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坠幽冥
星噬母舰的阴影如同凝固的黑暗，沉甸甸地压在化为熔岩炼狱的紫瘴死渊上空。李星坠落的躯体被墨璇勉力接住，那曾经焚灭巨兽、蒸腾死渊的熔金之光已然熄灭，只余下滚烫的余温和满身的焦痕。他紧闭双眼，气息微弱如游丝，丹田内，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金丹黯淡无光，三块星核碎片如同耗尽了所有光芒的星辰，围绕其缓缓旋转，传递着深沉的悲恸与枯竭。
墨璇抱着李星，半跪在滚烫的琉璃化坑洞边缘。她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强行催动元婴本源抵挡腐化巨兽一击，又接引李星超载恒星之力的余波冲击，此刻元婴萎靡，经脉寸寸欲裂，灵力近乎枯竭。她望着头顶那重新开始孕育更恐怖造物的母舰腹部，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星焰的湮灭，李星的透支，启明殿的遥不可及……生机似乎已被彻底掐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夹杂着内脏碎片从墨璇口中涌出。她颤抖着，试图将最后一丝微弱的灵力渡给怀中的李星，护住他心脉不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咻！咻！
两道狼狈不堪却速度惊人的遁光，如同燃烧的流星，撕裂了弥漫的毒雾和硝烟，狠狠砸落在墨璇和李星身旁！正是玄冥长老与黑衣修士吴锋！
两人状态同样凄惨。玄冥半边身子焦黑，覆盖着冰晶的护体灵光早已破碎，气息紊乱，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吴锋更惨，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覆盖着一层勉强冻结的紫黑色冰晶，阻止着星噬腐化能量的蔓延，他脸色惨白如纸，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
“启明殿…”
玄冥甚至来不及喘息，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丝疯狂，“…有陷阱！大阵核心被高阶星噬族污染同化！我们刚启动初步防御，就…就被反噬！”
他猛地指向身后远方那座形似断裂剑柄的黑色巨岩方向。只见一道原本应该冲天而起的纯净蓝白色光柱，此刻却被污秽的紫黑色能量缠绕、侵蚀，光柱本身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明灭闪烁，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嗡鸣。显然，启明殿的防御大阵不仅未能启动，反而成了星噬族污染能量的放大器！
“吴锋断臂阻断了部分污染回流…但大阵失控了！它在抽取…抽取天火星的地核能量！”
玄冥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恐惧，“一旦完成同化，整个‘摇篮’…都将成为星噬族新的孵化场！”
墨璇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最后的希望——启明殿，竟成了催命的陷阱！
“那…那怎么办？”
吴锋虚弱地问，断臂处的剧痛让他声音都在发抖。
玄冥猛地看向昏迷的李星，眼中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贪婪、忌惮、最后化为一抹孤注一掷的狠戾：“办法？还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引爆启明殿失控的核心！用那瞬间爆发的、混杂着星穹本源和星噬污染的能量狂潮…冲击母舰！制造混乱！这是我们唯一逃生的机会！”
“引爆启明核心？！”
墨璇倒吸一口凉气，“那等于提前引爆天火星的地核能量！我们都会被…”
“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玄冥粗暴地打断她，指着头顶那愈发低垂、更多恐怖孢子囊即将喷吐而出的母舰阴影，“引爆核心，能量狂潮会撕裂空间，制造短暂的混乱和缝隙！这是我们遁入‘间层’的唯一机会！只有间层的混乱时空流，才能暂时甩掉星噬族的追踪！”
遁入间层！那是已知宇宙法则最混乱、最危险的区域，空间风暴、时间乱流、维度碎片无处不在，元婴修士进入也是九死一生！但此刻，这确实是唯一的生路！
“谁来引爆？怎么过去？”
墨璇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李星，心如刀绞。
“只有他！”
玄冥指向李星，眼中带着一丝疯狂，“只有他体内的星核三角核心，才能引动启明殿深处那被污染的星穹本源！哪怕只是瞬间的共鸣！老夫拼上这条命，带你们冲过去！吴锋，准备‘破界梭’！那是我们最后的家当！”
吴锋咬牙，用仅存的右手从储物法宝中祭出一件梭形法器。法器表面布满裂痕，灵光黯淡，显然也遭受过重创。
没有时间犹豫了！头顶的压迫感已经化为实质，第一批新的、更加狰狞的孢子囊如同黑色的流星雨，开始脱离母舰！
“走！”
玄冥长老一声厉啸，周身爆发出最后的冰寒灵力，化作一道惨白色的遁光，卷起墨璇、李星和吴锋，如同燃烧的冰箭，朝着那被紫黑污染缠绕、明灭不定的启明殿光柱，亡命冲去！
“拦住他们！”
星噬母舰内部，仿佛响起一个冰冷的精神指令。
更多的孢子囊改变轨迹，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密集的能量光束、腐蚀液网、精神尖刺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玄冥状若疯魔，冰寒灵力不要命地喷涌，在身前形成尖锐的冰晶钻头，硬生生在攻击罗网中钻出一条血路！冰晶不断被腐蚀、被击碎，他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七窍中渗出混合着冰晶的血丝！
墨璇紧紧抱着李星，将残存的最后灵力化作护罩护住两人，同时拼命呼唤：“李星！醒醒！李星！我们需要你！”
