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幽陵谜录 > 第9章
天命之门背后并非幽暗的地府阴曹,亦非奇光异彩的仙府宝境,而是一条无边无际的幽深长巷。巷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碑上篆刻“幽巷”二字。江无咎与沈轻盈穿过门槛,瞬间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陈腐气息,如同时间在此地凝固了数百年。
江无咎抬起青铜灯,微弱的灯火勉强照亮脚下青苔滋生的石板路,光线所及处皆是古老的砖墙,墙上贴满了褪色的符纸,字迹模糊难辨,唯有斑斑血痕仍清晰可见。头顶的天空似被厚重的乌云永恒遮蔽,令整条巷道呈现出无尽的昏暗。
“这便是幽巷,”沈轻盈低语道,“父亲笔记曾提及此地,乃是幽陵秘境的终极迷宫,唯有穿过此巷,才能真正抵达秘境核心。”
江无咎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父亲也曾提到,巷中阴魂无数、幻境交叠,稍有差池,便会被困其中,永无出路。”
沈轻盈握紧了腰间的铜铃,目光坚毅:“既然已经踏入此地,便唯有前行。”
两人并肩踏入巷内,行不过数步,四周便忽然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与细碎的呢喃。青铜灯的火光似被某种力量压制,只能照亮眼前数尺之地,前后皆是浓重的黑暗,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渐渐转化为清晰的人语。
“救我……救救我……”一阵凄惨的哭泣声自左侧的墙缝中响起,声音凄厉而悲戚,令人不忍侧耳。
沈轻盈微微一颤,本能地转过头,却见墙壁裂缝中探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孔,那张脸的眼睛漆黑一片,口中不断吐露着求救的话语。她刚要迈步上前,却被江无咎一把拉住了胳膊。
“这是幻觉,千万别靠近!”江无咎警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幽巷中的阴魂擅长蛊惑人心,千万不可轻信。”
沈轻盈稳住心神,急忙后退一步,果然,那张脸顷刻间便化作一团阴森的黑雾,消失于墙缝之内。
两人继续前行,巷道越来越狭窄,两侧墙面上的符纸越来越多,彼此层层叠叠,犹如一张巨大的符箓织成的蛛网,将他们逐渐困在其中。江无咎伸手抚过符纸,发现这些纸上竟然书写着无数细密的名字与日期,密密麻麻,令人心惊。
“这些名字都是曾经被困于此的亡魂,”沈轻盈轻声说道,“若我们无法及时找到出路,恐怕也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江无咎目光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墙上的符箓,试图从中找到破绽。然而,刚刚凝神注目,符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竟开始扭动变化,逐渐组成一行行醒目的大字:
“江无咎,沈轻盈,汝二人踏入此巷,即为幽陵秘境新祭品,命已定,魂难返!”
江无咎见状冷笑一声,手中归命剑陡然拔出,剑锋掠过符纸,锋利的剑气瞬间将符纸斩成无数碎片。然而,就在符纸纷飞的同时,巷道两侧忽然出现了数道人影,皆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头戴兜帽,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阴森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你们是谁?”江无咎厉声质问。
那些人影没有回应,而是缓缓靠拢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沈轻盈立即举起铜铃,用力敲响,铃声清脆激荡,瞬间将那些灰袍人影驱散,但他们却如烟雾一般散而复聚,越逼越近。
情势危急,江无咎急忙喊道:“他们似乎不惧符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剧烈颤动,巷道中央的石板纷纷碎裂,形成一道深邃的裂缝,从裂缝中涌出大量黑气,顷刻间将两人团团包围。黑气之中隐隐可见无数惨白的手臂,似在拼命抓取着他们的身体,试图将他们拉入无尽深渊。
江无咎迅速挥剑斩向那些阴森手臂,剑气纵横,黑气为之一清,但很快便重新聚拢,几乎令他们寸步难行。沈轻盈亦不敢怠慢,铜铃与断命符钥齐用,咒语脱口而出,化作一片符文之光,勉强撑开一方净土,却难以长久。
“必须找出阵眼,才能彻底破除幻象!”江无咎急切地说道,目光四处扫视着巷道墙面和地面。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忽然看到裂缝底部隐隐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金色光辉。
“阵眼在裂缝之下!”他果断说道,“我下去破阵,你在上面守护!”
沈轻盈神色凝重:“小心些!”
江无咎毅然纵身跃入裂缝,黑气如潮水般迅速涌动,几乎将他吞没。但他强撑意志,手中青铜灯光芒大盛,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黑暗,终于看清楚裂缝底部竟埋藏着一块镶嵌金色符文的黑色石碑,那便是维持幻境的阵眼所在。
他毫不犹豫地将归命剑刺入石碑中心,剑锋入碑的一瞬,四周黑气顿时剧烈震荡,传来无数痛苦的哀号与尖叫之声。
“破!”江无咎怒喝一声,剑身猛然转动,石碑应声碎裂成粉末,黑气也瞬间消散一空。
裂缝之上,巷道恢复了宁静,灰袍人影消失无踪,墙上的符纸亦停止了扭动。沈轻盈立即跑到裂缝边缘,焦急地呼喊:“无咎!”
