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凝结的巨手拍碎观测台栏杆时，艾瑞斯拽着姬星澜扑向星象仪底座。碎石擦过脸颊，她尝到血腥味，却顾不上擦拭——那只由黑暗组成的巨手正在顶端上抓挠，每次触碰都让石砖迅速风化剥落。
"抓紧！"艾瑞斯将发扣星盘按进底座凹槽。星象仪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十二根指针突然脱离，悬浮组成圆环。姬星澜感到失重感袭来，下一秒整个人被吸入旋转的星光漩涡。
传送的眩晕感持续了足足十秒。当视野重新聚焦时，她发现自己跪在某种飞行物的甲板上，夜风裹挟着云絮呼啸而过。艾瑞斯正在前方与两名穿星纹制服的人交谈，语速快得听不清内容。
"——第三哨所全毁，卡尔长老启动自毁法阵才阻止黑潮扩散。"
"主塔的防护罩呢？"
"撑不过双月交汇之夜..."
姬星澜挣扎着爬起来，眩晕感让她撞上了船舷。这一撞让她彻底清醒——他们正在千米高空中飞行，下方是绵延不绝的发光森林，而前方...她呼吸停滞了。
星辰高塔。
即使在地球最夸张的科幻电影里，她也没见过这样的建筑。七座尖塔呈螺旋状环绕主塔，塔身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星光构成。每座塔顶都悬浮着巨大的星盘投影，彼此间有光带相连，组成立体星图。最令人窒息的是主塔顶端——那里没有实体结构，只有不断坍缩又重组的微型星系，宛如被囚禁的宇宙。
"星槎还有三分钟抵达外环码头。"艾瑞斯不知何时来到身侧，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喝了它，能缓解空间跳跃的不适。"
液体入口像液态薄荷，从喉咙清凉到胃底。姬星澜注意到艾瑞斯的星云瞳孔比之前暗淡，银发间多了几缕刺眼的白丝。
"那是..."
"星辰高塔的外环学院。"艾瑞斯指向最近的一座实体建筑，"我们暂时安全了。"他顿了顿，"暂时。"
星槎降落在水晶台子上时，姬星澜看清了所谓"外环"的真面目——七座浮空岛环绕着主塔，每座岛上都有风格迥异的建筑群。他们的降落点是最外围的岛屿，建筑多为灰白色石材，学院广场中心矗立着十二星座雕塑。
"跟紧我。"艾瑞斯抓住她的手腕，"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
穿过拱门时，姬星澜的星盘印记突然发烫。她惊愕地发现拱门内侧刻满发光的符文，随着她的接近，那些符文像受惊的鱼群般游动起来。更诡异的是，她能看懂其中几个符号的含义——"禁止"、"探测"、"伪装"...
"果然..."艾瑞斯眯起眼睛，"你对星文有先天感应。"他加快脚步，"这解释了很多事。"
学院内部比外观庞大得多。回廊不断分岔又交汇，某些转角处的空间明显扭曲，让他们一步跨过百米距离。途中遇到的师生都穿着星月纹长袍，见到艾瑞斯纷纷行礼，投向姬星澜的目光却充满警惕。
最终他们停在一间圆形石室前。艾瑞斯念出音节古怪的咒文，石门化作水幕。踏入瞬间，姬星澜的耳膜因气压变化嗡嗡作响——石室内部空间比外部大十倍，穹顶是动态的星空投影，地面则刻着直径五米的星盘。
"我的私人研究室。"艾瑞斯弹指点亮壁灯，"接下来七十二小时，这里是全高塔最安全的地方。"
灯光下姬星澜才注意到，艾瑞斯的白袍下摆沾着可疑的黑色污渍，那些污渍像活物般缓慢蠕动。他利落地割断污染部分，布料落地立刻化为灰烬。
"现在，"他转向姬星澜，从虚空抓出一本皮质笔记，"既然星辰选择了你，我们得抓紧时间。"笔记自动翻到某页，悬浮在半空，"这是最基础的星盘结构。"
页面上绘制的星盘与姬星澜见过的任何星图都不同。它由七层同心圆组成，每层都刻满微型符文，中心点不是北极星，而是一个多面体晶体。
"第一层代表七大主星。"艾瑞斯指尖亮起银光，在虚空中复制出立体投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说一个名字，对应的符文就亮起来，"你手腕上的印记就是简化版星盘。"
姬星澜下意识抚摸印记。投影随之变化，七颗主星的位置与她记忆中北斗七星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对吧？"她抬头问道，"我们世界的北斗七星..."
"是星辰之力的七个锚点。"艾瑞斯点头，"所有被星辰祝福的世界都能观测到它们。"他突然抓住姬星澜的手按在投影上，"现在，试着感受天枢星。"
接触的刹那，姬星澜眼前炸开无数光点。她"看"到自己的意识沿着银色丝线疾驰，穿过星云与陨石带，最终撞进一颗蓝色恒星。难以形容的能量洪流席卷全身，她尖叫着想要抽手，却发现肢体不受控制——她的右手正在自动结印，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过千百次。
"不可思议..."艾瑞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次接触就能建立星力通道..."
剧痛中，姬星澜注意到某个异常：流入体内的星力在接近心脏时，会被锁骨下的七芒星胎记截留大半。更奇怪的是，被过滤的星力变得...不对劲。它们不再纯净，反而掺杂着丝丝黑气，就像...
就像袭击哨所的黑雾。
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她拼命挣扎，终于挣脱艾瑞斯的钳制，踉跄后退撞上书架。数十本古籍哗啦啦砸落，其中一本自动翻开展现插图——画着与她胎记一模一样的七芒星，下方标注却是"禁忌星纹，叛星者标记"。
艾瑞斯捡起古籍时表情凝固了。他看看插图，又看看姬星澜的锁骨，星云瞳孔剧烈波动："你从来没提过这个胎记。"
"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姬星澜揪紧衣领，"在我们世界这只是普通胎记！"
"普通？"艾瑞斯冷笑，"能吸收并转化星力的胎记？"他猛地合上古籍，"你知道叛星者为什么被追杀吗？就因为他们体内有这种转化器，能把星辰之力变成腐蚀一切的暗能！"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书架上的水晶器皿纷纷爆裂，星空投影扭曲成可怕的形状。姬星澜感到胎记处传来灼烧感，低头看见黑气正从自己皮肤渗出，在空中组成模糊的星座图。
艾瑞斯迅速结印，十二道银光从袖中射出钉入地面："来不及了...他们找到我们了。"他拽起姬星澜冲向星盘，"只能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不是叛星者。"艾瑞斯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星盘中心，"星盘试炼会揭示本质——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还有希望；如果不是..."他露出惨淡的笑容，"至少能拉着你同归于尽。"
星盘开始旋转，七层圆环各自以不同速度转动。姬星澜被无形的力量按在星盘中心，看到艾瑞斯退到边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星光凝聚的匕首。
"听着！"他的声音在能量风暴中断断续续，"无论看到什么...别相信...那不是真的..."
话音未落，星盘爆发出刺目强光。姬星澜感到意识被撕成两半——一半留在剧烈疼痛的躯体里，另一半却坠入无尽的记忆漩涡。在漩涡深处，她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
地球上的自己，正站在某座古老观星台上，手持与艾瑞斯一模一样的星盘。而更遥远的黑暗里，有七双眼睛同时睁开，发出饥饿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