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窗邂逅
我敢打赌,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比我更离谱的单身狗了。
别人脱单靠社交,我脱单,全靠做梦。
又见面了,知央。
梦里,那个帅得人神共愤的哥哥又一次准时出现在窗户对面。
他背后是简约又温馨的房间,和我家这边的窗户正好遥遥相对。
嗯,我趴在窗台上,小声嘟囔,
你再不来,我下一个梦境的帅哥就要来敲门了。
他嘴角轻轻勾起,酥得我骨头都快没了。
这梦做得太频繁,也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连他身上的香水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绝了,这年头做梦都带4D环绕嗅觉体验了
更诡异的是,我总觉得这不止是梦,更像是一扇门,连接着某个模糊不清的彼岸。
我,林知央,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最大的秘密就是这个梦中限定男友。
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窗边。
楼下,斜对面,就是那间常年空置的房间。
格局,窗户样式,甚至窗外那棵歪脖子树的角度,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它一直黑着。
回忆起我们梦里的对话,也是越想心里越毛。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说一些引导性的话。
像是在给我拼凑一个我不知道的故事。
知央,你不该忘了这里。
这扇窗,是我们唯一的通道。
搞得我跟什么天选之女似的。
我,天选打工人还差不多。
我越来越分不清,到底是我的梦照进了现实,还是我若有所思,把现实中的空房子脑补进了梦里。
直到今天,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下午。
我正准备享受周末,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响。
咔哒——
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那间空了至少三年的房间发出的。
我的天。
2
空屋来客
楼下那间万年空屋,来人了。
八卦之魂瞬间战胜了恐惧。
我拎着一袋根本没满的垃圾,鬼鬼祟祟地打开了门。
楼道里,搬家公司的师傅正抬着一个画架进门,一个高瘦的背影正在门口指挥。
麻烦放这边,谢谢。
他的声音和我梦里那个温柔的版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在这时,他也仿佛感应到了我的视线,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手里的垃圾袋啪地掉在了地上。
草。是一种植物。
真的是那张脸!一模一样!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一眼极快,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与……失望
毫无惊讶的感觉,却又仿佛已经识破了什么,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一跳。
嗨、嗨!我赶紧捡起垃圾,
你好,是新搬来的邻居吗我叫林知央,住你楼上。
他点了点头,吐出三个字:沈季言。
然后,就没然后了……
行吧,高冷男神是吧我懂。
那一整天,我心里都像有只猫在挠。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沈季言那张冷漠的帅脸。
带着一肚子的憋屈,我成功进入了梦乡。
窗对面,熟悉的温柔哥哥又出现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喂,我今天跟你打招呼了!你怎么那么冷淡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他轻笑出声,那声音又变回了梦里专属的调调。
知央,他隔着窗,
我们梦里一直都很亲密的,不是吗
我一时语塞。
这算什么
梦里撩断腿,现实装陌生
渣男!梦中限定的渣男!
还没等我吐槽完,他忽然朝我伸出手,
来找我,他说,梦也可以变成现实。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梦里的触感太过真实,我下意识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林知央啊林知央,你是不是傻,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带到现实里来
我下床,准备去喝口水压压惊。
手插进睡裤口袋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我大脑宕机了三秒。
哆哆嗦嗦地,我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一串钥匙!
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捏着那串钥匙,手心直冒冷汗。
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理智小人尖叫:快扔掉!这是陷阱!报警啊!
作死小人搓手:刺激!楼下!去开门!
最终,作死小人以压倒性优势胜出。
我套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站在沈季言的门前。
不对,梦里他说的是来找我,给的却是储藏室的钥匙。
我绕到楼梯拐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旧储物室,常年积灰,无人问津。
我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嚓!
完美契合。
门推开的瞬间,我彻底傻眼了。
里面的陈设,竟然和梦里他身后的背景一模一样!
一张柔软的沙发,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还有一个小小的画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梦
3
梦境失控
隔天晚上,我再次入梦。
梦里的沈季言显得愈发主动。
他不再仅仅隔着窗户,而是直接走到了我的窗下,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他轻轻牵住我,然后低头,在我的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
我的心跳瞬间失控。
你……我刚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却突然开口:知央,你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你忘了
我浑身一震。
这是连我爸妈都不知道的糗事。他……他怎么会知道!
