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大地深处的巨兽在咆哮。整个地穴在恐怖的坍塌力量下疯狂地扭曲、撕裂!巨大的阴影带着毁灭性的风压当头罩下,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攫住了柳倾城的灵魂。
她闭上眼,等待着粉身碎骨的终结。脑海中,醉香楼十年的光影如走马灯般飞旋,最终定格在玄冰渊底那条布满十万灭魂钉的庞大龙躯,和烛烬眼中那焚尽九天的冰冷金焰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头顶炸开!狂暴的气流夹杂着碎石冰屑狠狠抽打在柳倾城身上!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反而是一股巨大的、裹挟着失重感的吸力猛地从下方传来!
“啊——!”柳倾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连同身侧沉重的烛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急速坠落!
地穴底部,竟然在刚才那场毁灭性的冲击和烛烬失控的龙珠能量爆发下,被硬生生震裂开一个巨大的、斜向下的深邃甬道!她和烛烬,连同无数崩塌的碎石泥土,一起被这突然出现的“生路”吞噬!
天旋地转!冰冷的气流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的伤口。柳倾城在混乱的下坠中,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烛烬冰冷坚硬的手臂。失重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但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就在两人身体紧密接触、急速下坠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现!
她衣襟内衬下,那圈淡金色的藤蔓暗纹,再次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润的光晕!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作用于她自身,而是如同有生命般,顺着她紧抱烛烬手臂的接触点,极其微弱地蔓延开去,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几乎不可见的淡金光膜,轻柔地将她和烛烬的躯体包裹起来!
更让她惊异的是,这层光膜出现的瞬间,她与烛烬那被布条简单覆盖、血肉模糊的逆鳞伤口接触的皮肤处,一股冰冷刺骨、如同万载玄冰的龙血气息,伴随着那污秽诅咒的恶念,再次清晰地传递过来。然而,这一次,这气息中除了毁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混乱的…回应?!
不是力量的共鸣,更像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无意识的接纳?仿佛这金匮伏魔藤的圣光,正在她与烛烬之间,强行搭建起一座极其脆弱、却又真实存在的桥梁!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却又奇异地与她自身某种特质相契合的“气息”,正通过这“桥梁”,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感知!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烛烬体内那枚狂暴龙珠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以及那十万诅咒如同跗骨毒蛇般盘踞缠绕的冰冷触感!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重响!
柳倾城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沉重的沙袋,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次涌上,被她强行压下。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脸颊和手背的伤口在撞击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挣扎着抬头,看向身旁。
烛烬沉重的躯体摔在不远处,姿势扭曲。巨大的冲击似乎并未让他醒来,反而让他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加奄奄一息。覆盖在他逆鳞伤口上的布条在坠落中早已脱落,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在撞击下再次崩裂,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泥污缓缓渗出。然而,让柳倾城瞳孔微缩的是,那伤口边缘,之前疯狂蔓延的青黑色诅咒纹路,此刻竟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僵滞”状态!
它们依旧盘踞在那里,散发着冰冷恶毒的气息,但其增殖和侵蚀的速度,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大幅减缓了!更让柳倾城心头剧颤的是,她自己手背上那道被烛烬指甲划破、之前与烛烬伤口紧贴的伤痕,此刻竟也传来一阵阵冰凉而轻微的“脉动”感,仿佛在呼应着烛烬伤口处那被压制的诅咒!她下意识地抬手,看到自己伤口边缘,竟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淡不可见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带来一阵阴寒的刺痛!
这感觉让她不寒而栗!诅咒…在通过那接触转移?!
“呃…”就在这时,烛烬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闷哼。他脊背上那六片青铜逆鳞,在昏暗的光线下急促地闪烁着明暗不定的青灰色光芒,仿佛在痛苦地挣扎。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污秽的诅咒气息,试图冲破金匮伏魔藤光膜带来的压制,再次爆发!
