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这样,我心里发毛。妹妹陈溪的哀求,像针一样扎在陈山心上。
十七年前,母亲林月,一名记者,为调查真相殒命于此。
七岁起,陈山便戴上了懦弱废柴的面具,白天任人欺辱,夜晚则在油灯下研习母亲的笔记。
1
祠堂里终年不散的檀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和烛火的燥热,闷得人喘不过气,如同无形的网,罩住了陈家村的每一个人。
今夜,这张网收得更紧了。
鬼婆那只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颤巍巍举着一朵红绸花。那红绸鲜亮得刺眼,红得发黑,透着一股血腥味。
全村老少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朵花移动,最后,它停在了我双胞胎妹妹陈溪的头顶。
吉时已到!井神大人选中了陈家闺女陈溪,为下一任新娘!三日后,献祭井神,保我陈家村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鬼婆的声音干哑刺耳,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
我娘尖叫一声,眼皮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我爹,那个一辈子只知道低头种地的男人,眼珠子瞬间红得要滴出血,脖子上青筋暴起,握着柴刀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却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迈出去。
他怕的不是鬼婆,是全村人那一张张狂热又麻木的脸,是这村里延续了百年的吃人规矩。
人群里起了些骚动,有几声叹息,几道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自家闺女。
妹妹陈溪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身子抖个不停。
她看了一眼旁边被众人围着、一脸得意的弟弟陈川,又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娘和愤怒却无能的爹,她眼里的恐惧竟然慢慢变成了某种古怪的坚定。
她被洗脑洗得太干净了。她真信了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所谓文曲星弟弟一世安康,是天大的荣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家只能认命的时候,我猛地动了!
扑通!
一声闷响,我直直跪在鬼婆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
一下,两下,三下……热乎乎的血顺着额角淌下来,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鬼婆!神婆奶奶!我抬起头,哭腔里满是哀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求您,放过我妹妹吧!她身子骨弱,受不了井里的寒气!
让我去,让我替她去!我身强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一定能把井神大人伺候好!
我把一个爱护妹妹却又懦弱无能的哥哥,演得活灵活现。
鬼婆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就像在看一条讨食的野狗。她抬起那只穿着黑布鞋的脚,一脚踹在我肩膀上。
滚开!她啐了一口,带把的脏东西,也配伺候井神大人冲撞了神明,你担待得起吗
我们陈家村的规矩,献祭的必须是完璧无瑕的少女!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舌头!
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立刻冲上来,抓着我就往外拖。
我拼命挣扎,嘴里凄厉地喊着妹妹的名字,眼角的余光却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鬼婆的狠毒,村长陈大福的假惺惺,弟弟陈川的冷漠,妹妹陈溪眼里的悲戚和一丝动摇,还有那些村民,或麻木、或狂热、或怜悯的表情。
很好,一个都跑不了。
我被他们扔出了祠堂,重重摔在冰凉的泥地上。祠堂门板隔着,但村民的嘲笑和议论声还是清清楚楚传了过来。
陈山这小子,真是傻到家了。
可不是,还想替他妹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他就是个克星!要不是他,陈川的文曲星命格早显露了!
