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病娇总裁的专属处方 > 第一章

1
金丝笼囚爱
奢华的卧室大得惊人,却空寂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金丝笼。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白玫瑰冷香,混合着昂贵皮革与消毒水的气味。南枝的指尖划过冰凉光滑的木地板,指腹下是又一道细小却清晰的裂纹。八百七十三。这是她被困在这座名为家的牢笼里,记录下的痕迹。
远处,铁门开启时沉闷的咔哒声,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南枝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脚步声不疾不徐地由远及近,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卧室沉重的雕花门被无声推开。
阿森站在门口。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松开两颗纽扣,勾勒出线条凌厉的锁骨。昂贵的黑色布料上,洇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深色湿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粘稠的光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沉沉地落在南枝身上。他一步步走近,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意和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南枝下意识想后退,脊背却已死死抵住了冰冷的、镶嵌着巨大镜面的墙壁。阿森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那股混合着血腥与冷冽须后水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南枝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温柔,却字字淬毒:
枝枝,他顿了顿,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激起一阵战栗,又不乖了
南枝猛地别开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放我走,阿森!我不是你的犯人!
犯人他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听不出半点愉悦,只有毛骨悚然的阴冷。他修长的手指蓦地攥住了南枝的脚踝,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贴上皮肤——一条设计精巧却无比坚固的细链。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合拢,银链的另一端牢牢系在沉重的黄铜床柱上。
他抬起眼,眼底深处翻涌着浓稠的黑暗,唇角却勾起完美的弧度:我的枝枝,怎么会是犯人指尖再次抚上她的下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他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瞳,你早就在我身体里了。
这句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南枝的心脏。她浑身僵硬:疯子……
嗯,他竟欣然点头,冰冷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枝枝,你得负责治好我。
他松开她,直起身,目光在她略显凌乱的睡袍上扫过,眉头微蹙。穿那件。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床边衣帽间。
衣帽间柔和灯光下,一件墨绿色丝绒旗袍静静悬挂,绣满盛放的白玫瑰,盘扣是莹润的珍珠。尺寸分毫不差。南枝盯着它,胃里沉甸甸。反抗的念头被无力感压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绸,像烧红的烙铁。她背对着门口,手指颤抖着解开睡袍系带。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像芒刺在背。
穿好旗袍,转过身。阿森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审视着。片刻,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随即又被幽暗吞没。
过来。他命令道。
南枝僵硬地挪动脚步,脚踝上的银链发出细碎摩擦声。阿森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带着绝对的掌控。他牵着她,像牵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穿过铺着华丽地毯的长廊,最终停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铺天盖地的白。成片盛放的白玫瑰,如同翻涌的白色海浪,填满视线。浓郁甜腻的花香弥漫。这片花海,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铺张葬礼。南枝认得它们,和她原来诊疗室窗外的几株是同一个品种,如今却被疯狂复制成令人窒息的献祭。
喜欢吗阿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专注。他微微侧头,下颌几乎贴上南枝的鬓角,目光锁在刺目的白上。我记得你窗边有几朵,开得挺好。
语气平淡,却让一股寒意从南枝脚底直冲头顶。这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比锁链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忽然松开手,独自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面朝花海。宽阔的肩膀绷紧,透出孤寂和紧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枝枝。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你在想,我疯了,是个怪物,你恨我,想逃离我,永远不想再看到我。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南枝内心的屏障。她握紧了拳。
他猛地转过身,眼眸攫住她,翻涌着痛苦和濒临崩溃的偏执:可你知道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每一次放你离开的念头冒出来,这里——他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心口,发出沉闷声响,就像被活生生剜掉一块!比死还难受!
他大步冲到南枝面前,高大的阴影将她吞没,眼睛赤红如困兽,平日伪装的冷静荡然无存。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试过!我他妈试过无数次!他低吼着,双手猛地抓住南枝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南枝痛得闷哼。
试着不去找你,试着放过你,试着像正常人!他死死盯着她,眼底是疯狂的血丝和绝望的水光,可你告诉我,南枝医生!他咆哮着喊出她的职业称谓,带着讽刺和痛苦,我该怎么办这病……它根本没有药!
