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多分钟,进来一个人,冰冷的说了一声:“跟我走。”
贺书声便跟着来人到四楼一间像小型会议室的房间,有两个便衣警察,一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桌上有笔记本电脑,有投影仪。贺书声在便衣警察对面坐了,其中一个便衣警察先自报家门的说:“我们是中央巡视组回头看刑事侦查组的,你涉嫌雇佣黑帮人员实施损坏和绑架犯罪,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调查。”
贺书声一听他们是中央巡视组的,脸一下刷白,心里不由想:坏菜了!他自然明白,被中央巡视组抓着了,这不完了吗?这玩意有他老爸也不好使了,弄不好把他老爸也折进去。他心里一片哇凉哇凉的。可他想不明白,中央巡视组不是应该调查大案要案的吗?他这么点小事怎么还管?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了解多少?都知道些什么?
警察先是问了贺书声姓名、年龄、工作单位这些基本情况,接着给他简单浏览了几段录像,就是刘瑞翔录的和他几次见面的录像。看来那个卷宗里的东西,这些中央巡视组的警察都知道了,他已无话可说了,警察问什么他说什么,他都承认了下来,警察问他这么做的动机,他也一五一十的说了,警察又问市警察局为什么没对他采取措施?
他本想说他被抓了又放了的事,可脑子一激灵,没敢说。他意识到这会牵扯到他爸爸。果然,他低头不语,警察就直接问他爸爸贺友奇是否介入他的事?怎么介入的?他只摇头,不说话。看来这些警察不是要专门针对他,而是要针对他爸爸。他一下变得更谨慎起来。
接着警察又追问他的钱的来源。他本想说那一百万是省韦氏集团的韦泽厚给的,反正他完了,把韦泽厚也拉进来,大家都别好过。可话到口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立刻想起韦泽厚那天威胁他的话,若把韦泽厚抓了,韦泽厚果真供出他爸爸,那可就真完了,那一屋子钱足够判他爸死刑了。
他自己已经完了,中央巡视组总是要走的,只要他老爸不倒,他还是有机会的。一旦他老爸倒了,那一切就都完了,别的不说,那一屋子的钱没了,他被判几年出来,找不下工作,吃饭都成问题。所以,维护他爸爸是他此时的首要心思。
可警察追着非要他说出钱的来源,他只好说都是他给人家签字办事,人家硬塞进他衣兜的十万八万的积攒起来的,警察又问是谁给他塞的?要他说清楚,他推脱说多了记不清了,反正咬着谁也没说。
警察也知道他不老实,许多真相没有说,既威胁又警告的说:“这些事都会搞清楚的,你最好主动交代,对你有好处。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对他的第一次审讯就这样结束了。
有些事他不说,可能能蒙混过去,但他雇凶伤人、绑架已成事实,虽然绑架没造成事实,但是雇人绑架造成三人死亡,他的罪责不会轻。
杜秋延也被押到这里,也关押到五层的一间房子,经过几轮审讯,杜秋延口风都很紧,坚持他和钟成山的关系就是工作关系,别的半个字都不透露。中央巡视组的人把抄他两处房产及财物的情景播放给他看,他的表情明显的痛楚不堪,脸白的如纸一样,眼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天塌了,死了却还活着,再半句话都不回应。
警方也不期望从他这里获取更多消息,他只是马云里安插进市公安局的一枚棋子,打掉他为的是斩断马云里的手脚。从杜秋延这里获取的已经够多,还有他那个笔记本,信息量很大。
别的不说,根据领导要求,给傅传虎六百万,灭了高斌的口,就是杜秋延安排实施的,笔记本里的记载明显是杜秋延对这六百万忌讳,怕事后说不清楚,从获取钱到给傅传虎钱的经过作了详细记载。
随后,傅传虎被以故意杀人罪发回重新审理,等待他的将是重罪。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因为中央巡视组回头看要来,省委的领导都格外忙,也格外规矩,就是马云里除了在班上,也连续几天回家,在省委三宿舍,和贺友奇家在一个小区。马云里有妻子,一对儿女,儿子今年快三十二岁了,上大学时去了美国,就再没回来,女儿今年二十岁了,高中时就去了美国,现在还在美国上大学。
闻新他们的人发现鱼翅御宫酒店及后山的别墅与马云里有关系,怀疑马云里还有别的窝点,只是一时半会没查出来。鱼翅御宫酒店可以随便查,但后山的别墅却难以进去,院墙都有电子围栏,无法翻越,别墅内部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监控无死角,一旦触及就会报警,立刻就有人出来查看。
