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幽陵谜录 > 第7章
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月光如银箭般从破碎的窗棂射入江家旧宅的祖堂。祖堂横梁的龙纹黑梁斑驳,一盏青铜灯静静悬挂,幽蓝火光映出地面一层薄薄的灰尘。铜铃安置在灯下木杆之上,昨夜归程后,它便再未止歇,每当钟声响起,都要轻鸣数声,如同在催促某人重返此地。
江无咎独自立于堂前,手中双臂环抱那卷断命符笺,符纸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他自归来以来,已在古市与山野之间度过半月,却始终难以平息心中隐隐的惊扰——仿佛父亲江问陵的魂灵未得安息,仍在暗处敲打着生死的棺木。今夜,他决意前往祖堂后殿的家族密室,寻那只封锁多年的祖棺,探究“夜半敲棺”之谜。
他右手拂过祠堂中央那张全家福的镜面,照片中父母与他稚气未脱,却微笑温暖。江无咎低声喃喃:“父亲,你可曾在梦中呼唤我?”话音未落,一阵轻微“咔哒”声自后殿密门处传来,犹如锁链轻响。他心头一紧,缓步趋前,青铜灯火光在暗门裂缝透出,映照出门框上覆灰的小字:“夜半不应触棺,敲三下,魂归不恕。”
门扉斑驳,内嵌铁锁与铜钥匙孔。江无咎从腰间取出那串断魂锁链与归命符札,欲先以断命符试探。他轻柔贴符于锁孔之上,符文闪烁,锁孔应声微颤,却不松动。符纸随即化为青烟散尽,一行细小朱砂字浮于锁孔旁:“仅以生血可启。”他心头一沉,摸出随身血串,取下一枚血珠滴入锁孔。那滴血瞬时被吸入,伴随一声轻响,锁链咔嚓而解,门扉缓缓向内开启半尺,露出黑黝黝的密山阶道。
他举灯踏入,门后乃一条石阶通往地窖深处,每一级皆刻阴阳鱼纹。阶壁上贴满家族古旧祭文与父亲生前笔记,提及“夜半敲棺,魂若不返,招无尽归魂”。墙角还散落几张旧纸人残片,纸人额头同样题写“敲”字,仿佛在等待着那一声声钟响与敲击。江无咎心跳骤然加速,提灯缓步下行,每下一级,铜铃便鸣一次,仿佛在为即将开始的仪式做最后准备。
当他踏到第九级,前方石墙忽然开裂,露出一座半遮的石门。石门之上刻着“江氏先祖”四字,旁边一方铜匾残缺,隐约还可辨“永寂”二字。门扉虚掩,透出里屋幽兰色光芒。江无咎将青铜灯火压低,轻手推开石门,杠杆般的门轴“吱呀”作响。门内是一间家族密室,中央放置高大的青铜祖棺,棺盖蒙着一层厚厚布帛,布面布满已干的血迹与符箓。密室四周刻有家族世系图,图上那一行行兄弟父子之名,均以红点标记,唯独父亲江问陵的名字被墨笔画圈数次,犹如注定不凡。
江无咎将断魂锁链与归命符札并置于棺前石台,轻声说道:“今夜,非得与祖先对话,方能知父亲之下落。”他慢慢揭开布帛,幽暗棺身浮现繁复符纹,与逆命经、归命符息息相通。灯光一照,棺身符纹俱泛幽蓝荧光,仿佛对他坦然承认:“敲三下,魂门将启。”
他深吸一口稠风,手指触及棺缘,心中默念咒印:“天命既载,魂门自启;敲断三响,归魂可集。”第一响——青铜灯火剧烈跳动,棺纹闪烁电光,几乎映出他幼年与父亲共行的剪影;第二响——铜铃紧随,一声清磬乍起,仿佛惊破地脉,密室石壁震颤,厚重布帛被风自棺面撩起;第三响——阁内灵气骤起,一阵低沉诵咒似从棺中涌出,每一声都牵动着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柔与悲怆。
三声敲响后,棺身符纹爆发幽蓝光海,光波荡漾数尺,将密室包裹。青铜灯芯之火与棺光交织,幻出父亲江问陵的残影。他影中手持青灯,面目模糊,却一字一句低吟:“无咎,若闻敲棺之声,便是父归所在。敲心之锣,必问三诀;敲情之锣,必断嗔癡;敲命之锣,魂可归真。”
残影低吟随光散去,棺盖自动开启半尺。棺内青黑棉布卷起,一枚铜盒静卧其上,盒体雕镜面状,映出江无咎与沈轻盈二人神色。“魂盒”,正是父亲生前为他留存的一件至宝。沈轻盈将灯火罩于盒面,铜盒自行弹开,露出一张密笺与一面青铜小镜。
密笺上父亲手书:“无咎:此镜可映真身与阴影,唯凭心灯方能识别。你若能集齐断魂锁链、归命剑与此魂镜,魂路可全通;若未尽此事,夜半敲棺仍是未完始。”墨迹虽苍老,却字字暖心。江无咎抚笺良久,目中泪光闪烁,却又坚定如山:“今晚的三敲,已启魂门;而魂盒与青镜,将携我继续步入幽市最深处,解父之谜,祛家之祸。”
青铜镜在灯光中微颤,映出密室之内的烛焰与断魂锁链、归命剑旁的符纹余晖。江无咎将魂盒与青铜镜并置于石棺前方的狭台上,手指轻抚镜面,却感到镜中倒影忽隐忽现:时而映出自己少年时期与父亲并肩行走吊死胡同的剪影,时而又化作一张模糊不清的父亲侧脸,嘴唇动,却无声。
沈轻盈屏息在侧,灯光映在她额前汗珠,仿佛镜中幻象也在窥视她的心跳。两人相视一眼,默契无言:此镜非凡器,须借逆命咒与魂契共鸣,才能破幻寻真。江无咎闭目运转胸前逆命纹,对镜面轻诉:“问君何事至此?梦中魂影,是真是幻?”
