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恶鬼,历经八世惨死磨难。
只待这一世再经历一次,便可脱胎换骨,化成厉鬼。
喂了我八次孟婆汤的孟婆怜惜我。
偷偷告诉我运气好能投胎到古代重男轻女的家庭,
刚出生就会被溺死,就能免受一世蹉跎苦。
可惜,也不知我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第九世确实投到了古代,成为女子,可我没被溺死。
阿爹将我捧在手里怕化了。
阿娘将我含在嘴里怕化了。
年复一年,整整十四年,我眉眼间戾气都被磨平了不少。
可造化弄人,总不能事事顺人心意。
在冰冷的江水中沉浮我并不害怕,只是眼角溢出一滴泪珠。
阿爹,好人,我怕是当不成了。
事到如今,大家一起沉沦吧。
1、
圣旨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难怪那为了掌控我们一家,总是不允阿爹提分家之事的傅老夫人急匆匆的将我们逐出了傅家。
还搞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大伯倒卖军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悲傅老夫人一番操作下来,罪人变成了阿爹。
傅墨卿因品行不端,被逐出傅家之事皇上自然也知晓,所以抄家灭族的大罪降不到傅家。
而是全部落在阿爹头上。
傅墨卿三日后五马分尸,傅墨卿之妻陶氏斩首示众。
而那个时候,我正被困在傅家的地牢里,还是送饭的小厮嘲笑我的时候,我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我作为一个轮回八世的恶鬼,世世都是历经苦难才死的。
可此时此刻我却心痛的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我才是历劫的人,所有的苦难不是应该冲着我来吗
为何这次却是冲着阿爹和阿娘去了。
前脚被逐出傅家,后脚大伯便寻上门来。
他甚至连胁迫的话都没说一句,只不过是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阿爹和阿娘就失了方寸。
阿爹叹息一声,你说的事我同意了,但是你得发誓,将暖暖记为嫡女,好好待她。
阿娘也颤抖着声音,狠狠说道:若是你做不到,我就是死了,也会变成恶鬼,日日纠缠你们。
许是我这一世好日子过多了,我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阿娘,你说的不对,并不是死后就能变成恶鬼。
只有泡在那黄泉水千年万年中仍有执念的,才有一丝机会。
身体本能的抱住阿娘,泪如雨下,紧紧的不松手,甚至关节处都泛了白。
阿爹将我当做小孩子一般哄着,暖暖乖,阿爹和阿娘只不过是要去处理一些事情,等处理完之后,就回来接你。
我自然知晓阿爹是骗我的,可拉扯间,忽的被捂住了口鼻,一股异香过后,我便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我听到阿爹在我耳边叮嘱道:暖暖,记得寻了机会去找城北绣铺的云嬷嬷。
再次醒来,我已经被关进了地牢里。
在小厮的嘲弄声中,地上滚过来两个长了毛的馒头。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捡起来,狼吞虎咽。
我不知道已经过去几天了,但总不至于直接过去了三天吧
但凡我能出去,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以前阿爹说过,当今皇上仁如尧,善如舜。
只要我能去击鼓鸣冤告御状,皇上定然能明察秋毫,还阿爹一个清白。
至于那犯了滔天大罪的傅家,那都是活该!
2、
等到那小厮晚上过来送饭的时候,我装作肚子疼,骗他开了门。
对着他肚子猛地一撞,趁他倒在地上,我冲了出去。
府中的狗洞我熟悉的很,只要钻过这个狗洞,从那棵歪脖子老桃树爬上去,翻过墙就能到街上,随后便可直奔登闻鼓而去。
身后很快传来追喊声,是那小厮喊了护院来追我,我不敢停歇,憋着一口气爬上了那棵老桃树,眼瞅着就能出府,可我愣住了。
不远处的走过来一行人,抬着两块木板,木板上盖着白布。
白布遮盖住了底下的东西,可遮盖不住斑斑血迹。
我被那小厮一把揪下树,挨了两个嘴巴子。
贱货,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事,我看你是想害死我!