我趴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混着地上的泥,肩膀被踹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我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个冰冷的小东西,却被我护得好好的。
我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踉跄着回到我们家那栋破旧的土坯房。反锁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脸上的卑微和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我十七岁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冷静和刻骨的憎恨。
我从怀里掏出那个比打火机还小的微型录音笔,指尖冰凉。轻轻按下侧面的保存键,红色的指示灯闪了一下,灭了。
这东西,还有我这一身本事,都源于床板下暗格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我母亲林月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翻开它。密密麻麻的字,那时我一个也不认得。但我清楚,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武器。
从那天起,我白天是村里那个沉默寡言、任人欺负的陈山,帮着养父母干农活,挨了打也从不还手。夜里,我就借着昏暗的油灯,对着那本笔记,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母亲的字迹清秀,记录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陈家村人口失踪案调查报告
疑似拐卖儿童组织结构分析
获取犯罪证据技术手册
每一页,都重重压在我心头。
但我咬着牙学。
九岁,我摸清了录音设备的门道。
十二岁,各种监听工具我用得比筷子还熟。
十五岁,简单的密码在我面前如同虚设。
这些,都是母亲笔记里教我的。多少个深夜,油灯熬干,手指被粗糙的纸张磨破,眼睛酸涩刺痛,我都没有停下。
我要变强,为母亲报仇。
我要变聪明,保护妹妹。
妈……我对着漆黑的房梁,声音有些发哽,您看到了吗儿子……快为您讨回公道了。
我熟练地将录音笔连接上一根特制数据线,另一头插进一部外表破旧掉漆,内里却被我彻底改造过的老人机。
屏幕亮起,不是通话或短信界面,而是一个不断刷新着数据流的加密聊天框。
我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每一个字符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山猫呼叫鹰眼。】
【鹰眼收到。情况如何】
【鱼已咬钩。献祭时间定在三日后亥时。地点,村东头的老祠堂深井。鬼婆、村长陈大服均在场,全村人都会是见证者。】
【辛苦了。外围部署已完成,随时可以行动。你的安全是第一位。】
【放心。等了十七年,不差这三天。我要的,不只是救人。】
【明白。我们会配合你的计划,将整个犯罪网络连根拔起。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按兵不动。等我的最终信号。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亲手为自己拉开地狱的大门。】
【……收到。山猫,注意安全。】
对话结束,我删除了所有记录。
走到水缸边,用冰冷的井水冲掉脸上的血污和泥土。水面倒映出一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是复仇的火。
十七年了。
鬼婆,村长,还有你们背后那张网。
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你们的末日,到了!
2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整个陈家村最大的笑话。
那个为了救妹妹,给鬼婆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傻哥哥,被一脚踹开后,竟然就这么老实了。
我不再去祠堂哭天抢地,也不再求爷爷告奶奶。
相反,我开始闷不吭声地帮着家里准备献祭要用的东西。
我娘哭着给妹妹缝那身红得刺眼的嫁衣,我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削竹篾,编装贡品的篮子。
我爹呢,整天唉声叹气,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烟,烟雾缭绕,我就把院子里的柴火劈得码得整整齐齐。
我的这份平静,在所有人眼里,就是怂了,就是被现实彻底干趴下之后,认命了。
哥……
第二天晚上,妹妹陈溪端着一碗滚烫的鸡蛋羹,挪进了我的房间。
她眼圈红肿,小脸煞白,勉强扯了扯嘴角,那表情,比哭还让人难受。
哥,你别这样,我心里发毛。她把碗递给我,吃点东西吧,娘特意给你做的,说你这几天都没正经吃过饭。
我接过碗,没吭声,只是低头拿勺子搅着碗里那摊金黄。
哥,你别怪爹娘,也别怪村里人。她声音轻飘飘的,眼神里却有种近乎虔诚的光,这是我的命。
鬼婆说了,我是井神大人选中的新娘,是去享福的。我献祭了,弟弟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考上大学,走出这大山。我们家,才能有指望。这都是值得的。
值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把。
我多想直接告诉她,她嘴里的井神,就是一群没人性的人贩子!她当神仙一样拜的鬼婆,是踩着无数姑娘的尸骨作威作福的恶魔!
她一心想用命去换前程的弟弟,这会儿正在隔壁屋里,因为马上就能甩掉我们这两个包袱而兴奋得睡不着觉!
可我不能说。
还不到时候。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又单纯又蠢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溪溪,我不怪他们。你……你别怕,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我的顺从似乎让她心安不少,哥,你真好。
她走后,我关上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我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桌上。
胃里一阵阵翻腾,不是饿的,是恶心的。
暗地里的棋局,已经按部就班地铺开了。
我爹,那个被全村人当成软蛋的男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扛着柴刀和绳子出了门。
他跟人说,要去后山最险的野猪岭砍最好的硬柴,献祭那天烧旺火,给女儿祈福,让她在井底下不受冻。
没人怀疑他。一个当爹的,闺女都要没了,做出点什么反常的事,都能理解。
黄昏时分,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身的划痕回来了,带回来的,可不止一捆好柴。
天一黑,他把我叫进柴房,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得死紧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张用木炭和朱砂画的地图,画得粗糙,但关键地方标得清清楚楚。
山儿,他嗓子哑得厉害,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是爹这二十年,一有空就偷偷摸摸挖的。从咱家柴房底下,能直接通到祠堂后山的一个山洞里。
祠堂那口井底下,也有一条……是以前挖煤留下来的废矿道,能通到山外头去。
爹没本事,救不了你娘……也救不了你妹妹……只能做这些了。要是……要是实在不行,你一个人,从这儿跑!