从那天起,我彻底上头了。
白天的我像个等待投喂的猫,只盼着黑夜赶紧来临。
我渴望见到那个温柔体贴的他。
然而,现实中的沈季言,依旧是那座万年冰山。
我在楼道里偶遇他无数次,他最多给我一个点头之交的待遇,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敌意
哥们儿,你这人格分裂是不是有点严重我只能在心里疯狂吐槽。
我开始尝试在梦里追问他的身份,想搞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他总是笑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句话:你会想起来的,知央。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想起来。
他的话像个魔咒,让我愈发疑惑。
一个周末的下午,小区附近的公园。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支着画架在写生。
是沈季言。
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想看看他在画什么。
离得越近,我的心跳越快。
等我看清画板上内容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他画的,就是我们隔窗相望的梦中场景!
画里的女孩趴在窗台。那张脸,分明就是我!
而窗外,站着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他竟然也……
沈季言察觉到了身后有人。
他猛地回头,眼神和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死死地盯着我。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到底是谁声音里,带着一丝我无法理解的,被欺骗的痛苦。
什么叫我到底是谁我不是林知央吗
我开始害怕,不仅害怕现实里那个眼神疯魔的沈季言,也害怕梦里那个温柔的哥哥。
梦境与现实的边界,正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模糊、消失。
我不敢睡,却又困得不行。
终于在凌晨三点,我实在是扛不住了,头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我以为又会是那个窗前的梦。
但这一次,我梦见自己不受控制地从床上坐起来,像个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出房间,走下楼梯。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但却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我看着自己走到沈季言的门前,手,竟然直接穿过了门板!
下一秒,场景切换。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
周围的环境无比熟悉——正是那个储藏室里的秘密基地。
而沈季言,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椅上,平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既不是现实中的冷漠,也不是梦中的温柔,而是一种疲惫。
我等你很久了。他说。
我噌地一下坐起来,大脑彻底宕机。
这……这不是梦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掐了自己一把,巨痛!
是真的!
沈季言没有回答我,只是把一杯牛奶递了过来。
我惊恐后退,却在抬手的瞬间,看到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的划痕,正在渗出鲜红的血珠。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道伤痕,是上一个梦里,我不小心被窗沿的钉子划破的。
当时他还心疼地帮我吹了吹。
边界彻底被打破后,一切都失控了。
我开始害怕入睡。
因为梦里的沈季言,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哥哥了。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
他会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窗口而生气,会用命令的口吻让我待在梦里陪他。
知央,留下来,永远待在我的梦里。他捧着我的脸,眼神让我惊恐。
吊诡的是,现实中的沈季言,却一反常态,变得柔和起来。
他会在楼道里对我微笑,会主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甚至在我感冒的时候,还给我送来了药和热粥。
他温柔得,就像最初梦里的那个哥哥。
我彻底混乱了。他们俩是把剧本拿反了吗
一天晚上,我又被强行拖入了梦境。
梦里的沈季言情绪似乎格外激动,他粗暴地将我拉到窗前,不顾我的挣扎,用力地吻了上来。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充满了掠夺和不安。
他死死地盯着我:你已经不是那个知央了。
你已经不是那个知央了。
什么意思我不是林知央,那我是谁
data-fanqie-type=pay_tag>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发现梦里的我,正在说着一些我从未想过、也从未说过的话。
她会对着梦中的沈季言撒娇,会哭着说我不想离开你。
而我,作为这段梦境的观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旁观者。
我的记忆开始出现交叉感染。
我有时会恍惚,分不清某段记忆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是梦里的场景。
那天我过马路时走了神,一辆失控的货车朝我冲了过来。
刺耳的鸣笛声中,我眼睁睁看着车头离我越来越近……
我以为我死定了。
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不对。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点不一样。
空气的味道,行人的穿着,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陌生感。
我转过头,不远处的医院大楼的电子屏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今日下午,本市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伤者林知央目前生命垂危,正在本院抢救……
新闻画面里,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那是我自己的脸。
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可新闻里说,我正躺在病床上。
我的身体……还在那边。
4
灵魂交织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并非单纯的梦境,而是意识与意识交织的缝隙,是濒临死亡的灵魂得以暂留、甚至交汇的奇异空间。
我和原知央的灵魂,便是在这个虚无而又真实的交汇处偶然相遇。
我来到了一个梦世界。
或者说,一个平行世界。
我拼命地想醒来,想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
我把所有网上说的能从梦中惊醒的方法,我都试了一遍。
每一次,在我即将成功的时候,沈季言都会出现,将我拦下。
这个世界的沈季言,既不是现实里的冰山,也不是梦里的疯批。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爱意。
知央,别回去了。他声音轻柔地哄骗,
现实很痛苦,留在这里,这里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快疯了,冲他大吼: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你快放我回去!
