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那声“前锋已越幽州”像一记重锤,砸得苏婉儿耳骨生疼。
她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原线里安禄山正月才起兵,如今竟提前了三个月!
系统浮窗在眼前跳动,显示着新生成的历史线如乱麻般纠缠,她却连看都不敢多看,生怕漏掉半分细节。
“陈叔!”她转身时雨帘溅起水花,发尾的银流苏在风里乱颤,“去把韩铁匠、陆药师都请来,就说我要在偏厅议事。”话音未落,又补了句:“让厨房熬三碗姜茶,加双倍红糖。”
陈掌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他望着少女发白的唇色,终究没问,只重重应了声“是”,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墙根的灯笼摇晃起来。
偏厅的炭盆烧得噼啪响,苏婉儿解下湿漉漉的外袍搭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系统界面——唐韵值4890,还差110点就能解锁“盛唐执笔”。
她盯着“地理沙盘”的灰色图标,喉结动了动:若能提前看到关隘地形……
门帘被掀起的瞬间,带着寒气的风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韩铁匠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肩上还沾着铁屑:“苏小娘子,出啥急事了?”他嗓门大,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紧随其后的陆药师扶了扶老花镜,青布药囊在腰间晃荡:“老朽刚在药柜前称朱砂,陈掌柜跑得比兔子还快,说是您要见。”他瞥了眼苏婉儿发梢滴落的水痕,从药囊里摸出个瓷瓶:“这是防风寒的紫苏散,等会用姜茶送服。”
苏婉儿接过瓷瓶时,指腹触到瓶身的温热——陆药师总把常用药焐在怀里。
她喉头一热,却只笑着点头:“劳烦陆伯了。”待三人坐定,她猛地拍开桌上的锦盒,里面躺着块半透明的玉板,正是系统兑换的地理沙盘。
“安禄山反了。”她直截了当,目光扫过三人骤变的脸色。
韩铁匠的铁钳“当啷”掉在地上,陈掌柜的茶盏磕在桌沿,溅出的茶水在木纹里洇成小湖。
陆药师的手指攥紧了药囊绳结,指节泛白:“小娘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需要三位帮忙。”苏婉儿指尖按在沙盘上,洛阳至潼关的路线立刻浮起金色光晕,“范阳军南下必过黄河,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控制粮道。陈叔,明日起用‘赈灾粮’的名义,分三批走洛水、邙山、伊阙三条路转运——”她敲了敲沙盘上标红的洛水河道,“表面走水路,实则在邙山的马帮里混进暗桩,若有动静立刻改道。”
陈掌柜的小眼睛亮了:“妙!赈灾粮有官印护着,沿途关卡不敢细查,三条路互为备用方案,就算一路被劫,其他两路也能补上。”
“韩叔。”苏婉儿转向铁匠,“我要三十套轻便弩机,百副铁甲。弩机要能装在马背上,铁甲用熟铁打,比寻常甲轻三成——”她从袖中摸出张图纸,正是系统兑换的“唐弩改良图”,“这是我找军中朋友要的,您看看能不能赶工?”
韩铁匠接过图纸,粗糙的手指抚过上面的刻度,突然仰头大笑:“苏小娘子这图纸妙啊!这机关设计……得嘞!我今夜就住铁匠铺,明儿个让徒弟把炭火烧得旺旺的,七天之内准给您备齐!”
陆药师一直没说话,直到韩铁匠拍胸脯应下,才突然开口:“小娘子要这些兵器……莫不是要给边军?”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老朽虽不懂兵法,却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您若需要药材,我把库房里的金疮药、止血散全调出来,连晒了十年的野山参都能磨成粉。”
苏婉儿眼眶发酸。
她望着这三个被她陆续“拐”来的“老伙计”——陈掌柜原是洛阳最大粮行的账房,因不肯做假账被东家辞退;韩铁匠替戍边士兵打了二十年兵器,却因不肯偷工减料被克扣工钱;陆药师在太医院当差三十年,却因不愿给权贵配“延寿丹”被贬出京。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颤,“等打完这仗,我要在长安给三位建生祠,刻上‘护国三老’。”
陈掌柜突然用袖口抹了把脸:“说这些作甚?当年我被赶出粮行,是小娘子让我管着苏家粮铺;韩铁匠被克扣工钱时,是小娘子送了半车精铁;陆药师在破庙煎药时,是小娘子把药铺钥匙塞给我……”他吸了吸鼻子,“我们啊,早把命跟苏家绑一块儿了。”
偏厅里安静了片刻,只听见炭盆里爆起的火星噼啪作响。
苏婉儿突然想起前世历史课上,老师说“盛世里的小人物总以为自己无关紧要”,可此刻她望着这三张被炉火映得发红的脸,突然明白:真正能改写历史的,从来不是什么天命,而是这些肯把命攥在手里的人。
“叮——”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四人同时抬头。
苏婉儿扫了眼浮窗,心跳漏了一拍——唐韵值
+
110,当前5000点!
