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我的雇主叫我继承遗产 > 第一章

在我雇主顾先生的百亿遗产宣读会上,他那群演了三个月孝子的亲戚们,正襟危坐,胜券在握。而我,那个每月工资八千块的保姆,已经准备好被扫地出门。
直到律师清了清嗓子,看向我,一字一顿地念出:本人名下所有资产,包括集团股份、房产、现金……全部,由我的护工李暖女士一人继承。
满堂死寂。
1
从天堂到地狱
海城湾一号别墅,今天迎来送往,哀乐低回。
我在这里做了三年护工,第一次见到这么齐全的顾家人。他们穿着昂贵的黑色丧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但那份悲伤,却丝毫没有抵达他们那双因激动和贪婪而微微发亮的眼睛里。
灵堂正中,挂着我的雇主,顾业明先生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他,眼神依然锐利,仿佛能穿透这满屋的虚情假意。
我,李暖,作为顾先生生前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全职护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影子。我在这里工作了1095天,月薪八千,我的职责,是照顾好顾先生的饮食起居,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现在,我的工作结束了。等参加完这场遗产宣读会,拿到我应得的最后一个月工资,我就会离开这里,去下一个需要我的地方。
客厅中央,顾先生的私人律师,陈律师,打开了他手中的文件袋。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屏住了。
根据顾业明先生生前立下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最终遗嘱,陈律师的声音,沉稳而没有一丝波澜,顾先生名下所有资产,将按如下方式进行分配。
我看到顾先生的侄子,顾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他身旁的妻子,用手帕轻轻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泪,眼神却死死地锁着律师手中的文件。他们是顾先生血缘最近的亲戚,也是这场遗产盛宴里,自认最理所当然的主角。
第一项,顾先生持有的‘远大集团’百分之三十七的股权……
顾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第二项,顾先生在海城湾、云顶山、香榭大道等地的七处不动产……
他妻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三项,顾先生收藏的古董字画、名贵腕表,以及其私人银行账户内的所有现金、理财产品……
每念出一项,客厅里的空气就仿佛被抽走一分。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财富,像一座金山,即将砸向这群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孝子贤孙。
我低着头,默默计算着我银行卡里那点微薄的存款,盘算着接下来是该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大城市里打拼。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以上,便是顾业明先生名下,可供继承的全部遗产。陈律师念完了清单,合上了第一页文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顾伟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克制的笑容。
但下一秒,陈律师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将所有人的幻梦,炸得粉碎。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我,一字一顿,用一种无比清晰、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清的音量,念出了那句足以改变我一生的判词:
我,顾业明,在此立下遗嘱。我将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但不限于以上所列举的集团股份、所有不动产、古董、现金及理财产品……全部,赠予我的全职护工,李暖女士,一人继承。
愿她,能带着我的信任和感谢,好好地,活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这个角落里的、穿着廉价工作服的影子身上。
我猛地抬起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我继承所有遗产这怎么可能这是顾先生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不可能!
一声尖锐的嘶吼,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是顾伟的妻子,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五官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我叔叔!他都七十多了!你还要不要脸!
顾伟也反应了过来,他冲到陈律师面前,一把抢过那份遗嘱,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李暖两个字,仿佛要把它烧出两个洞来。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他咆哮着,将那份遗嘱狠狠地摔在地上,陈律师!我叔叔神志不清,他老年痴呆了!这份遗嘱根本没有法律效力!你是不是也被这个女人收买了
顾先生,陈律师的脸色沉了下来,请您冷静。这份遗嘱,是在顾老先生神志绝对清醒的状态下,由我、以及另外两名公证员共同见证完成的,所有程序合法合规。如果您质疑,可以申请进行笔迹鉴定。
我冷静不了!顾伟彻底撕下了伪装,他转身冲向我,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夺走猎物的野兽,说!你这个该死的保姆!你到底给我叔叔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你图什么不就是图他的钱吗你这个恶毒的、贪得无厌的拜金女!
其他的亲戚们,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加入了这场对我的围剿。
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凭什么继承我们顾家的财产!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着一张会勾引人的狐媚脸!
陈律师,我们要求验伤!我怀疑她虐待我叔公,然后用手段逼他立的遗嘱!