就在这时,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街角的咖啡店里,一个女孩正安静地喝着咖啡。
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留着和我一样的发型。
她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
那张脸,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另一个我自己。
她没有说话,但我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你走错了。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我感觉关于我原本世界的记忆,正在被这个世界的常识所覆盖。
梦里的那个我,正在取代现实的我。
这个世界的沈季言对我无微不至,他似乎知道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喜好,我的习惯。
他带我去看海,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说,我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柔里。
终于,在一个星空璀璨的夜晚,他向我告白了。
知央,你从来都不属于那个世界。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从一开始,你就是属于我的。
我仅存的理智让我挣扎:不……不是的……
他笑了。
他拉着我,走进一间屋子。
下一秒,我陷入了无尽的循环。
每天早上,我都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沈季言会端着早餐走进来,坐在床边。
他会一口一口地喂我吃掉,然后吻我的额头,说我爱你。
窗外的景色永远是晴天,时间永远是早上八点。
我尝试逃跑,但无论我跑到哪里,最终都会在第二天清晨,回到这张床上。
这是一个他为我精心打造的、无限循环的完美梦境。
一个温柔的牢笼。
一天,我在巡环的间隙,看到了房间电视里一闪而过的新闻。
遭遇车祸的女孩林知央,因抢救无效,已于昨日宣告脑死亡。
现实中的我,已经死了。
死亡的新闻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的枷锁。
那些被我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想起来了。
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我叫苏念,不叫林知央。
半年前,我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被医生判定为脑死亡,也就是植物人。
我的灵魂在濒死体验中,不知为何,闯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交汇口。
在那里,我第一次遇到了沈季言。
在那里,我也遇到了这个世界的林知央。
她的灵魂因为某种原因非常虚弱,而我的求生欲极强。
于是,我的灵魂,像一个鸠占鹊巢的强盗,不知不觉地偷了她的身体,偷了她的身份,偷了她的人生。
而所谓的梦中哥哥,其实就是沈季言在这个世界和梦境交汇处,与我的灵魂进行的交流。
啊——!
我痛苦地抱着头,发出了尖叫。
循环的梦境瞬间破碎。
沈季言冲了进来,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知央!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我不是林知央!我叫苏念!
沈季言的身体猛地一僵。
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痛苦的表情在他脸上交织,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我,失控地怒吼:
你偷了她的身体,偷了她的生活,现在才想起来!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让这一切消失!你凭什么夺走我这最后一点慰藉!
真相的一角,被他亲手撕开。
他是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她。
因为思念成疾,我找到了进入意识交汇处的方法。当我发现她的灵魂正在消散,而你的正在侵入时,我...我选择了纵容。
在他的怒吼中,我那段属于苏念的人生,被完整地回忆了起来。
我,苏念,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毕业旅行的途中遭遇车祸,陷入深度昏迷。医生说我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我的灵魂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直到闯入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窗。那里是无数平行世界意识的交汇口。
我遇到了这个世界的林知央。
她的灵魂因为一场罕见的重病而极度衰弱,长时间陷入深度昏迷,濒临消散。
而我的灵魂,却因为强烈的求生本能而充满力量,本能地寻找着寄托。
在那个交汇口,沈季言一直在呼唤着林知央。
而我,在无意识中,回应了他的呼唤。
我的灵魂,就这样被牵引着,进入了林知央的身体,并逐渐覆盖了她原本的意识。
我成了新的林知央,继承了她的生活,住进了她的家。
而沈季言,这个世界里深爱着原版林知央的男人,在梦境中第一时间就识破了我的错位。
他发现,这个知央的灵魂,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
但他没有揭穿我。
他选择了隐瞒。
他贪婪地、自私地,享受着我的灵魂占据着他爱人身体的每一天。
他在现实中对我冷漠,是因为他抗拒这个冒牌货。
在梦里对我温柔,是因为他无法抗拒这份熟悉的躯壳带来的慰藉。
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我才是那个闯入者,那个小偷。
沈季言慢慢蹲下身,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哀和偏执。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你到底想成为谁苏念,还是林知央
你不属于我,但占据这具身体的是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只认你。
沈季言的这句话,像是一道赦免令,却也最恶毒的诅咒。
5
坠落重生
从那天起,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原知央,开始苏醒了。
或许是我的意识产生了动摇,给了她可乘之机。
我开始和她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白天,我可能会在写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写出了一手完全陌生的、娟秀的字体。
走在路上,会不受控制地走进一家原知央常去的甜品店。
现实中的我,出现了明显的双重人格症状。
梦境里,则更加惨烈。
沈季言变得越来越急躁和不安,他试图用更强大的意念,将我的灵魂(苏念的灵魂)强行锁在梦境深处,阻止原知央的回归。
我痛苦地挣扎在两个灵魂之间。一个是偷窃者,一个是被窃者。
一个深夜,我站在镜子前,镜中的我忽然露出了一个陌生的、悲伤的微笑。
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你占了我的身体很久了。
