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古巷逶迤,你我长青 > 第一章

01.
王灼然这个名字,许棠安是从幼儿园的描红本上认识的。
她们的缘分,始于一场幼稚到可笑的护食。
那时的王灼然坐在许棠安的前排,扎着一个歪向一边的冲天辫,发绳上缀着一颗红色的塑料草莓。
许棠安的同桌叫孟茹,一个安安静静画画的女孩。
孟茹刚给自己的小兔子涂完颜色,王灼然就转过身来,脑袋凑得很近。
据王灼然后来兴师问罪时的陈述,她只是好奇地扭头看一眼。
许棠安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一把将孟茹的作业本死死捂住。
孟茹别让她看。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刻薄。
王灼然愣住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许棠安完整的、紧张的脸。
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定定地看了许棠安几秒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留给许棠安一个笔直的、写满不高兴的背影。
从那天起,王灼然就记住了她。
许棠安对这件事的经过其实毫无印象。
她的幼儿园记忆,是一团模糊又潮湿的雾气。
雾气的核心是她的奶奶。
奶奶每天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小板凳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陪她听那些咿咿呀呀的儿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奶奶花白的头发上,许棠安一回头就能看见,心里的恐慌便消散一点。
这份安心的代价是全园皆知的丢人。
幼儿园的同学一直到小学六年级都是固定的,这意味着她的奶奶陪读事迹,成了贯穿整个童年的背景音。
更丢人的是,她一年级的作业,那些歪歪扭扭的拼音和数字,几乎都出自奶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她那时候真的很自闭,像一台设定了静音模式的机器人,不会主动跟任何人说话。
老师组织小朋友去操场跳舞,在阳光下排成五颜六色的方阵。
每次都只挑选跳得好的孩子去表演。
许棠安想去,可她的手像被黏在腿上,怎么也举不起来。
是一个叫倪垒的男生,指着角落里的她大声说。
还有许棠安。
老师这才注意到她。
她对上学的抗拒,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二叔送她去幼儿园,她就在颠簸的自行车后座上装睡。
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噔声,风吹过耳边的呼呼声,都成了催眠曲。
到了校门口,她依旧紧闭双眼,身体瘫软,任凭二叔怎么叫都不醒。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最后,二叔没有办法,只能叹着气,又把她原路载了回去。
那次小小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一颗酸涩的果子,在心里留下长久的回味。
而王灼然,就是许棠安所有混乱、自闭、丢人童年里,最清晰明亮的一个意外。
02.
一年级的生活,在许棠安的记忆里,同样是一片混沌。
她的作业本,几乎没有被自己的笔迹填满过。
那些方格和线条,仿佛是专门为了空着而存在。
理所当然地,她被留级了。
妈妈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许棠安这孩子,还是再读一年级吧。
彼时,许棠安坐在小小的书桌前,脑袋里空空荡荡。
她像一个没有装电池的机器人,所有的指令都无法执行。
上第一个一年级的时候,她的同桌是小黑鹏。
小黑鹏皮肤黝黑,像一块被烈日晒过的石头。
他的学习却出奇地好,尤其是数学,那些数字在他的笔下跳跃,总能找到正确的归宿。
许棠安常常盯着他,眼神呆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上第一个一年级的时候,许棠安的位置大概在倒数第四排。
在她身后,还有一排又一排的课桌。
后头的后头,坐着一个男生。
每次许棠安把口水抹在膝盖上的时候,那个男生都会低头看她。
他眼神专注,像在研究某种奇特的生物。
许棠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前因后果,现在可以串起来了。
脑子里像雪花电视机卡机一样,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有一个女生在追她。
她跑,女生追。
女生抓到了她。
然后,女生要拜高堂。
许棠安被告知,她自己是新娘。
那新郎是谁呢。
那个惊悚的男生,就是新郎。
你或许会疑惑,许棠安留级了,怎么还能和王灼然在同一个班级。
这其中的缘由,简直是命运的恶作剧。
就在许棠安终于人机复苏,开始正式步入正轨的时候,王灼然在二年级留级了。
许棠安从未问过王灼然留级的原因。
可能冥冥之中,老天爷就是想要她们相遇,想要她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就这样,她们又奇迹般地在同一个班级里玩耍了。
她竟然敢把许棠安和王灼然调成了前后桌。
那时的许棠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简直是老天爷亲自安排的冤家聚头。
二年级,许棠安和王灼然开启了她们的搬砖时代。
这可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真切切的搬砖。
谁家二年级的小女孩会搬砖盖房子
是她们。
王灼然是那群孩子里的头头。
她叉着腰,像个小大人一样指挥着。
这块砖,你搬这边。
那个小石头,垒上去。
许棠安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干啥的。
可能就是王灼然的跟屁虫,她让搬什么就搬什么,她让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
小小的身影,在阳光下忙碌着。
她们在学校后头那片荒地上,用泥土和砖块,搭建着属于她们的城堡。
泥巴做饭饭,这种潮流的玩法,她们当然也没有错过。
小小的泥碗里,盛着泥巴饭,旁边还配着草叶菜。
她们吃得那叫一个快活,仿佛真的尝到了山珍海味。
小学时候的那棵大柳树,现在还在。
幸运的是,许棠安和王灼然的友情,也还在。
提起二年级,许棠安唯一能拿出来的实体物件,就是一张2008年的书法比赛奖状。
那张薄薄的纸片,承载着她模糊的记忆。
隐约间,她想起自己在老家的时候,是真的有好好练字的。
她还记得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还有一篇课文,里面带着一个弯弯的月牙。
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篇课文了。
03.