片刻之后,江无咎气息微喘地从裂缝底部爬了上来,脸色略显苍白,却目光坚定。
两人再次对视,都知道,这条幽巷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们抬头望向前方,巷道深处依旧无尽黑暗,似乎隐藏着更加危险的未知,但他们的脚步却未曾迟疑半分。
心志如铁,剑胆如磐,踏入幽巷。
巷道中的黑暗稍稍散去,裂缝逐渐合拢,地面恢复了原本斑驳的石板模样。然而江无咎与沈轻盈的心跳尚未平息,彼此相视一眼后,便坚定地继续前行。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条被称为“幽巷”的路途,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迷宫,它更像是一场考验心志与决心的终极试炼。
二人再度前行不远,巷道便开始逐渐变化。原本狭窄的道路逐渐变宽,两侧墙壁也由原本的石砖变成了青灰色的古木板,板上镌刻着陈旧而复杂的花纹与符号。巷道之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木香气息,仿佛他们踏入了一处古老的宅邸长廊,前方隐隐传来低沉而规律的钟声。
“这里似乎是某种古宅的幻境,”沈轻盈微微皱眉,目光谨慎地扫过四周,“莫非是九门中某个世家的幻象?”
“极有可能。”江无咎轻轻抚摸着墙上的纹路,“这些符号似乎是用来镇压某种力量,我们最好小心一些。”
话音未落,巷道尽头蓦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光晕,宛若月色,照亮了一扇半掩的木门。门框上挂着一盏老旧的红灯笼,灯笼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声音,令人心头莫名生寒。
两人对视一眼,江无咎当先一步,推开木门踏入其中。
门内景象令他们微微一怔:眼前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旧的八仙桌,桌上供奉着三炷香,香烟袅袅升起。桌子两侧坐着两名灰发老人,老人面容清晰却苍白如纸,脸颊没有一丝血色。他们低头端坐,身前摆放着一副棋局,黑白棋子凌乱交错。
见到两人进入厅堂,其中一位老人缓缓抬头,用空洞而沙哑的声音说道:“来者既然踏入此处,便与我二人对局一盘。胜者,可通往下一处幻境;负者,则化作我二人棋中魂魄,永困于此。”
另一位老人则阴沉地笑道:“我二人已在此下了千年棋局,今日方等到你们。”
沈轻盈闻言神色微变,心中警觉骤然提高,低声提醒江无咎道:“此局必有玄机,我们不可大意。”
江无咎心思冷静,他凝视着棋盘,发现棋子布局异常复杂,棋局中隐藏着诸多陷阱与圈套,仿佛映射着这幽巷本身的玄机。他沉吟片刻后,稳稳坐下,坦然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下完这一局。”
老人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你们执黑,我等执白。”
棋局开始之后,每落一子,四周便隐隐传来阴魂哀嚎之声,令空气变得更加凝重。随着棋盘上的局势逐渐明朗,江无咎发现对方所下的每一步都暗合阵法玄机,试图将他们一步步困死于局中。
沈轻盈在旁静静观察,心中亦是飞速运转,思考着破解之道。突然,她目光落在老人身后的墙壁上,发现那里隐隐透出一抹微弱的符文光芒。她心中一动,悄悄走近墙壁,仔细辨认后,低声道:“无咎,这棋局对应的是‘死门困魂阵’,我们落子时,切不可被对方引入阵眼,否则必败无疑。”
江无咎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他重新凝视棋盘,开始刻意避开对方设下的陷阱,每一步都谨慎落子,逐渐掌控了棋局的主动权。
两位老人见状神色微变,其中一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们已识破此阵?”
江无咎轻笑一声,淡然道:“世间阵法,皆有破解之法。既然已识破,自然不会再落入你们的圈套。”
他抬手轻落一子,棋盘之上,黑子瞬间形成一个完美的活眼,将对方死门彻底封死。
老人们见状,面色骤然惨白,其中一人惨然笑道:“千年等待,终究还是败在了你们手中。”
话音刚落,两名老人身形逐渐虚化,化作两道青烟飘散消失,八仙桌与棋局亦瞬间崩裂,化为飞灰。
厅堂随之轰然消失,他们重新回到那条幽深巷道中,前路却仍然没有终点。
“这幽巷中的幻境,真是无穷无尽……”沈轻盈叹息一声,语气中透着疲惫,却也隐含着愈发坚毅的决心。
江无咎轻拍她肩膀,沉声道:“不管前面还有多少幻境,我们都必须走下去。只要我们心中坚守,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两人继续前行,巷道中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两侧墙壁上逐渐显现出一幅幅泛黄的画卷,画卷内容皆是江家先祖的往昔经历:有古老的祭祀场景,有江氏先祖探寻幽陵秘境的场面,还有江问陵年轻时的模样,神色悲壮而坚决。
江无咎注视着画卷,心底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父亲,您当年踏入此地时,心境可与我们如今一般?”
