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骑压境
苍茫的雪原尽头,压过来一片沉重的乌云。那不是云,是铁甲,是刀枪组成的死亡森林,是大渊王朝十万精锐铁骑踏起的滚滚雪尘。马蹄声沉闷地撞击着大地,像是远古巨兽的心跳,震得孤云关城墙上积年的冰棱簌簌落下,砸在冰冷的条石上,碎裂成齑粉。
孤云关。天元王朝北境最后的雄关。它斑驳的城墙像一条沉默的巨龙,伤痕累累地横卧在风雪呼啸的隘口。关内,是数千里沃野,是星星点点散落其间的村庄,是百万黎民赖以生存的炉灶里飘出的、此刻已被风雪压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柴草气息的微薄炊烟。那炊烟,就是天元王朝最后一口火气,是林风必须用命去守住的东西。
林风站在关城最高处,北风如刀,卷着雪沫子抽打在他冰冷的玄铁重甲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像一尊铁铸的雕像,唯有头盔下露出的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关下那片翻涌的黑色潮水上。潮水最前端,一面狰狞的玄色巨纛迎风怒展,上面绣着一头浴火咆哮的狰狞异兽——大渊皇室的图腾。
巨纛之下,一匹通体漆黑、神骏异常的龙驹昂首而立。马背上,端坐着一位全身包裹在寒铁重甲中的将领。狰狞的面甲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隔着漫天风雪和数百丈的距离,精准地锁定了城头上的林风。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纯粹的杀伐与毁灭。
林风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不是因为那冲天的杀气,不是因为那十万铁骑带来的窒息压迫,而是因为那寒铁面甲下缘,一道斜斜向上、几乎要划入眼角的狰狞旧疤!
那道疤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痕迹,仿佛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撕开过。它深深地刻在林风的记忆里,如同刻在骨头上。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冬,也是在尸骸枕藉的修罗场边缘,他扒开冻僵的尸体堆,从里面拖出一个浑身是血、几乎冻僵的孩童。那孩子瘦骨嶙峋,脸上就带着这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爪痕,小兽般蜷缩着,气息微弱。林风撕下自己里衣最干净的布条,笨拙却轻柔地为他裹伤止血。那孩子醒来后,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问什么都不答,像一尊失了魂的泥偶。
林风把他带回孤云关,给他起名叫阿阳。希望这饱经战火摧残的孩子,能如初升的朝阳,驱散生命里的阴霾。他教他握剑,教他引气入体,教他辨认星辰方位,教他兵法韬略。阿阳沉默寡言,学得却极快,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林风倾囊相授,视若己出。孤云关的寒夜,营房里那盏长明的油灯下,常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林风批注军务,阿阳就在一旁安静地打坐,或是擦拭他的短剑。有时林风通宵达旦处理军情,伏案小憩,醒来时,肩上总会多出一件带着少年体温的旧袍子。
十年光阴,阿阳从一个瑟缩的孩童,长成了挺拔冷峻的青年修士。他天赋卓绝,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一手风雷剑诀使得凌厉无匹,很快成为林风麾下最锋利的剑,镇守北境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林风以为,他会守着孤云关,守着这片土地,如同守着自己的家。
直到七年前那个同样风雪交加的夜晚。阿阳带着一队精锐巡防,一去不返。只在边境线上,留下几具被残忍撕碎的亲卫尸体,以及阿阳那柄断裂的、沾满凝固血污的佩剑。现场残留着极其霸道诡异的大渊皇室秘传功法的气息。结论冰冷而残酷——林风最信任的弟子,天元孤云关的利剑,叛逃敌国。
2
背叛之痛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信任,在那一刻被碾得粉碎。留下的,是比孤云关外的风雪更刺骨的背叛之痛。
风雪更急,扑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冰针。关下的黑色军阵肃杀无声,只有那面玄色巨纛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在喘息。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风卷着雪粒,打在冰冷的甲胄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
就在这时,那寒铁面甲下,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漫天呼啸的风雪,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上,更是精准无比地刺入林风的耳膜:
师父。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降吧。
简单的两个字,重逾千钧。孤云关城头上,无数双眼睛瞬间充血,握着兵器的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耻辱!滔天的耻辱!叛徒竟敢如此叫嚣!