到了三年级,许棠安和王灼然的作妖时代进入了下一个level。
她们不再满足于自娱自乐,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同学。
这是一种纯粹的贩剑,一种恶作剧式的乐趣。
许棠安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对自己和王灼然翻个白眼。
对不起,小时候的许棠安和王灼然。
长大后的我,不应该评价得如此透骨。
那谁是她们两个的玩物呢
当然是星星姐。
星星姐当时没少坑她们这些单纯的小学生。
虽然她也和她们同级。
星星姐骗她们说自己家里有芭比娃娃店,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诱惑。
这当然和她上高中的时候说自己家里住别墅,都是为了掩盖一些事实。
现在看来,都怪她爹。
以及还有后续的很多事情。
可惜她们当初都没有未来视角,不能给当初的自己提些意见。
当时王灼然和星星姐个子都很高。
她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像两座高大的山峰。
她们的旁边是艳姐。
当时的艳姐,没少出现在许棠安的小学日记里。
艳姐是一个彪悍的女人,就像胡一菲一样。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就像现在一样,彪悍的她匆匆结束了自己的婚姻。
主要是有一个什么都要管的婆婆,和一个婚前婚后货不对版的老公。
真的也是可怜人。
出生才一个月的闺女,还得婆家给留下了。
要是初中不辍学多好。
可惜未来的自己,叫不醒当时的自己。
其实细数来,许棠安与王灼然的缘分的继续,真正始于三年级那场座位流放的闹剧。
那时候的许棠安,还不完全属于王灼然的部落。许棠安的同桌是张清越,全班大多数女生的梦。他长得清秀,皮肤白得透光,邻居艳姐爆料,他每天出门前,要在镜子前抹半小时的宝宝霜。
班主任尤其偏爱他,说他的字是拿尺子刻出来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慢。写一个字,他要端详半天,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他们两个的课桌,是一方小小的、气味香甜的净土。许棠安一度怀疑他用了什么独门洗衣液,后来才作罢,那大概是独属于他汗腺的味道。能坐在他身边,许棠安感觉自己都沾了光。
数学老师每次提问许棠安,她总会因答不上来而罚站,那时的她,内向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许棠安甚至觉得,他们这种安安静静的组合,能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
毕竟,谁会忍心打扰两个安安静静学习的孩子呢
04.
打扰他们的人叫蔡姐。
蔡姐是个打直球的典范。个位数的年纪,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掠夺性。蔡姐直接跟班主任说,她近视了,看不清黑板。
老师,我真的看不清,我得坐前面!