他轻轻伸手抚摸画卷上的父亲模样,心头浮起无限感慨。沈轻盈安慰道:“既然已踏上了先辈未竟之路,我们便要以更加坚定的步伐走下去,直到解开这幽陵诅咒为止。”
江无咎重重地点头,抬起青铜灯,灯火映照前方无尽的黑暗:“是的,我们一定要为江家,也为所有被困于此地的亡魂,彻底结束这一切。”
两人心意相通,坚定不移地朝着巷道深处继续前进。
江无咎与沈轻盈走过幻境棋局,身后的古旧厅堂早已消散如烟。他们回到了幽巷本身,四周再度归于无尽的黑暗与沉寂。这次,他们更加警觉,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敢再有半点疏忽。
不知过了多久,巷道逐渐宽敞起来,青铜灯的火光也恢复了一些光亮。前方依稀显现出一扇古朴的大门,门楣之上赫然镌刻着“吊死胡同”四字。
江无咎心中猛然一震。
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这正是他父亲江问陵失踪前反复提及的禁地,也是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地之一。他盯着那扇门,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微微颤动。
沈轻盈看出他的异状,轻轻地问:“你确定要进去?”
江无咎默然片刻,坚定地点头:“父亲当年失踪前再三警告我,千万不要接近吊死胡同。但我们如今已身处幽巷之中,再没有退路。”
两人上前,将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推开,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门后赫然是一条昏暗幽长的小巷。
吊死胡同如传言般阴森狭窄,两侧高墙笔直,几乎将头顶的天空完全遮蔽。墙面上悬挂着无数破旧的绳索,绳索末端都系着残破的纸人,随着阴风轻轻摇摆,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发生的诡谲故事。
他们每走一步,耳边便传来微弱却令人不安的绳索摩擦声,空气中的阴气也越来越浓郁,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们停在了胡同的中央,那里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黑色木台,台子正中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盖被九道粗重的铁链牢牢锁住,上头竟然镌刻着与江无咎手臂上魂纹相同的符号。
“这便是我梦中出现过的棺材……”江无咎低声说道,声音微微发颤,“看来它与我父亲的失踪必定有所关联。”
沈轻盈谨慎地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忽然惊呼道:“你看这里!”
江无咎上前仔细观察,竟发现棺材侧壁隐约刻着一行小字:“江氏命运,启棺之刻,即是断魂之时。”
“难道说,这口棺材是为江家准备的?”沈轻盈低声猜测。
江无咎皱眉不语,回忆起自己梦境中,父亲那不断重复的话语:“吊死胡同的棺,千万不能开……”然而此刻,他体内的魂纹却隐隐作痛,似乎正催促着他打开棺材。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冷笑声:“江无咎,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们迅速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长袍、手持黑伞的中年男子缓缓踏入胡同,面容阴鸷而冷峻,双眼如同寒潭深不可测。
“白忱?”江无咎脱口而出,眼中满是警惕。
“不错,正是我。”白忱冷笑着迈步靠近,“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踏进吊死胡同,看来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你为何在此?”江无咎警觉地后退半步,归命剑已经悄然握紧。
白忱淡然一笑:“自然是为了江家命运。这口棺材本就属于你江氏一族,只待你来开启,释放其中的东西。”
“棺中究竟是什么?”沈轻盈冷声质问。
白忱目光阴沉:“是江家先祖曾经封印的最邪恶的力量,一旦开启,九门的秩序将被颠覆,天下将再无宁日。”
江无咎闻言心头一紧,喝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让我开棺?”
白忱缓缓道:“因为这才是江家真正的宿命。你们一族背负冥经的血脉诅咒,唯有打开这口棺材,才能彻底断绝此劫,否则诅咒会永远纠缠你们,世世代代不得解脱。”
江无咎心中剧烈挣扎,手臂上的魂纹越发灼热,他的心跳仿佛都与那口棺材同步跳动。理智告诉他,开棺会引发灾祸,但直觉却在催促着他完成命运的安排。
江无咎紧盯着那口漆黑如墨的棺材,心中天人交战。体内的魂纹不断跳动,仿佛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正要驱使他上前打开棺盖,释放里面尘封的秘密。
“无咎,千万别冲动!”沈轻盈低声提醒,她感受到江无咎的不安,急忙握住他的手臂,试图稳住他的情绪。
“我知道,”江无咎声音沙哑,“但我能感受到,这口棺材中藏着与我家族相关的重要真相。也许父亲当年就是因此而失踪,我必须知道真相!”
白忱静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似乎在等待着江无咎的选择。
江无咎终于下定决心,踏前一步,手掌放在棺盖之上,掌心的魂纹仿佛与棺材产生了共鸣,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那九道铁链在光芒之中微微颤抖,发出哗啦作响的声音。
“开!”江无咎咬紧牙关,猛然一推,棺盖却纹丝不动,铁链反而越发收紧,像是在抵抗他的动作。
白忱阴沉地笑道:“果然,你还是没资格打开这口棺材。想要开启此棺,须以江氏血脉为引,并承受冥经的诅咒反噬。”
江无咎脸色微微一变,但眼神更加坚毅。他拔出归命剑,果断地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涌出,滴落在棺材之上。血液触及棺盖的瞬间,顿时被吸入棺材中,铁链猛然一震,发出剧烈的嗡鸣声,随后缓缓松动,自动滑落在地。
沈轻盈心跳加速:“无咎,小心!”