镜中的人影逐渐清晰,变成了另一个温柔的林知央。
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原知央的回归,让沈季言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对苏醒的原知央意识表现出极其明显的抗拒和厌恶。
当身体被原知央主导时,无论她怎样温柔地呼唤他,他都冷若冰霜。
可一旦我的灵魂(苏念)占据上风,他又会变得病态地依恋和痴迷。
这种极致的偏爱,让我感到窒息。
终于,在一个梦里,他将我拉进了一个他构建的、无比盛大的婚礼现场。
洁白的教堂,漫天的花瓣,他穿着笔挺的礼服,眼神狂热地看着我。
苏念,留下来,以你的身份,永远做我的新娘。他要用这种方式,将我的灵魂与这个世界彻底绑定。
我看着他疯狂的脸,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你疯了!我忍不住发飙,
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爱的是林知央的身体,再加上一个你幻想出来的、愿意永远陪着你的灵魂!
他被我的话刺痛,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
那你呢他反问,声音尖锐,你不过是个恰好闯进来的幻影,一个偷了别人人生的小偷!你凭什么否认我爱你!
他的话打破了我最后的防线。
整个梦境构筑的婚礼大厅,随着我们情绪的剧烈波动,开始剧烈地摇晃、塌陷。
天花板碎裂,地面崩塌。
转瞬之间,华丽的教堂消失了。
我们两个人,从高空坠落,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窗对窗的场景。
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我是一个错误。
我的存在,不仅偷走了原知央的人生,也把沈季言逼成了疯子。
如果我不主动离开,原知央的灵魂将因为长时间被压制而彻底消散。
我不能这么自私。
在那个熟悉的窗前,我看着对面眼神痛苦而偏执的沈季言,做出了决定。
我要切断这条连接两个世界的灵魂通道。
沈季言,对不起。
说完,我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从梦境的窗台,朝着无尽的黑暗,纵身一跃。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一切归位的方法——主动在梦境中自杀,彻底斩断我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的链接。
不——!
沈季言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在我坠落的瞬间,他竟然也跟着从对面的窗口跳了出来,在半空中,用尽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风声在耳边呼啸,黑暗将我们吞噬。
他在我耳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要走,也带我一起。
……
6
重逢未来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阳光刺眼,消毒水的味道很浓。
我……是谁
我看见床边坐着一个英俊但憔悴的男人。
他的眼神好悲伤。
他是谁
为什么我看到他,心会这么痛
我,林知央,从一场漫长的昏迷中醒来。
医生说我因为一场车祸伤了大脑,忘掉了一些事情,但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是奇迹。
我彻底成为了原知央。
我对床边那个叫沈季言的男人,毫无印象。
爸妈说,他是我楼下的邻居,在我出车祸后,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并送我来医院,还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我看到他,只有一种莫名的、想要疏远的抗拒感。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寸步不离。
只是每天会送来一束花,然后隔着病房的玻璃,静静地看我一会儿。
我开始频繁梦见一个陌生的病房,梦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每次惊醒,枕边都是湿的。
出院那天,他来帮我搬东西。
我鼓起勇气对他说:沈先生,谢谢你。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悲伤。
他说:梦里你吻我、哭着说你想留下来的。
我愣住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退后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你自由了,林知央。
那天晚上,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睡梦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窗户对面那个温馨的房间里,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
他看到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轻声说:我们,还能再相遇一次吗
我和沈季言,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是邻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会对我礼貌地点头,我也会客气地回应。
只是我们之间,总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一件关于他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里,总有一个固执的身影守在我的病床前,日复一日。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为这个身影抽痛。
周末的晚上,我有些失眠,便下楼散步。
月光下,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楼梯拐角那个废弃的储物室门前。
门没锁,虚掩着。
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里面,是和我在无数个模糊梦境里见过的、一模一样的布置。
柔软的沙发,暖黄的落地灯,还有一个画架。
我站在门外,心脏莫名地狂跳起来。
就在这时,沈季言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看到我站在这里,脚步一顿,眼神复杂。
抱歉,我不是故意……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走到我身边,看着屋里的一切,轻声说:没关系,这里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沉默,我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很喜欢画画
话一出口,我俩都愣住了。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这么问过他。
沈季言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看到一滴眼泪,从他英俊的脸庞滑落。