把她抓起来!送去坐牢!
污言秽语,像最肮脏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被他们围在中间,感觉自己像一只不慎闯入狼群的小羊,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的辩解,苍白而无力,瞬间就被淹没在他们的声讨里。
你还敢狡辩!顾伟的妻子,那个刚刚还雍容华贵的女人,此刻像个泼妇一样,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扬起的手,就要向我的脸上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那记耳光。
而我的躲闪,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们。
滚出去!顾伟指着别墅的大门,对我发出了最后的通牒,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主宰般的命令,这里是顾家!不欢迎你这种肮脏的、想上位的下等人!趁我们还没报警之前,立刻给我滚!
滚出我们家!
滚出去!
那一刻,我站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周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和非富即贵的家人。
可我,这个刚刚在名义上继承了这一切的人,却感觉自己,在一瞬间,从虚幻的天堂,被他们狠狠地,踹入了最真实、也最冰冷的地狱。
2
被驱逐的继承人
顾伟那声滚出去,像是一道发令枪。
原本还顾忌着身份、只是在一旁摇旗呐喊的亲戚们,瞬间化作了一群暴徒。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是顾伟的堂弟,他们一左一右地冲上来,像拎小鸡一样,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名为贪婪的体臭。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我的力气,在两个成年男人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干什么清理门户!顾伟的妻子,那个刚刚还想扇我耳光的女人,此刻正抱着臂,站在一旁,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这栋别墅里的每一根草,都姓顾。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待在这里
我的双脚被他们拖得离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门外拖去。我看到客厅里那盏巨大的、据说价值千万的水晶吊灯,在我头顶剧烈地晃动,光芒破碎,像一场即将散场的、荒谬的梦。
我看到墙上顾先生的遗像,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仿佛正在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人性的丑陋闹剧。
我的东西……我的行李还在楼上!我嘶喊着。那是我全部的家当,几件换洗的衣服,一本看了许多遍的书,还有一张我母亲的照片。
你的东西顾伟的堂弟,发出一声嗤笑,放心,我们会帮你‘处理’干净的。
几分钟后,当他们把我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别墅门外那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时,我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一个半旧的行李箱,被从二楼我的房间窗户,直接抛了-出-来。砰的一声,摔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箱子当场裂开,里面我那些廉价的衣物,散落一地,像一堆无人认领的破烂。
别墅的大门,轰的一声,在我面前缓缓合上。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重的铁门,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价值百亿的纸上富贵,和一群瓜分盛宴的豺狼。门外,是我,一个银行卡余额只有三千二百块的、被扫地出门的继承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
我走进院子,默默地把我那些被摔出来的衣物,一件件地捡起来,重新塞回破损的行李箱。那张我母亲的照片,也从箱子里掉了出来,相框的玻璃碎了,划破了照片一角。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心里一阵酸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别墅的车库里开了出来,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顾伟那张写满了傲慢与鄙夷的脸。
李暖,是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蚂ě蚁,我劝你,别做不切实际的梦。那份遗嘱,就是一张废纸。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它变成废纸。
我叔叔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到。他顿了顿,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大概一万块,轻蔑地扔在了我的脚下,拿着这笔钱,滚出海城,永远别再回来。这是我,代表顾家,给你最后的体面。
否则,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什么叫生不如死。
红色的钞票,散落在我脚边,像一滩刺眼的血。
我没有去看那笔钱,只是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顾先生给我的工资,我都结清了。我不拿不属于我的钱。
顾伟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卑微如尘土的保姆,竟然敢拒绝他的施舍。
好,很好。他冷笑一声,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有多硬。
他升上车窗,黑色的宾利绝尘而去,留给我一脸的尾气。
我拖着破了的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我曾服务了三年的顶级豪宅。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海城很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我妈打来的。
