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秋的风刚刚起,江城医科大学的梧桐树落下第一片叶子。
沈见溪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手里捧着那本看了三遍还没看懂的《生理学导论》,阳光斑驳落在书页上,像一张微微泛黄的底片。
她戴着一副旧眼镜,镜框边缘有轻微磨损,衣着朴素,头发被松松地扎成一个低马尾。说不上特别漂亮,但她的安静总像一块不被打扰的琥珀,沉静而温暖。
而陆则川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新生报到那天。
他是学生会负责接待的老生,外貌干净俊朗,穿着蓝白校服站在人群中却仍然醒目。新生来来往往,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茫然。而他一眼就看到她——那个背着灰色帆布包,低头写登记表,脸上带着一点疲惫却仍保持礼貌微笑的女孩。
他问她：你叫沈见溪
她点头,声音不高,我是新生。
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会在他的生命里占据那么深的位置,像深海下沉的贝壳,悄无声息却再也无法取出。
沈见溪性格内敛,不善交际,平日里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班级群的热闹跟她无关,连点外卖都用别人推荐的链接。
而陆则川,却是系里公认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篮球打得好,甚至有过一段时间因为一次志愿急救的英勇行为被全校公众号采访。
两个人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在大一的晚自习分组中被老师临时配到了一起。
医学导论报告两人一组,老师说,沈见溪,你跟陆则川一组吧。
她抬头看他一眼,他冲她笑了笑,坐到了她身边。
你好,我是陆则川。他说,声音温和。
我知道。她回答,语气平静。
那你想选什么方向写他问。
精神疾病的社会认知。她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语速很快,我查过数据,抑郁症在当代青年中……很普遍。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挺好,挺有意义的。
她看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接受得这么顺利。
他们开始一起做项目,一起在图书馆查资料,一起晚上在教学楼开小会。她逐渐发现他并不是传闻里那种爱出风头的男生,相反,他细心又克制,对她提出的所有观点都认真倾听,从不打断。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教学楼五楼写完报告,他送她下楼。
那天风很大,她手里夹着几页打印的文献,被风一吹,飞出好几张。他快步跑去捡,一张一张地拾起来,捧在手里还给她,纸角已经有些褶皱。
下次打孔夹起来吧,不然容易散。
好。她接过纸。
然后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晚上回宿舍会经过那条暗巷吗他忽然问。
她点头,我走小路快一点。
以后别走那儿了。他说,我送你。
可是你……
我每天都晚走,反正顺路。
她没再拒绝。
从那天开始,沈见溪每天晚自习之后都能看到他站在教学楼门口,背着书包,等她。
他很少说太多话,偶尔问她今天还好吗、你中午吃饭了吗,她点点头或轻声回答。
他不急,也不逼问。他就那样陪着她,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楼下,一次,两次,十次,变成了习惯。
她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来慢慢放下防备,开始主动说：今天我查到了一个关于早发型精神疾病的案例,要不要看一下
他点头,好。
有时他会在她感冒时递一杯姜茶,在她发烧请假时帮她请假交作业；也有时她在图书馆睡着,他悄悄放一瓶酸奶在她桌上。
她从来没问他为什么,他也从不解释。
那是一种缓慢的靠近,不惊不扰,却牢牢生根。
大二的时候,两人正式在一起了。
没有表白。
她在实验楼外问他：你下周生物化学实验准备好了吗
他看着她,你关心我,是不是说明你也喜欢我
她愣了一下,脸红得厉害。
他笑着凑近她,说：那我们试试看
她轻轻点头。
他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
那段时间是沈见溪记忆里最温柔的时光。
两人一起上课,一起坐在食堂角落里吃饭,一起去江边骑车。他会在下雨的时候给她带伞,在她手冷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放进自己衣袋。他甚至学会了做番茄鸡蛋面——虽然不好吃,但她还是吃完了。
有次她问他：你以前喜欢我吗是在新生报到那天
他说：不是。
她惊讶,不是
是在你走进教学楼,低头看书的时候。阳光落在你眼镜上,那一刻我知道,是你了。
她听完之后低头笑了。
然后她捏着他的手指,那你不能骗我,不能丢下我。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好。
她不知道,他在说谎。
那年冬天比往年都冷,江城少有地下了两场雪。
沈见溪第一次见陆则川脸色那么差,是在考试周前的某天下午。
她在图书馆复习,一抬头就看到他坐在她对面,脸色发白,额头细汗,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你不舒服她放下笔,声音压低。
他摇摇头,没睡好。
她知道他最近在兼职医院实习,白天上课,晚上在急诊科值班,睡眠断断续续。
你别熬了,考试完就请假。
没事,他笑了一下,脸色却还是苍白,再撑几天。
她递给他一颗糖,是她习惯性随身带的葡萄糖片,你低血糖
他没有否认,接过吃了下去。
那天他陪她复习到晚上十点,临走时站起来明显晃了一下。
她伸手扶他,他轻轻靠了一下她肩膀,然后很快松开。
送你回去。
你这样还送我
你看起来比我还虚。
她无奈,你真是……好强。
他说：你还不是。
回宿舍路上他沉默得很,风吹得很冷,她想给他围围巾,他却摆摆手,说自己不怕冷。
那天夜里她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个梦,梦里他躺在医院病床上,一言不发。
第二天醒来,她拿起手机想发条信息问他怎么样,但又删了。
他从不主动说累,也不喜欢别人问。
这份倔强,她也有过。
直到考试结束那天,他突然在图书馆晕倒。