很快那一行人走到我们不远处,那小厮看着白布有些奇怪。
你们这是抬着什么啊
没等那行人回答,清风徐来,白布随风飞舞,下面的景象时隐时现。
我定睛一看,全身发抖。
啊啊啊,这,这是什么东西那小厮惊叫起来,连连后退。
我低头狠狠地咬了在他手腕上不松口。
东西你才是东西,不,你不是东西!
那是我的阿爹和阿娘啊。
等众人将我们分开的时候,小厮的手腕上鲜血淋漓,被我活活的撕下一块肉。
匆匆赶到的大伯看到眼前的一幕眉头紧皱。
老爷,有人将这个送到咱们府大门口,还留了一句话。
说。大伯冷声说道。
小厮战战兢兢的看了大伯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人说,那人说让老爷您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哈哈。大伯嗤笑道,分银子的时候都急赤白脸,这会就开始避之不及了
晚了,有些事可不是想撇清关系就能撇清的。
说完,大伯愤愤离去,一个眼神都没在我身上停留。
倒是大伯母看了我几眼,转头对那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心领神会,顾不上自己手上的山谷,想要将我拖走。
我身上血迹斑斑,哪怕是亲眼看见,也还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是这样即便是有人做了手脚,也不能这么快就行刑啊。
大伯母的声音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恨我吗
她脊背挺直,等着我的回答。
我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十几岁正是记事且情感浓烈的时候。
家中发生如此惨事,若我说不恨,谁会相信。
可大伯母脸上既无忧虑也无得意,只是冷眼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是了,不管我是不是恨,都难逃一死。
我低下头,不恨,大伯和大伯母的大恩大德,暖暖铭记在心。
许是我卑躬屈膝的模样显得无害,又或是大伯母看到我低头哈腰的作态定然是个心思缜密能屈能伸的。
但他们都猜错了,我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还是个没有城府、眼皮子浅的。
在众人对我放下警惕的时候,我猛地上前,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扎进了大伯母的眼珠子上。
如此大恩,暖暖先报答大伯母一番。
大伯母疼的撕心裂肺,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汩汩流出,簪子还颤颤巍巍的挂在她的脸上。
我当场被人摁在地上,地面的砂石磨的我的脸生疼,但我丝毫没有觉察到一般。
大伯母可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不过大伯母放心,这才是刚刚开始,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时时刻刻找机会报答你的。
3、
换来的是一记重拳,我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耳边传来江水拍打水岸的声音,这是江边。
把这小贱人给我弄醒,即便是死,我也要让她脱层皮。
大伯母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贤淑,癫狂的声音显示着她压不住的怒火。
这很合理,那一簪子下去,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她的那只眼睛。
此情此景,我有一句话要说。
大伯母,暖暖会常回府看看的。
大伯母冷笑,看看那我就先让你看不了,来人,将她的眼珠子给我抠出来!
接着,她又让人割了我的舌头,划烂了我的脸,断了我的手脚。
最后将我困在一块石板上,沉了江。
这简直太符合我当初的要求了。
冰冷的江水将我淹没,我不怕死的,而且这是我原本的人生规划。
可真到了这一天,我心中却是满满的不甘。
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这一世,我差一点就要善终了呢。
说起来有些可笑。
我走这一世的目的就是迅速惨死,完成最后一次蜕变,好荣登厉鬼。
可降生后,每过一年,我就贪恋这里一年。
当初我死后,变成了阴间的鬼魂,身份是恶鬼。
我不服,去找主事人理论,这才知道自己命格不好,生生世世只能惨死,最后魂魄消亡。
孟婆给我指了条路,淌过黄泉水,做个真正的恶鬼。
再经历九世轮回惨死,便可成为厉鬼,不再受那轮回苦。
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方案,一路很是顺利,直到第九世。
带着记忆轮回八世,我自认为成了老油条,便想着走捷径。
花了大价钱走后门,鬼差当即收了冥币,为我选了个能快点惨死的去处。
可惜鬼算不如天算,我非但没有一出生就被溺死,反而在疼爱中过了十三年。
厉鬼没有当成,差点散了功。
我阿爹是姨娘生的庶子,排行老二。
自古嫡庶有别,自然我阿爹也是傅老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傅老夫人用了手段将阿爹的姨娘害死。
更是将阿爹当成狗一般的圈禁在傅家,一举一动皆在她眼皮子底下才肯放心。