闻新他们的人几次尝试都没能进去,有战士想强行闯进去,闻新没同意,不宜过早打草惊蛇,就连刘瑞翔也暂时没有抓捕。他们只是在外围调查,发现鱼翅御宫酒店的注册地竟是在新加坡,在新加坡一家企业名下,这家企业却很神秘,只有注册信息,再查不到其它现实信息。在明面上,只有刘瑞翔是ceo,执行总裁这一个人。
根据对马云里的周边调查,闻新他们预判马云里与美国和新加坡有联系,有外逃倾向,并向指挥中心报告,建议采取预防措施。警方没有明着封控,但已经做了部署,马云里想大摇大摆的离境已经不可能了。
这天下班到家,李秋水脑际忽然报警,有人监视他,在踩点袭击他。他立刻给此人种下印记,以时刻掌握此人的动向,接着追索此人的相关信息。此人是个黑种人与白种人的混血儿,身高一米八六,是新加坡的一家安保公司的特聘教官,来自于美国的一家雇佣兵组织,曾在美海军陆战队服役。
李秋水脑际立刻呈现出他下飞机的情景,在机场接他的是一个中国男人,三十几岁,留着寸头,下身一件深蓝色西裤,黑色皮鞋,上身一件土黄色t恤,一米八的个子,身子挺拔,很有气派,而且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跟来人握手,拥抱,交谈毫无障碍。他开的是一辆牧马人越野车,载着来人入住喜来登酒店。
在酒店里,这个中国人拿出一个平板,指着地图定位给来人交代着,接着拿出一叠照片,有韦有长家别墅的照片,李秋水和韦青的照片。
接着两人讨论价格,来人要每个人五十万马内,中国人摇头,指着李秋水说五十万马内,指着韦青说三十万马内,来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同意了,接着两人争执了半天付款的细节,敲定完后,他们又查看枪支。
中国人把枪匣子放在茶几上,枪匣子成长方形,就像一个拉杆行李箱,只是比一般拉杆行李箱长了几十厘米。可不是专业的人,谁也不会注意,人家就做这样的拉杆行李箱,没什么可奇怪的,就是要专门伪装的。
中国人打开枪匣子,里面是一支拆开的德国狙击步枪,有消音器。来人显然对枪支很满意,也很熟悉,拍了拍,并没有拿出来,只是看了看子弹,就直接扣上了枪匣子。
李秋水自然明白,这是从国外雇来一个杀手,要远距离狙杀他和韦青。这些人真把他和韦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这么执着。他继续追踪发现雇用外国杀手的人是省公安厅党委办公室主任汤浩,直至汤浩在钟成山办公室密谋如何雇用外国杀手的情景也清晰的呈现在李秋水脑际。
李秋水自然不会任人宰割,他反复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弄死他们?让他们得急病而亡?让他们自杀?李秋水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他预计杀手今天来踩点,明天就该动手了,他必须在杀手动手前行动,不然现场处理就有风险了。
反正这个杀手不能留,汤浩最好是交给警方处理。因为他们不但要侵犯他的权利,还违反了国家法律,由国家法律惩戒最公平,也最有意义。那又该如何交给警方呢?李秋水犹豫了好一会,才终于想到一个妙计,不由一个人暗戳戳的笑了。
生死博弈,各凭手段。汤浩也早计划好了,与杀手约订,李秋水他们一般七点出门各自开车去上班,由他六点二十开车从喜来登酒店接了杀手,送杀手到狙击点。杀手狙杀完事后,他再接应杀手,送杀手到机场。一个小时后,杀手登机离境,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留下任何痕迹。
汤浩他们对这个杀手的职业水准是首肯的,计划的也很周密。既是事后警方追踪到杀手,在新加坡杀手是个正宗的教官,在国内杀手是来友好拜访,他负责接待,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无法怀疑到他们头上。
汤浩六点出门,街上车辆行人还稀少,不到六点二十,他就来到喜来登酒店,停好车。他快速进了酒店,在杀手房间门口敲门,敲了三遍竟然没有回应。他还以为是杀手睡的过沉,还忽然怀疑起这个杀手了。
杀手应该是十分机敏,坚决执行计划,严格把控时机,这样迟钝贪睡,不早死翘翘了,怎么能活到现在。这让他觉得钟成山选的这个杀手有点不靠谱。他又接连加重的敲了两遍门,还用英语呼唤了两遍,屋里还是没有回应。
汤浩急了,房卡还在室内,本是十分隐秘的事,又不能破门而入。他只好喊来服务员,反复给服务员说明里面住的是他的朋友。服务员犹犹豫豫的敲了两遍门,确认里面的人没反应,才用房卡打开门。
汤浩冲进屋里,屋里竟然没有人,杀手不知去向,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枪匣子也带走了。“妈的,找死!”汤浩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的第一反应是杀手得了预付款,又倦了枪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