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妈宝男,婆婆用风水把我逼疯!
她信奉一套荒唐的风水宝典,从我穿衣到生娃,都得按她的规矩来,不听就说我克夫克子,甚至偷偷改水电!
我曾以为这日子没法过了,直到我学会以毒攻毒,悄悄布局一场乾坤大挪移。
1、
凌晨五点,天色还沉浸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卧室的门板就被准时敲响了,三下,不轻不重,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我叫林晚,此刻正被这规律的敲门声从混沌的梦境中拽出。身边的丈夫陈宇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妈又叫你了,便用被子蒙住头,继续他安稳的睡眠。
心,在那一刻凉了半截。
这已经是我们婚后的第七天。我曾以为,嫁给温柔体贴的陈宇,是奔赴一场盛大的幸福。他阳光、温和,恋爱时对我百依百顺,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直到订婚宴上,他母亲王翠兰拿着我的生辰八字,煞有介事地请人推算,我才第一次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当时只当是老一辈的习俗,爱子心切,并未放在心上。
可现在,我懂了。这哪里是习俗,这分明是一张无形的网。
晚晚,醒了吗卯时到了,阳气初生,是一天运势最旺的时候,赶紧起来,穿我给你准备的红色衣服,今天属火,穿红旺家。婆婆王翠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而强势。
我睁着眼,感受着心脏的沉重跳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我看向衣柜上挂着的那件刺目的红毛衣,料子粗糙,款式老旧,光是看着就觉得皮肤发痒。
妈,今天周二,我公司有会,穿这个不合适。我试图沟通。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是拔高的音量:有什么不合适的旺夫旺家比你那什么会重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装睡的陈宇,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我掀开被子,冰凉的空气让我打了个寒颤。最终,我还是妥协了,穿上了那件红毛衣,吃了婆婆准备的所谓旺运早餐——一碗寡淡无味的小米粥和两个水煮蛋。
饭桌上,我忍不住对陈宇抱怨:你能不能跟你妈说说,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五点起,穿什么吃什么都被规定好,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陈宇放下筷子,握住我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却毫无力量:晚晚,我妈也是为了咱们好,她信这个,你就依着她点,老人家嘛,图个心安。
又是这句话。为了我们好。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不是我的依靠,他只是婆婆的传声筒,一个永远站在他母亲那边的孝子。
从那天起,我才真正领教了婆婆那本厚厚的风水宝典的威力。
家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她用风水理论重新定义。客厅的沙发必须紧靠实墙,叫有靠山;电视机正对着的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旭日东升图,说是能招财进宝,却晃得人眼睛生疼;我的梳妆台被挪到了卧室最阴暗的角落,因为镜子不能对床,会招惹桃花煞。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甚至请大师算好了我怀孕的月份,精确到天,说那个时辰出生的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如果错过了,生出来的就是讨债鬼。
我尝试过反抗。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五行穿衣法,穿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蓝色连衣裙。婆婆看到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整天都在我耳边念叨:蓝色属水,今天日子犯冲,水火不容,你要克死我们一家啊!、我就说你命硬,八字里带煞,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天晚上,家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我走出卧室,看到客厅里乌烟瘴气,一个穿着道袍的所谓大师正在神神叨叨地挥舞着桃木剑,婆婆则虔诚地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大师用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对婆婆说:府上阴气太重,就是这位女士带来的,需要做法驱邪,否则家宅不宁,必有大祸!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审判的巫婆,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利刃,刺得我体无完肤。我望向陈宇,他只是皱着眉,低声对我说:妈也是担心,你就让她求个心安吧,别闹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孤独和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2、
真正的大祸,很快就以一种更具毁灭性的方式降临了。
我先是发现家里的电器频繁出问题,新买的烤箱用一次就跳闸,客厅的灯也忽明忽暗。后来,我在打扫时,无意中发现厨房水槽下方的插座被人用胶带胡乱包裹着,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牵出来,几乎贴着水管。我质问婆婆,她却理直气壮:大师说了,原来的位置是火位,压制了水位,财运不通!现在改到这里,叫‘水火既济’,是旺财的格局!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在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我跟她争吵,跟陈宇哭诉,可他们一个油盐不进,一个只会和稀泥。
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我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只听见墙壁里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响,紧接着,墙角的瓷砖接缝处猛地喷出水柱!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我的脚踝,并迅速向客厅蔓延。
我尖叫着冲出去,只见婆婆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这副景象,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犯冲了!煞气太重了!水管都爆了!晚晚,都怪你前天晚上吃了鱼,鱼属水,冲撞了家里的水位!