班主任信了,问她想坐哪。
她手一指,目标明确,就是张清越身边的许棠安。
许棠安当时就懵了。从她的座位到许棠安这里,水平距离不超过半米,这得是什么程度的近视,才能把半米看成天涯海角
可班主任就这么同意了。
许棠安被迫收拾书包,从那个香喷喷的座位上退位。张清越太抢手了,身为原配的她,只能遗憾离场。灿姐胜利的姿态,像一只占领了巢穴的杜鹃鸟,而许棠安,是被她挤出去的那枚蛋。
被蔡姐夺走张清越的头两天,许棠安心里堵得慌。眼睁睁看着他俩的打闹,从课间蔓延到整个上课时间,那片曾经属于他俩的香甜净土,变成了他们的嬉笑乐园。
最可恶的是,还没来得及消化被驱逐的屈辱,就得接受另一个事实——许棠安只能被安排进王灼然和星星姐的阵营。
可小孩子的忘性就是快。
投奔了另一个更权威的部落后,很快把不愉快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也就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王灼然是部落首领,星星姐是她忠诚的拥护者。
王灼然和星星姐,她俩像两尊自由自在的野外雕塑,与周围的规矩格格不入。这个组合,被许棠安在心里戏称为原始人部落。
原始人的含义,并非贬义,而是指她们完全放飞自我,放开天性,什么缺德事都敢做。当然,许棠安和王灼然从小到大都有一项优良传统:专一。包括对待整蛊对象方面,她们始终如一,只挑星星姐一人下手,别无二人。
其他人我们惹不起。王灼然曾这样总结她们的看人下菜碟原则。
星星姐脾气温和,每次被捉弄也只是委屈地瘪瘪嘴,从不真正生气。这无疑助长了王灼然和许棠安的嚣张气焰。她们的童年,就在星星姐的大力奉献下,充满了各种缺德的欢乐。
加入王灼然战队后,许棠安的犯贱天性被充分激发。她发现,和王灼然在一起,无论她再怎么找事,总有人会给她兜底,总有人不会生她的气。
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许棠安去找王灼然写作业,她掏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笔盖,往桌上一撒。
玩吗过家家。
许棠安用一个蓝色带夹子的笔盖代表霸道总裁,一个粉色磨砂的代表女主。那个下午,她们没有写一个字,光靠想象力,就导演了一出八十集的爱恨情仇。
许棠安发现,这种用笔盖区分角色的玩法,简直是天才的发明。
自己就是天才。
从此,张清越是谁,她已经记不清了。
下一次调座位,许棠安得偿所愿,和王灼然成了正式同桌。
她俩对视的那一刻,什么客套话都没说,活脱脱就是病友相见,两眼泪汪汪。
一种名为同类的电波在她们之间疯狂传递。
她们的友谊,没有循序渐进的试探,直接跳到了狼狈为奸的阶段。
第一个受害者,就是她们共同的好友,星星姐。
王灼然是天生的主谋,她身上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领袖气质。而许棠安,在她的影响下,骨子里那点贱兮兮的调皮因子被彻底激活。
俩人联手作案,配合默契。
把前桌星星姐的文具袋藏在书桌下面,用手戳星星姐后背,让星星姐猜是谁。
每一次恶作剧成功,王灼然都会用胳膊勒住许棠安的脖子,笑得前仰后合。那一刻,许棠安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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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许棠安现在身上很大一部分特征,都带有王灼然的影子。她就是王灼然一手训练出来的沙雕抽象兵。
以前的许棠安,内向自闭,社交被动,需要他人主动靠近。但王灼然就像一个强力的催化剂,让她开始变得外放,骨子里那点贱兮兮的调皮劲儿被彻底唤醒。
许棠安的爸爸两年前曾说她小时候自闭,性格非常孤僻,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变得那么大大咧咧。
只有许棠安知道,如果不是在小时候遇到王灼然,她将没有快乐的童年和少女时光。
没有王灼然,根本没有现在的她。
四年级,许棠安和王灼然的友谊进入了互损式亲密的巅峰期。许棠安每天早上都会跑到王灼然家,美其名曰一起上学。实则,她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王灼然家早餐桌上,她一边嚼着油条,一边任由奶奶给她梳马尾辫。
许棠安就趁着这个空当,像个鬼鬼祟祟的小贼,溜进王灼然的房间。她的目标很明确:王灼然的书包。
她会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从床头柜的缝隙里摸出一块带着点馊味的抹布,或者,从王灼然的运动鞋里,抽出一只已经被汗水浸润得有点硬的臭袜子。
嗯,今天的抹布味道不错。许棠安会把鼻子凑近闻闻,然后满意地塞进王灼然的书包深处。她想象着王灼然在学校打开书包,看到这些惊喜时瞠目结舌的表情,心里就乐开了花。
到了学校,许棠安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座位上,装作认真看书。王灼然通常是等到上课前才发现。
许棠安!你又往我书包里塞什么了!王灼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却又掩饰不住笑意。她从书包里掏出那只臭袜子,作势要扔向许棠安。
许棠安则会像泥鳅一样滑开,嘴里发出挑衅的笑声。
王灼然,这是爱的礼物,你得收好!