话音未落,镜面涌起涟漪,映像陡然跳跃成数个父亲的身影:有的身披青袍,神色凝重;有的着短褂,面容疲惫;还有一尊,竟是父亲失踪当天穿着中山装、提灯跪拜祖堂的模样。江无咎心中猛震,记忆与幻象交叠,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父亲。
沈轻盈急步上前,手执断命符,轻弹镜边宛如铃声:“镜中何为?魂归何所?请现真身,让我等不惑!”她一声低喝,符文顷刻燃起淡蓝火舌,沿镜框蔓延,将千丝幻象收束为一道微光。
随着符火蔓延,镜中忽现一行赤色小字:
“父魂若在,刀山火海亦不移;子心若诚,浮世幻象不可欺。”
瞬间,那些幻象化作漫天纸屑飘落,镜面再度平静,只映出江无咎与沈轻盈的并肩身影。可在二人背后,却又隐约浮现出一道人影——父亲的残影,手执青铜灯,静立在石棺末端,面向他们转身。
江无咎心跳骤停,一步跨前,青灯映照残影,影中人忽睁双眼,竟是两片空洞,一个血红映底,其余面目如雕刻斑驳。他张口欲言,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密室。
“他……他是生是死?”沈轻盈声音几不可闻。
江无咎凝眉:“父魂不全,幻象难辨。此地须得真实信物才可唤回——魂盒中藏有父亲指纹化铁印,以镜映之,可显真身。”
他将魂盒缓缓打开,盘中一方小小的青铜戒印映入灯光。戒印背面铸刻着家族“归”字篆文,纹理与逆命经中的“归”契完美重合。他将戒印贴于镜面中心,姜黄符光与幽蓝镜光双重交织。
刹那间,镜面如水波荡漾,青烟漩涡自镜心升腾,数道人影缓缓浮现:他们是父亲生前最深的记忆——
江问陵手执青铜灯:那是他送无咎出家门的夜晚,灯火幽幽。
江问陵双目含泪:那是他最后一次在祖堂前凝视家族祖先灵位的瞬间。
江问陵苍老面庞:那是他出走幽陵秘境,满身风霜风化的模样。
这三尊幻影环绕旋转,如同生命的三道刻痕。江无咎心中万千回忆聚成一线,他缓缓朗诵父亲生前的遗言:“无咎,灯可引路,镜可辨虚;父若存魂,需真心呼唤,子若成命,魂可归人。”
他抬手,青铜灯火掠过三尊幻影,幻影依序颔首,最后一道幻影缓缓伸出手,手心托出一枚青铜小镜。小镜泛着微蓝光芒,与原有青铜镜呼应。那幻影口中发出低甚:“携我此镜,破我幻影;置于魂盒,魂得归真。”说罢,幻影化作涌动青烟,归于镜中。
江无咎稳稳接过那枚真镜,心中一股暖流涌起。他双手合十,将真镜与魂盒中清理的原镜相合,幽蓝光华瞬时炸裂,光幕包裹密室,每一个符文、每一块青砖,都映出父亲的归影。
“父归此镜,子得归路。”他朗声念出咒印,镜中倒映之处突开裂口,一股清冷风涌入,将密室最后几缕阴冽之气一并带走。石棺符文闪烁三下,棺盖自行闭合锁紧,仿若将父魂安置牢固。
沈轻盈拾起归命剑,轻插剑柄于石棺前砂砾之中,以剑尖点地三下:“剑可斩影,剑可断缚;魂镜归盒,魂得全促。”她话音方落,石棺外墙颤抖片刻,符文褪去,墙面露出后殿出口的月光。
两人对视,眉宇间皆是释然与坚毅。江无咎收镜入盒,交予沈轻盈保管,又将断魂锁链挂于腰间,挥袖拂去胸前余烬。
“夜半敲棺,终得父魂;镜辨真伪,破幻辨真;三日旅程,三魂归真,今朝可出幽市。”
沈轻盈举灯微笑,铜铃轻吟:“归路已定,凡尘可归——唯愿此夜不再迷失。”
两人迈步,穿过密室门扉,月色与灯火再次交织在祖堂之上。古井镇的夜色静谧,唯有钟声悠扬,宣告——夜半敲棺之谜已解,他们将携父魂与归命宝器,踏向涅槃。
破镜归盒之后,江无咎与沈轻盈并肩重返祖堂。密室所在的青石门扉缓缓闭合,符文余烬缓散,楼阁重归寂静。堂内,青铜灯火与铜铃余韵未歇,映得檀木佛龛与家族祖位都隐隐泛着异光。两人迈步至祖堂中心,四周已再无幻象,唯有梦魇般的余温仍未散去。