我看着地图上那几条弯弯曲曲的红线,那是一道道刻在他心上的伤疤。
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人,用二十年的时间,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抠出了一条活路。
他的爱,像这土地一样深沉,嘴上不说,却比山还重。
我把地图小心收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爹,你不是没用。你才是咱家真正的顶梁柱。信我,咱谁都不用跑。
而我娘,那个只会抹眼泪的柔弱女人,也动起来了。
她煮了一大锅红鸡蛋,挨家挨户地去送,嘴上说着感谢乡亲们多年的照顾,也为女儿求个福气。
她专挑那些家里也死过闺女,或者早就看鬼婆不顺眼的人家去。
她不说什么过激的话,就是在递红鸡蛋的时候,使劲攥一下对方的手,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对方的眼睛里。
一个眼神,一次用力的紧握,比什么话都管用。
仇恨的种子早就埋下了,现在就差就是一把火。
她们的懦弱,才是这个村子最深的伪装,是比男人们那点血性更吓人的力量。
与此同时,我用一个小型的信号窃听器——几年前我用收音机零件和捡来的破手机主板攒出来的玩意儿——截获了鬼婆和村长陈大福的一次密谈。
那窃听器被我弄得跟块石头似的,丢在了鬼婆家窗户底下的草丛里。
……买家那边怎么说是村长陈大福贪婪又带着点焦躁的声音。
急什么。鬼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得意,货色他们看着挺满意,特别是那对双胞胎,说是极品。价钱都谈妥了,一个的价,买一送一。
买一送一啥意思
蠢货!鬼婆骂他,买家只要那个丫头片子,但点名要‘双生’的,说是这样配型效果最好。至于那个小子陈山,就是个添头。
买家说了,这种刺儿头不好管,献祭那天,找个机会,让他‘不小心’掉水里,一块儿处理了。对外就说,他想救妹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多感人呐。
那陈川的‘文曲星’咋办咱可是收了陈家老二不少好处,才给他安上这个名头的。
一个瞎话而已,你还当真了等这笔买卖做完,咱就说‘文曲星’被他那个克星哥哥给冲撞了,灵气散了。反正钱到手了,谁还管他死活
窃听器里传出来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脏。
原来是这样。
他们真正的目标,不光是妹妹,还有我!
献祭妹妹,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让我这个克弟的哥哥意外消失!
他们要的是一对双胞胎!
而我那个可怜的弟弟陈川,他那个所谓的文曲星命格,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骗局!一场为了让这笔肮脏交易看起来更合理的骗局!
我笑了,笑得浑身都在抖。
老天爷都在帮我。
当天晚上,我假装在自己屋里拾掇东西,一不小心,把那个存着鬼婆和村长通话录音的录音笔,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了门边的角落里。
没一会儿,一个瘦小的影子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是我的弟弟,陈川。
他从小就爱偷我的东西,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看着他捡起那个小小的录音笔,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屋里,录音被播放的声音,以及紧随其后的,那种死一样的寂静。
陈川,我的好弟弟。
你不是一直以为,姐姐为你牺牲是天经地义吗
你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文曲星吗
现在,你听到了吗
你根本不是什么文曲星,你只是别人交易桌上的一颗棋子,一个随时可以被扔掉的谎言。
而你最瞧不起的哥哥和姐姐,才是这场交易里真正的货品。
你会怎么选呢,我的好弟弟
棋盘已布,只等你这颗关键的棋子,自己动起来。
3
献祭之夜,亥时。
整个陈家村的人都聚在了村东头的祠堂前。
篝火烧得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或麻木或狂热的脸,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我被村长陈大福用粗麻绳捆在祠堂的顶梁柱上,理由是防止你小子再闹事,妨碍仪式。
这个位置倒是极好,能将整个献祭台一览无余。
妹妹陈溪穿着那身红得刺目的嫁衣,头戴红绸花,脸上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她那份苍白和恐惧。
她身体僵直,被鬼婆拉扯着,一步一步挪向那口点满了红烛的深井。
井口黑洞洞的,幽深得望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寒气。
弟弟陈川此刻正站在鬼婆身边,被一群村民簇拥着,俨然是全村的希望。
他小小的脸上,满是与年纪不符的兴奋和得意,瞥向我和妹妹时,那股子鄙夷和如释重负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演得可真好,我的好弟弟。
鬼婆举起手中的桃木剑,用她那特有的尖细嗓门开始咿咿呀呀地唱着古怪的祭文。
祠堂前的气氛被她搅动得越发压抑。
吉时已到。
送井神新娘上路!