他剧烈喘息,胸膛起伏,抓着南枝肩膀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暴戾毁灭的气息笼罩着他。但在狂暴的中心,南枝却看到了那份被绝望吞噬的脆弱。他是病人。病入膏肓、被心魔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病人。
南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尖叫和颤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动作带着职业本能却无比轻柔,指尖微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紧握着自己肩膀的、指节暴凸的手背。
阿森……她的声音干涩微喘,尽力放得平缓,……松开一点,好吗
阿森的身体猛地一震。赤红的、充满毁灭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眼神翻涌着极度的混乱和难以置信。狂暴的气息凝滞了一瞬。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带着孩童般的茫然,……你在做什么
你在发抖。南枝迎着他混乱的目光,声音尽量平静专业,肌肉过度紧张,呼吸过快过浅。放松,阿森,试着……慢慢呼气。
他依旧死死盯着她,眼神里的风暴并未完全平息,但抓住她肩膀的力道,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急促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花房里清晰可闻。
许久,他才沉重地呼出一口长气。紧绷的肩背垮塌一丝。他微微垂下头,额前汗湿的黑发垂落。
data-fanqie-type=pay_tag>
……别走。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破碎,带着近乎卑微的乞求。
2
锁链断情
沉闷的午后,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阳光。阿森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南枝坐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里,心思不在手中的绝版医学著作上。脚踝的银链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猛地惊醒,看向阿森。他似乎睡得很沉。
一个念头瞬间点燃了蛰伏的希望。她屏住呼吸,动作缓慢,小心翼翼抬起脚,将脚踝上精巧的锁扣对准沙发扶手上坚硬的、带有尖角的黄铜雕花装饰物。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将脚踝狠狠朝铜角猛地一磕!
咔!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断裂声响起。脚踝处骤然一松!束缚多日的锁链脱落!
狂喜淹没南枝。她甚至来不及看阿森是否惊醒,身体已像离弦的箭,朝着通往自由的大门狂奔而去!柔软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耳边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大门近在眼前!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声在身后炸开!
南枝骇然回头。
阿森站在沙发旁,他刚刚坐过的实木茶几被一脚踹得横移半米,狠狠撞在墙壁上!昂贵的白瓷茶具摔得粉碎!他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因剧烈喘息而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冰冷刺骨、带着血腥味的毁灭气息瞬间席卷房间。
阿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深邃的眼眸里,所有光亮熄灭,只剩下望不见底的、浓稠如墨的黑暗和空洞。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南枝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脏上。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脚踝边断裂的银色锁链上。空洞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死寂。
他伸出手,动作僵硬,越过她的肩膀,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咔嚓。门锁开启。
门,被他亲手拉开。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南枝惊愕地睁大眼睛。
阿森侧过身,让开门口的路。高大的身影透出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萧索。
滚。一个字。冰冷,嘶哑,没有任何起伏。
南枝来不及思考,踉跄着冲出了那扇敞开的门,赤脚踏在冰凉的大理石走廊上,朝着记忆中出口的方向拼命狂奔。身后,那扇沉重的门,无声地、沉沉地关上了。
3
雨夜跪求
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脸上、身上。深秋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南枝拖着行李箱,排在安检队伍最后。湿透的头发紧贴脸颊,冷得牙齿打颤。她紧紧攥着飞往地球另一端的机票。
终于轮到她。她将护照和登机牌递给安检人员。
就在这时——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袭来!精准凶狠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啊!南枝失声痛呼,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趔。行李箱砸在地上。
她惊骇欲绝地抬头。
阿森站在滂沱大雨里,没有打伞。昂贵的黑色风衣湿透,沉重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肆意流淌,冲刷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湿透的黑发狼狈地贴在额前。可那目光,穿透雨帘和凌乱的黑发,死死钉在南枝脸上——是心魔挣脱牢笼的狂乱,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他猛地屈膝!