阿爹自知被傅老夫人捏在手心,无力挣脱,便也一直都逆来顺受,如提线木偶一般。
直到遇到了阿娘,为了娶阿娘,那是阿爹第一次忤逆傅老夫人。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我之后,阿爹更是时常与傅老夫人争辩,只为让我和阿娘过的好一些。
即便如此,我们过的也是拮据。
可那样的日子,真的很温暖。
带着满腔的恨意,随着电闪雷鸣,我在河底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两个鬼差看见我有些畏畏缩缩。
我也不怕他们,也懒得招惹他们。
鬼差办的就是拘鬼的事情,当初我是恶鬼的时候就是由他们遣送的。
可惜,我现在是厉鬼,不受管教。
两个鬼差商量了一下,掉头就走,他们是管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能管得了的人。
我感受着自己体内那澎湃的力量,考虑如何开始我的复仇计划。
忽的一股浓烈的恨意和执念吸引了我。
如此美味,我迅速寻了过去。
等我寻到的时候,只见面前悬浮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眼前的这具弥留的身体更让我惊喜。
毕竟我是鬼魂,在阳间停留的消耗是极大的,若是有了这具身体相助,那便简单多了。
没时间让我多加考虑,女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瞅准时机,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女孩的身体。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具身体对我竟然一点排斥都没有,随之而来的是庞大的记忆灌入我的精神里。
再次睁开眼睛,我叹息一声,本来答应阿爹阿娘做个幸福快乐的人。
可如今,我要失言了。
阿爹阿娘惨死,我惨死,那就一起毁灭吧。
4、
我随意用了点鬼力,仅一天的时间便回到了傅家大门口前。
门口小厮正准备驱赶我的时候,大门打开,宋管家急匆匆的从里边走出来,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伯伯。我喊了一声。
宋管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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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暖暖小姐
这个反应让我很是满意,因为这副身体眉眼间本就与我有些许相似,我更是刻意调整了一下,一两分的相似变成了八九分。
但,我虽然是傅暖暖,可这副身子却不是。
我眼泪盈眶,轻轻摇了摇头,宋伯伯,我是清音啊,我是来找父亲的,您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
宋管家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让人进去通报了,傅砚舟正和花氏在傅老夫人屋里说话,所以一同出现在大门口处。
大伯父傅砚舟瞅着我愣住,祖母傅老夫人更是目瞪口呆,大伯母花氏用那仅剩的一个眼珠子看着我,手脚哆嗦。
我踉踉跄跄的走到傅砚舟跟前,潸然泪下。
父亲,祖母。
庄子上遭了山贼,抢了庄子里所有的粮钱,男的都杀了,女的都掳走了,若不是嬷嬷将我藏在了一口废弃的地窖里,女儿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看着几人神色疑虑,我撩起头发,露出耳后一个蝴蝶形状的淡红色胎记。
多年不见,只怕父亲早就不记得我的模样,但是,这个胎记您还记得吗
我神色惨然,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大伯母。
只见花氏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撕裂了,严重的慌张和厌恶难以压下。
傅砚舟本来还有些怀疑,但当他看到这个胎记的时候,便都打消了。
他缓缓开口试探道:你,你是清音
我赶紧点点头,泪水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
没错,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具身子正是傅清音,是我大伯的风流债。
当初大伯沉迷一个戏子,将人偷偷养在外边,还有了孩子。
被花氏知晓后,将外室和孩子送去了乡下的庄子上,外室惨死,这孩子最后也是惨死。
没想到她与我同病相怜,不但有相同的血脉,还有共同的仇人。
趁傅砚舟和傅老夫人说话间,我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暗暗的朝着花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花氏大怒,你这个......
傅老夫人一看花氏这架势,赶紧将人拦住,小声阻拦。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大庭广众之下,装也要给我装出大家主母的气度!
更何况现如今境况有些特殊,这孩子此时回来,说不定还有用处。
哪怕你心里再恨那戏子,也不准现在对这孩子动手!