江无咎将魂盒与青铜镜并列供于祖堂祭台上,那口祖棺仿佛察觉到什么,棺木自发泛起幽蓝波纹。沈轻盈执灯立旁,轻声念诵:“祖先在天,子孙不忘;灯引归路,镜辨虚实;魂盒凝真,请显真身。”她以铜铃敲击棺沿三响,清越铃音在堂内回荡,仿若千年钟磬。
忽闻棺盖之下传来细微响动,江无咎心脏骤然一紧,他缓步上前,提灯直照棺隙。棺中幽影陡然凝实——竟是父亲江问陵的残影,他面色苍白,双目深陷,衣衫褴褛却气度依旧。那影犹立于棺内,左手轻抚棺侧,右手抬向江无咎,似在邀请他靠近。
“父亲?”江无咎哽咽唤出声。
江问陵残影微微颔首,口中低语却如风中呢喃:“无咎,我今暂归,唯替你镇守血契。夜半敲棺三响,魂能归真;今你敲我之棺,便可与我通话三问。”言罢,影中浮现三枚朱砂色问字:“一问过往,二问今事,三问将来。”
江无咎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掌心托灯,第三问字依次化为光点,缓缓落在棺面:“父亲,当向何处寻我生母遗骨?我魂若不返,家族何以续?”
残影目光深凝,缓缓启唇:“昔母魂以泪祭,此事须赴北城旧塔,凭魂镜观塔影,方可见遗骨之所。”一字字落下,镜中隐现塔影浮光。
“二问,幽市之谜已解,家族诅咒仍在何方?”
江问陵残影微侧头,唇动成音:“幽陵秘录之末,中心卷未现。你需至幽市核心之井,取裂魂残页,补全秘录,方可断诅。”镜光中浮现幽市井口的模糊轮廓。
“三问,父亲可归人世否?”
光芒骤暗,残影缓缓叹息,声音满是疲惫:“父归镜中,与子同契。待你补全秘录,吾则可化形半载,偕你生离死别,再无幽市枷锁。”说罢,影中泪痕似被青烟抽走,化作一阵冷风,随灯火四散。
江无咎再起身,双手合十:“今我明了,定将照你遗愿,断邪续缘,护我家族不再轮回。”他一声长叹,低头将青铜镜与魂盒同入怀中,镜中隐约可见父影渐归一体。
沈轻盈上前,扶住江无咎肩膀,低声道:“父魂短暂归来,切记恩义与戒律。待秘录补全,他自可再回你人世。”她目光坚定,青灯如昼。
父影于棺中最后凝视二人,轻唤:“子行当勇,勿忘初心。夜半敲棺,便是始与终,你我仍在今世并肩。”话音落幕,残影化作点点青光逸散,棺中归于寂静。
两人在祖堂门口相对而立,夜色深沉,却不再阴冷。有如黎明前最深的夜幕,也预示着光明即将来临。江无咎提灯,铜铃声荡漾:“夜半敲棺已毕,父魂得托,子当继行。幽陵秘录末卷,我与聪颖并肩,将续写新篇。”
二人携灯离去,越过破碎祖堂之门,走向夜色中的长廊。青灯与铃音在风中回响,伴随他们踏上新的征程——补全幽陵秘录,迎来家族与世间的真正重生。
江无咎与沈轻盈退出祖堂,夜色正浓,月华如洗,寒风拂过檐角,卷起一地落叶。他们并肩走向北城旧塔,那是父魂所指的第一站。塔影在月色下斜长,古砖墙面斑驳剥落,塔门被藤萝纠缠,似千年未开。青铜灯火在残阶上投下两道人影,铜铃轻颤,为二人照亮回廊。
踏入塔门,迎面扑来一股陈腐尘蜡味。塔内漆黑幽深,唯有青灯火光和铜铃回荡照见破碎石阶。两人沿螺旋阶梯而上,每一步皆踏入历史的尘埃。墙上旧碑铭刻着晋代塔主的灵志:“举灯取真,观塔之影;魂若归正,则塔鸣三声,导魂归根。”这碑文已被岁月侵蚀,仅余几个大字隐隐可辨。
行至第九层台阶,脚下石壁豁然开出一方小窗,透出一缕冷光。沈轻盈举灯探视,只见窗外是一片空寂的石室,室中赫然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框镌刻塔铭,镜面蒙尘,似从未被人触碰。镜下台基刻着“观塔之影”四字,正相应碑文所示。
江无咎轻步上前,按图纸上“夜半敲棺”所获的镜影法诀,掏出祖堂取回的青铜镜,将其平放于巨镜前,灯火映入镜底。铜铃随即低鸣,轻扣三下——这是呼应父魂遗言的“钟磬相应”。第一击,铜镜中的塔影微颤,镜面映现殿外歌筝断怨;第二击,镜内塔影缓缓旋转,昏暗塔内壁画浮现;第三击,镜面陡裂,却又瞬息复合,形成一扇通往镜中世界的门扉。