暖暖啊,顾先生的后事都办完了吧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关切,你什么时候能拿到这个月的工钱啊你爸他……下一期的靶向药,又要交钱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我怕妈妈听出我的哭腔,急忙吸了吸鼻子,用一种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妈,快了,等我拿到钱就给你们打过去。爸……他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就是念叨你,让你在外面别太辛苦,要好好照顾自己。
挂掉电话,我蹲在路边,抱着那只破旧的行李箱,终于放声大哭。
为什么顾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是想报答我,还是想毁了我您知道吗,您留给我的,不是什么泼天的富贵,而是一场足以将我彻底碾碎的灾难啊。
夜色,渐渐深了。海城湾的富人区,安静得能听到风声。偶尔有豪车经过,车里的人,都会向我这个蹲在路灯下的、奇怪的女人,投来一瞥好奇的目光。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擦干眼泪,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最终,我在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城中村里,找到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每晚只要六十块钱的小旅馆。
房间里,充满了潮湿的霉味。墙壁上,是上一位住客留下的烟头烫痕。我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坐在那张又硬又窄的床上,拿出了顾先生的遗照。
那是我在他七十五岁生日时,央求他和我一起拍的一张合影。照片里的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有些不自然的微笑。
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他还在世的那些日子。他孤僻,严厉,不苟言笑,却会在我感冒时,默默地让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他会嫌我聒噪,却又在我休假回家时,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呆。
他是个孤独的老人。我也是个孤独的异乡人。我们是雇主与护工,却也像一对忘年交,在这座冰冷的豪宅里,相互取暖。
我相信,他不是在害我。
那么,他把这副足以压垮我的重担交给我,一定有他的理由。
可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窗外,是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而我,这个名义上的百亿女富豪,此刻,正为了明天的早饭和住处,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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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来自故人的锦囊
在廉价旅馆的第二天,我生病了。
或许是前一晚在街上吹了冷风,又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打击,让我的身体不堪重负。我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我躺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床上,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我昏昏沉沉地想着,要是我病死在这里,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那百亿遗产的闹剧,顾家的恩怨,我父亲的医药费……所有的一切,就都和我无关了。
就在我烧得稀里糊涂,濒临放弃的边缘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把我从混沌中惊醒。
我划开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是李暖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
……是我,您是
我是陈启明,顾业明先生的私人律师。
陈律师!
我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半。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太猛,导致眼前一阵发黑。
陈律师……您,您找我有什么事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在经历了被顾家人驱逐的闹剧后,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李女士,请您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恶意。陈律师似乎听出了我的警惕,他的语气依旧专业而平静,有些东西,是顾老先生生前特意交代,要在遗嘱宣读会之后,单独交给您的。我找了您两天了。
东西
是的。非常重要的东西。您现在在哪里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
我犹豫了。但陈律师是顾先生最信任的人,也是这场风波里,唯一一个没有对我恶语相向的人。最终,我还是把这家小旅馆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他。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旅馆楼下。陈律师没有上楼,而是让我下楼。他亲自为我拉开车门,车里的暖风,让我因发烧而冰冷的身体,感到了一丝暖意。
李女士,你的脸色很差。他从后座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顾老先生如果看到你这样,会担心的。
听到顾老先生五个字,我的眼圈又红了。
陈律师没有带我去他的律师事务所,而是把车开到了江边的一家露天咖啡馆。他给我点了一杯热牛奶,然后,从他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密封完好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的封口处,盖着顾先生的私人印章。
这是顾老先生留给您的亲笔信。陈律师将信推到我的面前,他交代过,这封信,只能由您亲手拆开。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接过了那封信。信封不厚,却感觉有千斤重。我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是顾先生那手苍劲有力的、熟悉的字迹。