虽然两人说话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可架不住我耳清目明,话语我都听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意思一时间没弄明白。
正当我准备继续听这婆媳二人的谈话时,一个侍卫匆匆赶来。
傅大人,沈大人马上就到。
傅砚舟脸色一僵,眉头紧皱。
傅老夫人却转过头对着我慈祥的一笑,好孩子,你受罪了,快跟祖母回家吧。
进了院子,我便被安排去沐浴更衣。
将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浴桶里,周围各种细小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神识,但这还不够。
我分出一缕魂魄,悄悄来到傅砚舟的院子。
傅老夫人拉着我一走,花氏就想跟傅砚舟告状,将我暗暗挑衅她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傅砚舟却反手给了花氏一巴掌。
无知妇人,若不是你在这里搅和,坚持要把傅暖暖弄死,至于弄出这么多事吗
花氏捂着脸,本来心里就委屈,结果非但没能等来傅砚舟的安慰,反而是一巴掌加一顿臭骂,这让她心中的不满更加重了。
这会你怨我了当初我一说将那小贱人扔江里喂鱼,你怎么就同意了
5、
真是晦气,谁知道老二还留了后手,整出一个云嬷嬷来,还是那沈言礼的娘!
本来就对他避之不及,这下倒好,这活阎王直接找上门来,甩都甩不掉。
若是不能交给他一个活生生的傅暖暖,后边的麻烦事可就更多了。
说完,傅砚舟叹了口气,有些厌烦的剜了一眼花氏,转身往前厅赶去。
沈言礼
这个名字我知道,是锦衣卫指挥使。
当初阿爹被傅砚舟推出来当替罪羊的时候,只有他站出来替阿爹说话,还一直在深查此案,想要帮阿爹洗清罪名。
想到云嬷嬷,我不禁红了眼眶。
那个辛苦了大半辈子,儿子出息后,本该安度晚年享清福的时候,却为了我四处奔波。
幸亏云嬷嬷有一个当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要不然第一次来讨要我的时候,怕是就要遭难。
走到前厅,傅砚舟整理了一下衣冠,换上了热切洋溢的表情,试图与沈言礼寒暄。
沈大人,这几日您到我府上的频率还真是高啊,不知今日过来又是为何啊
沈言礼和云嬷嬷站在厅中。
沈言礼冷笑一声,傅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每次我来都要问一遍。
不过既然傅大人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来接傅暖暖。
若不是弄不过沈言礼,傅砚舟真想大声告诉他,要找人去江底自己捞!
可眼下他也只能试图将沈言礼糊弄走,沈大人这话说的就有些搞笑了,暖暖是我傅家人,即便是沈大人权高位重,也不能随意去别人家讨要孩子吧想要孩子自己生啊。
沈言礼神色冰冷,别说那些没用的,傅大人今日若是还不将人交给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听说明日开始,京中会有些不太平,为了京中官员的安全着想,我准备安排锦衣卫挨家挨户的排查,看看有没有贼人混进来。
不如就从傅大人家开始吧。
你!你......傅砚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傅老夫人赶了过来,沈大人莫要伤了和气,说起来真不是我们傅家故意要跟沈大人作对,主要是暖暖那丫头现在确实不在傅家。
云嬷嬷慌忙追问,满心担忧,她不在傅家在哪你们将她送哪去了
傅老夫人微微一笑,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家老二做出那等恶事,好在暖暖早早被记在砚舟名下,这才不被牵连
但到底是生身父母,我们怕她无法面对双亲的死,便将人送去了庄子上暂避一下。
不过沈大人放心,庄子上一应俱全,我那儿媳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安排跟着,不会让那孩子受了委屈。
若是沈大人执意将人带走,那还请沈大人等上三日,我们将人接回后,完完整整的给沈大人送到府上可好
傅砚舟虽然没明白傅老夫人的打算,但还是赶紧附和。
沈言礼抿了抿嘴,审视的打量了傅老夫人和傅砚舟一会,最后点了点头。
傅大人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沈某不介意将在傅大人家安一个锦衣卫的站点。
傅砚舟强忍着怒意和疑惑将沈言礼和云嬷嬷送走,转身回到厅中向傅老夫人询问。
母亲刚才那番话是何意思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去哪个庄子上能将人接回来啊
傅老夫人合上眼,轻轻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用去庄子上接了,刚才不是有个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傅砚舟一愣,清音那丫头确实和傅暖暖年纪一般,而且这几年长开后,竟然和她长得也十分相像,那云嬷嬷早就出府,肯定也分辨不出二人。
傅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睁开的眼睛虽然浑浊可满是算计。
庄子那边你立即安排人过去探查一番,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再说了,这事有有些蹊跷,庄子多年无事,怎会突然招惹了山贼她一个小女孩,竟然能安然无恙的从千里之外找回府上。
6、
原来这老太婆打的是这个主意,我不禁嗤笑一声,将那缕魂魄收回。
我既然回来,自然都已经安排妥当,就凭他们,查不出来什么的。
我一个厉鬼,可不需要睡觉,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分出一缕魂魄,直奔花氏的住处而去。
花氏此时正躺在床上,神情有些癫狂,拉着自己陪嫁嬷嬷的手不放。
嬷嬷,你说世上真有人会长得这么像吗又不是双生子!你说会不会是......