棺盖徐徐打开,一股浓郁的黑气自棺中涌出,伴随着无数低语与悲鸣,充斥着整条胡同。江无咎与沈轻盈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片刻后黑气渐散,棺材之中竟然空无一物,仅有棺底镶嵌着一张漆黑如墨的古旧书页,上面用朱红的血色文字书写着诡异的经文。
“这是……”江无咎瞳孔微缩,“冥经残页!”
白忱走到棺材旁,目光炽烈地盯着那张经页:“不错,这便是冥经最重要的部分,记载着通往幽陵秘境核心的关键。唯有获得这残页,你才有资格真正开启第九门。”
江无咎伸手取出残页,经页触手冰冷,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及残页之时,掌心的魂纹猛然如火焰般炽烈燃烧起来,一股难以承受的剧痛贯穿全身。
“啊!”他痛呼一声,整个人猛然跪倒在地,痛苦地喘息着。
“无咎!”沈轻盈惊呼,立即上前想扶住他,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隔开,根本无法靠近。
白忱淡淡道:“冥经的力量极其霸道,非凡人所能轻易承受。若你熬不过这一关,便会被冥经彻底吞噬。”
江无咎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刀刃同时绞割,意识渐渐模糊。他耳边回响着无数阴魂的呢喃,其中竟然隐约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
“无咎……我等你很久了……”
“父亲……”江无咎咬牙坚持,竭力稳住心神,“您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刹那间,他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混沌虚空之中,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座宏伟阴森的古墓群。墓群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石门,门扉紧闭,门上镌刻着无数繁复诡异的符咒。
石门前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父亲江问陵。
“无咎,”江问陵转过身来,目光温和而悲伤,“我一直在等你。”
“父亲,您……还活着吗?”江无咎激动地问道。
江问陵淡然一笑:“我早已不在世间,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但我必须告诉你,冥经真正的秘密,并非如九门所言,它绝非简单的诅咒之书,而是一把打开‘幽陵秘境’的钥匙。”
“钥匙?”江无咎疑惑道,“幽陵秘境究竟藏着什么?”
江问陵叹息道:“幽陵秘境中封印着九门真正的力量来源,也是江家与九门恩怨的根源所在。唯有进入其中,才能彻底化解江家的诅咒。”
“我该怎么做?”江无咎急切地追问。
江问陵指着身后的石门:“想要开启第九门,必须集齐所有冥经残页,冥经合一之时,即是开启幽陵秘境之刻。但你必须小心,九门中人绝不会轻易放你进去,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说罢,江问陵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渐渐远去:“无咎,切记,你真正的敌人并非冥经,而是隐藏在九门之中的暗影。唯有洞察真相,你才能打破宿命。”
江无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跪倒在棺材前,掌心的魂纹已恢复正常,但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张冥经残页。
沈轻盈紧张地扶起他,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江无咎摇了摇头,神色复杂:“我见到了父亲,他告诉我冥经的真正秘密,并非简单的诅咒,而是通往幽陵秘境的钥匙。”
白忱目光一凝,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看来,你的确得到了某些消息。但无论如何,你都无法绕过九门的监视。”
江无咎缓缓站起,冷冷回视着白忱:“你究竟是敌是友?”