水流还在汩汩地往外冒,家里的木地板在水中浸泡,发出细微的呻吟。陈宇手忙脚乱地找着总水阀,而我的婆婆,却指着这场由她一手造成的灾难,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的头上。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水中央,看着婆婆那张因迷信而扭曲的脸,听着陈宇还在徒劳地辩解妈,这跟吃鱼没关系,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够了。真的够了。
忍耐和退让换不来安宁,只会换来更疯狂的压迫。科学和道理在她面前一文不值。既然她如此笃信风水,那么,我就用她最信奉的东西,来亲手摧毁她的世界。
我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倒影,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这场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3、
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冰冷刺骨,带着木地板被浸泡后泛起的涩味。我赤着脚,就那么坐在唯一还露出水面的餐椅上,像一座孤岛。客厅里一片狼藉,被冲倒的盆栽,漂浮的拖鞋,还有墙上那副刺眼的旭日东升图,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倒映在浑浊的水中,像一个破碎而讽刺的笑话。
耳边是陈宇和婆婆王翠兰压抑的争吵声。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这是水管老化,跟晚晚吃鱼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早就说了,她命里带水,八字犯冲!家里不能见水!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家都快被淹了!
我听着,心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在吱呀作响中,终于啪地一声,彻底断了。离婚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却又被一股更浓烈的不甘死死摁住。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被这种荒唐的愚昧搅得天翻地覆,然后让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不。我不能走。
我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那张苍白又狼狈的脸。王翠兰,你不是最信风水吗你不是觉得它能定人生死,掌人祸福吗好啊,那我就用你最信奉的神,来打碎你的神龛。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淬了毒的种子,在我被绝望浸泡得冰冷的心田里,悍然破土。
水灾过后的几天,家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一反常态,没有再抱怨,也没有再反抗。当婆婆又一次递给我一件土黄色的外套,说今日属土,土能克水,镇一镇家里的水患时,我只是默默接过,温顺地穿上。
饭桌上,我垂着眼,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粥,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妈,这次的事……是不是我真的冲撞了什么
王翠兰立刻来了精神,筷子一放,身体前倾,那张刻薄的脸上露出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跟你说了,风水玄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你还年轻,不懂!
我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崇拜与渴求的光芒:妈,您教教我吧!我也想学,我也想为这个家好,旺夫旺家。我不想再像这次一样,因为自己不懂事,给家里添这么大的麻烦了。
我的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王翠兰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到了,狐疑地打量着我。我连忙从书房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像个小学生一样端坐在她面前:妈,您说,我记着。
一个愿意吹嘘,一个诚心求教。虚荣心像是最有效的迷药,迅速瓦解了王翠兰所有的防备。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传授她的风水宝典,从左青龙右白虎到五行相生相克,讲得眉飞色舞。我则奋笔疾书,时不时提出一两个显得很小白但又直击她痒处的问题。
妈,那我们家这个沙发靠墙是‘有靠山’,是不是特别稳固
那是自然!这都是我亲自量过的!
妈,您太厉害了!那您说我命里带水,是不是得多穿土黄色的衣服才行
对!就是要这样!以形补形,以色补运!