也许是星核碎片感应到了启明殿深处那同源却污秽的本源召唤，也许是墨璇的呼唤穿透了灵魂的疲惫，李星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丹田内，那布满裂痕的金丹猛地一跳！三块黯淡的碎片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蓝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远方那被污染的光柱产生了共鸣！
“就是现在！”
玄冥嘶吼，他们已经冲到了光柱的边缘！狂暴混乱的能量流撕扯着护体灵光，紫黑色的污染能量如同毒蛇般试图钻入！
吴锋双目赤红，将仅存的灵力疯狂注入那破败的“破界梭”！梭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前端亮起一点极不稳定的空间扭曲光芒！
李星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之中，不再是星辰生灭，而是无尽的疲惫、深沉的悲恸，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如同困兽般的决绝！星焰最后消散时那带着“学会了”的释然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这痛楚，此刻化为了最原始的力量！
“星焰…”
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他艰难地抬起手，没有指向追兵，没有指向母舰，而是将掌心，遥遥对准了启明殿核心——那紫黑污染最浓郁、能量波动最狂暴的源头！
不需要言语，意志即为指令！
嗡——！！！
三块星核碎片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璀璨蓝光！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星穹宗主血脉烙印的共鸣波纹，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和混乱的能量流，瞬间穿透了层层污染，精准地命中了启明殿深处那被星噬族强行同化、即将完成最后转换的阵法核心！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轰隆隆隆隆——！！！！
整个天地瞬间失声！
紧接着，是比之前李星焚灭巨龟恐怖十倍、百倍的毁灭性能量大爆发！
以启明殿所在黑色巨岩为中心，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杂着纯净星穹蓝与污秽星噬紫黑的能量光柱，瞬间膨胀、炸裂！如同宇宙巨兽的心脏被刺破！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寸寸碎裂！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扭曲、拉长！
恐怖的冲击波以超越光速的态势横扫而出！所过之处，大地被掀起数千米高的熔岩巨浪，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四处飞溅！那些围追堵截的孢子囊，连同里面尚未孵化的怪物，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纸片，瞬间被撕成最基础的粒子，湮灭无踪！
巨大的星噬母舰，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足以撼动星辰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掀飞！舰体上坚固无比的生物金属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紫黑色的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无数结构在冲击中崩解、脱落！
“走！！！”
玄冥七窍喷血，全身骨骼都在发出呻吟，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李星、墨璇和吴锋狠狠推向那破界梭前端亮起的、扭曲不稳的空间漩涡！同时，他燃烧了最后的元婴本源，化作一道凝实无比的冰晶屏障，挡在了冲击波与破界梭之间！
“长老！”
吴锋目眦欲裂。
“走啊——！”
玄冥的咆哮淹没在毁灭的轰鸣中。
墨璇死死抱着李星，眼中含泪，决然地冲入空间漩涡！吴锋紧随其后！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玄冥长老连同他燃烧生命构筑的冰晶屏障，被那毁灭性的蓝紫能量狂潮彻底吞没、湮灭！
破界梭在混乱的空间乱流中剧烈颠簸，发出解体的哀鸣。梭体内，墨璇紧紧护住李星，吴锋则拼命维持着梭体核心的稳定。
李星在剧烈的空间撕扯中，意识半昏半醒。他仿佛看到玄冥长老湮灭前最后回望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了贪婪，没有了算计，只有一种解脱般的释然和一丝…托付？
“间层…坚持住…”
吴锋的声音在梭体崩裂的巨响中显得无比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破界梭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梭体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彻底崩解！
三人如同被巨浪抛出的石子，从失控的空间通道中被狠狠甩出！
噗通！噗通！噗通！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了全身！
不是岩浆的炽热，而是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李星呛了一大口冰冷、腥咸、蕴含着浓郁死寂气息的液体。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窒息，灵魂深处的疲惫和伤痛被这寒意无限放大。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翻滚着灰色雾气的黑色海洋。海水粘稠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低垂的、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的厚重阴云。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呃…”