白忱神色微动,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九门之内,人人自危,我只是在选择一条最稳妥的路。若你真能打开幽陵秘境的门,我或许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但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实力与勇气。”
江无咎目光坚定:“既然踏上了这条路,我便不会再退缩。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揭开江家与九门之间的真正秘密。”
吊死胡同内风声渐起,四周的纸人与绳索再度摇晃起来,仿佛在低语着什么预言。
江无咎将冥经残页小心地收好,目光望向巷道深处,那里依旧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但他的心境已完全不同。
“走吧,”他低声说道,“下一步,我们要彻底踏入幽巷深处,直面九门真正的秘密。”
棺中冥经残页的力量骤然平息,幽巷深处的黑暗再次笼罩江无咎与沈轻盈。两人踉跄着从棺前站起,四周墙壁的风铃声、纸人绳索的呢喃都凝固成死寂。江无咎抬灯,长叹一口气:“这一战,几乎耗尽心神。余下路途,容不得半点停留。”
沈轻盈扶着他,低声鼓劲:“我们已经知道父亲所言的真相,也看见了诅咒的根源。前路虽险,但我们分明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突破这条幽巷的出口。”
两人继续沿石板路而行。巷道再次变窄,脚下苔藓积厚,灯火摇曳间,墙面上的符纸忽起忽落,仿佛在提醒他们随时警惕。行进约三十余步,石板突然倾斜,前方似呈现一条向下的斜坡。江无咎停步侧耳细听,只觉脚下斜坡隐隐传来水声。
“这处未曾探明,”沈轻盈凝视灯光落处的斜坡,“或许通往另一段幻境,亦可能是出口的转折。”
江无咎点头,携手踏入斜坡。斜坡约有数十级,阶梯边缘已被长草覆盖,最下方却是一扇布满铜铆钉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小铜铃,铃身上雕刻着“灵回”二字,旁边还淌着干涸的血迹。
“‘灵回’?”江无咎蹙眉,“这名字倒像是提醒我们不要迷失自我。”
沈轻盈示意他先行,她则在灯火中低声念动护心咒:“以纸镜明心,以铜铃破幻;迷不迷,心自回。”说罢,她轻叩铜铃三下,清越铃音与斜坡之下回荡的水声交织,竟带出一股诡异的节奏感。
门扉在铃音余韵中缓缓开启,发出“吱呀”一声。门后并非石室,而是一段极为狭窄的、完全用镜面折叠而成的回廊,灯光接触镜面即被倍增延伸,仿佛进入了无数分身的世界。江无咎与沈轻盈对视一眼,同时跨入回廊,青灯与铜铃在镜面中折射出几道光刃。
回廊之内,沿途镜面上瞬息闪现他们一路以来经历的幻象:断桥之上青灯独行、黄布古摊的血指、回声井的回吟、师魂坛的虚影……每一幕都映得他们疲惫不堪。如果放任这些映像纠缠不散,便会令他们心智崩溃,永陷镜海。
“我们不能让过去的阴影吞没自己。”江无咎咬牙,将镜面之上的青铜灯火一寸寸抚过,火光在镜中切割出一条清晰的光带,照亮了回廊尽头的一道窄门。
沈轻盈凝目门楣,那里雕刻着一副“心镜”图。她急忙取出青铜镜,镜面朝向门扉,镜光与图案融为一体。随后,她轻声吟诵:“以镜断境,以心照影;真心可开,幻影自碎。”
镜光如潮般涌出,击溃了回廊中残存的幻象,破碎的映像化作漫天纸屑,散落四方。紧接着,窄门应声推开,露出另一段巷道——这里的砖墙已变为粗砌青石,水汽环绕,门外传来阵阵凉风,夹带着稀薄的花香。
两人迈步而出,脚下不再是镜面,而是厚厚落叶与浅水交错的青石。青铜灯火映在水面上,波光潋滟,如同天上的星河倒映。沈轻盈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叶面上隐约可见朱砂符纹:“归”,与他们一路拼合的地图残页契合,仿佛在暗示这正是归途的最后一段。
注视前方不远处,一座用腐朽木梁搭成的小桥映入眼帘。小桥两侧架有斑驳木栏,桥面覆满青苔,桥下流水潺潺,却于水面之下晦暗显现无数石刻人面,似在咆哮却被层层水幕掩盖。
“这是‘魂回桥’吗?”江无咎语气沉稳,目光却闪过一丝警惕。
“正如斑驳桥栏上的符箓所示,桥下刻面乃被困魂灵,若不清理他们的怨念,便无法通行。”沈轻盈从怀中取出第三段残页,将其摊置桥面。残页上绘有“魂回桥”字号与若干密集符文。
江无咎举灯照向残页,符文微微闪烁,随后他轻吟咒印:“魂若回首,桥可通行;怨既释怀,路自明朗。”他将一滴血珠落在残页朱砂中,符文骤亮,桥下那无数人面伴随一道幽光浮现,竟齐声吟诵:“归航……归航……”
炽烈的符华顿时如风暴般席卷而下,卷起桥下水流,化作无形涟漪拍击桥面。江无咎与沈轻盈稳住身形,踏上小桥,青铜灯火与铜铃声在水雾中化作回响,将那些水下的石刻人面驱散,恢复了流水明澈。