王灼然假装生气,追着许棠安在教室里绕了两圈,最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相视一笑,笑声在教室里回荡。
四年级,许棠安和王灼然依然是同桌。新学期发新书那天,教室里充满了油墨味和孩子们兴奋的喧哗。老师把一摞摞新书搬进教室,堆在讲台上。
一人一套,自己来领!班主任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许棠安和王灼然冲得最快。她们抱着各自沉甸甸的新书回到座位,随即对视一眼,眼里闪烁着相同的邪恶光芒。
王灼然,我们来盖个房子吧许棠安提议道。
好主意!王灼然毫不犹豫地响应。
两人开始把所有的书,语文、数学、英语、科学,一本本地垒在课桌上。一开始还只是整齐的堆叠,很快,她们就玩起了花样。语文书做墙,数学书做屋顶,英语书当门。她们甚至用铅笔盒搭了个小烟囱。课桌被书本垒得高高的,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盖房子啊!班主任走到她们桌前,看着那座书山,哭笑不得。
然而,这份坚不可摧的友谊,在四年级下学期,迎来了它的第一次真正考验。
一个名叫李一凡的转学生,来到了她们班。小李长得白净秀气,说话细声细语,带着南方特有的温柔腔调。她不像班里其他女生那样咋咋呼呼,也不像男生那样爱打闹。她安静地坐在后排,很快就吸引了班里一些女生的注意。
许棠安最初并没有太在意。她和小王的世界,是自给自足的。
直到有一天,许棠安发现,王灼然开始和小李一起玩了。
下课铃一响,李一凡会主动走到王灼然的座位旁,轻声问:王灼然,这道数学题你怎么做的
王灼然会耐心地给她讲解,有时还会一起去操场散步,窃窃私语。她们的对话,不再像许棠安和王灼然之间那样充满互损式亲密,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小心翼翼的友善。
许棠安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她没有阻止王灼然,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她不能霸占王灼然,更不能阻止她去认识新的朋友。
可小小的许棠安,感觉自己好像失恋了一样难受。那种滋味,就像是原本只属于自己的宝藏,突然要和别人分享。她看着王灼然和小李有说有笑地走开,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
她也曾试图加入她们。
但是发现,三个人的世界真的太过于拥挤,她无法在三个人中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位置。
许棠安虽然心里难受,但她也有自己的退路。她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比如有许多学习文具的小辉,和始终不离不弃的星星姐。她会和他们一起玩跳皮筋、捉迷藏,试图用热闹来冲淡心里的失落。
但无论玩得多开心,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王灼然和李一凡的方向。她们俩并肩走着,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一幅和谐的画。
许棠安心里有种隐秘的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王灼然会喜欢小李这种安静的类型。她俩有什么好聊的
是自己太聒噪了吗是王灼然开始讨厌自己了吗
这种嫉妒和不解,像一根刺,扎在许棠安的心头。
她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小李,试图找出她身上的优点,自己学过来。
小李走路姿势好奇怪,像只鸭子。许棠安悄悄对小胖说。
小胖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有吗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许棠安撇了撇嘴。她知道,她自己只是在找茬。
这种失恋的感觉,让许棠安第一次尝到了友谊的复杂滋味。她开始思考,友谊是不是也有保质期
王灼然和小李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而她,能做的只有旁观。
06.