鬼婆猛地一声尖叫,桃木剑直指深井。
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立刻上前,一把架住我妹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井里推。
就是现在!
谁敢动我女儿!
一声怒吼炸开,是我爹!
那个平日里闷葫芦样的男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浑身杀气腾腾。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雪亮的柴刀,照着身边一个看守就劈了下去!
那人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我爹双眼赤红,挡在妹妹身前,胸膛剧烈起伏。
陈老二!
你疯了!村长陈大福又惊又怒。
疯了
我看是你们都疯了!我爹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今天谁想把我女儿推进这井里,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几乎就在我爹吼出来的同时,人群里,那些接过我娘红鸡蛋的妇人们,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和咒骂。
还我女儿!
我的翠儿也是被这井神吃了!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
会有报应的!
不能再让他们害人了!
几户同样失去过女儿的男人也红了眼,抓起手边的扁担、锄头,呼啦一下围在我爹身边。
祠堂前瞬间乱成一锅粥。
村长和鬼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横肉抖动,狞笑起来。
反了!
都反了!鬼婆尖声叫嚷,给我上!
把这些冲撞神明的人都给我拿下!
出了事,井神大人怪罪下来,谁都别想活!
他们养着的打手人数更多,下手也更黑。
我爹他们很快就被人群冲散,一个个被打倒在地,拳打脚踢。
混乱中,村长陈大福带着两个人,满脸横肉地朝我走过来。
陈山,你爹娘都是蠢货,你也一样!
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井口方向扯。
本来还想让你‘意外’落水,现在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买家说了,你这种不听话的,得先断了腿再送过去!
他狞笑着,抄起旁边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抡起来就朝我的腿砸来。
而另一边,鬼婆已经亲自抓着我妹妹的头发,把她拖到了井边。
臭丫头!
你爹娘为你发疯,那你就先去给井神大人赔罪吧!
她和另一个打手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竟真的将我妹妹狠狠推向了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溪溪!我爹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那些刚刚鼓起勇气反抗的村民们,眼见此景,手脚冰凉,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4
井口死寂。
预想中的扑通落水声,并未响起。
陈溪仅仅下坠了不到两米,身体便猛地一顿,悬在了半空中!
一根鲜红的绸带,从她腰间探出,绷得笔直。
绸带的另一头,赫然死死绑在祠堂最粗的那根房梁上!
绸带是我绑的。
里面,裹着一根我从李锐那里弄来的特种登山绳,足以承载两百公斤!
这是我白天帮忙布置祭品时,神不知鬼不觉换上去的!
妹妹陈溪悬在井口,身体僵直,小脸煞白,却奇迹般地没有继续下坠。
她得救了。
怎么回事!
村长和鬼婆同时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上头顶——圈套!
两人齐齐转向我,杀气毕露!
是你搞的鬼!村长怒吼,丢下木棍,从怀里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小畜生,老子先宰了你!
村长的匕首眼看就要扎进我的胸膛!
一道黑影,比他更快!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可闻。
中刀的,不是我。
是鬼婆!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后腰处透出的染血刀尖。
然后,她更加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望向身后那个本该对她顶礼膜拜的人。
我那个十二岁的文曲星弟弟,陈川。
他小手里紧握着从厨房偷来的匕首刀柄。
此刻,他身上那股子兴奋和得意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狠戾。
老……老妖婆!陈川牙齿打颤,一字一顿,声音却淬了冰,你当我真信你的鬼话我早晓得你们要把我也卖了!我听到了!