柳倾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用那只带着同样青黑纹路的手,猛地、死死地按在了烛烬脊背上那片血肉模糊、诅咒气息最浓烈的逆鳞伤口上!让两个流血的伤口,再次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停下!”她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
嗡——!!!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清晰的冰冷涟漪,瞬间以两人伤口紧贴处为中心爆发开来!柳倾城衣襟内的金匮伏魔藤纹路光芒大盛!那层包裹着两人的淡金光膜骤然明亮、凝实!如同一个坚韧的茧,将两人包裹在内!
烛烬体内,那即将冲破压制的狂暴诅咒力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如同沸腾的岩浆遭遇了万载冰河的倒灌,瞬间被强行冷却、凝固!那些青黑色的诅咒纹路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扭动挣扎,却被那圣洁坚韧的金光死死锁在伤口附近,寸步难移!甚至有一缕缕细微如发丝、却更加精纯的诅咒黑气,在藤蔓圣光的牵引下,被硬生生从烛烬的伤口处吸扯出来,顺着柳倾城手背的伤口钻入她的体内!
“啊——!”柳倾城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那钻入体内的诅咒黑气比之前更加阴毒、更加霸道!如同无数根烧红的冰针狠狠刺入骨髓,又瞬间冻结!她浑身剧烈颤抖,脸色由青白转为一种死寂的灰败,感觉自己一半身体如坠冰窟,一半灵魂却被投入熔炉灼烧!她清晰地“看到”那缕黑气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直扑她心脉深处盘踞的、之前被压制的那一丝诅咒寒意!两者瞬间融合、壮大!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和毁灭欲念的恶寒瞬间流遍全身,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和思想!
代价巨大,但效果同样惊人!
烛烬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的痉挛瞬间停止!急促闪烁的逆鳞光芒稳定下来,不再混乱明灭。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陷入一种更深沉、更平稳的昏迷状态。虽然气息依旧微弱,但那股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感大大消退。更让柳倾城心神剧震的是,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联系感”透过金匮伏魔藤的光膜和那冰冷的血契建立起来!
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饱含无尽痛苦、绝望与滔天恨意的嘶吼——那是十万灭魂钉下冤魂的诅咒在咆哮!她“看”到一片死寂幽绿的玄冰深渊,一条被锁链钉死的巨龙正用浑浊的眼眸凝视着她,那目光沉重如海!她甚至模糊地“感知”到烛烬丹田内那枚龙珠的轮廓——它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源点,更像一个布满裂痕、内部流淌着滚烫熔金与粘稠墨汁的混沌核心,其深处一点纯粹的金芒,正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稳定!
这就是他承受的一切吗?柳倾城心头巨颤,巨大的恐惧与被动的“感同身受”让她几乎窒息。这联系冰冷而痛苦,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与这恐怖的存在强行捆绑在一起。她猛地抽回手,如同被烙铁烫伤,身体因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而剧烈颤抖,蜷缩到角落,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污滑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的青黑色诅咒纹路在吸收了新的“养料”后,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丝,如同一条盘踞的毒蛇,正冰冷地注视着她。心脉深处那股壮大后的阴寒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带来持续不断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恶念侵蚀。
金匮伏魔藤的圣光正在缓缓收敛,光芒黯淡了许多,似乎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柳倾城知道,这圣藤和惊神木簪是她最后的依仗,但每一次动用,尤其是强行压制烛烬体内的诅咒,都要付出可怕的代价——她自己,正成为那恐怖诅咒转移的容器和缓冲!