咚!膝盖重重砸在冰冷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当众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雨水冲刷着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盛满了毫无遮掩的脆弱和哀求。他颤抖着,用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伸进湿透的风衣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方盒和一个边缘被雨水打湿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高高地、无比卑微地举到南枝面前。攥着天鹅绒盒子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仰视着她,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艰难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南枝……求你……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呛进喉咙,引起剧烈咳嗽,这是……诊断书……还有……戒指……
我知道……我病得很重……很重……可能……治不好了……
他停顿一下,积蓄最后力气,声音里的绝望和卑微几乎将人的心脏揉碎:
没关系……治不好……也没关系……求你……求你当我的药……好不好
求你了……枝枝……
那一声破碎的、带着泣音的枝枝,像淬毒的匕首捅进南枝的心脏。冰冷的雨水浇不熄心口撕裂般的剧痛。他跪在那里,卑微如尘,被绝望和恐惧彻底碾碎。那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和皱巴巴的文件袋,像是他残破灵魂的具象。
他眼中的哀求浓烈得几乎将她灼伤——那是在无边黑暗中彻底迷失的病人,唯一能抓住的求救信号。一年前花房里失控的痛苦咆哮,书房中沉默疲惫的侧影……那些被压抑的片段汹涌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心防。这偏执疯狂得令人发指,可背后藏着怎样无望的深渊
南枝看着他眼中光芒随她的沉默一点点黯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肺腑。在无数道目光和阿森濒临熄灭的绝望眼神中,她缓缓弯下腰。
冰冷的指尖,带着雨水和微颤,轻轻碰触到他高举的、湿透的牛皮纸文件袋。只接过了那份沉重的诊断书。
阿森的身体猛地一震,倏地抬起头,眼中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炽烈的光芒,死死锁住她的脸。
先……南枝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先跟我回去。
她弯腰,用尽力气试图将他拉起。他的身体僵硬沉重。最终,他踉跄着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他依旧死死攥着丝绒盒子,另一只手则紧紧、带着卑微试探地反握住了南枝冰冷的手腕,力道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
南枝没有挣脱。
保镖悄无声息出现,隔开人群。一件干燥宽大的男士风衣披在南枝肩上。阿森沉默脱下湿透的外套。他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紧握着南枝的手腕,任由她带着他,沉默离开喧嚣的候机厅。
4
诊断书之谜
雨水被隔绝在车窗外,车内暖气充足。阿森沉默地坐在南枝旁边,浑身湿透,紧绷僵硬。他垂着头,湿发遮住眉眼,只留下疲惫等待的下颌轮廓。那只手依旧死死攥着深蓝色丝绒盒子。
回到别墅。空旷客厅里,只剩下两人和那份沉甸甸的诊断书。
去换衣服。南枝的声音带着疲惫。阿森不动,固执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文件袋上,带着等待审判的恐惧。
南枝不再催促。指尖僵硬地解开细绳,抽出被雨水洇湿的诊断报告。目光落在冰冷的印刷体文字上:
【患者:森·K·阿德勒
(Aiden
K.
Adler)】
【诊断: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
(C-PTSD)
伴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倾向】
【创伤事件:……确认于XX年X月X日,代号‘黑荆棘’联合军事行动中,经历高强度炮火覆盖、近距离战友阵亡(确认死亡人数:11人)、重度爆炸伤(右侧第3-7肋骨骨折,肺部穿透伤,弹片残留)及被俘经历(持续约72小时,期间遭受持续性身体及心理折磨)……】
【核心症状:高度警觉、过度惊跳反应、创伤情境闪回(尤其对雨声、金属撞击声、幽闭空间反应剧烈)、情感麻木与解离(表现为阶段性人格切换及记忆断片)、严重的分离焦虑(对象特定化)、自毁及他毁倾向……】
【伴随诊断:重度抑郁障碍(MDD)、广泛性焦虑障碍(GAD)……】
【备注:患者对特定个体(南枝医生)表现出极端强烈的病态依恋及分离恐惧,视为其当前最核心的‘安全锚点’,但同时也是触发其最强烈解离及攻击性行为的高危因素……】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砸在南枝心上。那些被掩盖的过去,扭曲行为的根源,暴戾表象下的伤口赤裸裸摊开。黑荆棘行动……炮火覆盖……战友阵亡……被俘折磨……弹片残留……那些他书房里散落的止痛药瓶,睡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空洞的眼神,对她窗边白玫瑰的偏执复刻,失控时孩童般的茫然……所有碎片被这份诊断书残酷串联。
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滴在冰冷的诊断书上。南枝猛地吸气,无法压下哽咽。
阿森像被泪水惊醒,猛地抬头。湿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瞬间布满慌乱和无措。他想上前,却又硬生生停住。攥着丝绒盒子的手青筋暴起。他张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死死盯着南枝脸上的泪水,眼神痛苦恐慌。
诊断书从南枝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模糊水汽,落在他苍白惊慌失措的脸上。褪去暴戾伪装,只剩下被巨大创伤和病症折磨得支离破碎的灵魂在无助颤抖。
所有的恐惧、怨恨、不甘,被更深沉尖锐的痛楚取代。
南枝向前走了一步。阿森似乎想后退,身体僵在原地。她抬起手,指尖带着未干的泪痕,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轻轻、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他冰冷湿透的衬衫袖口。布料下,他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指尖没有停留,顺着冰冷湿意,缓缓向上,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阿森的身体猛地一震,倏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南枝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眼神翻涌着剧烈混乱、难以置信和小心翼翼的贪婪。紧握的拳头,在她指尖微弱持续的触碰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力道,露出了掌心被攥得变形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他没有动。只是低着头,呼吸沉重压抑。