白天,我是她最虔诚的信徒;夜晚,当所有人都睡去,我房间的台灯却亮如白昼。我买来十几本真正讲述建筑堪舆、环境心理学的书籍,疯狂地补充知识。我发现,婆婆那套理论,不过是些道听途说、断章取义的民间迷信,与真正的传统文化风马牛不相及。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便是我最大的可乘之机。
可我知道,光靠我自己说,她一个字都不会信。她只信大师。
于是,我需要一个大师。
我找到了我的大学闺蜜苏晴,一个专攻行为心理学的在读博士。电话里,我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苏晴在长久的沉默后,发出一声惊叹:林晚,你这是要上演一出‘心理学大战封建迷信’的年度大戏啊!算我一个!就当是社会实践了!
我们的计划缜密地展开。苏晴用一个新号码注册了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张仙风道骨的莲花图,昵称叫云水散人。我们在一个极为小众的国学论坛上,用这个账号发表了几篇模棱两可、故作高深的帖子,内容都是些心灵鸡汤和哲学思辨,但用词古奥,极具迷惑性。
铺垫完成,好戏开场。
4、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愁眉苦脸地拿着手机给婆婆看:妈,您看,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就在网上乱逛,看到有位大师说,家宅不宁,必有征兆。您帮我看看,他说的这些,我们家有吗
王翠兰接过手机,眯着眼看了半天,嘴里啧啧称奇:哎哟,这位‘云水散人’说得很有道理啊!你看这句‘气口冲撞,财运不畅’,不就是说我们家上次水管爆了吗!
我趁热打铁:是啊!我还看到有人说,这位大师从不轻易给人看事,只渡有缘人,特别准!前几天有个网友,大师就说他家老人最近腿脚不利索,让他把南边的窗户封起来,结果他照做之后,他爸摔了一跤居然自己站起来了!
这个网友的故事当然是我和苏晴编的,但王翠兰却深信不疑。接下来几天,我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这位云水散人有多神,又无意中透露,我打听到大师最近手头紧,暗示可以随缘供养。
终于,在又一次麻将输了钱后,王翠兰坐不住了,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晚晚,你帮我问问那位‘云水散人’,能不能……也帮咱们家看看
鱼儿,上钩了。
我立刻联系苏晴,将家里的布局、婆婆的性格、她的风水宝典内容,事无巨细地全部发了过去。两天后,一份由云水散人亲手测算的、长达五页的家宅风水调理方案通过微信发了过来。
我将这份方案打印出来,恭恭敬敬地交到婆婆手上。
王翠兰戴上老花镜,逐字逐句地研读。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嘴里念念有词。
大师说……客厅的财位,因为我命格属金,又逢流年不利,金气过旺,反成‘金煞’,会斩断财路所以要把金蟾、摇钱树都挪到……挪到阳台那个角落去用红布盖上,叫‘封金镇煞’她指着那个被她视为堆放杂物的衰败之处,满脸困惑。
我立刻在一旁解释:妈,您看大师说了,这叫‘反生为克,以煞制煞’,是高深的法门!把煞气镇住了,其他地方的运势才能起来啊!
王翠
兰半信半疑,又往下看。
大师还说,我那个房间……不是克夫,而是‘潜龙在渊’之格之前的布局压制了我的运势,所以才让家里不顺要把床头从东墙的‘旺位’,挪到西墙的‘衰位’,这叫‘否极泰来,龙抬头’这样我的事业运就会旺,还能助长陈宇的官运我指着方案,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语气说道。
最绝的是关于婆婆的麻将室。大师指出,婆婆之所以最近手气不好,是因为座位朝向不对,应该面朝厕所的方向,那叫以污秽之气,冲走霉运,并且要把她最喜欢的那个红木靠椅,换成一个没有靠背的塑料圆凳,美其名曰四面来风,招四方之财。
每一条建议,都精准地踩在了婆婆原有理论的反面,但又被苏晴用一套更玄乎、更高深的歪理包装得天衣无缝。王翠兰被这套她前所未闻的高阶理论彻底唬住了,她捧着那几张纸,如获至宝。
高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她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晚晚,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要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冷笑,声音却无比温顺:妈,这都是您教得好,我才能有这个机缘。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改
现在!立刻!马上!