她颤抖着,再次从怀中(万幸未被震落)摸出那枚小小的白玉药瓶。瓶身冰凉,里面的金创药已所剩无几。她咬咬牙,将最后一点珍贵的药粉,一半洒在自己手背那不断传来阴寒刺痛的伤口上,另一半则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最狰狞的逆鳞,撒在烛烬脊背上其他几道较深的伤口上。
清凉的药力带来些许安抚,但心脉深处的冰冷诅咒依旧顽固地盘踞着。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四周。
这里不再是漆黑的地穴,而是一个巨大、空旷、散发着无尽苍凉气息的地下空间。
他们坠落的洞口在头顶极高处,如同一线微光。四周是巨大无比、切割整齐的黑色玄武岩壁,其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万年玄冰。寒气比之前的九幽锁龙阵更加精纯、更加沉凝,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坚冰地面,倒映着上方微弱的星光。
空间呈巨大的圆形穹顶结构,空旷得令人心悸。穹顶极高,隐约可见无数倒垂下来的、粗大如殿柱的幽蓝冰棱,散发着森森寒气。在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呈现出深邃青铜色光泽的巨大棺椁!棺椁高达数丈,造型古朴厚重,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镜面,却流转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死寂气息。它静静地矗立在冰面之上,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严和孤寂。棺椁的周围,地面上铭刻着极其复杂、散发出淡淡幽蓝光芒的巨大环形符阵,符纹古老玄奥,充满了禁锢与封印的意味!
而在棺椁的基座旁,靠近柳倾城和烛烬坠落的位置不远处,竟然矗立着一座丈许高的黑色石碑!
石碑材质似玉似石,漆黑如墨,却光滑温润。碑面之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巨大而诡异的石刻浮雕!
浮雕的核心,赫然是一条被无数道粗大锁链贯穿、缠绕、死死钉在巨大石碑(形似棺椁)之上的巨龙!巨龙的形态与玄冰渊底的老龙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庞大、威严!其龙首高昂,似乎在向天发出不屈的咆哮!但最刺目的,是巨龙的心脏位置,被一柄造型奇古、缠绕着荆棘般符文的巨大青铜长矛贯穿!矛尖深深没入石碑!而石碑周围,刻满了无数跪伏在地、形态各异、散发着虔诚与狂热气息的渺小身影——那些身影的服饰,赫然带着古老天墉城、青云门等仙门巨擘的徽记雏形!
在这“钉龙图”的下方,是另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无数形态扭曲、如同在炼狱中煎熬哀嚎的生灵魂魄,他们的痛苦和怨毒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汇聚,最终注入一根根正在被锻造的巨大黑色长钉之中!那些长钉的形态…与玄冰渊中钉在老龙身上的灭魂钉如出一辙!
十万灭魂钉!竟是这样炼成的?!柳倾城看着那石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仙门…他们不仅屠龙,还要用万灵之魂来炼制折磨龙的刑具?!这哪里是仙?分明是比妖魔更可怕的邪魔!
石碑的最下方,刻着几行极其古老的文字,笔锋凌厉如刀,带着冲天的不甘与悲怆:
“吾族何辜?承天地之精,秉大道之运,遨游星海,牧守山河!仙门何毒?假天道之名,行屠戮之实!抽吾血,炼吾骨,钉吾魂!万灵怨毒,铸此灭魂凶钉!十万劫数,难消此恨!此仇此恨,倾尽三江四海之水,难洗万一!若后世血脉不绝,见吾遗骸,焚此棺椁!释万灵之怨!断仙门之根!玉石俱焚,在所不惜!——敖烬绝笔。”
敖烬?!烛烬?!柳倾城猛地看向旁边昏迷的烛烬!这名字…是巧合?!还是…
石碑的落款,是一个极其复杂、仿佛龙蛇纠缠、又似星辰运转的玄奥印记,印记的中心,赫然是一个残缺的、与烛烬脊背上那青铜逆鳞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而在这印记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极其不起眼的标记——那是一个由几道简单弧线勾勒出的、怀抱琵琶、仰首望天的女子侧影!
这女子侧影…柳倾城看着那模糊的刻痕,心头猛地一跳!那姿态,那怀抱乐器的动作…竟与她独坐玲珑轩窗边、怀抱琵琶远眺的姿态有几分神似?!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空旷冰冷的墓室!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柳倾城耳膜刺痛,心神剧颤!