小暖,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你已经经历了人生中最荒唐、也最艰难的一天。请原谅我,用这样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请不要怀疑我的决定。我活了七十五年,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这双老眼,看得比谁都清楚。我那群所谓的‘亲人’,他们爱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个姓氏能带给他们的财富和地位。在我病重之时,他们守在我的床前,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我的股权和房产。唯有你,小暖,只有你,会在我发脾气时,依然耐心地哄我吃药;只有你,会在我睡不着时,给我念那些你认为很幼稚、我却听得很安心的故事。
我这一生,赚下了泼天的富贵,却没能换来一个真正的亲人。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真心为我掉眼泪的,只有你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姑娘。所以,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让这笔钱,变成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你会用它,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有温度的事情。这是我对你的信任,也是我对你的报答。
当然,我也知道,那群豺狼,绝不会轻易放手。他们会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来攻击你,污蔑你,试图从你手中夺走一切。所以,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些‘武器’。它们,会帮助你打赢这场艰难的战争。
最后,请答应我一个请求。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对这个世界失望。善良和真心,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照顾好自己,我的……最后一个朋友。
顾业明
绝笔
信读完了,我的眼泪,也早已将信纸打湿。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善良,也预料到了我的困境。他不是在害我,他是在用他最后的力量,保护我,成全我。
那句最后一个朋友,彻底击溃了我心中所有的委屈、迷茫和恐惧。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顾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陈律师静静地等我平复好情绪,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第二样东西。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的、泛着黄铜光泽的钥匙。
这是第二个‘锦囊’。陈律师说,顾老先生以一个化名,在瑞士联合银行的本市分行,租用了一个最高级别的保险柜。这是唯一的钥匙。他说,等你准备好战斗的时候,就用它去打开那扇门。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我接过那把冰冷的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它像一枚勋章,也像一把利剑。它代表着顾先生的信任,也赋予了我反击的勇气。
我那颗因为发烧而昏沉的、因为被驱逐而冰冷的心,在这一刻,被重新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我不再是那个走投无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
我是顾业明先生选定的,遗产的守护者,和遗愿的执行人。
我看着陈律师,郑重地,将信和钥匙收好。
陈律师,我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决绝,我们什么时候去银行
4
第一次反击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几乎将我吞没。
我不敢开手机,不敢看新闻,甚至不敢出门。我把自己锁在小旅馆的房间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蜷缩起身体,以为这样就能抵挡外界的恶意。
是陈律师的一通电话,将我从自我封闭的壳里,拽了出来。
李女士,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镇定,但你必须站起来。顾老先生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不是让你来当逃兵的。你越是退缩,他们就越是得意。你必须,正面迎战。
明天上午十点,是法院的第一次庭前调解。你,必须出席。
他的话,点醒了我。是啊,我凭什么要躲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该感到羞耻和恐惧的,是他们那群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
第二天,我出现在了法院的调解室。
我穿着一身陈律师为我准备的、简单而得体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梳理整齐,脸上没有化妆,只求一份干净和坦荡。
当我推开门时,调解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到了顾伟和他妻子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的眼神。他们的律师团队,西装革履,气场强大,每个人都像身经百战的将军,而我,是他们即将围剿的、孤立无援的敌军。
我没有退缩。我走到陈律师身旁,挺直了腰板,坐了下来。
调解一开始,对方律师就抛出了他们准备已久的重磅炸弹。
我方当事人,对顾业明先生的遗嘱效力,表示严重质疑。顾伟的首席律师,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精明无比的中年男人,拿出了那份所谓的专家诊断,根据权威脑科专家张医生的诊断,顾先生在去世前的半年里,已出现显著的认知功能衰退,并伴有间歇性的记忆混乱和逻辑障碍。我们有理由相信,顾先生在签署遗嘱时,并非处于完全清醒和自主的状态。
紧接着,顾伟的妻子,那个前几天还对我破口大骂的女人,此刻又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面孔。她声泪俱下地,向调解员哭诉着顾先生晚年是多么的糊涂,多么容易被坏人蒙蔽。
我叔叔他到后来,连我们这些亲侄子都不认识了啊!她用手帕擦着眼泪,声音凄切,都是这个女人,这个保姆,天天给他灌迷魂汤,不让我们见他!我们顾家的家产,怎么能落到这种心术不正的外人手里啊!