李一凡的出现,像一道不请自来的裂缝,悄然撕开了许棠安和王灼然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友谊。许棠安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甚至开始从外貌上审视自己。
王灼然,从小就高挑,五官清秀,加上她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孩子王气质,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而新来的李一凡,虽然个头不高,却有着江南水乡女孩特有的温婉气质,皮肤白皙,说话轻声细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许棠安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个大马猴。她身材算不上胖,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几颗雀斑。在那个审美尚未成熟的年纪,她觉得,自己和好看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小学时期,班上有些男生已经开始发育,他们的爱慕方式,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他们会趁着课间,故意撞一下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或者用书本轻轻拍打她们的头发,甚至会悄悄扯一下她们的辫子,然后一哄而散,留下女生们又羞又恼。那是一种带着性别意识萌芽的骚扰,纯粹又混沌。
许棠安却被完美地排除在这些骚扰名单之外。谁说没有姿色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头发被扯乱,不用警惕背后突然伸出的咸猪手。她看着那些被青睐的女生,心里甚至生出一种奇特的优越感——她不需要被这种无聊的关注所困扰。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这种安全,在某种程度上,也强化了她对自身外貌的忽视。
李一凡的到来,也改变了王灼然的兴趣重心。过去,她和许棠安的对话,总是围绕着如何整蛊星星姐、如何逃避数学作业,或者哪款橡皮擦能捏出更奇怪的形状。但现在,王灼然和李一凡的对话,开始频繁地涉及一些许棠安闻所未闻的词汇。
李一凡,你这个发卡在哪里买的好漂亮!王灼然会凑到李一凡耳边,指着她发辫上别着的一只粉色蝴蝶结。
我妈妈在百货商店买的,还有好几种颜色呢。李一凡会温柔地回答,然后把发卡摘下来,递给王灼然把玩。
许棠安坐在旁边,听着她们讨论发卡、橡皮筋、小镜子、印花手帕,甚至是谁家新买的裙子更漂亮。这些话题,像一道无形的墙,把许棠安隔绝在外。她对这些东西真的提不起兴趣。她的书包里,除了课本和几只用得发黑的铅笔,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她的头发,也总是随随便便地扎个马尾,甚至常常炸毛。
有一次,王灼然拿着李一凡送给她的一条细细的手链,在许棠安面前晃了晃。
许棠安,你看,好看吗李一凡说这是银的,戴着很显白。王灼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和炫耀。
许棠安瞥了一眼,那条手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哦。她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在草稿纸上涂鸦。
王灼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收回手链,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棠安一眼,然后又转头去和李一凡讨论,哪个颜色的指甲油更适合夏天。
许棠安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心里不免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不理解,为什么王灼然会对这些没用的东西感兴趣。
她一直到上大学之前,都保持着这种不在乎形象的姿态。她穿衣服只图舒服,发型更是能省事就省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外貌和兴趣的差异,而感到在友谊中被边缘化。
直到上了大学,许棠安才真正长开。她的身高拔高,身材也变得匀称,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五官逐渐变得立体。她开始懂得打扮,也渐渐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丑。但小学时期那种姿色不够的自卑感,却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她心底。她偶尔会想,如果当年自己也能像李一凡那样温婉秀气,或者像王灼然那样出众,她们的友谊,会不会就没有那段短暂的插曲
那段时期,王灼然和李一凡的亲近,让许棠安第一次尝到了友谊被稀释的滋味。她学会了默默承受,也学会了寻找其他的小伙伴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但她始终没有真正地去阻止王灼然,也没有直接表达她的不满。那份占有欲,被她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只在心里翻腾。
她知道,王灼然始终是她生命中那个稳定的锚点。但李一凡的出现,无疑是她友谊成长路上,第一次明确的、带着疼痛的提醒:即使是再亲密的友谊,也并非一成不变,它也会面临挑战,也会有新的面孔加入,甚至会让你开始怀疑自己。
07.
初一那年,许棠安和王灼然的友谊又拓展了新成员,她们和小美女梁安琪玩得巨好,好到足以打破三个人的友谊注定拥挤这句魔咒。她们是铁三角,形影不离。许棠安至今还记得那句宣言:谁说三个人的友谊拥挤的我们就相处得很好啊!王灼然每次说这话,都会对着空气飞吻,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们友谊的坚不可摧。
果然,不是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如果这句话有问题,问题也不是出在友谊这件事上,而是三个人上。
王灼然和小梁是同桌时,两人迅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小梁是那种精致得像个手办的小女生,说话细声细气,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特别招人喜欢。当许棠安和小梁成为同桌后,她们也很快打成一片。许棠安发现,小梁虽然看起来可爱娇弱,却相处起来特别舒服,这让王灼然和许棠安多了个交心的朋友。
她们初一的班主任是个观念很超前的人,座位采取小组讨论的形式。课桌被拼成一个个小方块,每组十个人,面对面坐着,方便交流。
班里有个小男生,名叫小哲,他有个不太雅观的习惯——经常流大鼻涕,而且,他还不喜欢用纸巾,总爱用手背一抹,然后随意一甩。
小哲坐在小梁的斜对面。课间,小梁起身去接水,小刚正坐在座位上认真地摔鼻涕。他猛地一甩手,一道透明的弧线划过空气,精准地落在了小梁的凳子上。
小梁毫不知情地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几秒钟后,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伸出手,在凳子上摸了一下。
她的手指僵住了。
小梁的脸上,从疑惑到呆滞,再到一丝丝的惊恐,表情变化得像一部默剧。她慢慢地把手举到眼前,那透明的、黏腻的东西在指尖晃动。
呜呜……许棠安……小梁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像个被弄脏的洋娃娃,我手里好像……呜呜呜……你快给我拿点纸!