陪嫁嬷嬷拍拍花氏的手安抚道:夫人,您多虑了,世上哪有什么鬼就算有,也不敢近您身的。
您不用怕,老奴不走,就在外边的隔间里守着您,您有事一喊,老奴就过来了。
最终花氏在陪嫁嬷嬷的守护下心神不宁的睡了过去。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时不时的皱眉,一直等到半夜,正是我鬼力最强的时候,我飘到床头对着花氏轻轻呼唤。
大伯母~大伯母醒醒~暖暖回来看你了~
花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便是我温婉的笑颜。
啊啊啊啊啊~~~~花氏叫的撕心裂肺。
陪嫁嬷嬷听到动静迅速赶了进来,看到放声尖叫,双眼瞪大,哆哆嗦嗦的花氏。
没错,陪嫁嬷嬷只能看到花氏,却看不到我。
因为那日我刺瞎她的眼时,就已经动了手脚,现如今别人看不见我,但是花氏,却是能看见我的。
厉鬼在阳间,也不能为所欲为的。
花氏正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她心理防线最脆弱,又是傅砚舟的枕边人,想必知道的不少。
我在她耳边阴气森森。
大伯母,我当时说过了,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害死了我爹,我娘,又害死了我,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吗
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现在被我用鬼力一压,花氏有些崩溃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傅砚舟,当初判你爹死刑的是圣上,大义灭亲让圣上即刻将全家极刑处死的是傅砚舟,跟我没有关系。
陪嫁嬷嬷不明情况,但这些话可不是该从花氏嘴里说出来,慌忙的去捂花氏的嘴,夫人,夫人你醒醒。
我的心隐隐作痛,差点让我维持不住这缕魂魄,但为了真相,我继续恶狠狠的说道:那用我阿爹定罪的主意总是你出的吧
花氏从陪嫁嬷嬷怀里挣脱开,将身子靠在床脚,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里。
不是的,是你爹无意间发现了此事,傅砚舟怕你爹揭发,便伙同那些倒卖军械的官员用你威胁他,让他主动出来认罪。
我恨不能将花氏撕碎,伸手掐住了花氏的脖子,伙同还有同伙都是谁
花氏浑浑噩噩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人数不少。
不知何时,外边下起了雨,忽地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闷雷声在院中炸裂,让我显得更加狰狞。
你想活命,将罪甩到别人身上,可有证据
花氏崩溃的大哭起来,别杀我,别杀我,书信,他们之间有书信,我不知道,啊,别杀我。。。。。。
没等我问出书信被藏在哪个地方,门被推开了。
傅砚舟神色狠戾的盯着蜷缩在床脚疯疯癫癫门口胡话的花氏。
傅老夫人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叹息一声,不中用了,不能留了。
电闪雷鸣中,慈眉善目手捻佛珠的老太太说出这句话,可真是讽刺。
我耗费不少魂力,直接将傅老夫人手中的那串佛珠扯断,珠子嘣的满地都是。
傅老夫人一脸惊疑不定。
我恍恍惚惚的飘在雨中,回到了自己从前住的小院子,坐在以前最爱的秋千上,放声大哭。
圣上判的是我爹一人,送我爹娘一起死的是傅砚舟。
阿爹和阿娘以为用他们两个的命,可以保我一世平安,可他又怎么知道,没了他们,我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哪怕是送死,阿爹也极力为我打算,云嬷嬷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保障。
我哭的歇斯底里,可是这次,无人将我从秋千上抱下来,哄着我,为我轻轻擦干眼泪。
7、
第二天,傅家又是不平静的一天。
傅家的当家主母花氏疯了,不但将自己的贴身嬷嬷给一刀捅死了,还拿刀将自己的舌头割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午饭的时候被傅砚舟派去庄子查看的人赶回来了。
那人身子怪异,老爷,庄子没了,人全都死了,庄子也被火烧成灰了。
而且,而且那些贼人实在是手段残忍,竟只烧庄子不烧尸体,反而将尸体一具一具的摆在空地上,小的过去的时候,都已经......