门扉启,一阵幽冥风卷镜中尘雾。江无咎与沈轻盈相携跨入,灯火与铃声都在那道镜门后消散,只剩无边月华与石室稀光。身入镜中,周遭变为旧塔的映像,却与现实完全相反:塔顶倒扣,石阶上垂挂无数石链与古蜡烛,墙壁画的是无数被锁在铜棺之中的亡魂剪影。脚下回音铿锵,举步似踏在无数枯骨之上,令人心悸。
他们循着镜像中的塔影走去,四周阵阵低语回荡:“归正路已现,可惜心若迷,永困此影。”江无咎心口逆命纹隐隐作痛,他倚着破碎的铜棺影壁,提灯注视那壁画,画中正是先祖江问陵当年立下封印之址——吊死胡同的棺木封印,封印未牢,魂路仍在。
沈轻盈取出断命符钥,将其悬于铜棺画上,符文与壁画纹理一一呼应。她轻唤:“父魂既归正道,塔影亦需归真;请显真影,破此镜室。”话音未落,铜棺影壁上浮现一道暗门,门扉以画中棺木画托起,宛如虚幻。门开处,一股青烟涌出,卷向两人。
江无咎不惧,挥灯破雾,铜铃长鸣,声波荡开青烟,露出门后真正的塔顶观景台。那是真实世界中的塔顶——一座石制瞭望台,月色澄明,远方灯火点点。他们跨出镜门,脚尖一踏实地,镜扉在身后无声合拢。
站在塔顶,江无咎长啸一声,眺望北城全貌。高楼与夜市在脚下交织,他在心中与父魂对话:曾经父亲为守家族而入幽市,留下千夫指证;如今他携魂回归,使命才刚开始。沈轻盈轻依其侧,手中断魂锁链与归命剑闪着光,象征着三魂契印已在两人身上完结,实为父魂续命的见证。
“塔鸣三声,观影已破。父魂所指路,尚有两处:幽市之井与师魂坛。待我与君携此塔影归祖堂,再启归命大阵。”江无咎说道,目光坚定。
沈轻盈回以一笑,举灯向南边方向:“走吧,下一站——鬼市之井,生死阴阳之界,等我们去探。”
两人从塔顶下山,手中提灯低垂,风声与铃鸣相伴,一路踏月而行,踏向夜半幽市的深处。
从北城旧塔下来,夜已更深,雾气渐起,城中灯火稀疏如星点,透着些许诡秘的意味。江无咎与沈轻盈沿着破旧的青石板路,一路往鬼市之井行去。青铜灯火幽蓝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路面,仿佛在提醒他们踏入的是阴阳两界交错的边缘地带。
鬼市之井位于城东一处荒废已久的废旧市集内,传闻井深无底,井水终年幽黑如墨,若凝视井水过久,魂魄便易被吸入其中,再难回头。自古以来,敢探此井者寥寥无几,更无人全身而退。然而,父亲江问陵却曾在逆命残页中提及此处,暗示井中藏有裂魂残页——幽陵秘录真正的核心。
走入市集旧址,周围建筑物早已倾塌破败,墙上斑驳的朱砂符纸在风中翻飞,犹如无数亡魂在诉说陈年旧事。市场中心,一口古老的青砖古井孤零零矗立,井台刻满诡异的花纹,井口挂着三盏破旧的油灯,幽蓝的火苗微微晃动,仿佛正等待他们的到来。
沈轻盈紧了紧手中断命符钥,侧目道:“此井阴气浓郁,我们需小心谨慎。”
江无咎点头示意,他凝视井口,脑海中父亲留下的话语回响不息:“井内裂魂残页,乃幽陵秘录之精华,取之须入井底,以自身血脉唤醒方能取得。”
他深吸一口气,将青铜灯悬挂于井台之上,灯光顿时照亮井口内壁。石井深不可测,幽黑的井水泛起波纹,却丝毫没有倒映出任何影子。江无咎取出父亲遗留下的魂镜,缓缓照向井底,镜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布满裂痕的羊皮纸影像——正是传说中的裂魂残页。
“裂魂残页在井底无误,但井水恐怕有诡异之处。”他沉声道。
沈轻盈取出一张朱砂符纸,口念咒语后投入井水。符纸瞬间被黑水吞没,却见水面立即剧烈翻滚,如同被激怒的恶兽般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随后井口竟然涌起一股阴冷的黑气,黑气在半空中盘旋凝聚,逐渐形成一张面容模糊的巨大魂影。
魂影怒目低吼,声音如滚雷般回荡:“何人敢扰我幽井安宁!”