沈季言办了一个小型的私人画展,地点就在我们小区附近的一个艺术空间。
他没有邀请我,是我从社区公告上看到的。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个人悄悄地去了。
画展不大,很安静。里面所有的画,都只有一个主角——一个女孩。
她有时趴在窗台,有时在海边奔跑,有时在画架前微笑。
那个女孩,是我。
我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每一幅画,都描绘了一个我毫无印象、却又莫名熟悉的场景。
它们就像我被偷走的记忆,如今,被他一笔一笔地,重新呈现在我眼前。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
当走到最后一幅画前时,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幅画上,女孩从高高的窗台坠落,而一个男人,也跟着她一起跳下,在半空中紧紧地拥抱住她。
画的背景,是破碎的星空。
我的大脑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温柔的亲吻,疯狂的占有,绝望的坠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沈季言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
他没有碰我,只是用一种极致悲伤又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问:
想起来了吗
我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咽着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这些,会这么难过
我的记忆,像被堵住的泉眼,开始有零星的水滴渗出。
我开始更频繁地梦到那个窗口。
梦里,沈季言总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的房间里,静静地望着我,既不靠近,也不言语。他就那样等着,仿佛已经等了几个世纪。
他的等待,让我心痛。
终于,在一个梦里,我鼓起勇气,不再只是隔窗相望。我主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穿过那片连接梦境的朦胧光晕,走进了他的房间。
我站在他面前,问出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
我是不是……忘了你
他抬起头,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苦涩,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伸出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没关系,
梦不会怪你。
那一刻,我所有的防备都崩塌了。
我只知道,我不想看他这么悲伤,我不想他再这样一个人等下去。
在梦境即将消散,我快要醒来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地说:
你等我——再来一次,好吗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找到了房东,租下了沈季言对面的那间空屋。
当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沈季言家门口的时候,他打开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
我搬过来了,我冲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紧张和豁然,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窗对窗的邻居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开灯。
两个人,并肩坐在我家客厅的窗前,就像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气氛静谧而美好。
突然,我脑海里轰的一声,那幅坠落的画,那个同归于尽的拥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窒息般的痛苦和愧疚席卷而来。
我想起来了,是我,是我主动跳下去,要抛下他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崩溃地抱住头,眼泪决堤。
沈季言一僵,随即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
他亲吻着我的头发,声音在我头顶颤抖着响起。
傻瓜,都过去了。
他捧起我满是泪水的脸,眼神无比认真。
如果再有一次,这次,我替你跳。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让我留下。
在晨光中,我感受到两个灵魂终于达成了和解。
林知央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而苏念的意志则像礁石般稳固。
我们不再是抢夺身体的敌人,而是共同守护这具躯体的盟友。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属于苏念的,属于林知央的,属于我们之间纠缠不清的梦境和现实。
她的过去,我的未来,都在此刻交汇。
我靠在沈季言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吗我轻声问,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她。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只是怕,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怕你一走,我这个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就真的彻底没了。
他爱的是林知央,但他的世界,却因为我这个意外的闯入者,才免于崩塌。
而我,偷了别人的人生,却也阴差阳错地,拯救了一个绝望的灵魂。
命运,真是个爱开玩笑的混蛋。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
我走了。但也回来了。
我是苏念,也是林知央。我走出了那段被偷来的人生,如今,又以完整的自己,重新走了回来。
沈季言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而灿烂的笑容。
他低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这一次,没有疯狂,没有试探,没有痛苦。
只是两个破碎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紧紧相拥。
窗外,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为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天晚上,我们双双入睡。
在梦中,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面窗前。
只是这一次,中间再没有隔阂。
两扇窗户,都大大地敞开着,迎接着属于我们的,全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