许棠安看着她那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先是愣了几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灼然也捂着嘴,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天哪!哈哈哈哈...呕!许棠安一边笑着,一边赶紧从文具盒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又从自己座位上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给她擦凳子。小梁委屈地接过纸,一边擦手一边朝小哲翻白眼。
初二,分班的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打破了许棠安、王灼然和小梁的铁三角。
什么我们不在一个班了许棠安听到分班结果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灼然和小梁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而许棠安,则被流放到了另一个班。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从温床里踢出来,孤零零地站在异班他乡。
更戏剧性的是,王灼然和星星姐又成了同桌。许棠安想象着王灼然那张兴奋的脸,以及星星姐那副无奈又认命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的孽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好在,王灼然和星星姐并没有忘记远在异班他乡的许棠安。她们开始写信慰问她。
信件通常是手写的,用花花绿绿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
许棠安!你不在,我整蛊星星姐都觉得少了点乐趣,她都不反抗!她现在变得更佛系了,我把她的铅笔盒藏起来,她就自己默默地用我的。这是王灼然的字迹,带着她一贯的嚣张跋扈。
信的下面,星星姐会用秀气的字迹补充:是啊,许棠安,你快回来吧,不然王灼然会无聊死的。她还把我的练习册画成了漫画书,老师都找她谈话了。
许棠安看着这些信,心里既温暖又有些酸涩。她们俩果然还是那样。
然而,这一年,许棠安告别了曾经那个沙雕的自己。
她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女人在真正想赢的时候是不会笑的。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没有了王灼然的兜底,没有了随时可以一起作妖的玩伴,许棠安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犯贱,也不再把精力放在那些无聊的恶作剧上。她开始琢磨更重要的事情——学习。
这份突如其来的事业心在她身上大爆发。她不再是那个把书本垒成房子的许棠安,也不再是那个把脏抹布塞进同学书包的许棠安。她开始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甚至主动找老师请教问题。
她和小辉、小蕊、小宁她们一起学习。她们会一起讨论题目,互相监督,甚至会在晚上回到宿舍后也会在宿舍学习到深夜。
在这一年里,许棠安的成绩突飞猛进,到达了一个全新的level。她发现,原来学习也能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她不再仅仅依赖王灼然带来的快乐,她开始在自我提升中找到新的价值。虽然少了些沙雕的乐趣,但她变得更加独立。
08.
谁能想到,初三开学,许棠安、王灼然、梁安琪,三个大奇葩又被分到同一个班。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是挺奇妙的。许棠安当时已经稳重了很多,不再是那个一根筋的小女生,不会再掂量不清孰轻孰重。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王灼然因为个子高在教室靠后排,梁安琪在第一排,也就是许棠安的左前方。下课时候,教室里人声鼎沸,许棠安看着王灼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不是课本,也不是练习册。那是一本薄薄的,封面花花绿绿的读物。王灼然翻开,眼睛立刻黏了上去,仿佛那书页上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许棠安凑过去看了一眼,是言情小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个的许棠安问。
王灼然头也不抬,指尖在书页上滑动,压根没听到许棠安的话。
许棠安皱眉。这玩意儿,能比得上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
王灼然迷上看言情小说,一看就是一整个学期。
她上课看,下课看,连吃饭的时候,碗边都杵着一本。那种薄薄的,纸张粗糙的读物,像毒品一样侵蚀着她的时间。
许棠安给她说:王灼然,你看这玩意儿耽误学习。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哎呀,我就看一小会嘛。
许棠安也拿她没办法。
她们小学成绩差不多,甚至初一的时候,王灼然的成绩还常常甩许棠安几条街。可自从她染上这毒瘾,一切都朝着极端的方向发展。她的作业开始敷衍,上课走神,小测验的分数直线下降。曾经,王灼然是许棠安学习上的劲敌,现在,她却在自毁长城。
中考一模成绩出来那天,班级里哀鸿遍野。
王灼然的成绩单,像一张烫手的烙铁,刺痛了许棠安的眼。她的总分,惨不忍睹。
王灼然拿着成绩单,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默默地把那几本言情小说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时至今日,许棠安依旧想说一句:我恨你,言情小黄文。还我妈生友!