江无咎见状不慌不忙,举起铜铃,敲响三下清脆铃声:“我乃江氏后人,奉先祖遗命,前来取回裂魂残页。”
魂影听到铜铃声,顿时颤动不已,厉声道:“江氏?曾有江问陵入井取得残页,却未归还。尔等欲再取,需以真血为祭,否则莫想踏足井底一步!”
江无咎与沈轻盈对视一眼,随即他取出随身的断命符钥,轻划指尖,鲜血滴落在符钥之上,符文立即泛起鲜红光芒。江无咎高举符钥,朗声道:“此乃江氏真血,以血为证,请开井门。”
魂影注视符钥片刻,最终缓缓点头,逐渐散去:“既以血契立誓,可放尔等入井,但记住,此井之下,万物皆幻,真伪难辨,稍有不慎便再难归返。”
话音落下,井口两旁的油灯骤然大亮,灯火如柱直冲天际,井内壁四周隐约浮现出一圈青铜台阶,盘旋向井底延伸而去。
江无咎手持青铜灯,沈轻盈紧随其后,二人缓缓踏入井中台阶。井口逐渐缩小,四周井壁湿滑阴冷,不时传来滴水声与细碎的低语声。青铜灯火光有限,仅能照亮身前数步,四周阴影涌动,不时可见模糊的魂影飘过,仿佛试图靠近又始终保持距离。
下行约数十级台阶后,空间逐渐扩大,终于抵达一处狭长的地下石室。石室中央竖立着一座石碑,碑上镶嵌着一张羊皮纸卷,正是裂魂残页。纸卷之下刻着几个大字:“取此残页,必以魂换魂,以血换血。”
江无咎缓步靠近石碑,取出魂镜照向纸卷,镜中顿时出现父亲江问陵的面容,面色凝重地凝视着他:“无咎,此残页乃我魂魄所凝,若取之,你便需以部分自身魂力交换。我本不愿你冒险,但江家命脉系于此页,慎思而行。”
江无咎心头一震,他并未犹豫,毅然回应道:“父亲,儿既然来了,便不再犹疑。”
说罢,他将掌心贴于裂魂残页之上,口中默念:“以我江氏之魂,换先祖之魄,裂魂归一,秘录成真。”
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石碑中涌出,江无咎只觉胸口逆命纹剧烈燃烧,魂力如潮水般涌入残页,身躯几乎站立不稳。沈轻盈在旁急忙扶住他,却见纸卷上的裂纹逐渐愈合,幽蓝符文闪耀,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江无咎体内。
江无咎顿觉一阵晕眩,意识模糊中,他仿佛看到父亲的身影在他眼前微笑点头,缓缓消散于空气之中。
“无咎,你成功了吗?”沈轻盈轻唤。
江无咎稍稍稳定神智,深吸口气,缓缓睁眼,目光清明:“残页已归位,魂力虽损,却也无碍。我们回去吧,裂魂残页得以补全,秘录终将完成。”
两人迅速踏上台阶,往井口而去,青铜灯光渐渐将幽深井底甩在身后。然而,就在即将踏出井口的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笑声,令他们的步伐顿时停下。
“江无咎,你真的以为取得裂魂残页就能了结这一切吗?”声音阴冷如冰,熟悉却又陌生。
江无咎猛然回头,灯火照亮井底,却只见井水翻滚,阴影深处缓缓浮现出一张令人惊骇的面容……
井底深处的黑暗中,那张面容逐渐清晰,青铜灯火映照之下,赫然浮现出一张半人半鬼的脸孔。江无咎的瞳孔猛然一缩,浑身肌肉瞬间紧绷,那张脸他无比熟悉,竟然是之前消失在幽陵秘境的白忱!
只不过此时的白忱,半边面孔仍是那副斯文而淡漠的模样,另一半却布满了灰黑色的鬼纹,眼眶幽黑深陷,瞳仁宛若被幽冥之火焚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白忱,你为何在此?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江无咎警惕地盯着他,语气中难掩震惊。
白忱缓缓向前迈出一步,井水在他脚下荡起漩涡般的波纹,声音嘶哑而冰冷:“江无咎,你以为鬼市之井只是普通的阴阳界点么?此处乃是九门之乱的源头,当年江问陵正是在此盗取了裂魂残页,方才引动了家族的诅咒。”
江无咎紧攥着手中的裂魂残页,眉头紧皱:“我父亲只是为了化解江家诅咒,绝非有意引乱。你如今变成半人半鬼,难道也是这诅咒所致?”