旁边传来墨璇痛苦的呻吟。她和吴锋也浮了上来，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墨璇的气息更加微弱，元婴的裂痕似乎被这死寂的环境引动，开始逸散本源。吴锋仅存的右臂死死抓住一块漂浮的黑色礁石，断臂处被那粘稠的黑水浸泡，竟没有流血，反而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冰霜，透出更深的死气。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吴锋牙齿打颤，声音充满惊恐。这里的灵气…不，这里根本没有“灵气”！充斥四周的，是一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一切生机的…幽冥死气！他的灵力在这死气侵蚀下，运转得无比艰涩，如同生锈的齿轮。
墨璇虚弱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极远处，那若隐若现、仿佛支撑着整个灰色天穹的巨大轮廓上。那是一座无法形容其高度的巨山，山体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败，山巅隐没在铅云之中，山脚下似乎有无数的河流汇入这片黑色死海。
“黑色的海…无光的天…死寂的山…”
墨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这里是…冥界！六道轮回之渊！归墟死海！那座山…是万山之祖，幽冥之根——归墟山！”
冥界！六道轮回！
这个词如同惊雷，炸响在李星昏沉的意识中！人间、仙界、神界…三界之外，轮回之所！这里根本不是他们计划中用来暂时躲避的间层！破界梭在启明殿爆炸引发的空间风暴中，竟然将他们抛入了传说中生灵的终点——幽冥世界！
“冥界？怎么可能？！”
吴锋骇然失色，“活人怎么可能进入冥界？我们会被这里的死气同化，变成行尸走肉！永世不得超生！”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海面之下，无数影影绰绰、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黑影开始浮现。它们形态扭曲，有的像肿胀的溺尸，有的像只剩下骨架的亡灵，有的则是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怨念聚合体。它们没有眼睛，却齐刷刷地“看”向海中三个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和灵力波动的异类！那是饥饿！是对生者气血和灵魂本能的贪婪！
“呜——”
“嘶——”
“还我命来…”
无数充满怨毒、冰冷的精神呓语直接冲击三人的识海！
“不好！是冥海怨灵！快上岸！”
墨璇强提精神，试图调动灵力，但元婴的裂痕在死气侵蚀下猛地扩大！她痛哼一声，嘴角溢出带着冰晶的血丝，气息瞬间跌落谷底，几乎无法维持漂浮！
“长老！”
李星和吴锋同时惊呼。
李星奋力游向墨璇。体内枯竭的星核三角核心在这极致的死寂环境中，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悸动！仿佛冰封的种子，在严寒中顽强地保留着最后一丝生机。星辰战甲的虚影本能地在他体表一闪而逝，虽然黯淡，却将那粘稠冰冷的黑水短暂排开。他一把抓住墨璇冰凉的手腕。
“去…去那边！”
吴锋指着远处一片突出海面、由惨白色嶙峋怪石组成的滩涂，那里似乎暂时没有怨灵聚集。
三人挣扎着，在无数怨灵的窥视和精神冲击下，艰难地朝着那片白骨滩涂游去。冰冷的黑水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钻入毛孔，侵蚀着生机。李星的金丹和三块碎片自发地运转起来，不再是吸收，而是艰难地转化着侵入体内的幽冥死气。一丝丝极其微弱、带着星辰寂灭之意的灰暗能量被提炼出来，融入布满裂痕的金丹，那裂痕的弥合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这个发现让李星心头剧震。
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白骨滩涂时，异变再生！
哗啦！
一只由无数惨白骷髅手臂缠绕而成的巨大骨爪，猛地从他们前方的黑水中探出！爪心之中，一张布满獠牙、流淌着黑色涎液的巨口张开，发出无声的吸摄之力！这力量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拉扯灵魂！
吴锋首当其冲！他本就重伤濒死，灵魂在冥海死气和怨灵冲击下早已不稳。此刻被这吸摄之力拉扯，他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人的魂魄虚影竟被硬生生从躯体中扯出一半！
“吴锋！”
墨璇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力不从心。
千钧一发！
李星眼中厉色一闪！那被冥海死寂压抑的星辰之力，那源自星焰陨灭的焚心之痛，那对眼前这无尽死亡的愤怒，瞬间化为最纯粹的意志！
“滚开！！！”
他松开墨璇，身体在黑水中猛地旋身，右拳之上，没有璀璨的星光，只有一片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那是金丹在转化幽冥死气时，无意中捕捉到的一丝星辰寂灭、归于虚无的终极意境！
寂灭星漩！
拳头挥出，无声无息。没有能量爆炸，没有光芒闪耀。
只有一片巴掌大小、缓缓旋转的微型黑暗漩涡，出现在那巨大骨爪的前方。
吸摄灵魂的力量戛然而止！
那狰狞的骨爪巨口，在接触到微型黑暗漩涡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构成它的惨白骨骼、腐肉、怨念能量，无声无息地寸寸崩解、化为最细微的灰色粉末，随即被那黑暗漩涡彻底吞噬！
连带着，周围数十米范围内浓郁粘稠的冥海死气，都被那漩涡强行抽吸、吞噬一空！形成一个短暂的、干净的真空地带！
李星一拳挥出，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这一击“寂灭星漩”消耗巨大，几乎是再次透支。但效果立竿见影！