最终,南枝极其缓慢地,用指尖,轻轻勾住了他摊开的、冰冷僵硬的手指。
阿森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他猛地抬头,眼眸撞进南枝眼里。浓重的黑暗痛苦被撕开一道缝隙,透出脆弱不确定的光亮。他反手,用更大力道,带着窒息般的惶恐和确认,猛地、紧紧回握住了南枝微凉的手指。冰冷的指尖被他滚烫颤抖的手掌包裹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更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两人交握的手,身体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
5
夜半惊魂
一年后。
书房暖黄色的灯光流泻。南枝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放轻脚步走进去。阿森斜靠在宽大的丝绒扶手椅里,身上搭着薄羊毛毯,闭着眼睛,眉心微蹙。书桌上摊开文件,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声。
南枝将牛奶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他睡颜上。比起一年前,气色好了太多,眉宇间的阴鸷戾气淡去许多。雨点敲打着落地窗。没过多久,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
南枝在他宽大的扶手椅旁地毯上坐下,动作轻柔熟练。伸出双手,轻轻、稳稳地覆上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背。
没事了,阿森。声音很低很柔,只是下雨。你在这里,很安全。我在呢。
她低声重复。
手掌下,紧绷的手背肌肉一点点放松。急促呼吸渐渐平复,眉心舒展一些。他依旧沉睡,身体不再僵硬。
南枝维持着姿势。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相框,照片背景是盛放的白玫瑰花海。阿森穿着深色西装,眉宇间少了许多阴郁,多了一丝生涩柔和,手臂保护性地环在南枝腰侧。南枝穿着那件墨绿色绣白玫瑰旗袍,靠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平静温煦的笑意。阳光洒落。
照片旁边,是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诊断报告复印件,上面写满批注和分析要点。
窗外的雨声小了。壁炉火焰安静燃烧。覆盖在南枝掌下的手温热安稳。
夜很深。别墅一片静谧。身旁的床垫猛地一沉!阿森的身体骤然绷紧,剧烈抽搐。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胸腔撕裂的破碎闷哼在黑暗中响起。
南枝瞬间清醒,翻身坐起。黑暗中,借着微弱月光,看到阿森蜷缩着身体,额头抵在膝盖上,肩膀剧烈颤抖,粗重喘息如同濒死困兽。
阿森!南枝压低声音唤他,指尖带着安抚力道轻触他紧绷的肩背,醒醒!看着我,阿森!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倏地抬头。黑暗中,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涣散空洞,只有纯粹的巨大恐惧。手臂猛地抬起格挡。
是我!南枝!南枝立刻收回手,声音放得更缓更清晰,你在家!在我们的卧室!很安全!看着我,阿森!
他急促喘息,涣散的目光艰难移动,终于聚焦到南枝脸上。空洞眼神里有了一丝微弱的辨识。
……枝……枝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南枝毫不犹豫靠近,张开双臂,轻柔却坚定地将剧烈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手掌贴合着他汗湿的脊背,感受肌肉痉挛和骨骼僵硬。
没事了,没事了……她在阿森耳边低声重复,手掌稳定地拍抚紧绷的脊背,只是闪回。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一直在。
阿森的身体在她怀里僵硬冰凉,头颅沉重地抵在她颈窝,滚烫呼吸喷在皮肤上。许久,剧烈颤抖平息下来,紧绷肌肉慢慢放松,沉重的身躯依靠在她身上。他发出一声极其疲惫的低吟,滚烫的额头无力抵着她的肩膀。
南枝维持拥抱姿势。直到他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才小心翼翼试图将他放回枕头。
就在微微松开手臂的瞬间,一只滚烫汗湿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和占有。
别走……阿森闭着眼睛,眉头痛苦地蹙着,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孩童般的依赖,……枝枝……别走……
南枝的心像是被狠狠揉了一下。她重新靠回床头,任由他紧抓手腕,将那只汗湿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自己心口位置,用掌心覆盖住他的手背。
不走。声音在寂静黑暗里清晰,睡吧,阿森。我就在这里。
阿森的手指在她掌心下微微蜷缩,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紧抓的手力道松懈许多,却固执不肯放开。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安稳,沉入无惊无扰的睡眠。
黑暗中,南枝静静坐着,感受手心和他手背交叠的温度,以及平稳下来的心跳。
许久,她低下头,借着微光,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根部。那里,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白色疤痕,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母——A。
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缝隙落在床沿时,阿森依旧沉沉睡着。眉峰舒展,唇角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放松弧度。紧握南枝的那只手,掌心温热干燥。他含糊地咕哝一声,手指下意识收得更紧,带着全然信赖的依恋。
南枝没有抽离。目光安静描摹着他沉睡的平静侧颜。窗外,雨早已停了,只有树叶上残留的雨水滴落,清脆安宁。
慢慢地,她俯下身。
温热的唇,极其轻柔地、带着无声的承诺,印在他汗湿的额角。
这一次,当那无声的温热印上额角,阿森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紧握着南枝的手,指腹在她手腕内侧那道极淡的疤痕上,带着沉睡中无意识的、无比珍重的力道,轻轻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