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午时,许墨兰携着十余名丫鬟闯入林祥院,她倚着湘妃竹榻慵懒坐下。
听说妤儿想赴庆功宴这规矩若是差了分毫,可是要连累薛家的。
话音未落,两个粗使婆子突然将沈沐云按跪在青砖上。
许墨兰慢条斯理展开宫规册:见皇子需行万福礼,错一步便要掌嘴十下
——
妤儿不如先练练
沈沐云膝盖硌着砖缝,却挺直脊背笑道:母亲疼惜女儿,只是昨日我已经像父亲要过《宗室仪制》修订版的书了。
新制已将万福礼改为稽首礼,若按旧例,怕是要落个藐视皇威的罪名。
许墨兰脸色骤变:伶牙俐齿!来人,教她知道规矩!
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脚步声。薛丞相负手而立,旁边跟着秋儿,目光扫过地上的沈沐云,落在许墨兰手中的宫规册上。
夫人倒是费心。他拾起许墨兰手中的典籍,指尖擦过御印时微微停顿。
礼部前日刚送了修订本,说是皇上亲自参与编纂。薛丞相将书册重重拍在几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若让皇上知道薛家还守着旧规......
许墨兰捏着帕子的手不住颤抖,勉强挤出笑意:是妾身疏忽了,既然妤儿知晓,就行。
她恶狠狠剜了沈沐云一眼,便随即挽着薛丞相走了。
秋儿红着眼眶扑过去,颤抖的手悬在沈沐云渗血的膝盖上方,轻轻将沈沐云扶起,哽咽着道:幸好小姐早有防备,提前预知那许氏不会轻易罢休,还让我瞅准时机偷偷去请老爷......
若是晚一步,还不知那毒妇要怎么折磨你!
沈沐云倚着秋儿的肩膀缓了缓神,指尖拂过青砖上干涸的血迹,突然轻笑出声。
当年在舅母家,被推下冰湖、锁进柴房的日子,可比这难熬多了。
秋儿看着沈沐云故作轻松的模样,鼻尖酸涩难忍。
她想起青林寺那些深夜里那位小姐,她们蜷缩在漏风的厢房里,那时小姐受了风寒咳得撕心裂肺,却仍要强撑着教自己识字的模样,眼眶瞬间蓄满泪水。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定要护好这为小姐,绝不让那些豺狼虎豹再伤她分毫。
秋儿抱着朱漆礼盒撞开房门:小姐!许墨兰派人送来了庆功宴的礼服!
素蓝色的礼服从盒中而出,沈沐云的指尖沿着衣襟游走,见没什么异样,疑惑道:许氏怎会这般轻易送来礼服
随后又将布料举到烛火前,连衣褶里的暗线都细细端详。秋儿却拍着胸脯笑道:说不定她是怕老爷怪罪,良心发现了呢!
沈沐云神色凝重,叮嘱道:明日就是宴会,今晚千万不能出岔子!
夜色渐深,月眉端着食盒踏入房门:夫人说这碗雪蛤汤最是养颜,特意叮嘱奴婢提醒小姐明日莫要误了时辰。
沈沐云接过汤碗道:辛苦月眉了。
待月眉离去,秋儿举着银针探入碗中,针尖瞬间发黑,叉着腰撇了撇嘴道,果然没安好心!
两人又将礼服里里外外检查三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安心睡下。
卯时三刻,秋儿的尖叫撕裂寂静:小姐!礼服被泼了墨水!
沈沐云急忙掀开锦被起身,只见素蓝缎面上星星点点的墨渍。
肯定是那月眉趁咱们睡觉偷偷干的!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沈沐云冷静下来看着这蓝色礼服,黑色的墨水星星点点洒在上面,竟意外地有几分水墨画的韵味。
抓起画笔蘸取墨汁,手腕翻转间,泼墨化作嶙峋山石,飞白勾勒出寒梅枝桠。
秋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拍手夸赞。
小姐,您太厉害了!这画上去简直比之前素蓝色比起来更好看了!
薛府门口,薛丞相迟迟不见沈沐云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
这妤儿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起来吗
许墨兰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妤儿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许是紧张得不敢去了。
薛丞相微微叹气,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发吧。
此时沈沐云带着秋儿,急匆匆地朝府门口跑去。
到了门口,却不见马车的踪影,连忙向旁边的小厮询问。
父亲他们呢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答:回二小姐,老爷他们刚走不久。
她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正不知所措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府门口。
车窗的窗帘被轻轻拉开,露出顾渊那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
哟,薛二姑娘这是被家人抛下了
沈沐云一看是顾渊,裙摆一撩,动作利落地爬上了顾渊的马车。
坐定,整理了一下衣衫,抬眸看向顾渊,轻笑道:幸好还有顾国公在,不然我可就真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