她从朋友微信里听说他被送到了校医院,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输液,眼皮耷拉着,脸色蜡白。
医生说是低血糖加疲劳过度,再加上有贫血,晕倒不足为奇。
他自己不说,医生叹口气,再迟一点就得送市医院了。
她坐在他床边,看着他输液,手背的血管突出得厉害,指节微微发青。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无所不能的。
等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他试图笑一笑,别担心,我就是……睡着了。
陆则川,她握着他的手,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沉默几秒,转头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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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她不信,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好,体检也推了两次,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笑着捏捏她的手,就算生病,我还有你啊,你不就是将来的医生吗
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他吃饭少了,晚上经常咳嗽,原本清晰的肌肉线条也慢慢消瘦下去。
有一天晚上,她趁他睡着偷偷看了他包里的药瓶,里面是一些止痛和免疫抑制的药。
她查了那些药的作用,几乎一夜没合眼。
那天之后她不再问,但心里开始数日子——他一天吃几颗药,咳嗽几次,脸色发青的时候持续几分钟。
她开始查所有相关医学资料,甚至向实验室的助教打听相似病症。
她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无能为力。
她知道他在隐藏,在对抗,在保护她。
但越是这样,她越难受。
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不想你担心。
你不说我才更担心。
他捧住她的脸,轻声说：见溪,我想要你的人生,不止是我。
她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因为她突然明白,他在做选择——不是抛弃,而是保护。
但这种保护,太残忍。
期末结束后,他开始说想出去实习,说是去省外的医院轮岗三个月。
你才大三,哪来的实习机会
朋友帮忙安排的。
她不信。
你是要走了吧
他顿了一下,然后抱住她,只是一段时间,很快回来。
她哭了。
他说：我会给你写信的。
她点头,但心里隐约觉得——他不会回来。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
他真的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信,没有任何解释。
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去找过他室友,对方支支吾吾只说是出国深造,但她打了他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甚至托了关系去查他的学生系统信息,发现他办理了休学。
她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那份休学申请表的截图,眼泪无声地落下。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说：我每天都晚走,顺路送你。
她想起他给她夹菜,说：你挑食,不健康。
她想起他冬天为她捂手,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可现在,她的心,比手还冷。
她开始不去图书馆,不参加社团,甚至一度想退学。
直到辅导员找她谈话：你是沈见溪陆则川走之前托我转一句话给你。
他说：你一定要好好读完医学院。
她那一刻突然明白,他是故意不告而别,是怕她留不住,是逼她成长。
她没有选择,只有接受。
沈见溪重新回到医学的轨道,是在那个春天。
阳光很暖,院系组织了一次实地病房参观实习。
她站在病房外,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一边查房一边讲解病例,语气从容、逻辑严谨,目光温和,像是在用语言替患者缝合伤口。
她第一次意识到,医生不是治病救人的神,而是黑暗中最稳定的一道光。
你来读医,不只是为了他。那天,她回到宿舍后照着镜子说,你也可以为了你自己。
从那天起,她开始主动申请课题组,去外院做临床见习,参加全国大学生医学科研比赛,甚至代表学校去外省讲演。
她逼自己每天从早六点到晚十点不停歇,别人说她像疯了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在和自己争。
争一口气,争一个念头：不能倒,不能垮,不能忘。
有一年冬天,她在ICU实习,一位年轻产妇因大出血被推进抢救室,她跟着老师一起上了台。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整个抢救持续了三个小时。
结束后,她坐在走廊地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
带教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第一次看到这么严重的病例,还挺稳的。
她只是笑了一下。
她想说,她早就习惯了看到生命在眼前溃散。
在她成为医生的那几年里,很多事都变了。
她的眼神变得更沉稳,说话更有条理,心也更硬。
但有一件事没有变。
她从未真正放下那个叫陆则川的人。
哪怕时间过去五年。
哪怕她从未再联系上他。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如果再见,他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已经完全康复是不是去了国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
她在医院接触了太多短暂的人,她知道死亡的残酷,也明白命运的无常。
可心底那道门,就是不愿意关。
直到那天,命运重新打开那扇门。