白忱轻蔑地一笑,目光阴冷:“江问陵当年带走残页,导致魂井失衡,九门与江家从此冤孽纠缠。你方才用自身魂力唤醒了残页,也意味着你将继承你父亲的罪孽。”
沈轻盈上前一步,冷声道:“白忱,江家如今只想了结幽市之谜,你若有未了之事,我们也愿帮你解脱。”
白忱的鬼面剧烈扭曲,眼中透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疯狂:“解脱?我早已无路可退,九门利用我守护此井,以我之魂镇压其中无数怨念与诅咒。我受尽阴火焚魂之苦,而今只有你们才能替我完成解脱之路。”
江无咎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要我们如何帮你?”
白忱阴冷一笑,举起一只遍布鬼纹的手指向井底深处:“井底之下镇压着九门乱魂之阵,其中以裂魂残页为阵眼,只要你将残页置回阵眼,彻底封闭此井,便可终结一切。然而,代价就是你将永困此井,再无脱身之日。”
江无咎与沈轻盈同时一震,面面相觑,周围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江无咎看着手中刚刚唤醒的残页,心中百感交集——父亲的遗愿、家族的诅咒、自己的命运,此刻交织成难以言说的重压,压迫着他的胸膛几欲窒息。
“无咎,不可轻易相信他。”沈轻盈沉声提醒道,“白忱本身已被诅咒扭曲,恐怕他的话难以尽信。”
江无咎点头,却仍目光沉重:“我明白,但若他所言属实,九门的诅咒源头就在此井,我们若不彻底解决,这诅咒终会波及更多无辜之人。”
就在此时,井底的水面突然剧烈翻腾,无数漆黑的手臂自水中伸出,尖锐的鬼爪疯狂挥舞,似乎在向他们发出绝望的求救与怨恨的诅咒。那些手臂缠绕着白忱的脚踝,将他往井底拖拽而去,白忱剧烈挣扎着,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浓烈。
“江无咎!救我……救我摆脱这无尽的折磨……”白忱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脸上的鬼纹愈发清晰,已经完全失去人类的模样。
江无咎咬牙上前,抓住白忱的手腕奋力往外拖拽,另一只手持着青铜灯,灯火暴涨,向那些黑色鬼爪照去。灯火碰触鬼爪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将鬼爪烧得扭曲溃散。
沈轻盈也迅速取出断命符钥,咒文念动,符文浮空,散发强烈的金色光辉,暂时逼退了那些鬼爪。
白忱被拉回台阶之上,浑身颤抖,气息微弱:“你们若真的想彻底终结九门诅咒,便需找到九门封魂之地,破除他们在各地的残魂符咒。只有这样,裂魂残页方能彻底发挥作用,封闭魂井,了结这一切。”
江无咎望着逐渐恢复些许人类神色的白忱,凝声问道:“你为何告诉我们这些?你到底是敌是友?”
白忱眼神复杂,声音沙哑:“我早已无法分辨敌友,我只是想摆脱这无尽的诅咒与痛苦。或许,你们能真正结束这一切。我累了,再也不想做九门的棋子。”
说完,白忱艰难地站起身,缓缓退后几步,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纵身跃入井水之中,消失在黑暗之中,井水再次恢复了平静。
江无咎望着空荡的井底,内心复杂难言。沈轻盈轻叹一声,道:“无论他究竟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去验证,九门封魂之地若真实存在,我们便无法回避。”
江无咎点头,目光坚定:“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九门之谜,看来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复杂。”
两人踏着湿滑的青铜台阶,一步步走出井口。井外夜风凛冽,月色清冷,他们并肩站立,凝望着古井的深处,心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险恶的未知之旅。
青铜灯火在风中摇曳,仿佛也在提醒他们,夜半敲棺的余韵未散,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走出魂井之后,江无咎与沈轻盈并肩行于荒芜的旧街。路灯昏暗,黄布与黑布遗迹随风飘扬,巷尾处贴着一张半毁的黄色手札:“师魂坛在南山古寺,子夜佛钟三响,方可入门。”二人默契对视,沿着指引的古道而去。
南山古寺位于城郊的一处荒林之中,香火已断,却依稀可见半扣的梁枋与斑驳的佛像。石阶两侧古松参天,林风阵阵,夹杂着枯叶破空的“啪嗒”声。江无咎举青铜灯,灯火在古寺的石壁上甩出斑驳光斑。铜铃低鸣,残余的钟声似从远处寺中鼓楼传来,断断续续,宛如召魂之击,令两人心神俱颤。
踏过几段崎岖石阶,来到一座半掩的山门。门上乾坤锁扣,旁边木牌上“师魂坛”三个篆字已被风化成黯金色。门扉摇摇欲坠,似一触即破,却又隐含千年不倒的坚执。江无咎轻叹一声,将断命符钥与断魂锁链同时插入锁孔,低声念出“寺魂归位,子为使者”,刹那锁链震颤,符钥旋转而下,门扉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地面铺设青砖,青苔丛生。廊顶梁架横亘,仅余几段檐椽,月色从破窗斑驳落下,投射出银灰影子。两旁佛龛中,铜铸佛像半数已碎,残·肢挂满蛛网,佛像面容却依旧慈悲,仿佛在默祷无数亡魂超度。回廊尽头,正是“师魂坛”的所在地,一座以坯土与青石砌成的平台。
平台中央立着一尊纸雕僧魂,身穿破旧灰色袍褂,手持檀木锡杖,面目空洞而凝重。僧魂之下则是一口五层石坛,坛面刻有“师魂显圣”四字,石坛四侧嵌着与归命坛同样的暗铁星盘,星盘尚未激活,显得寂静而肃穆。坛前一方雕镜依稀能映出人影,却荡不起半点水波。
沈轻盈凝眉:“这里供奉的应是传说中护持幽市教学的师魂,但为何被囚于此?”
