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苏杳。
她真的有事!
春桃开口,嗓音都有些颤抖:“姨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我刚才看了,铺子正门外有长亭守着,后门也被锁上了。我只有你了……”
“姨娘,你究竟想干什么?”春桃下意识后退半步。
苏杳却抓住她的手,“春桃,你替我拖延半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拖住?怎么拖?”
“你有办法的。”
苏杳说着已转身要走,春桃拽住她的衣角。
“姨娘,你究竟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
“是小公子?还是那锦衣卫?”
苏杳摇头,“都不是,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春桃,我没时间了,等我回来,定将前因后果说与你听。”
她指尖抚过春桃发顶,这动作与往日别无二致。
春桃看着苏杳恳切的目光,终是忍不住心软,点头。
“姨娘这样如何出得去?”
春桃看了一眼铺子里挂着的成衣,让小二取下角落里的那件。
“姨娘还是将这个换上。”
苏杳接过衣裙,素色的衣裙很不起眼,她微微颔首,拿着衣裙去了内间。
临走时,苏杳特意戴上幕帘,趁着此刻人来人往,顺着人流,一块踏出了铺子的正门。
长亭的马车正停在对面绸缎庄下,他静静地坐在车辕上等候,却不知道苏杳已经换了衣衫离开。
苏杳快步行至一处茶馆门口,她抬头看向招牌,“茶茗轩”。
正是字条上的地方。
她提裙步入,直径上了二楼厢房。
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那个穿青衫的人坐在里面。
她取下幕篱,惊喜地喊“竹若,真的是你!”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茶杯上。
竹若顺着声音抬头,看到苏杳,目光一滞。
一别三载,从前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三姑娘,见到你真好。”
苏杳的眼眶瞬间红了,自从苏家遭难,这几年颠沛流离,她再也没见过故人。
她将门锁上,坐了下来,裙摆带起一阵风。
“竹若,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苏杳攥着袖口,继续道:“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就已经回京了?”
竹若点点头。
苏杳一脸焦急,“你怎么胆子那么大,这京城是到处都是眼睛,你怎么还敢回京城?”
竹若将温好的茶盏推过去:“三姑娘,先喝口茶。”
他指尖叩了叩桌面,压低声音道:“老爷的案子,有新线索了。”
此话一出,苏杳呆愣在原地。
苏杳张了张嘴,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时间居然失了声。
滚烫的茶水在杯里晃出涟漪,倒映着她颤抖的睫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此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前些日子突然提审旧案,不知是谁暗中帮了忙,老爷的案子正在重新彻查。我们几个苏家老仆,上月头也得了官牒文书,恢复自由身了。”
苏杳猛地抓住桌沿:“都恢复自由了?既然如此,你还回京城这龙潭虎穴作甚!”
“小人从小是苏府长大的,离开苏府,小人又能去哪里?三姑娘还记得吗?十岁那年我掉进荷花池,是您和二姑娘一同把绣帕子撕成条,缠着竹竿将我拽上来的。苏府的人,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苏杳泛起涩意,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三姑娘,老爷和少爷都很挂念你们。可小人回京后,一直找不到夫人和姑娘们的消息。我也是这几日才打听到,三姑娘如今在首辅府里……可是小人听说,三姑娘是……给首辅大人……做妾室?”
苏杳手指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这件事终是会被知道的。
如今不过是竹若,日后他的兄长、她的父亲也都是会知道她给人做妾室……
她紧紧握拳,终是点了头,“是。”
“为何啊,三姑娘?”
苏杳血色尽失,目光复杂,看向竹若。
竹若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是小人多嘴了。”
苏杳摇头,“不说我的事了。我爹和大哥哥现在咋样?爹爹他向来腰不好,这两年可怎么熬过来的……”
“三姑娘莫要担心,岭南那里虽然日子比不得京城,但是我们倒也没有太被为难,像是有人打点过似得。
隔三岔五有人送棉衣,米面油盐也没断过。衙役们都客客气气的,没故意为难。”
苏杳微微一愣。
竹若又道:“就是刚流放那会儿折腾,先是往北走,冰天雪地的差点没熬过去。后来不知怎么,上头下了旨,又让我们半路折道去了岭南,反倒因祸得福!那边暖和,老爷的腰疼都不咋犯疼了!”
苏杳一愣,她能想到的就是陆怀瑾。
原来这些年,他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可他却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竹若搓了搓衣角,声音压得很低:“三姑娘,夫人和二姑娘现在还好吗?”
这话像根刺,苏杳眼眶“唰”地红了。
滚烫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洇湿了袖口。
她咬着嘴唇别过头,肩膀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竹若心里“咯噔”一下,攥着茶杯的手都凉了。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花园里追蝴蝶的娇小姐,如今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愁绪,突然什么都懂了。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给人做妾?
竹若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又怕戳到苏杳的伤口,沉默半晌,才挤出一句:“三姑娘,你受苦了。”
他怜悯地看向苏杳:“三姑娘莫哭,等老爷的案子翻过来,还清白那天,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到时候,夫人和二姑娘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苏杳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她盯着杯里凉透的茶水,倒影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厉害。
“竹若,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呆太多时间,明日我会再想办法出来见你,就还在这茶坊。”
说着掏出叠银票,塞到对方掌心。
竹若慌忙后退半步:“三姑娘这是作甚!”
“拿着!”苏杳硬把银票按进他掌心。
“我怎么能拿三姑娘您的东西,这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