那是一个普通的急诊夜班,医院人满为患,轮班的护士喊她去前台处理一位重度腹痛的年轻男性,说是昏倒在地铁口被送来的。
她戴好手套和口罩,推开抢救室的门,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那人微微睁开眼,喃喃叫出：见……溪……
她的世界瞬间静止。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下意识抓紧了笔,准备急诊评估。
护士惊讶地看她,你不认识他
现在他是我的病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划开了五年来她忍住的所有情绪。
陆则川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腹部绞痛严重,CT显示为肠粘连并发肠梗阻,必须紧急处理。
她冷静地下医嘱、签抢救同意、联系外科会诊,一系列流程如教科书般精准。
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在发抖,心在颤。
手术安排在凌晨两点。
术前谈话时,他看着她,声音低哑,你变了。
她看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对不起。
这话不是现在说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那一夜,她没有合眼,直到他被推进手术室。
她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着眼,脑海里是他离开的那个冬天。
他走了,把她的心也带走了。
现在他回来了,却是以病人的身份。
命运到底是好是坏,她已经无法判断。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医生说情况控制得不错,需要静养。
她第一时间跑去查看术后记录,看着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心里涌上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当他醒来的时候,她坐在他床边,一句话没说。
你生气吗他问。
没有。
你恨我吗
也没有。
那你还……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我当年确诊的是‘慢性再生障碍性贫血’,重型,医生说如果不能尽快移植,可能活不过两年。
她听见了,手却在颤抖。
我不想让你陪我等死。他说,我那时候觉得,最好的方式是让你恨我。
那你成功了。她说。
见溪……他试图伸手去握她的手。
她站起来,你现在是我的病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
她没有哭。
她觉得自己哭干了眼泪。
但夜里回到宿舍,她坐在床上看着那本泛黄的生理学笔记,终于眼泪滑落。
那是他送她的。
上面写着一行字：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救人如初见。
陆则川的术后恢复并不顺利。
肠粘连手术虽然成功,但他的体质较差,感染控制得不够理想。术后第四天出现发热,白细胞升高,疑似继发细菌感染。
沈见溪作为主治组的跟进医生,不得不频繁查看他的病程记录和用药调整计划。
她强迫自己保持专业。
但每次推开病房门,看见他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憔悴,睫毛抖动着忍痛的时候,她都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装作冷静地走过去。
今天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左下腹有点钝痛。
程度
五分。他顿了顿,看到你就降到三分。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他笑了笑,轻声说：你变得很厉害,沈医生。
她盯着体温单不语。
你现在穿白大褂的样子,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陆先生,请配合我们治疗。
哦,对,我忘了,我们现在不是情侣,是医生和病人。
他说完这句话后,竟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病例夹,指节都白了。
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心跳如擂鼓。
她以为自己已经过了会为他心动的年纪。
结果,只是一句玩笑,她就慌了。
她开始逃避。
安排值班的时候特意避开他那层楼的班次,把随访交给别的实习医生去跑,每次查房都尽量压缩时间。
可他似乎早就察觉,既不多问,也不强求。
只是偶尔,她远远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他会抬头看她一眼,什么都不说。
那种眼神,像是冬夜燃尽的余火,没有火焰,但还温着一层灰。
陆则川住院第十天那晚,沈见溪值夜班。
ICU里来了一位严重多发伤的青年,她从傍晚忙到凌晨三点,终于处理完全部检查与医嘱。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休息室,脱下口罩的时候才发现嘴唇都干裂了。
没过多久,护士跑来敲门。
沈医生,430房的陆先生低烧反复不退,想见你。
她本想让值班护士处理,可对方补了一句：他说如果你不来,他就不吃退烧药了。
她苦笑了一下,擦了擦脸,站起身,走吧。
她推开病房门时,他正半靠着床头,脸色泛红,眼神却清醒。
你又耍赖。
我没闹,他声音沙哑,我是真的……想你看看我。
她皱眉,你不是一直在看我
那不一样。
她走过去,拿出体温计重新测温,38.4,轻度发热,我加一剂退烧药。
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他看着她,语气柔和却带点倔强,见溪,我不是不想联系你,是我真的……那时候身体不允许。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我撑过来了。他说,我活下来了,就想回来看看你。
她的眼圈突然红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你当医生了,我很骄傲。
我本来想骂你,但骂不出口。
那说明你还是爱我。他轻笑,像少年时一样。
她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你欠我一句再见。