鬼婆嘴里嗬嗬冒着血沫,她指着陈川,又猛地转向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显然是想通了什么。
是录音。
是我故意掉的那个录音笔。
我那个自私自利的弟弟,在察觉自己同样是弃子后,他选择的不是救我们。
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自救。
他要杀了鬼婆,这个谎言的编织者。
或许,他还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一切。
这一刀,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却让这场戏,变得更加精彩纷呈。
嗬……嗬嗬……哈哈哈哈……
鬼婆瘫倒在地,并未立时断气,反而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凄厉癫狂,刮得在场众人耳膜生疼,心底发寒。
蠢货……一群蠢货……她一边咳血一边笑,你们以为……杀了我……这就完了
她死死盯着那口深井,声音里透着一股病态的狂热。
‘井神’大人……早就……早就到了!
话音未落,井底传来嗡嗡的异响,沉闷,带着金属摩擦和电机运转的特有动静。
下一刻,在所有村民的尖叫和倒抽冷气声中,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平台,竟从井口缓缓升起!
那根本不是井!
那是一个伪装成井口的垂直电梯!
电梯平台上,站着几个身穿笔挺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
他们周身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与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村显得格格不入。
为首的男人手里,甚至端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全村人都吓傻了。
他们跪拜了一辈子的神明,信仰了一辈子的传说,在这一刻,被砸个稀巴烂。
没有什么井神,没有什么水下神宫。
只有,活生生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正是电话里与鬼婆交易的买家。
他扫了一眼地上垂死的鬼婆,又瞥了眼悬在半空的陈溪和乱糟糟的现场,语气透出明显的不悦。
他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他们,是为一个海外的亿万富豪,在全球搜罗完美配型活体器官的专业犯罪集团!
所谓的井神献祭,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获取货源的手段。
而那些需要心脏移植的富豪,就是他们口中的井神大人!
这根本不是愚昧的迷信。
这是比迷信恐怖一万倍的现实!
5
黑衣人首领盯着眼前这乱糟糟的场面,计划被打乱,他很不耐烦。他缓缓抬起手里的家伙,那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了被绑在柱子上的我。
计划有变。先清理掉制造麻烦的垃圾。他的声音,比这深夜的风还冷。
整个祠堂前死一般寂静,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我爹娘吓得魂都没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无,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然而,我看着那对准我眉心的枪口,却笑了。
压抑了十七年,这笑声终于得以尽情释放,里面是无尽的嘲讽,是刻骨的快意。
你说的垃圾,我迎着他的枪口,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是你自己吗
我话音刚落,变故陡生!
唰!唰!唰!
祠堂四周的屋顶上,夜色掩护下,突然冒出数十道黑影!他们不是鬼,是穿着黑色作战服、头戴夜视装备、手持突击步枪的全副武装的特警!
他们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祠堂包围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村外,原本死寂的夜空被尖锐的警笛声彻底撕开!由远及近,警笛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甚至还有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巨大声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眨眼间,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就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的中心!
黑衣人首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察觉到不对,猛地就要调转枪口反抗。
可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一名穿着警用作战背心的青年,从祠堂的房梁上猛地跃下,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踹,结结实实正中黑衣人首领的胸口!
砰!
黑衣人首领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踹得向后倒飞,重重砸在地上,手里的枪也脱手飞了出去。
那名警察稳稳落地,一个利落的翻滚起身,顺手捡起地上的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爆发力。
他转过头,冲着被绑在柱子上的我,露齿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陈山,干得漂亮!
是李锐。省公安厅打拐办的精英,是我的外部最强助力,我的鹰眼。
信号,就是我刚刚那句话。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
特警们突入人群,训练有素地将所有黑衣人、村长陈大福和他的打手们,以及那些助纣为虐的村民,全部死死按在地上。谁敢反抗,就被毫不留情地用枪托招呼。
金属手铐的咔哒声,在祠堂前此起彼伏,成了这个罪恶之夜最动听的交响曲。
一切,都在瞬间尘埃落定。
李锐亲自跑过来,用战术匕首割断了我身上的绳子。
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真敢拿自己当诱饵!他锤了我一拳,眼圈却有点红。
我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脚,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罪人伏法,天网恢恢。
十七年的等待,十七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部值了。
妹妹陈溪被安全地放了下来。她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看着被拷起来的村长和奄奄一息的鬼婆,看着那口深井里冰冷的电梯,她信了一辈子的东西,在短短几分钟内,碎得一干二净。
哥……她扑进我怀里,终于嚎啕大哭,哭声里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是无尽的迷茫,也是彻底的解脱。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视线越过她,落在同样被警察控制住的弟弟陈川身上。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手里的匕首早就掉在了地上。他那股子狠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孩子面对未知时的不知所措。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了被拷起来、正由医护人员紧急处理伤口的鬼婆面前。
她的命暂时保住了,还要留着接受法律的审判。
我蹲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开口:
我母亲,叫林月,是一名记者。
鬼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十八年前,她来这里调查一系列女童失踪案,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我不是被陈家收养的。我是被她藏在这里的。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我等了十七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送你们所有人,去见真正的‘神’。
我顿了顿,看着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整个人抖得筛糠一般,然后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国——法!