林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那一声久违的师父,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最深处反复地、狠狠地搅动。二十年的养育,七年的锥心之痛,最后只换来这冰冷的劝降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林风的识海深处,毫无征兆地轰然剧震!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骤然崩碎,无数玄奥的金色符文凭空涌现,如同沸腾的星河,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意识。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强行灌入——一种全新的视界在他眼前展开。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物品的外在形态,而是缠绕其上的、无形的线,那些线连接着过往的片段,无声诉说着物品背后的故事与情感。
金手指!在这最不可能的时刻,毫无征兆地觉醒了!
他的目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死死钉在关下那个身影的胸前。在那覆盖着冰冷寒铁、象征着大渊皇朝无上威严的沉重胸甲上,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小块极其突兀的痕迹。一块补丁。布料粗糙,针脚歪歪扭扭,粗大得如同蜈蚣爬行,颜色也与周围华贵的玄铁甲胄格格不入,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硬生生地贴在这象征着毁灭与征服的战争机器上。
如此的不协调,如此的刺眼!
林风的心念,几乎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块补丁延伸过去。指尖未动,意念已至。
3
金手指觉醒
识海中的金色符文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他的意识拉入了一个急速闪回的漩涡。
画面一:刺骨的寒风在窗外凄厉地嚎叫。一间简陋的营房内,油灯如豆,火苗在穿堂风中不安地跳跃。昏黄的光线下,少年阿阳背对着门口,坐在小马扎上。他低着头,双手笨拙地抓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明显撕裂的旧修士袍。袍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暗红,似乎是干涸的血迹。他手里捏着一根粗大的针,针尾穿着灰扑扑的粗线,正咬牙切齿地试图把袍子的裂口缝合起来。针脚歪歪扭扭,粗劣不堪,线头拉扯得布面皱成一团。他一边费力地缝着,肩膀一边抑制不住地微微抽动,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响起,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师父的袍子…又破了…他总是不管…外面那么冷…
画面二:视角猛地拔高、拉远!昏黄灯光的边缘,营房角落最浓重的阴影里,赫然立着两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他们身着紧身的玄色夜行衣,胸前用暗金丝线绣着一个微小的、盘绕的龙形徽记——大渊皇室豢养的死士标志!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其中一人手中,一柄狭长的、泛着幽蓝暗芒的淬毒短刃已然无声出鞘半寸!刀锋的寒光,精准地指向油灯下那个毫无防备、正沉浸在悲伤和笨拙缝补中的少年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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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戛然而止!
轰——!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林风的心脏直冲头顶!所有的猜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冰冷,在这两个短暂却蕴含了滔天惊雷的画面面前,被炸得粉碎!那不是背叛!那是一个孩子,在森然刀锋的阴影下,在用他稚嫩笨拙的方式,试图守护心中唯一的温暖!那歪歪扭扭的针脚,那哽咽的低语,那阴影里随时可能落下的毒刃……交织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将林风这七年构筑起来的所有冰冷壁垒彻底剖开,露出下面鲜血淋漓、从未愈合的父辈之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风猛地仰起头,狂放的笑声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骤然冲破喉咙,炸响在孤云关死寂的城头!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欢愉,只有无尽的悲怆、释然和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绝!声浪滚滚,竟将城头飘落的雪花都震得倒卷而回!
哐当!
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下自己沉重的头盔,狠狠砸在脚下的城砖上!花白的头发在凛冽的寒风中肆意狂舞,露出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燃烧着奇异光辉的刚毅脸庞。他的目光如电,穿透漫天风雪,牢牢锁住关下那个玄甲身影,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天地之间:
天元林风——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北境最后的、带着血腥和烟火气的寒风全部吸入肺腑,化作最后的力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震碎山河的骄傲与悲怆:
此生——只教出一个徒弟!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风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太阳轰然爆炸!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的力量从他丹田气海的最核心处猛地爆发出来!那是他苦修一生,历经无数生死才凝聚成的无上金丹!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有最彻底的决绝!