他沉默很久,然后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本来五年前就想给你。
她打开,是一条银色的细链,上面刻着：见溪,若失若得,终不负你。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临走那天。他说,但我没勇气。
她闭上眼,眼泪滑下来。
你走的那天,是我一生最难熬的日子。
我知道。我当时每天都在想你怎么过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回来
有。但我觉得我没资格。
他说完这句,沈见溪突然靠过去抱住他。
那是这五年来,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拥抱。
没有青春的热烈,也没有心动的悸动,只有再见时,那一刻终于松开的疼痛。
陆则川的康复比预期更顺利。
两周后他正式出院,离开病房那天,阳光正好。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背影修长,像多年前在校园里那样,走在沈见溪身侧,安安静静,却让她莫名心安。
你去哪儿她问。
暂时不回老家,准备留在江城。他说,找个地方住下,等身体再好一点,重新考执医。
你还想做医生
当然。他看着她,如果可以,想回你们医院,跟你一起。
她心里忽然就热了。
你不怕再见面,我会讨厌你
那你可以骂我,我每天都让你骂。
你还挺自觉。
为了你,我愿意低声下气一辈子。
她没说话,但嘴角弯了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地址。
她接过,上面是江城市中心一处老小区的门牌号。
周末来吃饭,他顿了顿,轻声说,我做你最爱吃的番茄炖牛腩。
她点点头,我不一定有空。
那我等你,哪怕你不来,我也做着。
那天之后,他们没有正式在一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重新开始的话。
他们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互相靠近,慢慢接纳,不急不躁。
她偶尔下班会给他带一份夜宵,他也会提前备好电热毯和红糖水。
她习惯在他的小厨房里刷碗,他习惯站在阳台给她晾衣服。
生活慢慢有了我们这个词的温度。
有一次深夜值班,她赶上一台大出血手术,通宵未眠,回到他家时已是凌晨五点。
他开门看见她一身疲惫,二话不说拉她坐下,喂她喝完热牛奶,再帮她揉肩。
你太累了。他说。
医生都这样。她倚在他肩膀上,你不也一样吗
他叹了一口气,但你比我还拼。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
那一刻,她知道,他们都变了。
从那个草坪上牵手的青涩少年少女,变成了如今懂得守护彼此的成年人。
他们之间多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伤痕,也多了更多坚定的信念。
有天晚上,她突然问他：你怕死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就算死了,也有人会记得我。他看着她,认真地说,只要你还记得,我这一生就没有白活。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眶又湿了。
后来,医院举办了一场针对罕见病的医学讲座,邀请了几位病患代表发言。
陆则川报名了。
他在台上讲述了自己的患病经历、移植过程以及如今的康复状态。
我不是幸运儿,他对全场说,我只是有人爱,有人救,有人不肯放弃。
全场掌声雷动。
沈见溪站在人群里,看着他微笑着说完那句话,眼里闪着光。
她突然觉得,这五年的等待,所有的痛苦与沉默,值了。
真的值了。
有时候,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悄悄回头,发现那个人还在等你。
哪怕走得再远,哪怕错过了岁月,但爱,从未远离。
时间进入春天。
沈见溪和陆则川的生活,终于稳定了下来。
他们租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处老旧小区,屋子不大,但阳光充足,窗台上种着几盆绿植和香草。
日子如细水长流般静好。
清晨一起出门,她穿白大褂,他背医书。
夜晚并肩回家,她去洗澡,他下厨做饭。
饭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老电影,或者出门散步,到巷口买一份热乎的糖油粑粑。
他们不再说未来有多远,也不再问彼此是否后悔。
因为每一天,已是最好的答案。
那年春末,医院组织了一次青年医生公益义诊活动。
沈见溪作为主治医生代表出席,而陆则川则以病患康复志愿者身份参与。
他们并肩坐在主展板前,阳光洒在脸上。
有人拍下了那一幕,发到了医院公众号上。
配文是：愿我们都能遇见——那个让你变得更好的自己。
那条推文评论破万。
有人说羡慕,有人说感动,有人说,看完想谈恋爱了。
沈见溪刷到那条评论时,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转头看着身边的陆则川,他正在给一位孩子测血压,耐心而专注,像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陆医生。
嗯
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离开吗
他放下听诊器,看着她,眼神温柔：不会。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你太好了,我舍不得错过。
她鼻子一酸,转过头去不让他看到。
义诊结束那天傍晚,他们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望着水波粼粼。
我们还没正式谈过复合吧。他忽然说。
嗯
你愿意吗他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不会走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反扣住他的手掌。
那一刻,天边霞光万丈,湖面泛起微澜。
她心底那个空了很久的角落,终于被填满。
——
三年后。
他们站在婚礼台上,交换誓言。
我以医者之心,护你余生周全。
我以爱你之名,渡你世间风浪。
台下掌声如潮。
他牵着她的手,眼里全是深情。
那年我走得太急,没说再见。
现在我想说,我回来了。
她含泪一笑,轻声回应：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