“盛唐执笔”的功能终于解锁,她指尖微颤着点开,“人脉图谱”和“地理沙盘”的图标瞬间变得清晰,更下方还多了个“历史推演沙盘”。
“各位,时间不早了。”她压下心中的狂喜,“陈叔去账房支三千两银票,给粮行的伙计们发双饷;韩叔带两个徒弟去后巷仓库,那里有我让人从塞外运来的精钢;陆伯……”她顿了顿,“您明日去城东茶楼,放出风去说苏家要合制‘避瘟散’。”
陆药师愣了:“避瘟散?这时候说这个?”
“赵三爷不是对药铺感兴趣么?”苏婉儿指尖轻轻叩着桌面,“他昨日让管家来问了三次药材价格,今日小七子又看见他在茶楼跟个穿青布衫的人密谈——那人身形像杨虎的手下。”
陈掌柜倒抽一口凉气:“杨虎?杨国忠的密探头目?”
“所以需要陆伯的‘风声’引他上钩。”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这是迷心草的粉末,无毒,但会让人服用后两时辰内失忆。您把它混进避瘟散的配方里,赵三爷若要合作,必定会自己经手分发。”
陆药师接过瓷瓶,突然笑了:“小娘子这招妙啊!他若背后有人,失忆时定会说漏嘴;若只是贪心……正好抓个现行。”
“正是。”苏婉儿看了眼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残月在云缝里露出半张脸,“各位且去准备,明日卯时三刻,我在药铺后堂等消息。”
待三人陆续离去,苏婉儿才瘫在椅子上。
她摸出腰间的银哨——这是苏明远送她的,说遇到危险就吹,他就算在百里外也能听见。
可此刻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系统里新解锁的“人脉图谱”,指尖轻轻一点,李将军的名字立刻浮现在洛阳外围的标记上。
“小七子!”她推开窗,对着院外喊。
少年从影壁后闪出来,发梢还沾着夜露:“小姐,我在。”
“去牵青骓,我要去李将军的营地。”她扯下腕间的翡翠镯子塞给小七子,“把这个押给驿站,换最快的信鸽,给长安的明远哥哥送封信——就说‘渔阳鼙鼓已动,速备甲兵’。”
小七子接过镯子时,触到她手腕的温度,突然说:“小姐,您昨晚没睡吧?”
苏婉儿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她揉了揉眉心,笑着说:“等打完这仗,我睡他三天三夜。”
青骓的马蹄声惊醒了洛阳城的晨雾。
苏婉儿裹着斗篷坐在马背上,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系统的“人脉图谱”在眼前展开,李将军的忠诚度显示为98——这是系统根据他二十年戍边的履历、与安禄山的旧怨、甚至上个月他儿子在长安被杨府恶仆打伤的事综合计算的。
营地的木栅栏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守门的士兵刚要喝问,就看见她摘下斗篷,露出腰间苏家的银鱼符。
“苏小娘子?”士兵的眼睛瞪得溜圆,“将军昨日还说要亲自去拜会您!”
李将军正在帐中擦剑,听见通报时手一抖,剑穗上的红绸扫过案头的军报。
他抬头看见苏婉儿进来,立刻放下剑起身:“小娘子怎的亲自来了?这营地风大……”
“李将军。”苏婉儿打断他,从马背上解下两个青布包,“这是三十匹‘蜀锦’,劳烦您让人仔细看看。”
李将军疑惑地打开布包,寒光“唰”地刺得他眯起眼——哪里是蜀锦?