说着,那个小厮似乎想起什么是的,开始干呕起来。
我勾了勾嘴角,这人只知道讲些有的没的,怎么不夸夸我摆访的整齐,下刀利索呢
当初我接收到这具身体的记忆时,便做好了打算。
【打你几下就躺下装死,赶紧起来跳水去!缸不满不准吃饭!】几个粗壮的婆子拿着棍子往她身上敲。
【哦哦哦~没爹没娘的臭丫头~】一群小孩子拿着石头往她身上丢。
【小贱蹄子,跟她那个娘一样,说是戏子,不过就是个婊子罢了。】一群汉子色咪咪的上下打量着她。
【不过她娘睡起来还真是带劲,白白嫩嫩的,可惜啊,没看住让她找了撞了墙。】
【不用急,过两年这个也就可以用咯,哈哈~】
这些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8、
对于疯哑的花氏我毫不关心,被庄子上的场面刺激到的傅砚舟我也不在乎。
眼下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拿到那些书信。
虽然厉鬼很厉害,可阳间对厉鬼的束缚也是很严格的。
我若是魂魄出体,可以随意穿过物品,也没人能看见我,但我并不能随意拿取实物。
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正当我没有思路的时候,傅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过来传话。
清音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我挑了下眉毛,这不巧了嘛,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若不是傅老夫人又出来蹦跶,我都要忘了那日这母子二人的打算了。
让我自己扮演自己,还真是个好主意。
傅老夫人和傅砚舟连番上阵,在他们两人的讲述中,傅暖暖成了一个不学无术,贪玩胡闹,最后失足落水的倒霉蛋。
这番话说给沈言礼听,沈言礼只怕会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但两人觉得用来对付我一个从庄子来的小孩子,还是手拿把掐的。
清音啊,父亲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个沈言礼日日过来闹,还扬言要把傅家搞垮,再交不出人来,怕是他真要动手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多次提出要将你接回来,可每次都是花氏从中作梗,不过放心。
你暂时假扮一下傅暖暖,等过些时日,祖母便将你接回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你不用担心,去了沈家你只管装傻充愣,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若是问的急了,你就装作头疼。
看着两人说的那是真情实意,掏心掏肺,若不是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两人如何商量算计我的,我都要被感动了。
我乖巧的点头答应,沈言礼和云嬷嬷来接我的时候,我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就在傅老夫人和傅砚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上了马车的我将门帘掀开。
父亲,祖母,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场面有些尴尬。
傅砚舟强颜欢笑的补救道:你看看你这孩子,当初将你记在名下是为了保你性命,沈大人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礼。
我眼神慌乱的缩了缩脖子,父......大伯父说的是。
如此浮夸的表现,沈言礼当即就察觉出不对劲,将我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你是何人
我瞅了瞅傅砚舟,又看了看沈言礼,我当然是傅暖暖啊。
你说谎!沈言礼瞅了我一眼,冷笑道:来人,给我搜!