只见那中央的青铜巨棺,表面那层光滑如镜的青铜色光泽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棺椁周围地面上那巨大的环形幽蓝符阵,光芒瞬间暴涨!无数古老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飞速流转!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无尽怨恨与禁锢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载的洪荒巨兽,缓缓苏醒!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昏迷中的烛烬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脊背上那六片青铜逆鳞如同感应到了同源却又充满怨毒的召唤,青灰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目无比!他丹田内那枚沉寂的龙珠核心,那一点纯粹的金芒疯狂闪烁、膨胀!无数粘稠如墨的诅咒黑气失去了金匮伏魔藤光膜的强力压制,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在他皮下游走凸起,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他那血肉模糊的逆鳞伤口处,暗金色的血液如同沸腾般咕嘟作响,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怨毒气息!一股远超之前的、足以将整个古墓都彻底冰封、湮灭的毁灭性能量,正在他体内以恐怖的速度凝聚!
“不!停下!”柳倾城失声尖叫!她清晰地“感知”到烛烬体内那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恐怖力量!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那青铜巨棺散发出的庞大怨念与禁锢意志,如同引信,正在疯狂地刺激、点燃烛烬体内积压的十万怨毒!它们仿佛是同源的诅咒,此刻正在产生致命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环形符阵光芒猛地一收,凝聚成数道幽蓝色的光索,如同有生命的巨蟒,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气,闪电般朝着柳倾城和烛烬缠绕而来!目标明确——镇压!禁锢!或者…彻底抹杀一切闯入者!
内外交攻!绝杀之局!
柳倾城看着那缠绕而来的冰冷光索,看着身侧烛烬那即将彻底爆发的毁灭身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最后一丝侥幸。金匮伏魔藤的光芒在刚才的爆发后已极其黯淡,惊神木簪在坠落中也不知所踪。她还有什么?
琵琶!她猛地想起石碑上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刻痕!这是最后的、唯一的、荒谬的线索!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旁边散落的包袱(竟然奇迹般地还在),从中扯出那把半毁的琵琶!琴弦崩断大半,琴身开裂,沾满血污和冰屑。她死死抱住这残破的乐器,如同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该弹什么?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就在那冰冷的光索即将触及她身体的瞬间,一个源自血脉深处、被石碑刻痕和这绝境激发出的、冰冷而空灵的曲调碎片,如同冰河解冻般,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源自绝望的本能,柳倾城的手指,带着满手的血污和冻伤,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拨动了那仅存的、布满裂痕的琴弦!
铮——!
一声微弱、干涩、甚至有些走调的琵琶声,在冰冷死寂的古墓中,孤独而倔强地响起!
这声音如此渺小,与那恐怖的棺椁气息和缠绕而来的光索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然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异变陡生!
铮——!
那一声微弱、干涩、甚至带着破音走调的琵琶琴音,在充斥着毁灭气息与古老怨念的冰冷墓室中响起,渺小得如同狂风巨浪中一只蚊蚋的振翅。
然而,就在这声不成调的琴音响起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怀抱琵琶的女子玉像,空洞的眼窝深处,两枚黯淡的菱形晶核骤然爆发出两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光束!光束并非射向柳倾城或烛烬,而是精准无比地打在了柳倾城怀中那半毁琵琶的琴身之上!
嗡鸣声陡然拔高、变调!那残破的琵琶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断裂的琴弦在光束中疯狂震颤、嗡鸣!崩裂的琴身缝隙里,无数细密的、如同冰晶凝结般的幽蓝符文疯狂涌现、流转!一股宏大、冰冷、空灵,却又饱含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意志的古老韵律,以琵琶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充斥了整个墓室空间!
这并非攻击性的音波,而是一种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共鸣”!