那个下午,我看着我的婆婆,那个曾经对我颐指气使、掌控一切的女人,正满头大汗、兴致勃勃地亲手搬动着家具,将她引以为傲的风水宝地改造成破财之地,将她最宝贝的麻将室布置成必输之局。
她每挪动一件家具,都像是在亲手为自己的迷信世界,挖下一铲坟土。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为自己的未来,布下一个天罗地网。
5、
王翠兰的热情,像是被泼了油的干柴,瞬间烧到了顶点。那份打印出来的调理方案,被她用一个透明文件袋郑重地包好,仿佛捧着的是什么传世圣旨。
快!晚晚!搭把手!她甚至等不及陈宇回来,自己就先挽起了袖子,指着客厅里那套厚重的真皮沙发,大师说了,沙发不能靠实墙,那是‘困龙之局’,把家里的生气都堵死了!要挪到中间来,这叫‘气贯中庭,八方来风’!
我立刻跑过去,表面上积极响应,心里却冷笑。所谓的有靠山,转眼就成了困龙局,她竟没有丝毫怀疑。我故意装作力气不济,和她一起推着沙发,沉重的家具腿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嘎吱声,扬起的灰尘在斜射进屋的光线里,像一群纷乱的飞蛾。
妈,您慢点。我一边喘着气,一边关切地提醒。
慢不了!时辰不等人!大师说了,今天下午申时是最佳的动土时间!王翠兰满脸通红,不是累的,是兴奋的。她指挥着我,将她最宝贝的那个紫檀木博古架,从她认为的文昌位搬到了正对大门的冲煞位。
妈,这个……大师说要放这里我故作不解地问。
你懂什么!她白了我一眼,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满是炫耀,这叫‘以煞冲煞,不破不立’!用宝物的灵气,镇住门口进来的邪祟!高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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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些她视若珍宝的招财猫、金蟾、聚宝盆,被一个个从显眼的位置请了下来。我找来一块红布,按照大师的指示,将那只肥硕的金蟾盖得严严实实,放在了阳台那个曾经堆放废纸箱的角落。妈,大师说这叫‘封金镇煞’,是不是把煞气都封印起来,财运就不会被斩断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哎呀晚晚,你这悟性,比陈宇那榆木脑袋强多了!她拍着我的手,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真心实意的赞许。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讥讽。我将一盆原本被她嫌弃养在厨房窗台的普通绿萝,郑重地摆在了沙发旁边的旺位上,嘴里念念有词:大师说这叫‘返璞归真,引气入宅’,最朴素的生机,才是最难得的。
整个下午,家里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客厅中央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冷清;原本明亮的暖色吊灯,被我换上了刺目的冷白色灯管,美其名曰以金光化解火煞;墙上那副晃眼的旭日东升图被摘下,换上了一幅我随手买的山水画,婆婆看着方案,连连点头:对,‘山主人丁水主财’,这下对了!
陈宇下班回来,看到面目全非的家,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
妈,你们这是干什么拆家呢
王翠兰正指挥我把她的红木麻将椅搬出去,闻言立刻瞪起了眼:你懂什么!这都是‘云水散人’的指点!真正的高人!晚晚这次可立了大功了,要不是她有孝心,我们家还不知道要倒霉到什么时候!