鬼婆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头一歪,彻底瘫软了过去。
她终于清楚了,这十七年来,蛰伏在她身边的,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孤儿,而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6
刺眼的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笼罩陈家村的百年阴霾。
祠堂外,不再是愚昧的村民和血腥的祭台,取而代之的是身着制服、忙碌而有序的警察。
空气里,檀香和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尽,又混入了泥土被踩踏后的清新与警车引擎的微弱油气味。
我拉着妹妹陈溪,陈川则默默跟在我们身后,一同走出了那座见证了无数罪恶的祠堂。
李锐快步迎了上来,他一脸疲惫,但那股子劲头,是任务完成后的振奋。
陈山,你还撑得住
他一巴掌拍我肩膀上,力道不轻。
接下来事儿多着呢,你得跟我们回局里,好好说道说道。
我点了点头,十七年的潜伏与谋划,在昨夜一夕爆发,此刻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我明白。
妹妹陈溪抖得厉害,死死抓着我的胳膊。
她看看我,又看看周围那些穿着制服的陌生人,那口井,那个神,所有她信了一辈子的东西,一夜之间全塌了,变成了最吓人的谎话。
哥……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去哪儿啊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传递着力量。
别怕,都过去了。以后,有哥在。
李锐的注意力落到了陈川身上。
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此刻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他手里那把沾了鬼婆血的匕首,早被警察收走了。
至于他……
李锐的口气有些复杂。
陈川,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你对鬼婆做的事,虽然有原因,但也得查清楚。
陈川的身子猛地一僵,他抬起头,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一种倔强盖住。
他没看李锐,反而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注视,平静地开口。
他会配合。我相信法律会给个公道。
陈川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吭声,又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我爹和我娘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们身上还带着昨夜反抗时留下的尘土和伤痕,但那副样子,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激动。
山儿!溪溪!
我娘哭喊着扑过来,一把将我和妹妹紧紧搂在怀里,泪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肩膀。
我的儿啊……我的闺女啊……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爹站在一旁,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劲儿地重复。
好了,好了……
他看着我,那种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欣慰,有骄傲,也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愧疚。
李锐示意手下的女警先带我娘和妹妹去旁边的临时医疗点检查安抚。
陈山,
李锐转向我,神情严肃起来。
那个‘买家’的身份,初步核实了,是个跨国的人口贩卖和非法器官交易组织的头目。这次能把他当场拿下,你功不可没。
但这背后的网,大着呢,关系盘根错节,后续的追查审讯,怕是还得你协助。
我懂他的意思。
井神是倒了,但滋生井神的烂泥,那些藏得更深的黑手,必须连根拔起。
我会尽力。
远处,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洒满了这片曾被黑暗笼罩的土地。
鬼婆和村长陈大福那伙人,还有那些黑衣打手,一个个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
那些曾麻木或狂热的村民,此刻大多一脸惊恐和茫然,被警察集中看管,等着下一步的处理。
陈家村的天,真的亮了。
但我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
妹妹的精神创伤,需要时间慢慢养。
弟弟陈川做的事,法律自有判断,他往后的路,也是个未知数。
而我,在报了仇之后,还得找到母亲林月真正的下落,给她一个真正的交代。
李锐安排了一辆车,送我们去县城的医院。
我爹娘坚持要跟着。
临上车前,我回头望了一眼这个生我养我,也困了我十七年的村庄。
祠堂的黑瓦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那口深井,已经被警方彻底封锁。
走吧。
我对身边的家人开口。
车子缓缓驶离陈家村,将那些罪恶与喧嚣甩在身后。