当这股冰蓝色的空灵韵律扫过那缠绕而来的幽蓝光索时,那些由棺椁符阵凝聚、充满禁锢怨念的索链,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发出痛苦的哀鸣,瞬间崩解、消散!
当这股韵律扫过那巨大的环形符文法阵时,法阵上疯狂流转的幽蓝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那凝聚的庞大怨念与禁锢意志,仿佛受到了同源却更高等力量的干扰,出现了瞬间的混乱与迟滞!
当这股韵律扫过那巨大的青铜棺椁时,棺椁表面剧烈荡漾的青铜光泽猛地一滞!那股正在苏醒的、充满怨恨的洪荒巨兽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咆哮,苏醒的进程被强行打断!棺椁周围弥漫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
“吼——!!!”
而最让柳倾城心神俱裂的是,当这股冰蓝色的空灵韵律扫过烛烬身体的瞬间!
昏迷中的烛烬,如同被投入滚油一般,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疯狂的嘶吼!这嘶吼不再压抑,充满了被同源力量强行刺激、又被强行压制而引发的、叠加了龙珠怨毒诅咒的双重痛苦!他脊背上那六片青铜逆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青灰色光芒!鳞片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裂纹!
嗤啦——!!
他脊背上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彻底炸开!粘稠的、混合着无数疯狂扭动诅咒符文的暗金血液如同高压喷泉般激射而出!一股凝练到极致、污秽与毁灭交织的暗金黑芒,带着焚灭万物的意志和冻结灵魂的恶毒,如同失控的孽龙,猛地从他伤口处喷薄而出,目标——赫然是那尊怀抱琵琶、正在发出空灵韵律的玉像!
“不——!”柳倾城失声尖叫!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玉像似乎是在帮她压制棺椁和法阵,可为什么又会刺激烛烬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反击?!
那暗金黑芒的速度快如闪电!带着烛烬体内十万怨毒诅咒最狂暴的宣泄!瞬间便已扑至玉像面前!玉像散发的冰蓝韵律试图阻挡,但那黑芒蕴含的毁灭本质太过霸道,冰蓝光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眼看那足以湮灭神魂的污秽黑芒就要将玉像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怀抱琵琶的玉像,似乎感应到了毁灭的降临。它那低垂的眼睑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闪避,更像是一种…释然?
它怀抱琵琶的双臂猛地张开一个奇异的弧度,仿佛在拥抱那毁灭的冲击!同时,它口中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嗡——!!!
玉像身上流转的冰蓝色光芒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圣洁!不再试图阻挡,而是如同最坚韧的流水,轻柔地包裹向那道狂暴的暗金黑芒!光芒的核心,不再是纯粹的冰寒,而是显化出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淡金色光晕!这光晕的气息,竟与柳倾城衣襟内金匮伏魔藤的圣光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精纯!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冰水!暗金黑芒被那圣洁柔和的冰蓝光晕包裹、消融!构成黑芒核心的无数诅咒符文发出无声的、极其尖锐凄厉的哀嚎,如同雪融般迅速消散!但那黑芒中蕴含的、属于烛烬龙珠本源的毁灭力量,却并未被完全净化,反而像是被那冰蓝光晕引导、驯服了一丝!
这股被短暂驯服、剥离了大部分诅咒污秽的龙珠本源力量,并未消散,而是被那冰蓝光晕牵引着,如同百川归海,猛地倒灌而回!
目标——竟然是柳倾城!
那缕被剥离了污秽、精纯了数倍的龙珠本源能量(虽然依旧狂暴),混合着玉像最后散逸的冰蓝光晕,化作一道凝练的冰蓝金流,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柳倾城怀中那半毁琵琶的琴身之中!紧接着,通过柳倾城紧抱琵琶的双手,如同决堤的冰河,霸道地冲入了她的体内!
“啊——!!!”