两人踏下魂回桥,眼前一片通幽小庭映入眼帘。庭内一株古梅正值初放,几朵梅花在微风中轻颤,花瓣象雪般洒落,落在石板上,映照出温润的生机。
江无咎与沈轻盈轻步迈入小庭,二人对视而笑。此刻,他们心头已无波澜,曾经的阴魂与幻象,都在坚定的意志中被逐一斩断。幽巷之中最险恶的幻境,已被他们破除。
远处,一道斑驳的庭墙缓缓开启,明媚的晨光透过墙隙倾泻而入。那光线之中,隐约可见一片熟悉的瓦屋屋顶与青砖古道——古井镇的景象。
“看,那是出口……”沈轻盈欣喜地指向庭墙之外的光明。
江无咎抬灯,灯火与晨光交相辉映。他们踏出小庭,跨过庭墙,风中带来湿润的泥土与青草气息,一切都如此真实,如同重生。
走出幽巷的那一刻,天色微亮,古井镇的街头已有人开始晨起劳作。陌生而亲切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令他们不自觉地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江无咎放下青铜灯,目光坚定地望向镇中心尽头的那条古道:“幽巷之中生死劫已渡,远方还有更多谜团等着我们。但此刻,我们已重新回到凡尘。”
沈轻盈微笑着,铜铃在晨风中轻响:“尘世安好,你我皆归来。”
两人相扶并肩,沿青石古道踏上归途。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斜射在古井镇的青石路上,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晕。江无咎与沈轻盈踏出幽巷的阴冷,仿佛从噩梦中甩脱了一层沉重的枷锁。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远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生机盎然。
两人深吸一口清晨的寒意,才真正感受到身心的放松。沈轻盈扭头看向江无咎,轻声笑道:“你还好吗?刚才那一刻,我还以为你再也无法醒来。”
江无咎抚摸着掌心那行依旧隐隐作痛的魂纹,点头道:“还好,父亲的声音引导我度过了最后一线。若非那一瞬的相认,我或许就会被冥经吞噬。”
沈轻盈伸手搭在他肩上,眼神坚定:“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今后,凡事并肩而行。”
霞光渐浓,街市已醒。两人并肩走出巷口,眼前古井镇的旧街仿佛与往昔一般热闹:有老妪在门前糊窗贴符,有小贩吆喝着糯米粑粑与酥油茶,也有搬运柴禾的汉子扎着头巾,步履匆匆。古井镇的暮鼓晨钟,依然如旧,宣告着一天的开始。
江无咎抬头望向天色,深吸口气道:“先去找我母亲的旧宅吧。父亲的信笺中提到,若要真正解开这场宿命,母亲生前的故居中必有线索。”
沈轻盈点头:“记得信中还藏着被你母亲留下的那枚铜印。它和这口棺中的冥经残页,都将是接下来解锁谜团的关键。”
两人沿着东街缓缓前行。青石板路微微倾斜,一侧栏杆上缠着半根蛛网,蛛网中央停着一只胖胖的青蛙。江无咎低声笑道:“这便是古井镇的守护老物种,据说会对异变异常敏感,若前路有异,必先惊起它。”
果然,他们刚跨过一处破墙,青蛙“呱”地一声跳入田埂,直奔一户人家门前。屋门半掩,门楣上早已模糊的牌匾仅剩“何家”两字。
“这里?”沈轻盈指着前方。
江无咎心头一动:“应该是了,母亲当年出嫁于何家,我外婆便是何氏一族。”
他上前轻叩木门,脚步回响在清晨的静谧中。屋内无人应答,只有一股陈年酱香与木柴余烟相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门板因年久松动,轻轻一推便开了。
房内陈设竟与记忆中无二:墙上挂着母亲当年绣制的花布帘,花纹已褪色,却依稀可见豆蔻年华时的柔美与灵动。桌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插着三枝凋谢梅花,花瓣如雪,却无一丝生命力。
江无咎默默注视,抚掌上那行魂纹,又将怀中的冥经残页与师魂符印轻轻取出,摊放于桌面。他先取出那枚铜印,铜印表面已被时间磨损,却依旧能辨认出母亲生前刻下的“绣”字篆文。
沈轻盈神色凝重:“下一步,你要照着冥经残页上的指示,配合此印,才能唤出母亲遗留的秘密。”
江无咎没有迟疑,取出冥经残页,将其平摊在桌沿;再将铜印按于残页上那个微弱呈现的印纹之处。冥经符文顿时晃动,隐约在空气中浮出轻微涟漪。
他低声朗诵残页边缘的小字:“绣女旧宅,织梦剪影;魂灯既燃,母音可听。”话音方落,青花瓷瓶中凋梅忽然映出一片幽蓝光晕,花瓶所在桌面瞬间浮现一幕影像——母亲赤足踏入此宅,手中执着一条绣花鞋,鞋底映着血色符文,直指堂屋深处。