陈宇看向我,眼神里满是赞许和轻松:晚晚,这次做得好,你看妈多高兴。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刺得生疼。高兴他只看到他母亲的高兴,却看不到这高兴背后,是我被逼到绝境的挣扎和算计。我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愧疚,瞬间被这句轻飘飘的夸赞碾得粉碎。我告诉自己,林晚,你没有错,这是你唯一的路。
风水局布置的第二天,我特意起早,在婆婆常去的菜市场门口,跟相熟的摊主打了个招呼。当王翠兰买完菜,摊主意外地多送了她两根水灵的黄瓜,说是今天开张图个吉利。王翠兰回来时喜不自胜,认为这是运势起来了的征兆。
真正的考验,在她的麻将室里。
她按照大师的指示,坐上了那个硬邦邦、没有靠背的塑料圆凳,面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我能想象她坐上去时腰背僵硬的别扭感。她打了四个小时,回来时,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她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在我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晚晚!看见没!赢了!二十块!大师太神了!‘以污秽之气,冲走霉运’,真的灵!我跟你说,刚开始坐着是难受,腰酸背痛的,可摸起牌来,那叫一个顺!真是‘不破不立’啊!
她对这套理论已经深信不疑,甚至开始主动向她的那些老姐妹们炫耀自己的新大师和独门风水局。
我站在被她亲手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家里,这个家,现在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我布下的陷阱。我看着她因为二十块钱而容光焕发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王翠兰,你最风光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接下来,是你亲手为自己准备的,一场盛大的、无法逆转的崩塌。
6、
风水局生效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也猛烈得多。
起初,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涟漪。婆婆王翠兰从麻将室回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她将那两张十元纸币供在电视柜上,说是开运钱,不能乱花。可这份好运,如同昙花一现。
仅仅三天后,她再从麻将室回来时,脸上就没了光彩。她一言不发地换了鞋,将挎包重重地甩在沙发上,那闷响声像一声沉重的叹息。我正在拖地,闻到她身上沾染的浓重烟味和一股子说不清的晦气。
妈,今天手气不好我明知故问,递上一杯温水。
她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水杯里自己紧锁的眉头,喃喃道:邪门了……真是邪门了……连输了三天,以前从没有过。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安慰道:妈,‘云水散人’不是说了嘛,这叫‘以污秽之气,冲走霉运’,可能霉运还没冲干净呢。您坐的那个凳子,没有靠背,是不是腰不舒服,影响发挥了
你别说,腰是真疼。她捶了捶后腰,可大师说了,这叫‘四面来风,招四方之财’,我得信大师的。
她信了。于是,她的输钱之路,从每天几十块,迅速升级到几百块。她曾经是牌桌上的常胜将军,如今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送财童子。以前簇拥着她的牌友们,开始用各种借口推脱牌局。翠兰啊,今天孙子要我带。哎呀翠兰,我老伴不让我打了。
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她躲在阳台上,压低声音打电话:喂,老李啊,下午三缺一,来不来……哦,你没空啊……行吧。挂了电话,她长久地站在那里,背影萧索,连阳台那盆被她挪过来封金镇煞的绿植,仿佛都跟着她一起垂头丧气。
麻将桌上的失意,只是个开始。更大的风暴,在她最引以为傲的投资领域里酝酿。她有一笔私房钱,全投在了股票里,每天对着平板电脑上的红红绿绿,是她最大的乐趣。可自从家里格局大改后,她屏幕上的绿色,就浓得化不开,像一片不见天日的沼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戳着,那只被她寄予厚望的股票,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连续三天跌停。屏幕的绿光映在她脸上,那张因焦虑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可怖。
她又想起了大师的指点,将电脑从书桌搬到了客厅的饭桌上,说是借饭桌的人气,又严格按照所谓的吉时操作,可那片绿色依旧顽固,吞噬着她的积蓄。
祸不单行。她最宝贝的那几盆兰花,就是之前被我从旺位上请下来的,如今被安置在阴暗的过道里。先是叶尖开始发黄,像是被锈蚀了一样,接着整片叶子都失去了光泽,软塌塌地垂下来,无论她怎么浇水、施肥,都回天乏术。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捧着枯黄的叶子,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家里的生气都跑光了……
家里的小摩擦也多了起来。她下楼梯踩空了一节,崴了脚;喝水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原本关系不错的亲戚,也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吵了一架。整个家,都笼罩在一股诸事不顺的低气压里。
而与婆婆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的否极泰来。
公司里一个拖了半年的老大难项目,被我用一个新的思路盘活了,合作方对我赞不绝口。周五下午,我接到了总监的电话,通知我下个月开始升任项目主管,薪水涨三成。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觉连空气都是甜的。
更大的惊喜来自儿子。他一直有些贪玩,成绩中不溜秋。自从婆婆一门心思扑在她的风水大业上,不再天天盯着他背《三字经》、念叨文曲星后,我给他报了他喜欢的编程课。这天,他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张满分的数学卷子和一个编程比赛的获奖证书跑回家。妈妈!你看!