他们一唱一和,表演得天衣无缝。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者,我可能真的会相信,他们才是那群被辜负的、可怜的受害者。
轮到我们发言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律师会就顾先生的精神状态,和对方进行漫长的法律辩论。
但陈律师没有。他只是平静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本厚厚的、带密码锁的笔记本。是顾先生的日记。
我方当事人,也有一份证据,想要呈报给法官。陈律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对方的哭诉,这份证据,比任何第三方的诊断都更直接,更可信。因为它,来自于顾业明先生本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日记。顾伟的脸色,在那一刻,肉眼可见地变了。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叔叔,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陈律师翻到了其中一页,朗声念道:
‘十月三日,天气阴。今天是我七十五岁的生日。他们都来了,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说了很多漂亮的祝寿词。可我知道,他们不是在为我庆生,他们是在提前庆祝我的死亡,以及那场即将到来的遗产分割盛宴。’
他又翻到一页,目光如炬,直视着顾伟:
‘十一月二十日,小雪。今天在书房,和美国的基金经理开了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敲定了明年集团在新能源领域的投资方向。脑子转得快了,有些累。顾伟下午来看我,说我年纪大了,应该把公司的业务都交给他,他能帮我打理得更好。我看着他那张急不可耐的脸,只觉得可笑。他以为我老了,糊涂了,却不知道,我这颗心,比谁都亮堂。他想要的,不是我的健康,是我的权杖。’
调解室里,一片死寂。顾伟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像一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陈律师没有停。他最后翻到了遗嘱签署日的前一天。
‘十二月十五日。明天,就要做那件大事了。或许,会给小暖那个傻丫头,带去天大的麻烦。可我别无选择。我不能把我一生的心血,交到一群只认钱、不认人的畜生手里。小暖虽然出身平凡,但她的心,比我收藏的任何一颗钻石,都要干净和珍贵。我相信她。把我的未来,交给她,我放心。’
当最后一句念完,陈律师合上了日记本。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顾伟夫妇,平静地问:请问,一个能清晰地分析投资方向、能洞察人心、能写下如此逻辑缜密文字的老人,在你们口中,就是‘神志不清、认知障碍’吗
顾伟张着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那份花重金买来的诊断证明,在顾先生亲手写下的、带着体温和思想的文字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不堪一击。
调解员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公事公办,变得若有所思。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有那种审视捞女的怀疑,而是多了一丝探究。
我知道,这第一场仗,我赢了。
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阶段性的胜利。离开法院时,顾伟看我的眼神,像一条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我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更疯狂的报复,一定还在后头。
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的身后,站着顾先生。他用他的智慧和远见,为我留下了最坚实的铠甲,和最锋利的武器。
5
深不见底的脏水
第一次调解的胜利,给我带来的鼓舞,仅仅持续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我很快就明白,我把顾伟想得太简单了。像他那种在名利场里浸泡透了的人,是没有体面和底线这种概念的。当他在法理上占不到便宜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最肮脏、最下作的手段。
他要的,不只是在法庭上打赢我。他要的,是在人格上,彻底地、公开地毁灭我。
第二天,网络上,一场比上一次猛烈十倍的、针对我私生活的扒皮风暴,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们不再满足于捕风捉影的知情人爆料。他们开始公然地、系统地制造证据。
一张经过拙劣PS处理的照片,开始在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疯传。照片里,我的脸,被嫁接在了一个穿着暴露、在夜店里与陌生男人亲吻的女人身上。照片的标题,充满了恶意和煽动性:《百亿保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私生活混乱堪比艳星!》
紧接着,一个所谓的前男友,接受了一家八卦媒体的匿名视频采访。视频里,那个戴着口罩、声音经过处理的男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我是如何因为他没钱,而无情地将他抛弃,又是如何放出非豪门不嫁的狂言。
他的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充满了各种博人眼球的细节。他说我大学时,就同时交往好几个男朋友,只为了让他们给我买名牌包包;他说我之所以去做护工,就是为了能精准地接触到有钱的孤寡老人,这早已是我的职业规划。
如果说,这些针对我本人的造谣,还只是让我感到愤怒和恶心。那么,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则彻底击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们把黑手,伸向了我的家人。
他们派了记者,长途跋涉地,去了我那个偏远贫困的老家。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围堵在我家的那栋破旧的小平房门口。
他们把话筒和镜头,怼向我那老实巴交、一辈子没见过这阵仗的父母。
请问你们知道女儿在外面做这些不光彩的事吗
听说你们家欠了几十万的债,所以才指使女儿去骗钱的吗
作为父母,你们对女儿这种道德败坏的行为,是怎么看的
一个个刁钻、恶毒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向我年迈的父母。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她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暖暖……网上那些人说的……还有今天来的那些记者问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我能听出,妈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恐。她在努力地相信我,但那些铺天盖地的、言之凿凿的证据,显然也让她,一个信息闭塞的农村妇女,产生了动摇。