影像一闪即逝,瓷瓶轻颤,梅枝微动,摔落的花瓣散作朱砂色粉末。江无咎定神将铜印与冥经残页一并收至怀中,目光落在深处那道暗门。
沈轻盈为他拨开花帘:“从那扇门进去,应是母亲曾藏匿的私房,也许会有她当年留下的日记或物件,继续引导你探寻真相。”
江无咎点头,握剑推门。门后传来轻轻的吱呀声,一条狭长的石梯向下延伸。石梯被厚厚灰尘覆盖,顶棚垂挂的木梁上还斑驳留有墨迹诵文。
两人小心下行,沉木阶梯在脚下发出咯吱声。下行二十余阶后,石梯通向一扇青铜小门。门面刻着一对双鱼相绕的图案,纹路幽幽颤动,如同活物。
沈轻盈取出师魂符印,轻按在门中央“双鱼相抱”之图,咒语再度脱口:“魂印相承,水镜破影;涧底回声,碎梦重生。”符印发出柔和的蓝光,照亮了门扉,也令双鱼图腾如有生命般浮起阵阵涟漪。
青铜小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绣帕垂落的绣房。室内摆放着一张八仙床,床头绣帷上依稀能辨认出母亲当年绣就的凤凰纹饰;床榻上散落着数本线装册子,封面多已泛黄,却仍刻着“绣梦集”字样。
“母亲的绣梦集?”江无咎低声道,心中感慨万千。
沈轻盈上前翻开其中几本,竟是母亲生前的手稿、信札与绣花样式:有她童年在乡间水边绣露珠的描写,有少女时期与父亲同游山林的画作,还有她临终前为他绣的那双花鞋图样——与先前映像中相符。
在最后一页手稿的背面,赫然贴着一张羊皮小符,符纸已发脆,纸面用鲜红朱砂书写着一行小字:“无咎得此符,可引我魂;夜半敲棺,莫忘三问。”
江无咎轻抚羊皮符,“夜半敲棺”三字再次跳入眼帘。他心中明了,这正是指引他下一步必须回到吊死胡同祖堂——进行那场与父魂的“夜半敲棺”对话之仪式。
沈轻盈看着他,轻声道:“那么,我们要回到祖堂,完成最后的仪式。”
江无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只要完成‘夜半敲棺’,家族的宿命之链,才有可能彻底断裂。”
两人相视一笑,意识到真正的终章将至。他们收起绣梦集与羊皮符,带着新的线索与决心,踏上归程,朝着祖堂的方向疾行而去。
江无咎与沈轻盈缓步走出那间母亲的旧居,重回古井镇的青石巷道。天色已大亮,鸡鸣犬吠渐近,街上行人似已开始一天的劳作,却无一人注意到两位疲惫不堪、却眼神坚毅的旅人。
门前斑驳的牌匾在晨光中隐隐发亮,写着“何家堂”三字。江无咎回首凝望,心中涌起几分暖意与失落:童年曾于此间嬉戏,母亲曾在此轻声絮语,而今重踏旧地,却是为了撕开家族宿命的血痕。
沈轻盈轻拍他的背脊,柔声道:“无咎,今后凡事有我相伴,不必独承担忧。”她举目环视,青铜灯火在清晨微光中依旧闪烁,铜铃轻颤,似在回应这句承诺。
两人并肩沿着东街疾行,目标是祖堂所在的南山庙后山道。他们要在三更钟响前回到祖堂,完成“夜半敲棺”的最后仪式。昨日梦中父亲的残影言犹在耳——“敲心之锣,问三诀;敲情之锣,断嗔痴;敲命之锣,魂可归真。”再不前行,便无机会再问。
沿路的店铺与摊贩逐一苏醒:卖粥的老妪已摆好木桌,香气袅袅;磨墨而书的书生提着砚台,径自晨读;更有孩童追逐嬉闹,丢丢收集的破铜烂铁映着朝阳闪光。江无咎目光微黯,淡笑一声:“凡间日常,看似平静,却又另有波澜。”
沈轻盈眨眼问道:“昨夜的梦境可还印在心头?”
他点头:“魂纹尚未完全平息,梦里父亲的低语如在咫尺,却又虚无缥缈。今日得先赶回祖堂,方能与父彻底对话。”
镇口一座古井映入眼帘,井缘青砖苔藓,井底未见水光,却如黑洞般深邃。井台边刻着“回声井”二字,两旁旧碑早已斑驳。他轻声感叹:“又回到此处,只差最后一步。”
沈轻盈神情凝重:“不必多言,我们一路同行,就在那里。”
二人沿着古井左侧小径转入南山后山。山路依旧崎岖,松香与野花香交相掩映,恍若净土。路过一株古松,苍劲枝干盘旋,根系凸显,正是他们解“回声井”幻境时所见的归魂古木。江无咎伸手轻敲松杆,低吟护魂咒,松针未落,虚空回响仍有余韵。
继续攀行,来至南山古庙石阶。庙门斑驳,匾额半倾,正殿门前红烛犹存,烛火微焰摇曳。石阶上散落昨夜的佛香灰尘,似在为他们燃尽最后的守望。
江无咎率先踏上前殿,取出师魂符印,贴于门楣,轻唤:“禅师在上,助我问魂。”符印光华溢出,庙门应声开启,露出通往祖堂的回廊。
两人沿回廊而行,月光与晨光交错,墙上祖先画像凝视,烛台上长明灯火与青铜灯火不分彼此。回廊尽头那扇家族祖堂木门,如历史的重门,被轻风拂动发出“吱呀”声。
江无咎擦拭掌心,手中青铜灯火微稳,他深吸一口气,扬声低喝:“夜半敲棺之时已至,魂若欲归,必与我言。”
沈轻盈手执铜铃,长袖拂起薄雾般的咒符,轻敲三下,铃声在祖堂内回荡,与门后棺木的顿鼓之音共鸣。
门扇缓缓开启,散出温暖却庄重的香火味,棺材依旧立于堂中央,冰冷而肃穆,棺盖上的铁链与朱砂印纹在灯火中微微闪光。
