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裁定为“能力异常”并无限期停职后的几天里,我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一间位于警备员监管下的单人宿舍。
这里比我原来的宿舍要新,也更坚固,但窗户上安装了无法从内部打开的限位器,门口有警备员定时巡逻。我每天都需要接受定时的身体检查和精神状况问询,那些医生和研究员用各种仪器扫描我的大脑,试图复现那晚我所谓的“能力变异”。
当然,他们什么都找不到。
我的风纪委员终端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只有基本通讯功能的普通手机。我的生活被彻底隔离,像一个被贴上“易碎品”和“待研究”标签的样本,被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
我没有后悔。相比于我用谎言掩盖住的那个惊天秘密,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我只是偶尔会望着窗外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天空发呆,猜测着上条当麻和茵蒂克丝现在怎么样了。那晚之后,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故事的齿轮,是否还在按照我所熟知的轨迹转动?
就在我以为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会持续很久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这份死寂。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桌前,翻阅着一本关于能力开发理论的基础书籍——这是我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娱乐。宿舍的门铃响了。
我有些意外,会是谁?负责问询的研究员今天早上刚来过。
我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看去。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刺猬一样的黑色短发,普通的校服,以及那张似乎永远都写满了“不幸”与“伤脑筋”的脸。
是上条当麻。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我的门前。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负责看守我的警备员,显然,他是经过了通报和许可才被带到这里的。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上条……同学?”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啊!佐藤学姐!”看到我,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立刻变得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对着旁边的警备员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进我的房间,仿佛我的宿舍是什么龙潭虎穴。
警备员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敬了个礼,然后重新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那个……我……”他把便利店的袋子放在桌上,发出了“哗啦”的声响,“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事。风纪委员那边……说你被停职了,是因为……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愧疚。他抓着自己那头标志性的刺猬头,脸上满是“都是我的错”的表情。
“我……对不起!”他猛地向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都是因为我和茵蒂克丝,才把你牵连进来的!如果不是我给你打了那个电话,你就不会……”
“坐下吧,上条同学。”我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愣了一下,才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看着他。他的额角似乎还贴着一块OK绷,身上也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新的擦伤痕迹。我知道,这几天,他肯定又被卷入了新的麻烦里。也许是三泽塾,也许是别的什么。他的“不幸”体质,注定了他永远不会有平静的日子。
“这不是你的错。”我开口道,“给你打电话的是你,但决定用那种方式行动的,是我自己。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也承担了相应的后果。这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他立刻反驳道,“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在最后喊了一声,我和茵蒂克丝……还有那个放电妹,可能都已经没命了!是你救了我们!结果,救了人的你却被关在这里……这种事,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不幸啊!”
他那声标志性的哀嚎,此刻听起来却充满了真诚的、为我打抱不平的愤怒。
我的心头,流过一丝暖意。
“我没事。只是暂时接受调查而已。”我岔开了话题,指了指他带来的袋子,“这是什么?”
“啊,这个!”他像是才想起来,连忙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几罐果汁,一些面包,还有几盒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布丁。
“茵蒂克丝说,受了别人的帮助,一定要好好感谢才行。她说布丁是表达感谢的最高形式……”他一边解释,一边把东西摆在桌上,“还有,她说……‘对不起,也谢谢你’。那个……虽然她本人没法过来。”
我能想象出那个银发小修女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的可爱模样。
我拿起一盒布丁,撕开包装,用附带的小勺子挖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很好吃。”我微笑着说,“替我谢谢她。”
他看到我笑了,似乎也放松了一些。房间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凝重。
“学姐你……真的没事吗?”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我很好。”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上条同学,我问你一件事。那天之后,你和茵蒂克丝,还好吗?那个叫史提尔的魔法师,还有再来找你们吗?”
我必须确认剧情的走向。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提起“魔法师”这个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门,才压低声音说:“没有……那天之后他就消失了。茵蒂克丝也恢复了精神……只是,她的记忆……”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一丝黯然已经告诉了我答案。茵蒂克丝为了救他,还是失去了那一年份的记忆。她忘记了史提尔,忘记了神裂,也忘记了自己被追杀的理由。
“是吗。”我轻声说道,心中五味杂陈。
“佐藤学姐……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他很聪明,从我那天在电话里的指挥,到刚才脱口而出的“魔法师”,他肯定已经意识到,我并非一无所知。
我看着他,这个即将用右手去对抗神明、去守护无数人的少年。
我不能告诉他我是穿越者,但我可以给他一些他能够理解的“真相”。
“我的能力是‘接触感应’。”我平静地说道,“那天白天,我从你身上读取到的,不仅仅是模糊的‘预知’画面。我还‘看到’了……茵蒂克丝的部分记忆。我看到了她脑中那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看到了追杀她的‘教会’,看到了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个科学世界的、充满了‘魔法’的领域。”
我再次祭出了我那万能的、被魔改过的能力设定。
上条当麻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这个解释,对于亲身经历过魔法的他来说,无疑比任何科学报告都更具说服力。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知道你们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我点了点头,“而我,只是一个Level
3的风纪委员。我无法正面抗衡那种力量,我所能做的,就是利用我有限的权限和信息,为你们创造一个最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即使那个机会,需要牺牲掉我自己的前途。”
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上条同学,你不必为我感到愧疚。因为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投资’。”
“投资?”他完全没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是的,投资。”我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我投资你那不管面对何等绝望,都绝不放弃的眼神。我投资你那明明自己都身处不幸,却依然会为了拯救别人而伸出援手的决心。我投资你那能够抹杀一切幻想的、独一无二的右手——‘幻想杀手’。”
“我相信,我的这点牺牲,和你未来将要拯救的人、将要创造的奇迹相比,微不足道。”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上条当麻呆呆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动与决心的复杂情绪。他可能无法完全理解我话语中那超越现实的重量,但他感受到了我那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信任。
他没有再说什么“对不起”。
他只是站起身,再次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次,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出于一种对等的、郑重的敬意。
“佐藤学姐……谢谢你。”
他抬起头,眼神变了。那不再是一个只会哀嚎“不幸”的倒霉高中生的眼神。那是一个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双肩去扛起某些东西的、男人的眼神。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动弹。
我的“投资”,已经送达。而我相信,我很快就会看到回报。
桌上那盒还没吃完的布丁,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与上条当麻之间,不再只是“风纪委员”与“被救助者”的关系了。
我们成了共犯,也是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