柳倾城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一股无法想象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洪流瞬间撕裂了她的经脉!那感觉,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冰针在她体内每一寸血肉中疯狂穿刺、搅拌!一半身体如同被投入万载玄冰深渊,血液骨髓都要冻结成冰晶!另一半身体却如同被丢进了熔岩地核,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熔炼!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被强行撑大的脆弱皮囊,随时会彻底爆开!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鲜血中不再是纯粹的鲜红,而是夹杂着点点冰蓝色的晶屑和极其细微的金色光点!她的皮肤下,无数冰蓝色的经络纹路如同被点亮般浮现,却又被狂暴的金色能量冲击得寸寸断裂!脸颊和手背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混合着冰晶涌出!
更可怕的是,她体内那盘踞在心脉深处的、壮大后的诅咒寒意,在这股外来龙珠本源能量的冲击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冰冷的怨毒恶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脆弱的防线,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神志!无数怨毒的嘶吼、冰冷的诅咒、绝望的哀嚎在她灵魂深处炸响!玄冰渊底十万钉魂的惨象、老龙浑浊悲哀的眼神、烛烬燃烧金焰的冰冷瞳孔……无数碎片化的恐怖画面疯狂闪现!
“杀…杀…杀光…仙门…贱种…”一个冰冷、怨毒、充满了毁灭欲念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疯狂咆哮,几乎要取代她本身的意识!
“不——!!”柳倾城仅存的一丝自我意识在疯狂呐喊、挣扎!她死死抱住那仿佛重逾千斤、又像唯一救命稻草的琵琶,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衣襟内的金匮伏魔藤纹路感受到主人灵魂即将崩溃的巨大危机,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温润坚韧的圣光死死护住她的心脉核心,如同怒海狂涛中的孤岛!
就在她灵魂即将被内外双重毁灭力量彻底撕碎的刹那!
嗡——!!!
她怀中那吸收了龙珠本源和玉像力量的半毁琵琶,琴身猛地一震!一道奇异的、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古老的冰冷曲调碎片,如同破开冰封长河的利刃,带着一种抚慰灵魂、镇压混乱的奇异韵律,猛地在她灵魂深处奏响!
这韵律出现的瞬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冲入她体内、狂暴肆虐的冰蓝金流(龙珠本源与玉像冰魄),在这股古老曲调的引导下,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其狂暴之势骤然一缓!它们不再疯狂地冲击撕裂她的身体,反而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顺着她体内那被金匮伏魔藤圣光守护的心脉核心,流转起来!所过之处,那被撕裂的冰蓝经络纹路开始被强行修复、加固!虽然依旧带来刺骨的冰寒剧痛,但那种爆体而亡的危机感却大大减弱!
更让柳倾城心神剧震的是,这股被琵琶韵律引导的冰蓝金流,在流转到她手背那道与烛烬伤口相连、盘踞着诅咒纹路的伤口时,竟然主动地、贪婪地吞噬、融合了那些诅咒黑气!诅咒的阴寒恶念被那冰蓝金流中蕴含的、源自玉像的净化之力强行剥离、中和!而那被剥离了恶念、精纯后的诅咒本源(一种纯粹冰冷的能量),则被冰蓝金流同化吸收,壮大着自身!
这过程痛苦而诡异!如同在剧毒的荆棘丛中汲取生机!
柳倾城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融合了部分净化后诅咒本源的冰蓝金流,在她体内流转一圈后,最终并未停留,而是通过她手背的伤口,如同找到了归宿般,再次反馈回了烛烬体内!
嗡——!!!
当这股被“净化提纯”过的冰蓝金流能量(融合了部分诅咒本源、玉像冰魄、龙珠本源)重新注入烛烬那血肉模糊的逆鳞伤口时,烛烬体内那原本混乱狂暴到极点的毁灭冲突,如同被投入了一剂强效的“镇静剂”!