江无咎缓步上前,手中灯光照亮纸雕僧魂袍襟上的朱砂咒印,印中“师”字被多层符箓封锁,沿袖延伸至石坛四周。只有解除这些符箓,师魂才能现身指引下一步。
他随手取出家传符札,札上绘有《师魂解印诀》——需以青铜灯火、断命符钥与铜铃之声三者共鸣,方能生符火解印。江无咎举灯轻贴纸佛袍,以符札指尖将火苗导入朱砂“师”印,同时沈轻盈低声唤动铜铃:“以铃破印,振尘古咒。以灯绽魂,助我解印。”铜铃敲响三下,铃声回荡于石坛四周,破开符箓束缚的回廊回声。
刹那间,四周符箓纷纷燃烧,袍体上“师”印殆尽,纸雕僧魂一声无声叹息,化作青烟升腾,随后凝成一个半透明身影,正是当年与江问陵同往幽市、传授经法的师父容玄禅师。他面容沈静,袍袖虚摆,遍体光华穹然,空洞眼眶却闪烁着慈悲与威严之光。
“汝等既得残页与归命剑,三魂契印已示,便可得我师魂之力。”容玄禅师语音如钟磬落定,空谷余音绕梁,“此坛共供三魂,我今现身,为汝等开启末一道魂锁。尔等以纸镜照我虚实,以归命剑破我囹圄,方可吸我师魂精魄,助汝续写幽陵秘录最后篇章。”
他伸手于石坛之上轻点,石坛星盘随之亮起青蓝光芒,四道星纹直射石顶,仿佛连结天地。江无咎举灯当空,灯火与星盘光柱叠合,熠熠生辉;铜铃长鸣,铃音与容玄禅师声音共振,仿佛天地共祭。沈轻盈手持断命符钥将符钥杆轻碰石坛心位,顿见符钥与星盘纹路奇妙重合。
随后,容玄禅师身形虚化,与石坛光华融合,宛若被吸入星盘深处。他身影在光中化作数缕青烟,化入石坛,每一缕都似在将精魄倾注于光柱之中。光柱瞬间爆裂成无数微光,散向四周佛龛旧壁,将旧有阴气与尘网彻底净化。
待最后一缕青烟散尽,石坛归于平静,星盘之中的四道裂痕自动闭合,一柄合金符印自塔顶坠落,正是容玄禅师的“师魂符印”,上刻“师”字朱砂,与江家“归”“断”“命”三字共为生命之源。
江无咎与沈轻盈同时上前,江无咎将符印收于掌中,郑重道:“禅师精神不朽,此符印将为我续写秘录最后卷、解幽陵终章助力。”
沈轻盈也从容玄禅师座下拾得半块古刹碑文,碑文刻着“幽陵秘录终卷未现,此乃根本之源”,似是进一步呼应他们的使命。
霎时,北山古寺再次陷于寂静,只余几声松涛与夜鸟呼啸。两人并肩站在坛前,灯火映照符印,于石阶之上投下两道并肩而立的影子。
师魂已集,父魂未返,师魂符印与裂魂残页、归命剑相辅相成,真正的幽陵秘录终将补全。
三魂既续,却也是宿命之始:生与死,虚与实,在夜半敲棺之谜之后,已然展开。
破晓前的山风带着湿润泥土气息,掠过祖堂斑驳木门,也吹散了夜半敲棺之后最后的阴霾。江无咎与沈轻盈一步步回到江家祖堂,手中携带已集三魂之器:裂魂残页、师魂符印与归命剑,及早已补全的青铜镜与断命符钥,这一切,正是完成幽陵秘录终卷、解开家族血契的要诀。
祖堂中央,檀木祖位前早已备下祖先牌位与祭台。晨光透过窗棂,斜斜撒在石地之上,烛火与日光交织映出祖堂内庄重肃穆的氛围。青铜灯缓缓摇晃,灯芯中幽蓝光柱颤动,铜铃敲击木杆,回响清越;这一切,似在昭示:终途之门,待今朝开启。
江无咎双手将裂魂残页展开,纸页上的符文与他胸前逆命纹共鸣,发出阵阵微光。他将残页平稳铺于祭台中央,正合“八卦归一”图阵之位;沈轻盈则谨慎取出师魂符印,对准残页上“师”字轻放,符文立即颤动,应声活化。三魂契印初步交汇,余韵尚留。