分明是三十副亮铮铮的铁甲,甲片之间用牛皮绳相连,比寻常铁甲轻了不止一半。
他指尖抚过甲叶边缘的刻痕,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叠鳞甲’?只有安西军的精锐才有的!”
“还有这个。”苏婉儿又递过个羊皮卷,“《伏击战术简要》,里面写了如何利用地形设伏,如何用弩机破骑兵。”她望着李将军震惊的脸,轻声说:“将军不是一直奇怪,为何范阳军的粮草总比边军快三日?因为他们的运粮队走的是隐秘山道。”她点开系统的地理沙盘,山道的路线立刻在空气中浮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他们的粮道。”
李将军的手开始发抖。
他当了二十年边将,做梦都想知道范阳军的粮道,此刻却像在做梦。
“小娘子……您究竟是……”
“我是想让将军知道。”苏婉儿直视着他的眼睛,“苏家不要功名,不要封地,只要将军记住——大唐的百姓,不该死在叛军刀下。”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李将军猛地转身,对着苏婉儿郑重行了个军礼:“末将李守忠,今日起愿听苏小娘子调遣!”
苏婉儿离开营地时,晨雾已经散了。
她望着李将军派人护送的骑兵队,摸了摸怀里的《战术简要》——这是系统用500唐韵值兑换的“兵法精要”,她熬了半宿才提炼成适合边军的简本。
回到洛阳城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小七子在药铺门口跺脚,看见她立刻迎上来:“小姐!赵三爷来了,在堂屋坐着呢,说要谈避瘟散的合作。”
苏婉儿整理了下衣襟,嘴角勾起抹淡笑:“让他等久了,该。”
堂屋里飘着药材的清香,赵三爷正翘着二郎腿拨弄桌上的药秤,见她进来立刻起身:“苏小娘子,可算把您盼来了!在下听说您要合制避瘟散,这不,特意带了三千两银票,想入个股……”
“赵叔客气了。”苏婉儿坐定,陆药师端着茶盏从后堂出来,茶烟里,她看见系统浮窗弹出:赵三爷头顶的命运线由黄转橙——这是即将暴露的征兆。
“不过这配方嘛……”她拖长了声音,“得加一味特别的药材。”
赵三爷的眼睛立刻亮了:“什么药材?在下有的是渠道!”
“迷心草。”苏婉儿说出名字时,注意到他的喉结动了动,“陆伯说这草能增强药效,只是……不太好买。”
“小事!”赵三爷拍着胸脯,“在下明日就让伙计去南边采,保证三天内送到。”
苏婉儿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三天,足够了。
深夜,苏婉儿在书房挑灯看账。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门帘突然被掀起,小七子浑身是汗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封染了泥的信:“小姐!长安急报,是明谦哥哥的人送来的。”
她撕开信笺,墨迹未干的字在烛火下跳动:“杨虎已潜入兴庆宫附近,似有大动作。”
系统的“历史推演沙盘”在眼前展开,三种应对方案如星图般闪烁。
苏婉儿盯着第三种方案——派苏明谦化名“云客”混入京城,接应宫中内线。
她提笔在信笺背面写了几个字,递给小七子:“把这个交给明谦哥哥,让他连夜出发。”
“小姐,明谦公子走前说……”小七子欲言又止。
“说什么?”
“他说,让您别总熬夜,说您小时候一熬夜就流鼻血。”
苏婉儿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苏明谦小时候总把糖人塞给她,自己却舔着糖棍说“不喜欢甜”;想起他去年在马球场上为她挡了一球,额角肿得像馒头还笑着说“不疼”。
“告诉明谦哥哥。”她轻声说,“等打完这仗,我给他买十盒糖人,全京城最甜的。”
小七子刚要退下,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封更小的信:“对了,这是我在回洛阳的路上捡到的,沾了血,可能是杨虎的人掉的。”
苏婉儿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几个字,却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联络对象:高力士近侍。”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将信笺边缘烤出焦痕。
苏婉儿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系统里新解锁的“人脉图谱”,高力士的名字在长安的标记上明明灭灭。
她摸了摸腰间的银哨,终是没吹——有些事,得她自己来。
“小七子。”她把信笺塞进袖中,“去把明远哥哥的玄铁剑擦干净,再让厨房熬锅百合粥。”
少年应了声,转身时听见她轻声说:“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