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县长的吉普在前,程一达紧跟,许丰富未上牌的新大奔殿后,三辆车从青萍城郊开业不久的青水湾度假村大门鱼贯而入。
度假村设计布局十分出色,让程一达这些见过世面的人也为之眼前一亮。进入大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荫廊,柔和的路灯引导着车子缓缓前进。一栋栋不高的建筑掩映在绿树和柔和的灯光之中,显示出含蓄、闲静的风格。一辆辆锃亮高档的小车停泊在树木相间的车位上,身穿制服头戴钢盔的保安训练有素地指挥客人泊车。何副县长第一个泊好车,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等着同伴。三人结伴而行,穿过别致的曲径、花基,踏着路灯基座里传出的古典乐曲,进入了那栋外部略显收敛,内部却十分张扬的建筑。那就是娱乐和保健中心。
三人从光身套上宽大的浴袍和穿上那不合脚的拖鞋那一刻起,就彻底把身子交出去了。他们被带上带下,转入转出,谁也碰不到谁的脸,连电话也被锁进了保险柜里。程一达从“蒸笼”里出来,一身轻松,刚刚出了不少汗。在这个灯光调得特别暗的按摩室里,他俯卧着,两手抱着软软的枕头,等待下一个节目的开始。
“先生,您是正规按摩还是……?”
灯光太暗,看不清小姐的脸。但声音很甜,很柔,让程一达有一种酥酥的感觉。他顺势翻转身体,让自己能充分地看清小姐的模样。“开灯”,他说。是那种程一达最欣赏的脸型,鹅蛋形的,轮廓比丽娜还好看。清澈的眼神和亲切的微笑此刻正呈现在程一达面前。
“身材贼好。”程一达不知怎的在心里套上了一句东北话,自己也觉得有点滑稽。他把小姐拉到身旁坐下,按着她的手:“叫什么名?”
“姓‘张’,叫我小‘张’行了,或者干脆叫我工号,338。”
“小张不错,不是不错,是出色,很出色”程一达喜形于色,“哪里人?”
“巴山市。先生,您是正规按摩吗?”
川渝出美女。程一达想。
“这,按摩还分正规不正规吗?”其实,他是明知故问。像他程一达这样的人,每个月都不知出入这种场所多少次,哪有不明之理。所谓正规与不正规,就是看客人需要哪类服务。正规的只限于一定的肢体接触,而非正规的则可进行全面的深入的身体接触。至于价钱,那当然也不在一个档次。
“先生,我,我只是正规按摩。如果你想要其他服务,我帮你叫一位靓女上来。”她是在划出自己的底线。像这类保健中心,是有一类这样的小姐。她们不作特殊交易,或者说,一般不作特殊交易。只看准了个别的,出手阔绰又心仪的,才肯抛出绣球。而从另一方面说,有的客人对这类小姐会更加欣赏和追捧。这些潜规则程一达比谁都懂。
“你在就得了,不管正规不正规。”程一达把手搭在她肩上。“那我们就上钟吧。”说着她很自然地闪开身体,拿起墙边的挂式电话给总台报时。
“你躺下,我先给你按头部。”
“不按头,你坐,坐这,我们聊聊。”
“先生,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说对了,也不远。”
“江湾的?还是河海市的?”
“就算江湾的吧。”程一达转过背,“来,捏捏这,这。”
小姐在床上跪在他背后,双手用力地给他又捏又锤又敲。他心里很满意。
“怎么这样说,能算哪里是哪里的呢?”
“当然可以了。就拿你吧小张,你原是巴山人,但你现在是江湾青萍人。懂吗,青萍人。”
“不把我们当‘鸡’就好了,哪会把我们当青萍人。”话语间有几分对当地人的偏见和排外的不满,同时也对这位客人的通情达理感到意外,“先生,你应该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他反手从后面抱着她的腰。一只手不安分地往下滑,滑过只有尺把长的短裙,手掌贴在她雪白丰润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摸,“小张,你应该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
的确,接触到这类女子不少吧,能给人这种感觉的,还是头一回。包括那个丽娜,也不曾有。他想。丽娜妩媚、性感、聪慧和善解人意,当然也算得上是个好女子。如果不是太无耻跟人跑了,或者虽然跟别人跑但能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程一达也不会如此有被人愚弄被人遗弃的感觉。因而,他对她恨之入骨。恨她知恩不图报,恨她过河拆桥,恨她无情无义。归根到底,最恨的,还是不给他程副区长一点面子。
张小姐好,没错,第一感觉绝对准确。她的胸部贴在他的后脑上。他有意无意地把头向后靠,酥酥的,麻麻的,一股电流暖向全身。他闭上了双眼。
“文化只属于你们这样的人。对于我,它不值一文。”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世故啊?”
“不是我世故,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如此。没有伤口的人当然不会叫痛,叫痛的人绝对有伤口。难道不是吗?”小姐双手捏他的肩膀,跪在他的侧面。
程一达的心为之一震。她最多二十出头吧,难道内心有什么痛,竟说出这种历尽坎坷的话来。以前他一直认为,做这一行的女孩,一般都是虚荣、利欲使然,很少是因为生活所迫。如果真正为生活,无须做这个吧。
他的脸几乎与她的脸印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她气息的温暖和芬芳。他近距离或者说是零距离地注视她。她的妆很淡很淡。清秀的眉毛,长长的双眼,标致的鼻子,滋润丰满的嘴唇里,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十分醒目。脸蛋被又白又嫩的皮肤绷得紧紧的,红红的,滑滑的。他好想把嘴唇印在上面,或者,干脆在上面咬一口。
他用力把她揽在怀里,脸贴在她脸上,“你太迷人了。”
“先生……”她把自己的身体从他怀里挣脱开。
“你电话多少?我等会在那边别墅开了房,给你电话,好吗?”
“不行,先生,我不出去包钟的。”
“那,在这?”他有点委曲求全的样子。
“不。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先生,我只正规按摩。”
“那,人是会变的呀。”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现在对你产生了感情啊!此一时彼一时,懂吗,我要你,你说吧,多少钱?”
“不。”
“真不?”
“真的不。”
“是——不方便?”
她犹豫了一下,“我不愿意。”眼神毫不掩饰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做人,各有各的准则。”但她话未说完,就被他狠狠地按住放倒在床上。他全身压在她上面,手在她身上又捏又摸,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双乳之间。她向上曲着双膝,手在阻止他入侵的手。忽然,他感到自己额头上又粘又稠,抬头一看,她哭了。
他嗖地弹起坐在床上,扶她起来怜香惜玉般:“好好好,别这样,不愿意就不愿意嘛,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用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小张,那交个朋友吧,以后,在青萍,在河海市或在江湾市,你有什么需要帮的,就打我的电话。记住,记住我的号码。”
她欠下身找纸笔记下他的电话,也顺从地把自己的电话告诉他。“会记得我吗?”她正面的注视他,眼里一缕脉脉的情韵。
“肯定会,会。”那眼神让他有点晕,真的,那一刻,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程一达这晚被许丰富拉来青萍城,夜生活十分丰富。上半夜在“清水湾”泡了二三个小时,意犹未尽,下半场又筑起了“四方城”。说也奇怪,那晚程一达一扫近来的臭牌运,手气旺得让人难以置信。他通杀三家,赢得盆满钵满,笑得他上唇合不了下唇。他笑,还有一层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338号旺了他!如果说分别时那眼神让他下了某种决心,那么经历了这一场麻将之后,这决心更加坚定了:好好呵护她。
程一达预感到这个338号一定会给他带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