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谈何容易!
这十三天,他可没闲着。名为安全巡视,实则将后世的一些流水线管理理念和工序优化技巧,结合这个时代的设备和工人技术水平,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日常的指导和建议中。
效果是显著的。
几个重点改进的车床小组,废品率直线下降,产出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技术科的人私下测算过,如果全厂推广开来,保守估计,月产能至少能提升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这在当前强调生产指标的年代,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改进了,这是一套可以复制、可以推广的生产管理模式!这才是李副厂长和杨厂长真正看重,并且敢于破格提拔他的底气所在。
“哦对了,”
许大茂看陈锋反应不大,赶紧转移话题,说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陈哥,您上次让我办的事儿,妥了!那批红砖、水泥、沙子,还有您要的木料,我都找熟人给弄来了,昨天晚上偷偷给您运到院子附近的空地先放着了,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没人发现!”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期待。
“您看……我那工作调动的事儿……”
陈锋看了他一眼。
“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忘。”
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说。
“你小子倒是机灵,还知道找个由头接近我。想去哪个部门?”
许大茂眼睛一亮,连忙道。
“陈哥,您这不就要去二车间当副主任了嘛!二车间熟人多,您罩着我也方便!能不能……让我也去二车间?干啥都行,只要是后勤岗!不用风吹日晒,还能捞点……”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锋微微点头。
“行,二车间的后勤岗是吧?问题不大。”
他这话并非虚言。这段时间,他以安全巡视专员和准工程师的身份,几乎跑遍了厂里所有的车间和主要科室,跟不少车间主任、技术员都打过交道。凭借过硬的技术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加上李副厂长的看重,很多人都乐意卖他一个面子。安排个把人进车间后勤,对他来说,确实只是打声招呼的事。
“那可太谢谢您了陈哥!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许大茂激动得差点站起来,连忙又压低声音,谄媚地笑着。
陈锋没理会他的吹捧,继续吃饭。脑子里则在盘算着房屋改造的事情。有了材料,接下来就是找施工队了。这年头,私人施工队不好找,还得托人。
“对了,”
陈锋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许大茂。
“管后勤的那个李副主任,最近怎么样了?”
许大茂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哦,您说李长贵李主任啊?他升了!现在是后勤处正主任了!听说也是李副厂长力挺的。”
陈锋了然。看来李副厂长在布局自己的人马,李长贵显然也是他提拔起来的心腹。
……
下午,陈锋即将调任二车间副主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红星轧钢厂内迅速传开。
工人们对此反应倒是颇为平静,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陈工去二车间当副主任?那不是正好嘛!他本来就是锻工出身,对二车间熟!”
“就是!这半个多月,陈工在我们车间转悠,那真是啥都会啊!钳工、焊工、电工,就连咱们这最复杂的精密镗床,他上手比老师傅还溜!”
“技术是真牛!人也好,说话和气,不像有些干部眼睛长头顶上。”
“他当副主任,我服气!”
车间里,机器依旧轰鸣,但工人们干活的间隙,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言语间多是认可和服气。陈锋这半个月展现出的“硬实力”,早已打消了绝大多数人的疑虑和嫉妒。
(请)
找工作?谈何容易!
锻工车间,炉火熊熊。
易中海正手把手地教着他新收的徒弟,一个刚从技校分来的毛头小子。
那徒弟一边费力地挥舞着大锤,一边好奇地问。
“师傅,他们说的那个陈副主任,就是以前也在咱们车间的那个陈锋吗?听说他才二十出头?”
易中海的动作猛地一滞,炉火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锋!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想起前段时间因为贾家的事情,自己被陈锋怼得下不来台,还损失了不少钱和物,甚至连带着在院里和厂里的威信都受损。
后来陈锋步步高升,九级工程师,安全巡视专员,现在又是车间副主任……这蹿升的速度,简直刺眼!
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偏偏发作不得。陈锋现在是厂里的红人,连李副厂长都罩着,他一个八级钳工,拿什么跟人家斗?
“不该问的别问!”
易中海沉着脸,厉声呵斥道。
“好好练你的活儿!想那些没用的干嘛?能当饭吃?!”
新徒弟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呐呐地不敢再出声,埋头抡锤,只是力道明显乱了。
易中海看着徒弟笨拙的样子,再想想陈锋那妖孽般的技术和如今的地位,心中的郁结更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压着一块烧红的铁锭。
……
与此同时,距离轧钢厂不远的街道办事处。
王主任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姑娘,眉头紧锁,心里直犯难。
姑娘名叫李秀芝,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脸上、手上全是黑乎乎的煤灰,头发枯黄,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却也充满了惶恐和无助。
“你说……你是从老家那边闹饥荒,扒火车过来的?”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
李秀芝怯生生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嗯……家里没吃的了,爹娘……都没了……听说京都有个远房表舅,就想来投奔,可、可找到地址,人家说早就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王主任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几年年景不好,外地逃荒来京的人不少,但像李秀芝这样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女孩子,处境尤其艰难。
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和单薄的衣衫,王主任心生不忍,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当午饭剩下的半个玉米面馒头,递了过去。
“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李秀芝眼睛一亮,看着那半个馒头,咽了咽口水,双手颤抖着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眼圈却红了。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王主任摆摆手。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住的地方吗?”
李秀芝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
“没……没地方去……主任,您行行好,能不能帮我找个活儿干?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行!”
王主任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更是发愁。
找工作?谈何容易!
没有本地户口,哪个单位敢接收?就算有单位愿意要,粮食关系怎么解决?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住宿又怎么解决?
这一个个都是大难题!
街道办能力有限,最多也就暂时收容一下,或者联系民政部门遣送回原籍。但看这姑娘的样子,家都没了,遣送回去又能如何?
王主任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