江无咎走到棺前,掀开最后一层符帛,青铜灯火直射棺内——竟是父亲江问陵的在天之灵,他面容清晰,神色安详,双眼凝望着儿子。
“无咎,你可回来了。”江问陵的声音穿越时空,宛若亲耳。
江无咎跪下,泪光闪烁:“父亲,我来完成您的遗愿,解开家族诅咒,让您魂归太平。”
江问陵轻颔首:“既破冥经之咒,已合地图之页,今夜终能问我三诀:一问过往,二问今事,三问将来。”
言罢,祖堂四周香烛齐燃,青铜灯火与铜铃声交织,棺木符文轮转,幽蓝光幕将整个祖堂化作光海……
夜幕降临,南山祖堂内仅余一盏长明灯,微光摇曳。江无咎与沈轻盈并肩踏入祖堂,四周佛龛空寂,檀木祖位上的烛火一缕一缕地燃烧,却不见香烟。他们沿着青砖地面走到棺前,将胸前的魂纹与手中青铜灯、铜铃、断命符钥依序摆放于棺沿石台,重演夜半敲棺的仪式。
江无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灯照向棺面符文:“夜半无言,敲魂归位。”他说完,举灯向棺沿轻点第一下。刹那,棺身符纹闪烁,一道幽蓝波纹自灯火溢入,似有千魂颤动。棺内传来低沉“咔嗒”响声,仿佛锁链松动。
沈轻盈立刻敲响铜铃三声,铃声如寒泉坠地,回荡堂内,与第一击遥相呼应。棺盖微开三寸,青灰色的棺布被风挑起,露出棺中蜷伏的身影——正是江问陵的残影,面若枯槁,身披暗绣中山装,神色凝重。
江无咎跪下,手中青铜灯光凝聚成微亮光环,他低声问道:“父亲,为何阴魂难散?何以守此棺中?”残影目光如电,口中发出沙哑却格外清晰的声音:“无咎,敲此棺三下,方可与我对话三问。过往今事将由我告知,但若问不全,则魂永缚不返。”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灯轻点第二下棺沿,光芒骤增,棺下石台裂出新纹,符文链环震颤。沈轻盈随即又敲铜铃第二声,铃声愈显沉重,堂内仿佛凝结了所有亡魂的低泣。残影的神色微变,棺盖再次开启,露出更多病骨与棉布的痕迹。
江无咎语气坚定:“二问过往:父亲当年入幽市,为何不归?”
残影缓缓抬头,神色黯然:“我为镇压幽陵诅咒,取冥经与第一卷秘录,方能保家护族。入市后见黄布黑布相缠,回声与纸镜合成杀阵,无路回头,唯余此棺为归处。为护你及同道,吾甘受此苦。”
话音未落,棺中忽有一卷泛黄羊皮浮现,符文隐约闪烁,托于江无咎眼前。那正是江问陵当日入市所用的第一卷秘录残页。江无咎接过,轻声“多谢父恩”,目光中有泪光闪过。
随之,他在棺沿轻点第三下:“三问将来:家族宿命何以解?”
沈轻盈紧握铜铃,发出第三声,回荡堂内,如暮鼓晨钟,震撼人心。棺盖终于完全开启,棺布散落,残影从中缓步起身,衣袂飘拂,步至棺前,面向江无咎而立。
江问陵残影缓声道:“子欲解诅,须集九门之珍:冥经残页、师魂符印、归命剑、魂图四页、母印绣履……以及此灯此铃此钥。合之可启归命大阵,灭幽陵之灾。但你需立下血誓:若达阵成,家族永绝邪祟;若未及期,则牺牲自己,护后人安宁。”
江无咎缓缓起身,跪于棺前,双手按灯铃钥,口中念动家传誓言:“吾以江氏血脉为誓,若能成就终章秘录,必断幽陵诅咒,护万民无恙;如若未竟则由我血脉殉此,绝不使家道再堕。”誓毕,掌心血珠自伤痕流出,滴在棺沿,符文随之大放光华。
刹那,堂内钟乳掉落,瓦缝中涌出暖金色光芒,青灯火与铜铃声相融,化作一道天河光幕,缓缓从棺中升腾,将江问陵残影双手托起,光幕吞没残影,将其引入那光河之中,尘封千年的痛苦与诅咒仿佛被一一抹去。
当最后一缕光华消散,棺内已空,棺盖徐徐闭合,符文焕然一新。“幽陵秘录·终卷”数字浮现于棺面,随之化为金粉随风散落。堂内恢复宁静,唯余柜内长明灯光与静静安放的铜铃、灯与钥,见证这一夜魂归与再生。
沈轻盈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归命大阵卷轴与家族血契刻盘并置于棺上,轻声念道:“归命已定,魂归正路,幽陵劫火,终可熄灭。”话音未落,棺体一阵微颤,随后不再开合,仿佛化为一座神圣的祭坛。
江无咎静立堂中,胸口逆命纹渐渐消退,唯余淡淡血痕,昭示誓言可否兑现。晨曦微露,他抬头望向殿外,阳光穿过破窗洒落,金色光芒铺满祖堂。他轻声对身侧沈轻盈道:“父亲已归,家族宿愿或能终结。接下来,便是将秘录付诸人间,使幽陵秘境化作传说,而不再伤人。”
沈轻盈微笑点头,铜铃轻敲,清音如晨钟:“尘归尘,土归土;魂归光,劫已了。我们完成了……但新的旅途,也将从此开启。”
两人并肩走出祖堂,青铜灯与铜铃伴随他们迈向初升的朝阳。幽巷的阴影已成为过去,今后,他们将以生者之身,守护百姓安宁,让那曾笼罩家族与幽市的恐惧,永远化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