趁着这短暂的真空和骨爪怨灵的湮灭，三人终于狼狈地爬上了那片由无数惨白兽骨、甚至隐约可见人形骨骼堆积而成的滩涂。
滩涂上弥漫着更加浓郁的死亡气息，但至少暂时脱离了黑水的直接浸泡和怨灵的围攻。
李星和吴锋将墨璇扶到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兽骨下。墨璇盘膝而坐，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元婴的裂痕在幽冥死气的持续侵蚀下，如同破碎的瓷器，不断逸散着本源灵光，她的身体甚至开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虚化感。这是魂体即将溃散的征兆！
“长老！”
李星半跪在地，抓住墨璇冰冷的手，试图将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转化自幽冥死气的寂灭星辰之力渡过去。但这力量太过微弱，且带着死亡与新生的矛盾属性，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延缓她魂体溃散的速度，无法逆转。
“没…没用了…”
墨璇艰难地睁开眼，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她看着李星，看着他眼中深切的悲痛和自责（为星焰，也为此刻），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幻的笑容。
“李星…孩子…别自责…”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李星和吴锋耳中，“星焰…她选择了守护…那是她存在的意义…也是她的‘道’…她…走得很圆满…”
提到星焰，李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星焰最后消散时那带着“学会了”的释然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们…落入这冥界归墟…是劫数…或许…也是定数…”
墨璇的目光投向这片白骨死海，投向那遥远的、支撑天地的归墟山，“轮回…是宇宙的法则…生与死…并非终点…”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魂体越来越透明。
“玄星师兄…将希望…寄托于你…星穹的传承…不能断…”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星丹田的位置，仿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那三块黯淡却依旧存在的碎片核心，“冥界…虽是死地…却蕴含…生死轮转之秘…你的星核…或许能在此…找到…新生…”
她艰难地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尖凝聚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纯净的元婴本源灵光，轻轻点向李星的眉心。
“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一点…指引…和…时间…”
那点灵光没入李星眉心。
没有力量的灌输，只有一段关于这片归墟死海、关于轮回法则、关于如何利用幽冥死气稳固魂体的零碎信息，以及…一个模糊的坐标印记——指向归墟山脚，那片无数冥河支流汇入死海的区域，传说中轮回井的所在！
做完这一切，墨璇的身体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变得透明。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天地，目光落在李星悲痛欲绝的脸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化作点点微弱的青色光尘，消散在充斥着幽冥死气的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长老——！！！”
吴锋发出野兽般的悲嚎，仅存的右手狠狠砸在惨白的骨堆上，骨屑纷飞。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断臂处的灰白冰霜迅速蔓延，死气侵蚀着他的生机。
李星跪在原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冰冷的黑水拍打着白骨滩涂，发出空洞的回响。四周，影影绰绰的怨灵重新围拢过来，冰冷的窥视和贪婪的呓语再次充斥空间。更远处，归墟山的巨大阴影沉默地矗立，如同亘古的墓碑。
短短时间内，玄冥陨落，墨璇兵解，吴锋濒死，星焰消散…所有的守护者，几乎凋零殆尽。
只剩下他。
孤身一人，背负着星穹的传承，流落在这生灵绝迹的死亡世界。
极致的悲痛、冰冷的死寂、无尽的孤独、沉重的责任…如同亿万钧重担，狠狠压在他布满裂痕的金丹和灵魂之上。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铅灰色的、永恒压抑的天空，望向那遥远的、支撑着轮回的归墟山。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这归墟死海般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的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强的星火，正在无声地燃烧。
那是星焰最后触碰他脸颊的温柔。
那是墨璇消散前寄托的希望。
那是星核碎片在死寂中捕捉的寂灭新生之意。
活下去。
找到回家的路。
完成…她们的嘱托。
李星缓缓站起身。沾满黑水和骨屑的星辰战甲虚影，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再次覆盖了他的全身。甲胄上，那细密的星纹似乎黯淡了些，却多了一种历经劫火、沉淀死寂的灰暗质感。
他转过身，走向跪在骨堆中、生机被死气迅速吞噬的吴锋，伸出了手。
冰冷的声音，在这死亡的世界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站起来。”
“我们…去归墟山。”
“去找…轮回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