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南港旧船区时,冷风正从海面吹来,带着咸湿与铁锈味。
凌晨三点,港区大门外,一辆辆警车熄火停靠,特警中队悄无声息地布阵。程望蹲在一块卸货铁皮后,仔细检查枪械保险,目光扫过夜视仪中标记的几处活动热源。
“目标点在废弃造船平台后侧,有三个货仓,两名外围巡逻人员,还有六到八人藏身仓内。”他用短波耳麦低声道,“王骁可能在二号仓,靠东南角,热成像显示他手中携带金属器械。”
“明白。”赵世全回应,“我们绕后包抄,确保出口封锁。”
特警一队开始悄然移动,战术手势传递间,黑影穿梭而过,如猎豹潜入夜林。
南港旧船区是一片废弃十余年的厂区,港务局早已停用,内外监控全部损坏,长期成为非法交易隐秘空间。大量锈蚀的船壳、破损吊臂横陈,构成天然的障碍迷宫,也给抓捕带来了极大挑战。
程望身后,是一队配备夜视装备与爆破装置的突击队员。他轻拍一人肩膀,低声道:“十秒后掩护进攻,从北侧通道推进。”
倒数过后,南港突现动静。
“砰——!”一声闷响,一颗闪光弹丢入仓内,瞬间照亮十余米空间。
紧接着,特警队如潮水般涌入。枪口齐齐举起,低喝声划破寂静:
“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但仓内的反应出人意料。
在特警刚破门的同时,角落里的一人竟试图从另一侧通道逃跑,手中提着金属筒状物体,脸被灰尘覆盖,只露出双眼。
“王骁!”程望目光一寒,立刻飞扑过去。
就在那人转身瞬间抬手,一个金属物飞出,直朝警员方向甩去。程望反应极快,身体猛然一扑,将旁边的特警压倒在地。
“哐——!”
金属物落地翻滚,最终滚停在一堆破布旁,是个封口焊死的铁桶。
“稳住!”程望大吼,“别乱动!”
这时候,爆破组已绕至后门,将躲藏的两名守仓人员制服,确认无爆炸装置后,铁桶被小心移开。另一边,王骁被压制在地,头部擦伤,嘴里还咬着一根香烟,眼神猖狂:
“晚了一步,晚了……他们早撤了,你们不过是抓条鱼。”
“你这条鱼,也够腥。”赵世全一脚踢翻他手中的烟,“你在这儿装疯卖傻时,我们已经顺藤摸瓜到第五个交易节点了。你猜猜,有几个人愿意出卖你?”
王骁冷笑,但脸色明显变了。他本以为这些警察只是打草惊蛇,没想到他们确实已查到了链条深处。
铁桶打开后,发现内部是大量粘着油污的废旧衣物,但其中一件灰蓝色女式外套,引起了程望的注意。
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衣物,在灯光下反复比对,确认那正是金盛市场监控中刘惠清所穿的那件。
“她来过这儿。”
“是。”赵世全点头,“但现在不在。初步判断,她已被转运离开。”
“去哪?”程望自问,旋即望向港口远方。
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如果这些人不是把目标留在国内,而是通过海运线路,将他们送往他国非法劳务场所呢?或是渔船、货轮、甚至远洋船只?
“我们需要一份本周南港所有出港货船清单。”程望起身,对耳麦道,“港务备案、注册编号、船长姓名,一个都不能漏。”
“正在调取。”后方通联小组立刻回应。
很快,程望接到一份初步名单:72艘出港货轮,其中34艘为民营公司承运,12艘为转港至其他省份港口,其余26艘为直接出海路线,其中5艘船只曾在近半年出现过走私嫌疑,却因手续完备未能立案。
“找这5艘。”他指着名单说,“特别是编号‘b1079’的——它昨天刚刚靠港卸货,船长叫吴守义,海南口音,注册公司虚假填报,是典型的洗牌船。”
“我们查吴守义?”赵世全皱眉,“这人之前卷入渔业补贴诈骗案,最后被无罪释放。”
“再释放一次看看。”程望冷笑,眼中光芒如刀,“通知海警,立即追查‘b1079’当前位置,必要时立刻拦截登船。”
就在他们部署行动时,一位从后方搬出资料的技侦队员忽然喊道:“程队,这里有新的比对结果——”
所有人顿时望来。
那是仓库角落里发现的一台老旧笔记本,主板损坏,但硬盘尚可读取。经过24小时抢修,数据恢复出来一组文件夹,其中一个名为“验证素材”。
“里面是干什么的?”
“监控片段——看这个。”
画面打开,是一段昏暗的录像,一名女性被拷在铁栏后,手脚浮肿,神情麻木,镜头持续记录她从被关押,到被带走,期间没有任何音轨,但每隔三十秒,画面下方会弹出一个二维码。
“这是直播。”赵世全低声说。
“还是定向直播。”程望补充,“二维码绑定的是个私密频道,不在公众网站出现,说明是内部圈层交易记录——每一场‘展示’,都是一场竞价。”
“交易何时结束?”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程望平静地说,“然后信息就被清空,转入下一名。”
会议室里再度沉默下来。
这是他们从未直面过的冰山下半部分,一座藏在阴影、血与数字后的深渊。
赵世全终于低声道:“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放弃。”
“我不能。”程望将硬盘收起,像握着什么沉重的证物,“她们都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那我们,凭什么放弃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