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临江分局刑侦大队三楼会议室。
程望站在战术沙盘前,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沙盘上的所有标记。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紧张的味道,窗外雨声淅沥未停,像是在为这场行动敲响沉重的战鼓。
沙盘上标注着目标地点:高石镇东郊旧厂房。
据最新线报,宋建业已率残部退入这处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废弃化肥厂。这片厂区曾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集体工业产物,后来因污染严重被关停,土地权属成谜,多年来成了地痞流氓的藏污纳垢之所。现在,它成了宋建业的最后堡垒。
“目标人数不详,已知五人持枪,外围可能布有暗哨,内部结构复杂,断电,无摄像覆盖。”副队长梁冰一边调出示意图,一边简短汇报。
程望点点头,看向战术行动小组:“确认后撤路线了吗?”
“西侧厂房后门有条废弃铁路,可以通往旧城区的排水渠,但道路极为狭窄,适合步行,难以快速撤离。”队员赵立回答。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
赵立沉思片刻,说:“如果是我,在南面正门和西侧暗巷之间,我选西边——不容易被包抄,且隐蔽性高。”
“所以,他们会选东门。”程望淡淡说道。
众人一愣。
“他们太了解警方会怎么包围。东面虽然是空地,却最容易被忽视。”程望指着沙盘,“这里看起来像是敞口地带,但如果趁天黑雨大时从这逃,他们赌的是我们不敢以最开放的地形设防。”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所有人,从这个思路反过来构建防线。今天,我们不让他们逃。”
梁冰闻言立刻点头:“我去协调突击组,调两个狙击手来东侧架点。”
程望没动,目光依旧牢牢盯在沙盘东侧。
他脑中不断回旋着那份从缉毒组调来的录像资料——那晚的“交易”现场模糊不清,宋建业戴着鸭舌帽,模样模糊,但他的左手小拇指缺失,正是当年在“飞鹫会所”那场冲突中受伤所致。
这道疤痕,成了程望确认身份的铁证。
而那笔“交易”中提到的“东南快线”,是宋建业过去用来走私香烟、枪支的秘密通道。这个人并非普通黑帮小头目,他身上残留的,是整个旧势力链条的核心编码。
“程队。”梁冰压低声音,“我们是不是该请示市局,动用重装小组?”
程望看着他,目光沉冷,半晌才缓声道:“现在请示,是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迟疑了。”
梁冰没再说话。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他们单线作战,也绝不是程望第一次面对孤注一掷的凶徒。
行动时间确定在凌晨四点半。
还有九十分钟。
程望回到指挥车,一杯黑咖啡就着车灯饮尽。他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陈越。
一个月前,陈越在追捕一起流窜抢劫案中中弹,至今未愈。而那个案子,就是宋建业的外围小团伙制造的试探。那颗子弹,像一根倒刺,扎进了他所有队员心头。
“程队!”对讲机里传来梁冰低声招呼,“有动静了。”
他瞬间清醒,转身跳下车,快步走到前线观察点。
红外望远镜中,一个黑影正沿着厂区西南角缓慢移动。他蹲下,从另一侧掏出地图。
“果然,从这里。”他指着厂区西南出口,“这一线设四人,两人近身,两人高点。不要开枪,除非确认他们带枪。”
“收到。”
雨还在下,夜色更深了。
程望忽然想起父亲当年作为刑警时对他说的话:“有些案子,是用命换证据。你想做警察,就准备好熬夜流血,不是为了升职,不是为了立功,只为了心安。”
他低声呢喃:“爸,今晚,我赌这一把。”
凌晨四点二十,外围包围完毕。
程望调整战术耳麦音量,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行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东侧高架两名狙击手同步就位,北侧突击队从三面展开。
旧厂房静默如兽,等待猎手踏入它的胃囊。
第一声枪响,是从东侧响起的——正门处,一道人影欲突围,左臂中弹倒地,被两名队员迅速制伏。
紧接着,西北角的废墟传来两声闷响——显然是内部有人试图点燃燃料掩护撤离,被识破前引爆失败。
“程队,有人往你那边来了!”
程望一跃而起,带着小组成员绕至东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宋建业,穿着工装,蹲伏在墙边探路。
“抓住他!”他低声喝道。
赵立反应极快,一个翻滚掠出,扑向宋建业,双方在泥地上扭打一团。
“砰!”宋建业忽然抽出匕首划向赵立颈部,却被挡住。
程望上前,一拳砸在他侧脸,紧接着双手将其死死锁住关节:“宋建业,你跑不了了。”
对方剧烈挣扎,却被压在泥地中动弹不得。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却满眼恨意。
“你们……终究也不过是狗。”
“我宁愿当一条抓你的狗。”程望冷冷回应。
五分钟后,现场彻底控制。
程望站在泥地中,雨水顺着鬓角滴落。他望着那片荒废的厂房,仿佛看见旧时光在烟尘中塌陷。
这一夜,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们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清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