你告诉妈,你没有做那些坏事,对不对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这一句问话,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我心痛。它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我最柔软的心脏。我的家人,我最想保护的人,因为我,正在承受着他们本不该承受的、最恶毒的羞辱和怀疑。
妈,你别信他们,都是假的……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对不起,妈,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们没事,你爸说,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那样的人。妈妈在电话那头,努力地安慰我,暖暖,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挺住。要是太累了,就回家来,家里有我们呢……
挂掉电话,我再也撑不住了。我蜷缩在旅馆的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了绝望的、无声的嘶吼。
顾伟赢了。他用最卑鄙的手段,精准地打在了我的七寸上。
我开始怀疑,我坚持下去,到底还有没有意义为了这笔不属于我的钱,为了一个故人的嘱托,却要让我的家人,我最爱的人,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千夫所指。
这,真的值得吗
一个放弃的念头,像毒藤一样,开始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或许,我应该放弃继承,只要我发个声明,说我不要这笔钱了,那所有的风暴,就都会停止了吧
我拿起电话,几乎就要打给陈律师。
但就在我即将按下拨号键时,顾先生在信里写的那句话,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对这个世界失望。善良和真心,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看着床头那张我和顾先生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眼神平静而有力量,仿佛正在穿越时空,注视着此刻这个懦弱、动摇的我。
不。我不能放弃。
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就等于向全世界承认,那些脏水,都是真的。那我不仅是背叛了顾先生的信任,更是亲手,把心机捞女的罪名,永远地刻在了自己的墓碑上。
我放弃了,顾伟就会善罢甘休吗不,他只会更加得意,更加肆无忌惮地,向世人展示他是如何正义地,从一个骗子手里,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到那时,我和我的家人,将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我不能退。我退一步,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一股冰冷的、决绝的愤怒,取代了所有的悲伤和绝望。
他们想用脏水淹死我,那我就要在这脏水里,杀出一条血路。
我擦干眼泪,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那个装着武器的盒子。日记,已经给了他们第一次痛击。那么,剩下的那些东西呢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支看似普通的录音笔上。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律师的号码。
陈律师,我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些录音笔里,到底有什么。现在,立刻,马上。
6
最后的武器
陈律师的办公室,深夜里灯火通明。
巨大的会议桌上,那五六支造型各异的录音笔,被一字排开,像一列等待检阅的、沉默的士兵。我和陈律师,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副耳机,开始了这项浩大而又充满未知的工程。
我们并不知道,哪一支录音笔里,藏着顾先生留下的线索。我们能做的,只有最笨的办法:一支一支地听,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地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一支笔,里面是空的。
第二支笔,里面录下了顾先生和他的理疗师讨论康复计划的对话,内容平常,毫无价值。
第三支笔,似乎是顾先生随手放在书房的。里面是长达数十个小时的、断断续续的背景音。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有窗外的鸟鸣,有保姆打扫卫生的吸尘器声。我们戴着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像两个在沙里淘金的矿工,试图从这些冗长的、毫无意义的杂音里,分辨出任何一句有用的对话。
三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无所获。
我的信心,开始一点点地被消磨。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顾先生布下的一个空城计他只是想用这些东西,给我一点虚假的希望
陈律师,要不……算了吧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也许,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急,李女士。陈律师显得比我更有耐心,他的目光依然专注,顾老先生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他既然把这些东西和日记放在一起,就一定有他的深意。我们再试试最后一支。
他指向了桌角那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像一支普通签字笔的录音笔。
我认得这支笔。这是顾先生生前最喜欢用的一支笔,他总是把它插在自己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
我把它连接上电脑,点开了里面唯一的一个、也是时长最长的音频文件。
我戴上耳机,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后,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顾伟的声音。
这段录音的音质,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衣服录下的。背景里,还有电视新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段在客厅里的、非常日常的对话。
叔,您就别固执了。顾伟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讨好的、虚伪的亲热,您年纪大了,公司那些事,哪还用得着您亲力亲为啊您把法人和股权都转给我,我保证,把咱们顾家的产业,做得比以前更大更强!