我接过那张鲜红的奖状,激动得眼眶发热。陈宇下班回来,看到奖状,也是又惊又喜。他把我拉到一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欣赏与困惑的光芒:晚晚,你最近……好像运气特别好。
我笑了笑,故意将奖状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那里曾经是婆婆放金蟾的地方。可能吧。也许就像‘大师’说的,我之前的格局是‘潜龙在渊’,现在挪了床位,就‘否极泰来’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从房间里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王翠兰的耳朵里。她看着我容光焕发的脸,看着儿子手里的奖状,再想想自己输掉的钱、枯死的花、跌停的股票,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好运都绕开了她这个亲手布局的人,反而降临在了我这个曾经的克星身上。
终于,在一个亏损数字再创新高的夜晚,她彻底崩溃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声音都在发抖:晚晚,你……你快再帮我问问‘云水散人’!肯定是哪里不对!肯定是‘大破大立’前的劫数!你问问大师,这个劫,到底要怎么过啊!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我拿出手机,在她的注视下,给苏晴伪装的云水散人发去信息。
片刻后,大师回复了。我将手机递给婆婆,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凑了过来。
云水散人:【万物皆有定数,此乃‘破而后立’之兆。旧煞不除,新运不来。汝之困厄,皆为净化。欲求转机,需行‘釜底抽薪’之法,将宅中至阳之物,移至至阴之处,方可彻底扭转乾坤。】
王翠兰看着这段故作高深的话,如获至宝,嘴里反复念叨着:釜底抽薪……釜底抽薪……至阳之物……至阴之处……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种狂热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她自己的卧室。那里,有她最宝贝的红木床,是她认为整个家最贵重、阳气最足的东西。而至阴之处……除了那个正对着她麻将位的卫生间,还能是哪里
我低下头,掩去嘴角那抹稍纵即逝的、冰冷的笑意。
王翠兰,你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现在,该收网了。
7、
陈家的年度家族聚会,设在一家装潢得金碧辉煌的酒店包厢里。巨大的圆形餐桌上,凉菜已经摆了满满一圈,亲戚们推杯换盏,空气里混杂着饭菜的香气、酒气和高分贝的谈笑声,热闹得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长裙,安静地坐在陈宇身边,给他夹菜,微笑着应对三姑六婆的问询。而我的婆婆王翠兰,却像一个被孤立的岛屿,坐在那儿,面前的骨碟里空空如也,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阴郁。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上衣,那是她自己认为的开运色,可那颜色非但没给她带来好运,反而衬得她脸色更加灰败。
哎,翠兰,听说你最近炒股亏了不少一个嘴快的远房表姑,大概是喝了两杯酒,说话便没了遮拦,我可听老李说了,你都快把棺材本赔进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瞬间引爆了王翠兰压抑已久的火药桶。
她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那声音在喧闹中格外刺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紧接着,她眼圈一红,竟当着满屋子亲戚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我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她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哭诉,声音凄厉,打麻将天天输,钱跟长了腿似的往外跑!买个股票,人家涨它跌,人家跌它跌停!我养了十几年的兰花,说死就死了!前两天走路还崴了脚,现在还疼呢!我这是犯了小人,冲了煞啊!我们家……我们家的风水出大问题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陈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足无措地想去拉她:妈,您少说两句,大过节的……
我怎么少说!我的钱都快没了!我能不着急吗!王翠兰甩开他的手,哭得更凶了。
我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中一片平静。时机,到了。
我轻轻放下筷子,身体前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困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妈,您别急。您还记得……去年我们不是请了一位‘云水散人’吗他说您是高人,能指点迷津。您是不是都按照他的指点,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
王翠兰的哭声一滞,愣愣地看着我。
我继续点拨她,语气充满了天真的不解:我记得,‘高人’说客厅那个位置不能放金蟾和摇钱树,说是‘金煞’,会斩断财路,要挪到阳台那个角落,用红布盖起来,叫‘封金镇煞’……您都照做了呀。