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和刚刚苏醒的田野。
妹妹靠在娘的怀里,渐渐止住了哭泣,带着泪痕睡着了。
我爹沉默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川则坐在角落,蜷缩着身体,始终一言不发。
我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
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我脸上,有些暖,也有些刺眼。
十七年的黑暗蛰伏,一朝石破天惊。
车轮滚滚向前,碾过旧日的尘埃。
但这绝不是结束。
李锐的话还在耳边——真正的‘井神’,还在水面之下。
我心里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
7
县城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我守在妹妹陈溪床边,她睡着,眉头却依旧紧锁。医生说,身体无大碍,心里的坎儿,得慢慢过。
陈山先生
一个护士领着两个便衣男人进来。
为首的男人掏出证件:省厅刑警队,宋建国。这位是王志军。昨晚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嗯了一声,跟着他们出了病房。
医院会议室,桌上摊着案卷。
宋建国开门见山:陈山,你很出色。但我们需要更多线索,尤其是关于你母亲林月。
母亲的名字像根针,扎进我心里。
她……在哪
宋建国和王志军对视一眼,前者沉声开口:井下,我们找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不少骸骨。其中一具,身上有记者证的残片。
轰的一声,脑子里炸开了。
十七年,我骗自己她还活着,只是被困住了。
现在,连最后一丝念想都没了。
宋建国声音放低了些:节哀。林月记者是英雄,她会为你自豪。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抓了多少
昨晚那些,只是小鱼小虾。宋建国面色凝重,这个组织遍布全国,专做活体器官买卖。陈家村,不过是他们一个‘货源点’。
王志军补充:他们借着迷信的幌子,害了几十个姑娘,作恶十几年!
几十个!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人命!
宋建国盯着我: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村里十七年,你最清楚谁是主犯,谁是被胁迫的。我们需要你的证词。
我配合。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李锐闯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陈山!坏了!
怎么
陈川跑了!
我噌地站了起来。
李锐大口喘气:那小子在心理辅导室,趁女警倒水的空档,跳窗跑了!全县城都翻遍了,没影儿!
这小子!十二岁的年纪,昨晚的事,加上要被调查,他怕了。
宋建国问:他能去哪
村里。我斩钉截铁,那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王志军皱眉:村子封锁了,他怎么回去
山里孩子有山里孩子的门道,那些小路他比谁都熟。我直接站起身,我去带他回来。
太冒险了!我们派人!
不行。我打断宋建国,他现在就是只惊弓之鸟,看见警察只会跑得更快。我去,他才可能听话。
宋建国沉吟片刻,拍板:李锐,你带两个人,跟他一起去。注意安全。
一个钟头后,车子颠簸着进了陈家村。
村口拉着警戒线,警察来回走动。我没理会,直奔自家老屋。
柴房。
陈川缩在墙角,跟只受惊的小兽似的。看见我,他抖了一下。
哥……声音带着哭腔,细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我蹲下,看着他:怕了
他猛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不想坐牢……哥,我杀了鬼婆,他们会枪毙我吗
不会。我帮他抹掉眼泪,你才多大再说,是她先要你的命。法律会讲道理。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真的
真的。但你得老实交代,把你从小到大听到的、看到的,关于‘井神’那档子烂事,一五一十全告诉警察。这样才能把坏人一网打尽,明白吗
陈川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了下头。
我拉着他走出柴房,李锐几个人等在院子里。
李锐开口,声音尽量放缓:陈川,跟我们回去,没人会为难你。
刚要动身,一个年轻警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李队!李队!重大发现!
李锐眉毛一挑:讲!
鬼婆家!地窖里!找到一个保险箱!里面全是钱,还有一本……一本账本!上面记满了这些年被‘献祭’的姑娘的名字,还有她们……她们被卖到哪儿去了!
我浑身一震。
账本
那些被吞噬的女孩,难道……还有活口!
8
保险箱里的账册,就是一本死亡名册,每一页都浸透着鲜血。
我们围在县局的会议室里,宋队长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那本发黄的账本。
每翻过一页,会议室里的空气就沉重一分。
一九九八年,陈小菊,十六岁,售价十万,买家代号‘金主三号’……
二零零一年,李翠花,十八岁,售价十二万,买家代号‘南方客户’……
二零零五年,王秀兰,十七岁……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被撕裂的家庭。
李锐拳头捏得骨节发白:这群畜生!竟然持续了这么多年!