咔嚓——!
一声只有林风自己能清晰听到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碎裂声,在他体内最深处响起!那颗凝聚了他毕生修为、象征着长生大道希望的璀璨金丹,在这一刻,被他以无上意志,悍然引爆!
轰隆隆——!!!
仿佛天穹崩塌!以林风立足的城楼为中心,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瞬间形成!不再是温和的天地灵气,而是纯粹到极致、暴烈到极致的毁灭洪流!它们不再是青色或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焚尽万物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烈金红!
狂暴的金红色烈焰如同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凶兽,带着焚城灭国的无上威势,化作一道直径数十丈的毁灭洪柱,轰然脱离城头,以超越闪电的速度,朝着关下那十万大渊铁骑组成的黑色海洋,狂暴无比地倾轧而下!所过之处,空间剧烈扭曲,漫天风雪瞬间被蒸发成虚无的白气,坚硬的冻土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龟裂、融化、沸腾!
这是化神境以下修士所能发出的、最惨烈、最决绝、同归于尽的一击!金丹自爆,焚尽己身,只为刹那的、超越极限的辉煌!
4
烈焰焚城
毁灭的洪流,带着林风最后的光与热,咆哮着吞噬而下。视野被无边无际的金红烈焰填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和撕裂般的剧痛吞没。在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林风模糊的视线边缘,捕捉到了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画面——
关下那玄色巨纛之下,那个寒铁包裹的身影,在毁灭洪流即将吞没整个前军方阵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撕心裂肺到扭曲的狂吼!那吼声,穿透了烈焰的轰鸣,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恐、绝望和某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更没有试图保护自己!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大渊将领都目眦欲裂的动作——他竟猛地从龙驹上高高跃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毁灭一切的焚城烈焰风暴的最核心、朝着林风灵力爆发的源头,疯狂地扑了过来!
师父——!!!
那凄厉绝望的呼唤,是阿阳的声音!是他二十年前在雪夜里苏醒时的声音!是他笨拙缝补袍子时哽咽的声音!此刻,却充满了毁灭边缘的疯狂!
金色的毁灭烈焰瞬间将他吞没。那身代表着大渊皇子无上威严、坚不可摧的寒铁玄甲,在这超越了金丹极限的焚灭之力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咔…咔嚓嚓…嘭!
如同精致的琉璃被重锤击中!那华丽而坚固的寒铁玄甲,在炽烈的金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护心镜炸开,肩甲崩飞,臂甲化作铁水……坚硬的玄铁如同脆弱的薄冰,在至阳至刚的焚灭之力下迅速瓦解、崩碎!
玄铁碎片如同黑色的流星雨,在金色的火焰风暴中四散飞溅。
烈焰与崩飞的甲胄碎片之后,在那具即将被焚毁的躯体上,在那破碎胸甲覆盖之下的内衬位置,一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边缘被熏得焦黑的灰布,顽强地显露出来。
那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粗大笨拙,像几条丑陋的蜈蚣,艰难地爬行在焦黑的布料上。
正是那块补丁!那块承载着雪夜油灯下笨拙缝补、承载着刀锋阴影下无声守护的补丁!
