑容直白。
“……顾先生好口才。”
办公桌前,盛春秋不阴不阳:
“……声震闵港。”
“盛总明理,顾某倒头回领教。”
顾慕飞不动声色。
“盛总,一件小事。”
“哦?顾先生赐教。”
——今日虽唇枪舌剑,但大事都有了眉目。对唐权,他盛春秋大可以拿顾慕飞托底,正好两边拿捏。
局面眼看大好。
此时,盛春秋不禁心中畅快,看顾慕飞都觉得更顺眼。
“盛春秋,你不许动苏小姐主意。否则,我要你好看。”
似笑非笑,顾慕飞目光里刀锋出鞘,直抵盛春秋咽喉。
快进快出,他直接威胁:
“听清了?”
盛春秋悚然。
话里话外留出微妙的余地;而正是这点余地,让顾慕飞轻易就诱导他人得意忘形,堕入陷阱。
几时,盛春秋几乎淡忘,眼前这个外表文明又英俊的年轻人……是谁。
“盛总。”
顾慕飞眼角一紧。
“……听清了。”
“那么,”
略一扬手,语气轻松,顾慕飞转而诱导性地深笑:
“你最好照做。
“盛总,回见。”
灰茫茫雨雾,灰茫茫一座城。高楼鳞次栉比,挤出一线天空;盛世利永大厦下,闵浦大道川流如涌。
与城市相比,人似乎只是按部就班的蝼蚁。
此时,各大写字楼正值午休,人行道上摩肩接踵。人们身上西服与制服大同小异,可手里的雨伞又花样百出。
穿梭在伞阵与人潮,哪怕welsh手撑宽大黑色雨伞,又足足高出两头,也显得平平无奇。
他紧跟顾慕飞身后。
与盛世利永两街之隔,顾慕飞正去赴闵州银行的局,下午他还与市政有约。
路途不远。难得肉眼可见,顾慕飞心情着实不错:就连冬雨萧瑟,在他眼中也独成赏心悦目的一景。
从怀中,顾慕飞掏出崭新的手机。全不用记,他珍重拨出号码。
“苏梨。”
路上嘈杂,他嗓音又压得很轻软;但welsh也能听出,boss语气乍然温柔:
“……设计展还顺利?”
遥遥相隔半城,显然,苏梨细碎地回答。隔着手机,她活泼的口吻跃然顾慕飞脸上。
他边走边听,嘴角上扬。
“……嗯。谈妥了。”
说话间,他们横穿十字路口。人行白灯闪烁,人潮汹涌交错。welsh警惕地注意两边。
“放心。welsh跟着呢。
“……嗯?盛家私生子的事?”
顾慕飞笑容狡黠:
“多亏你,帮了大忙。
“你去和盛太太打牌,倒越来越会听消息;故意输我的钱如流水,却留心怎样扳回一城。
“你报复心这样强,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当初放过我,手下留情?”
welsh暗暗吃惊。不但这话罕见俏皮,连顾慕飞的脸上都显露出诚挚的真心笑容。
“……这当然是夸奖。”
此时,他们已走到闵州银行与会展中心之间。雄伟的建筑两边夹击,留出不大不小江滨观景台。
今日阴雨,观景台冷冷清清。台阶往上,开阔的江景陡然展开。
就在触手可及的对面,梨岛旗舰般划破江心水雾——
这让雨幕霎时透亮。
软软低下头,顾慕飞再开口:
“苏梨——”
“嗤”的一声。
welsh当即抬手,黑色雨伞遮挡,扬起炸开的水幕。伞面瞬间长长破口。
伞落时,welsh右手精准抓住刺来的刀锋。血液混入雨水,顺手腕而下。
“哟,这不是,当年也暗榜前三的welsh嘛。
“做杀手讨不上饭,改当……保姆了?”
嗓音唇齿间滑出,黏滑得像水蛭,自带残忍的玩弄。
顾慕飞早已切断通话。他袖口里的弹簧刀亮出锋锐。
刀尖下,男人的喉头分明被抵住,可又补出几声如指甲刮过铜版纸般的“嗤嗤”低笑。
顾慕飞血脉贲张。
妹妹死去的那晚,火焰灼烧与鲜血淋漓的热烈记忆刹那铺面而来。他手腕震颤,强自压抑住狂烈的杀意。
butcher。
妹妹的凶手。
“啊呀。我听说了……”
明明被刀锋抵进,鲜血一线,这位闵州:父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