许棠安恨这些言情小黄文。它们像无形的藤蔓,缠住了王灼然,把她拖向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世界。
09.
初三的尾声,像一首漫长而压抑的序曲,预示着告别。许棠安清楚地明白,与王灼然的离别,不亚于从身体中剥离出另一半自己。
毕业前一个晚上,月亮皎洁如洗,清辉洒满窗台。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不知是谁遗落的一双臭鞋,煞风景地杵在那里,提醒着世事无常。许棠安和王灼然并排坐在窗边,对着那轮清冷的月亮,伤感得说不出话。
王灼然率先打破沉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再也没办法一起升学了。
许棠安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也没办法……想找事就找事了。
空气中弥漫着离愁别绪,浓得化不开。她们知道,未来的路,将是各自奔赴,再难有这般朝夕相处的时光。
中考成绩公布,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许棠安顺利考入他们区域最好的高中,那是一所全封闭式的重点中学,意味着她将彻底脱离过去的舒适圈。王灼然和小梁则报考了同一所普通高中。然而,命运再次开了个玩笑,王灼然未能如愿考上,最终选择了复读。
我要复读。王灼然平静地对许棠安说出这个决定时,眼神里没有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许棠安心里咯噔一下,她以为,三人的友谊会因此而告终。毕竟,距离和环境,是消磨感情最锋利的刀。
但她错了。一段关系的维持,往往是关系中的所有人都在努力。
第二年,王灼然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去年没考上的那所高中。虽然和许棠安不在一个学校,但至少,她和小梁在了一起。
高中生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许棠安彻底卷入。
新学校的学习压力巨大,竞争激烈,每个人都像上满了发条的机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际关系,让她感到窒息。高一的许棠安,再次变回了那个孤僻自闭的女生。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像一株被拔离土壤的植物,枯萎而无助。
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状态,但不知道如何去改变。那种无力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王灼然和小梁,则在各自的学校里,展开了新的生活。高二那年,小梁选择了美术特长生,在集训过程中遇到了她的初恋小黑。高一的王灼然,也在她的新学校的班级里,认识了现在一想起还想破口大骂的初恋。
23岁的许棠安,常常会在深夜里,无比渴望拥有一台时光机,一键穿越回2017年。她想去开导那个敏感无助的自己,告诉她,那些黑暗的时刻,终会过去。
15岁的许棠安真的很想很想王灼然,很想王灼然可以陪在自己身边。那种深植于心的依赖,在孤独的时刻,变得尤为强烈。
尽管身处不同学校,但三人之间的联系从未中断。学校每隔半个月会放一次调休假,那便是她们的视频语音分享大会。
许棠安,你今天又吃了什么黑暗料理王灼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熟悉的调侃。
别提了,食堂的土豆丝里有虫。许棠安苦笑着回答。
王灼然,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个男生……小梁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羞,他长得特别像你喜欢的那种类型,你下次来找我,帮我看看
王灼然会在大课间,偷偷溜到小梁的班级找她。两人会像初中时那样,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分享着最新的八卦和心事。
她们还保持着写信的习惯。信纸上,墨迹渗透着彼此的思念和牵挂。小梁会在信里详细描绘她偷偷喜欢的小黑的样貌特征,让王灼然去看看,帮自己把把关。王灼然则会吐槽她那个奇葩初恋的种种罪行。
许棠安听着她们的分享,心里五味杂陈。她既为她们的快乐而高兴,又为自己的孤单而感到一丝落寞。
屏幕那头,王灼然突然问:许棠安,你是不是又没出去玩
许棠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被无形压力桎梏的感觉。
王灼然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许棠安,你不能总这样。
下次休假出去玩,还不好就这样说定了

10.