锦衣卫迅速分成几路人马,而我也迅速分出一缕魂魄附身在一个阳气最弱的人身上,引着他
往祠堂得方向走去。
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我自然得把握好。
府上其他得地方我都探查得差不多了,甚至傅砚舟得书房,他都准许我独自进去观摩了一番。
唯独我提出去祠堂拜会傅家先人的时候,他推掉了本来准备去赴的宴,硬是陪着我在里边转了一圈。
那人被我引着在祠堂翻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人被蒲团绊了一下,用手撑在供桌上,碰倒了一个牌位。
我神色微动,直接操控着那人将桌子上的牌位一挥而下。
猛烈的碰撞之下,不少信笺一般的东西从牌位中露出,牌位都是中空的。
我很是满意,即便是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但放在这种地方珍藏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更不用说看到那人将信笺递给沈言礼时,傅砚舟那难看的脸色了。
本以为发现我有问题的沈言礼不会带我走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又将我拎上了马车。
坐在车厢里,他看着我的神色不善。
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想当傅暖暖,就给我好好当,我娘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只要你能哄得她高兴,过段时间我就放了你,否则就宰了你。
至于刚才的事情,你给我好好配合,就说我为了查案,让你给我打的配合。
这副德行,真想给他一拳,我暗暗的翻了个白眼,点点头,毕竟我还需要从他这里打探消息呢。
回到沈家,云嬷嬷将我安置好后,静静的盯着我看,半晌,苦笑了一下。
我是老了,但不是傻了,我都知道。
这些年,虽然二少爷怕连累我,不跟我走动,可我偷偷去看过暖暖,她的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还有与她长得这么相似的孩子,你不必怕,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被他们利用的孩子而已。
云嬷嬷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
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放心,不必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你安心住下,我会让言礼护住你的。
我的心酸酸麻麻的,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生活下去。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9、
从我私自干预阳间事务的时候起,从我动手杀害第一个人起,我便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我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天雷抹杀。
人间有人间的律法,鬼界有鬼界的限制。
厉鬼守则第一条便是不能私自杀害阳间的人,违者灰飞烟灭,不得轮回。
我知道,也理解,若是任由鬼魂在阳间作恶,那人间便不复存在。
但,我这次不想遵守。
反正我是因为恨意和执念才变成的厉鬼,最后因为恨意和执念灰飞烟灭,倒也应景。
沈言礼办事倒是利落,活阎王的称号名副其实。
案子是白天接到的,晚上便查清楚了,面子是谁的都不给,一早就将名单和经过报给了圣上。
圣上大怒,将涉事之人全数查办,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杀头的杀头。
傅老夫人得知消息,当时就中风瘫了,抄家后,无人照顾,无钱医治,没几天人就走了。
花氏也被花家放弃,流落街头,被街上的闲汉凌辱致死。
傅砚舟下了大牢,被判秋后问斩。
我阿爹和阿娘的罪名被洗清了,可是人却活不过来了。
秋后问斩,还是太便宜他了,虽然厉鬼不能在人间为所欲为,只因为那样做的代价太大。
现如今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我定要让他尝尝凌迟处死的滋味。
只是还没等我动手,圣上又下了新的旨意。
因为沈言礼再三上书请求,希望圣上能改判傅砚舟凌迟处死,即刻行刑。
沈言礼一直是个秉公执法的人,所有才得了圣上的重用,但这一次,他动了私心。
圣上给了沈言礼面子,允了他的奏章。
我得知此等好消息,自然得赶紧跟我那好大伯说一说,顺便送送他。
于是我披着傅清音得皮囊,顶着傅暖暖的名字,让沈言礼再一次的犯了规,将我安排进牢里探视。
待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傅砚舟后,傅砚舟求我给他一包毒药,免去凌迟之苦。
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原来您也知道凌迟苦啊我还以为您不懂呢。
你啊就别多想了,这可是我为了你,想尽办法跟圣上好不容易求来的恩赐呢。
傅砚舟突然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你,你不是清音,你是傅暖暖
我勾了勾嘴角,呀,大伯终于认出我来了啊
若我是堂姐,想必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晦气。