“呃……”烛烬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空气的喘息。他脊背上疯狂闪烁、几欲碎裂的六片青铜逆鳞,光芒骤然一敛!虽然依旧青灰刺目,但那细密的裂纹却停止了蔓延!皮下游走的、凸起的诅咒纹路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增殖速度瞬间减缓了十倍不止!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了回去,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却不再失控的方式,重新沉向他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的龙珠!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紧密的“循环”,在柳倾城与烛烬之间,通过那金匮伏魔藤的圣光桥梁、通过琵琶的古老韵律、通过两人伤口相连的血契,强行建立了起来!
柳倾城的身体,成为了狂暴龙珠本源与玉像冰魄的“熔炉”,在琵琶韵律的引导和金匮伏魔藤的保护下,艰难地熔炼、提纯着能量,同时被动地承担着诅咒侵蚀的痛苦;而提纯后的能量,又反馈回烛烬体内,帮助他压制、修复着失控的力量,甚至…缓慢地修复着那枚濒临崩溃的龙珠?!
这循环极其脆弱,每一次能量的流转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对柳倾城)和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是爆体或诅咒反噬)。但,它确实在运转!它暂时维系住了烛烬那即将崩溃的龙珠核心,也强行吊住了柳倾城被内外夹击、濒临崩溃的性命!
代价是,柳倾城清晰地感觉到,那盘踞在心脉深处的诅咒寒意,虽然被冰蓝金流剥离、净化了一部分恶念,但每一次能量流转,都有新的、被剥离了恶念后的冰冷诅咒本源沉淀下来,如同烙印般加深着她与烛烬之间那道冰冷的“血契”联系!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被永久地改变、玷污,与这个恐怖的“怪物”越绑越深!
那怀抱琵琶的玉像,在发出最后一道冰蓝光束、完成那关键的引导后,身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它低垂着眼睑,怀抱琵琶的姿态依旧,却再无一丝灵性流转,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守护的力量,重新化为了一尊冰冷的石雕,静静地矗立在冰原之上。
墓室中央,那巨大的青铜棺椁在玉像力量消散后,再次散发出危险的波动,幽蓝符阵的光芒也开始重新凝聚。但棺椁的苏醒似乎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干扰,那股洪荒巨兽的气息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可阻挡。
冰原死寂,只剩下柳倾城痛苦压抑的喘息,和烛烬逐渐平稳下来的微弱呼吸。两人躺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身体通过那无形的“循环”和鲜血的伤口紧紧相连。柳倾城怀中抱着那半毁却散发着微弱幽蓝金芒的琵琶,衣襟内的金匮伏魔藤光芒黯淡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
头顶极高处,那坠落的洞口,隐隐传来碎石滚落和模糊的人声呼喝!
镇魔司的人…快下来了!
前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青铜棺椁与符阵,后有即将追至的镇魔司强敌!而维系着两人性命的那脆弱“循环”,如同悬于发丝的千钧巨石,随时可能断裂!
绝境未脱,杀局环伺。而柳倾城,这个曾经的临安花魁,此刻却被迫成为了维系一个恐怖“怪物”生命的关键枢纽,她的身体与灵魂,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改造与侵蚀。金匮伏魔藤、惊神木(琵琶)、玉像之力、龙珠本源、十万诅咒…这些足以震动仙魔两界的恐怖力量,正以她的凡躯为战场,进行着惨烈的交融与对抗。
她艰难地睁开被汗水血污模糊的眼睛,望向身旁烛烬那张在痛苦中依旧轮廓分明、布满血污的脸庞。那双燃烧金焰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霜。他们之间那道冰冷而深入骨髓的血契联系,如同命运的锁链,将她牢牢锁在了这无解的困局之中。石碑上怀抱琵琶女子的刻痕、玉像最后的引导、还有那句“破局闲子”的预言…这一切,究竟要将她推向何方?
琵琶的冰冷触感硌着她的胸口,一丝微弱的、源自那古老韵律的冰冷清明在她混乱痛苦的意识中艰难维持。
不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