我的话音未落,王翠兰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想起来了,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兴冲冲地将那只肥硕的金蟾用红布包起来,塞进了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您最宝贝的那几盆兰花,‘高人’说不能放在旺位,会‘物极必反’,要放到阴暗的过道里‘以煞养煞’……还有您的麻将室,要对着厕所,坐没有靠背的凳子,说是能‘冲走霉运’……
我每说一句,王翠兰的脸色就白一分。那些被她奉为圭臬的高深理论,此刻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却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脑海中,一幕幕画面疯狂闪现。是她自己,亲手将象征财运的金蟾封印;是她自己,亲手将充满生机的绿植搬到死角;是她自己,亲手将稳固的靠山沙发挪到空处;是她自己,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必输之局……
她以为的乾坤大挪移,原来是自掘坟墓!
她以为的高人指点,原来是催命符咒!
她被自己最信任、最引以为傲的风水,彻彻底底地反噬了!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王翠兰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剧烈地摇晃着,手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曾经刻薄而倨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崩溃。
她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8、
妈!陈宇惊呼一声,冲过去扶住了她。
满座哗然。
我静静地坐在原位,看着这场由我一手导演的闹剧,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陈宇抱着昏厥过去的母亲,一回头,正对上我冰冷而平静的目光。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看着崩溃的母亲,又看看眼前这个冷静得近乎陌生的妻子,再回想起母亲这段时间的种种反常与厄运,对比我蒸蒸日上的事业和儿子拿回家的奖状……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他终于明白了。
没有什么云水散人,没有什么高阶风水,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被他母亲的偏执和愚昧逼出来的,一个由他妻子亲手布下的,天衣无缝的局。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愧疚,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妈也是为了我们好,是多么苍白而残忍的借口,它将自己的妻子,逼成了怎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复仇者。
那场家族聚会,以救护车的呼啸声狼狈收场。
王翠兰醒来后,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她不再提半个关于风水的字,整日沉默寡言,看着家里的陈设,眼神空洞。她多年的信仰,在一夜之间,被砸得粉碎。
我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家庭大权。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恢复原样,甚至扔掉了更多累赘的装饰。我把墙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换上了透光的纱帘。阳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进客厅,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家里第一次有了家的温度。
一个周末的下午,陈宇帮我一起将那副刺眼的旭日东升图从储藏室里搬出去扔掉。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说了一句:晚晚,对不起。
我看着他布满歉意的脸,心中那块结了许久的冰,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后来,在我的建议下,婆婆开始去上老年大学的书法班,用笔墨去填补信仰崩塌后的空虚。陈宇也真正承担起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们的小家,在经历了这场浩劫后,终于重获新生。
我站在明亮的客厅中央,看着儿子在沙发上开心地打滚,听着厨房里陈宇笨拙的切菜声,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包裹着我。我忽然明白,这世上最好的风水,从来不是什么器物的摆放和玄妙的理论。
它是一个丈夫的担当,是一个家庭的理解与尊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彼此心中有爱,眼里有光。
我的这场乾坤大挪移,最终挪走的,不是财运,不是煞气,而是笼罩在这个家上空,那片因愚昧和偏执而起的,厚重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