在毁灭一切的金红烈焰映照下,在漫天飞散的玄铁碎片中,这块粗陋的、焦黑的补丁,却像一道穿越了二十年风雪、穿透了生死与误解的伤疤,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林风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
原来……一直都在……
黑暗,如同冰冷厚重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林风最后一点感知。
……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孤云关内外。
那焚尽一切的金红色烈焰风暴,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神祇愤怒的一击,在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将关前近千丈的冻土化为一片焦黑滚烫、蒸腾着恐怖热浪的琉璃状深坑后,便骤然消散在凛冽的朔风之中。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焦糊味和狂暴灵力肆虐后的余波,证明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并非幻觉。
5
伤疤之谜
城头上,侥幸未被风暴波及的天元守军们,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关外那片被彻底改变了地貌的焦土炼狱。许多人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烟灰和血水,一片狼藉。他们的主帅,他们心中那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以最惨烈的方式崩塌了。
关下,大渊铁骑的黑色海洋,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空白。前军最精锐的数千重甲,连同他们的坐骑,在那毁灭洪流中彻底气化,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稍后一些的军阵,人仰马翻,哀鸿遍野,被冲击波震死震伤者不计其数。战马的悲鸣、伤兵的惨嚎取代了之前的肃杀死寂。那面狰狞的玄色巨纛被拦腰折断,残余的旗帜破布般耷拉着,在硝烟中无力地飘荡。
炼狱的中心,那片被烧灼得最深、最滚烫的琉璃状巨坑边缘。
一个人影,跪在那里。
他身上那件象征着大渊皇子无上权柄的寒铁玄甲,已然彻底消失,只在焦黑滚烫的地面上零星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残片,闪烁着黯淡的微光。残存的、冒着青烟的里衬焦黑破烂,勉强挂在身上。
正是阿阳,或者说,大渊的三皇子,萧烬。
他跪在那里,身体僵硬如同石雕,头颅深深地垂下,几乎要埋进滚烫的焦土里。那双曾冰冷锐利如刀锋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死死地盯着怀中。
他的双臂以一种扭曲的、近乎折断的角度,死死地环抱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玄铁重甲同样碎裂殆尽,露出的里衬早已化为飞灰,整个躯体一片焦黑,几乎看不出人形,如同一截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木。唯有几缕未被完全焚毁的、焦枯蜷曲的花白头发,粘在同样焦黑的头皮上,在灼热的风中微微颤动。
是林风。或者说,是林风仅存的残躯。
阿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灼热的地面,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剧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声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刚滑过他被高温燎伤、布满黑灰的脸颊,便立刻被身下焦土蒸腾的可怕热浪嗤地一声化为白汽,连痕迹都无法留下。泪水流下,瞬间蒸发,新的泪水又涌出,再蒸发……仿佛一场无声而绝望的循环。
他抱着那具焦黑的残躯,抱得那么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仿佛要将自己残余的生命力,通过这绝望的拥抱渡过去。他的身体在滚烫的焦土上剧烈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着濒死般的痛苦。
就在这时,他焦黑破烂的里衬,因为身体剧烈的痉挛和之前玄铁甲的崩碎,猛地向一侧滑落了大片。
焦黑、布满燎泡和水泡、甚至有些地方皮肉绽开的胸膛上,一块小小的、颜色灰扑扑的布片,异常醒目地贴在那里。
布片边缘被高温燎得焦黑卷曲,布料本身也显得粗糙黯淡。然而,上面那歪歪扭扭、粗大得如同蜈蚣爬行般的针脚,却依然清晰可辨。它像一个丑陋的烙印,一个沉默的证物,牢牢地钉在阿阳剧烈起伏的、伤痕累累的胸口。
就在这块丑陋的补丁下方,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一个小小的、同样焦黑的护身符袋子被烧穿了一角。几根同样被熏得发黑、却依旧坚韧的灰白色发丝,顽强地从破损的袋口探了出来。那是林风的头发,是当年雪夜里,昏迷的小阿阳在生死边缘本能地死死攥住、被林风剪下留给他的一缕。二十年来,从未离身。
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冰冷气息的曙光,艰难地刺破了东方天际厚重的铅云,吝啬地洒下一线惨淡的灰白。
这微光,恰好落在那块历经烈焰焚烧、依旧顽强依附在阿阳胸膛上的旧补丁上。那些歪扭的针脚,在惨淡的晨光下,如同无数道凝固的泪痕,又像一道跨越了漫长岁月、终于被照亮的、深刻而扭曲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