接着,江无咎拔出归命剑,轻举过肩,让剑尖映照祭台光阵;随着他将剑身横置于残页与师符之间,剑身符纹与祭台符文相击,铿然共鸣。剑光如流水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光轨,将符印残页与剑脉紧密联结,形成“魂剑合一”之势。
此时,沈轻盈从怀中取出青铜镜,镜面青光微烁,她缓缓将镜面倒映祭台光阵,目光如炬地望向镜中倒影——镜中显现祖堂与他们二人的倒影,却在倒影之下浮现一道道金红色波纹,正是断命符钥上“断”字的朱砂印纹。她将断命符钥按于镜背,符文瞬时亮起,与镜中波纹合为一体。镜面“啪”地碎裂数道裂缝,裂缝却不溃散,反而仿佛融合成一扇“灵魂之门”。
祭台下青砖露出一圈无形光环,仿佛升起一方归命大阵的封印。江无咎与沈轻盈相视一眼,心念一动,齐声朗诵家族传承的终极咒文:“天开九州,地载幽陵;血契既定,魂剑合阵;师魂已息,断命重生;镜破见真,归路自现。祖灵护佑,家族永宁。”咒音如同雷霆贯耳,却在祖堂中流转不散。
咒毕,祖堂飞砂走石,棺台震颤,一股浩荡无形的风暴自祭台中心陡然向外扩散,卷起檀木灰尘和符纸碎片,几瞬间光雾弥漫。灯火与日光融合,化作一束金蓝交织的天柱,直冲祖堂屋顶,犹如打开天地门户。
当光柱渐次消散,祖堂再度归于平静,祭台上的所有符文与器物皆已合为一体,形成光滑如镜的合金石台。上面镌刻“幽陵秘录·终卷”八字,周围环绕九道阴阳封印纹。祖堂正中,一方微微隆起的铜质封印盒徐徐升起,盒面青铜光泽犹新,封印纹路柔和流转。
江无咎迈步上前,将所有契器置入铜盒:先放裂魂残页,其次师魂符印,继而归命剑柄朝内,镜面朝上,最后以断命符钥悬挂于盒顶环柄处。铜盒在他手中微颤,符文一闪,将五件契器收纳得天衣无缝。
沈轻盈合掌低诵:“祖先来临,血契既断;幽陵秘录,终得释现。”她的声音在祖堂回荡,铜盒底部的封印纹逐渐亮起金红光华,在两人面前化作一圈圈涟漪,扩散到祖堂每一个角落。
忽然,一道深沉却近乎温柔的声音在堂内响起:“无咎、轻盈,你们不负先祖所托,以血与魂续写秘录终篇。幽陵诅咒已解,九门冤孽得了,家族可还太平。尔等可携此秘录归尘世,勿忘初心,更莫负此千年宿愿。”
声音落处,一片微蓝光幕从铜盒升起,笼罩祖堂,将铜盒与祭台化作无形。青铜灯火与铜铃余韵在光幕中淡出,祖堂内再无一丝杂气,只剩两人沉浸在香火气息与破晓曙光交融的宁静之中。
江无咎与沈轻盈相视,心中既是释然,也是一种无言的感动。两人朝铜盒升腾的光幕拱手行礼,继而缓缓退下祖堂阶级。
祖堂外,乍见东边天空已泛鱼肚白,东方初光映照古井镇,红瓦灰墙披上一层金色余晖。远处晨钟缓缓敲响,回荡在山河之间:那不是凡寺的钟,而是江家祖堂在天地之间敲响的千年再续。
两人提灯踏出祖堂大门,回眸一眼——曾经的祖堂门楣上,贴满黄符与黑布,已一一化作灰烬;斑驳的招魂符箓全部消散,无形尘埃也不复;祖堂不再是幽市之门,而是守护家族与凡尘的护法神殿。
江无咎长舒一口气,手持那盏青铜灯,灯光在晨曦中闪耀,宛如新生的指路明灯;沈轻盈携铜铃,铃声清脆如初,为即将到来的凡尘生活奏响欢愉。
夜半敲棺已至终章,幽陵秘录终得补完,家族血契终得解脱。
两人相扶而出,踏上晨光大道。祖堂余韵犹在,故事也将继续,但那千年的宿怨与诅咒,终于在这一夜——化作无形神话,归于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