高三的冲刺阶段,许棠安与王灼然、小梁的联系开始变得稀疏。起初是学业的压力,让她们无暇顾及太多。高考失利,许棠安被家人送进了复读学校,那一年,她几乎与世隔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只有无休止的试卷和模拟考试。那段与外界隔绝的日子,像一块巨大的试金石,考验着她们之间维系了十多年的友谊。
2021年6月,结束完高考的许棠安,第一时间给王灼然和小梁发了消息。指尖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她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那份久违的默契已经消散。然而,当王灼然的语音电话接通,当小梁的文字消息跳出,她才发现,她们之间聊天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仿佛时间从未在她们身上留下痕迹。
许棠安,你考完啦感觉怎么样王灼然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爽朗。
累死了。许棠安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你俩现在说的男朋友到底是哪一个啊许棠安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她发现,自己完全记不得她们现在说的男朋友到底是第几任,甚至连名字都对不上号了。
王灼然在那头笑了起来:哈哈哈
这种变化,微妙而真实,提醒着许棠安,她们的生活轨迹,正在悄然分岔。
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她们的联系开始以年来计算。
2023年4月,王灼然特地来找许棠安。她说要给经常出意外的男朋友求十八籽。两人在寺庙里穿梭,香火缭绕。王灼然虔诚地对着佛像许愿,许棠安则在一旁,顺手给小梁求了个教资面试的香火。
你男朋友又怎么了许棠安问。
别提了,又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王灼然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你俩真是绝配。许棠安打趣道。
5月,许棠安特地去王灼然上学的城市去找她。她们在王灼然的教室里坐了好久,回忆着初中高中那些荒唐事。
更多的是,对于即将大学毕业的惆怅和对于未来不确定的迷茫。
晚上,她们一起去吃了烧烤,烟火气弥漫,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那顿烧烤,吃得许棠安心满意足,仿佛填补了所有王灼然不在身边的时光。
2023年12月,许棠安开视频给王灼然试讲教资面试。
你这语速太快了,再慢一点。王灼然在视频那头,认真地给出建议。
是吗我感觉还好啊。
不行,你得放慢,这样学生才能听懂。王灼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许棠安心里一暖,这种被管教的感觉,让她倍感亲切。
2024年1月,三人终于凑齐,一起去看了《热辣滚烫》。
2024年12月,许棠安收到王灼然和小梁的祝福,祝她考研考试顺利。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许棠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是不是看来,感情果然会淡记事也开始按年来记录,长大后联系就会变少。起初,许棠安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每次见面,那种熟悉感,那种我们还是当初的样子的感觉,却从未消散。
这种感觉像是对方只是有段时间去忙别的事情了,她们还是从未分开。
历经身边朋友不断地变换,许棠安对朋友这个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她从不用最好的朋友这个限定词来形容她身边过去或现在交到的朋友。朋友都是阶段性的,在某个阶段跟谁来往比较密切,谁就是好朋友,不用刻意排出个一二三来。
如果在某个节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依旧是另一个人最好的朋友,那可想而知,定是有人停留在了旧时光里。许棠安希望,那个人不会是她。
2025年4月14日,农历三月十七。
许棠安今天在写实习报告,思绪却飘得很远。她突然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王灼然。
她拿起手机,给王灼然发了消息:在干嘛
几乎是秒回,王灼然:刚查完病房,下班了。
两人顺理成章地打起了电话,聊着一些非常细碎的事情,实习的烦恼,遇到的奇葩病人,甚至连晚上吃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分享着。打着打着,许棠安突然感觉今天是一个不一样的日子。
她下意识地,点开了自己电脑的日历。
卧槽!卧槽!卧槽!许棠安惊呼出声。
怎么了王灼然在电话那头被吓了一跳。
今天是你的农历生日!许棠安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王灼然的笑声:哎呀年龄越来越大真的是越来越不喜欢过生日
许棠安对着手机,给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这一刻,许棠安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她一直都有最好的朋友。她虽然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她对许棠安是最好的。王灼然已经给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陪伴她一年多的幼儿园小学初中时光。
可能最遗憾的是,她们没有在陪伴对方走过最后的一段求学之路。
但,亲爱的王灼然,往后向前看。你已经将我从自闭小孩的泥潭中拉出来了。我永远爱你,王灼然同学。
至此,这是许棠安和王灼然,十九年的友情。
最后,我想说王灼然说,
朋友,古巷逶迤,你我长青,我盼你我多金,也盼你我开心。
我永远爱你,你是我青春唯一的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