不只是卖人。
宋队长翻到后面几页,声音愈发低沉,从二零一零年开始,他们的‘业务’升级了。
专门寻找血型匹配的年轻女性,摘取器官进行移植交易。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凝固。
也就是说,从二零一零年之后被‘献祭’的女孩,都是……
对。
宋队长艰难地吐出这个字,都被摘取了心脏、肝脏等重要器官,然后……
他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了那未尽之言的残酷。
陈川缩在角落里,听到这些话,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哥,那些姐姐们,都死了吗
我无法回答他,那个答案太沉重,太血腥。
但有个好消息。
王志军拿着另一份文件快步走进来,根据账册上的信息,我们联系了几个省份的公安部门,已经解救出了三名还活着的受害者。
真的
真的。
王志军语气肯定,其中一个叫张雨桐的女孩,两年前从邻县被拐卖,现在正在广东一个黑作坊里做苦工。
当地警方已经将她解救出来了。
这算是绝望中的一点微光,但想到那些已经惨遭毒手的无辜女孩,我胸中的怒火依旧烧得旺。
账册上有我母亲的记录吗我强压着翻腾的情绪。
宋队长翻到前面,仔细查找了许久,然后指着一行字:
一九九八年,林月,二十六岁,记者,特殊处理。
特殊处理是什么意思我的心猛地揪紧。
根据鬼婆的交代,你母亲当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准备报警。
宋队长停顿了一下,所以他们没有把她当商品,而是……
而是直接杀了。我替他说出了那个我早已预料,却始终不愿相信的结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会议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有一件事。
宋队长合上账册,我们在地下室还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大量的医疗器械和手术台。
看样子,他们不只是拐卖人口,还在当地进行器官摘取手术。
什么意思我的呼吸一滞。
意思是,那口井下面的地下室,就是一个移动的黑市医院。
宋队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那些女孩被推下井之后,并不是直接死亡,而是被麻醉,然后在地下进行手术……
我再也听不下去,猛地站起身,冲出了会议室。
走廊里,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十七年,这个村庄的罪恶,远比我所能触及的还要深不见底,还要残忍万倍。
那些女孩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李锐追了出来,沉默地递给我一瓶水。
你还好吗
我没事。
我接过水,狠狠灌了一大口,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捕剩余的犯罪分子。
李锐沉声道,根据账册显示,这个组织在全国至少有十几个‘供货点’,涉及的人员可能有几百人。
包括那些买家
对。
李锐咬牙,账册上记录的那些‘金主’、‘客户’,每一个都是杀人凶手。
我们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准备全国范围内收网。
就在这时,宋队长也走了出来。
陈山,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一次媒体采访。
宋队长解释,这个案件影响太大了,需要向社会公布真相,同时也呼吁更多受害者家属提供线索。
我略作思忖,点了点头:可以。
但我希望保护我妹妹和弟弟的隐私。
当然。
三天后,这起震惊全国的陈家村井神案在各大媒体头条刊登。
我坐在电视台的演播室里,面对着冰冷的镜头,平静地讲述着这十七年来的隐忍与谋划。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等十七年为什么不早点报警
我透过镜头,看向屏幕前千千万万双关注此案的眼睛。
因为我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彻底摧毁这个犯罪组织的机会。
如果我十年前就报警,也许只能抓到村里的几个小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依然逍遥法外。
现在,随着这个案件的曝光,全国范围内的打击行动已经展开。
短短三天时间,已经有超过五十名犯罪嫌疑人被抓捕归案,解救出了十几名还活着的受害者。
我想对所有失去女儿的父母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那些害死我们女儿的恶魔,一个都跑不掉。
节目播出后,社会反响空前。
全国各地的公安部门都接到了大量举报电话,各种线索如雪片般汇集而来。
一周之后,专案组传来捷报:根据陈家村案件的线索,全国范围内已经捣毁了十三个类似的犯罪窝点,抓捕犯罪嫌疑人超过两百人,解救出三十七名受害者。
而我,终于可以带着妹妹和弟弟,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