傅砚舟无力得垂下身子,一脸的绝望。
我随手一点,一丝魂力注入了傅砚舟得身体里,这可是我特地送给他得礼物呢。
有了这丝魂力护体,他才能完完整整的享受完整个凌迟的过程。
做完我该做的事,转身离开。
傅砚舟回过神来,在我身后叫骂,恳求。
我缓步往外走去,明明已经报了仇,可为何我的心中并没有那么欢喜呢
明明这辈子我只想待在那个简陋的小院里,阿爹陪我荡秋千,阿娘为我做点心。
10、
附身成为傅清音后,第一件事,便是到乱坟岗找到了我的阿爹和阿娘。
将他们的尸首迁送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我将坟冢立好后,跟他们说,让他们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去跟阿爹和阿娘团聚了。
回到沈家,我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
然后在云嬷嬷怀里撒娇打滚的,听她讲了很多阿爹小时候的故事。
院子里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可不远处却是两个瑟瑟发抖的鬼差,还是老熟人。
我叹了口气,天雷没等到,怎么来了这么两个货色。
找了个理由,我出了沈府,角落里沈言礼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一步步走到了阿爹和阿娘的坟前,神念移动,我的魂魄从傅清音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我往前走一步,两个鬼差往后退一步,生怕我戾气重,顺手宰了他们。
毕竟地府只是规定厉鬼不得在阳间杀人,但没说不准杀鬼啊。
我其实也有些不明白。
厉鬼之所以是厉鬼,都是执念沈戾气很重的,那么深的执念,那么重的戾气,又被限制不得报仇,为何又要有厉鬼的存在呢
我低着头,默默地跟着两个鬼差回了地府。
直接被带到了阎王跟前,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阎王本人呢。
第一眼,我便傻了眼,阎王的模样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年轻漂亮,烈焰红唇,一袭红色长裙,衬的整个人更加神采飞扬。
我默默的等着她对我的宣判,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勾了勾嘴角。
欢迎加入地府啊,这么多年,终于要有新同事了。
哦对了,你对岗位有什么要求吗或者说有什么发展规划比如说想去哪个部门
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我愣住了。
厉鬼可以申请在地府当差,这个我是知道的,但那都针对的是良民。
我一个在阳间杀了人的厉鬼,还可以有这个机会吗
莫不是我的恶行还没有传回地府
没等我想明白,手里就被塞过来一张纸,我低头一看,[简历]。
那个你有什么特产和要求都可以写在上边,到时候我会优先考虑你的需求。
我顾不上听阎王说了什么,此时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简历上面的主管领导点评上。
[该鬼正式转为厉鬼后,遵纪守法,尊老爱幼,克制隐忍,依法报仇的途中,还乐于助人的将几个人性泯灭的畜生灭掉,实在是优秀稀缺人才,强烈建议吸纳到地府。]
阎王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既然以后就是我地府同仁了,你要不要先给自己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喊你厉鬼女士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但手比大脑快,傅暖暖三个大字迅速的落在了简历的姓名栏里。
阎王满意的收回简历,递给我一个卡片。
这是你宿舍的房卡,咱们地府地广鬼稀,所有都是独门独院的宿舍,可以带家属一起住。
我接过卡片,没能领会阎王的话中话,但阎王那随着眼皮一直快速眨啊眨的长睫毛,都要将我煽感冒了。
见我如此不知变通,阎王挥了挥手,押送我一路的鬼差瞬间没了踪影。
你个棒槌,轮回司那边办事总是程序繁多,想完成轮回得个一两年,你若是现在过去,应该能见到熟人。
你都是厉鬼了,有点小特权也是应该得,所以若是对方愿意,不去轮回,与你同住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到这里,若是我还不能领会,那我真就是个棒槌了。
来不及道谢,我转身飞奔往轮回司而去。
还好咱也是地府的常客,还有熟人在。
孟婆帮我将阿爹和阿娘从准备轮回的队伍中找了出来。
哪怕我现在并不是傅暖暖的模样,阿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暖暖~阿娘将我拥入怀中。
我转头看向孟婆,想对她道声谢。
她却摆了摆手,多少年的交情了,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了,以后都是同事。
问过阿爹和阿娘的意思后,我将他们带回了我的住处。
忽地,地府里响起阎王的声音。
【各位同仁,大家好,现在发布一条新通知。】
【若有新晋厉鬼,戾气过盛的情况,请到十八层地狱处寻相关人士泄愤。】
【上岸不易,且行且珍惜。】
我不禁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
不能杀人,可以杀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