紧接着,是顾先生那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我的公司,还不用你来操心。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哎呀,叔,您看您又多心了不是顾伟还在狡辩,我这不是心疼您吗您看,您把公司交给我,您就在家好好养老,每个月的分红,我一分都不会少您的。至于那个南美洲的矿产投资项目,风险太大了,我这边联系了一个新能源的项目,回报率高,也稳妥,我们把钱转出来,投到这边……
够了。顾先生冷冷地打断了他,那个矿产项目,是我亲自拍板的,前期已经投了三个亿。你想把钱转出来,投到你那个所谓的朋友搞的新能源项目里顾伟,你当我老糊涂了吗你那点掏空公司的把戏,二十年前我就玩腻了。
录音到这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随后,顾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撕掉了所有伪装,声音变得阴冷而急躁,像是耐心耗尽的毒蛇,吐出了信子。
老头子,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顾业明你现在就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孤寡老头!我喊你一声叔,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手里的股份,你不给我,我迟早也能拿到。但是,是体体面面地拿,还是让你身败名裂之后再拿,那就要看你自己,识不识相了!
你那个小保姆,叫李暖是吧我查过了,她爸有肾病,等着换肾呢。你说,我要是让人去医院‘打个招呼’,她爸那颗肾,还能不能保得住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把黑手,伸向了我的家人。而顾先生,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地保护着我。
录音里,传来了顾先生剧烈的咳嗽声,和杯子摔碎的声音。
你……你这个畜生!
我就是畜生,那也是你们顾家的种!顾伟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快意,老东西,我再给你最后三天时间考虑。要么,你乖乖地把一切都转给我。要么,你就等着,先给你的小保姆收尸,再给你自己收尸!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摘下耳机,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愤怒、后怕、感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脏几乎要爆炸。
这不是一段普通的对话。
这是顾伟亲口承认,他觊觎公司财产、试图掏空公司、甚至用我和我家人的生命安全,来威胁顾先生的,最直接的、最致命的犯罪证据!
这才是顾先生留给我的,真正的,最后的武器!
它不仅能证明顾先生是在何等清醒、何等无奈的情况下,才做出将遗产留给我的决定。更能直接,将顾伟那副孝子贤孙的虚伪面具,彻底撕碎,将他那副贪婪、恶毒、不择手段的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之下!
陈律师……我抬起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陈律师,声音里,带着颤抖,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
够了,陈律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法律人看到铁证时特有的、兴奋而锐利的光芒,有这段录音,足够了。李女士,我们赢定了。
我紧紧地握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它那么轻,我却感觉,自己握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感觉顾先生的目光,正在天国的某处,安静地注视着我。
顾先生,您看到了吗谢谢您。
现在,轮到我们,吹响反击的号角了。
7
法庭上的审判
最终庭审的这一天,海城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门口,被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围得水泄不通。
这场百亿遗产争夺案,在顾伟和他背后团队的精心炒作下,早已从一桩民事案件,演变成了一场全民关注的、关于道德与财富的社会大戏。而我,李暖,就是这场大戏里,那个被钉在心机捞女耻辱柱上的,绝对主角。
我从陈律师的车上下来,镁光灯瞬间如暴雨般向我袭来。记者们像疯了一样,将话筒拼命地往我嘴边塞。
李暖女士!请问你对网上曝光你的那些劣迹有何回应
你真的用不正当手段迷惑了顾老先生吗
有传言说你已经准备接受庭外和解,放弃遗产,是真的吗
我一言不发,在陈律师和法警的护送下,艰难地,穿过了这片由偏见和谎言构成的人潮。
法庭内,座无虚席。
我看到了顾伟。他坐在原告席上,容光焕发,意气风发。他向旁听席上的媒体记者们,露出了一个自信而悲痛的微笑,那演技,足以拿下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他今天,是作为一个正义的复仇者和家族的守护者而来,他要当着全世界的面,揭穿我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审判长敲响了法槌。
庭审,正式开始。
和庭前调解一样,对方律师率先发难。他们呈上了那份漏洞百出的医生证明,又请来了一位被他们收买的、顾家的远房亲戚,在证人席上声泪俱下地回忆顾先生晚年是多么的糊涂,而我,又是多么的工于心计。
最后,对方律师进行总结陈词。他将网上那些抹黑我的文章和证据打印出来,做成了一份厚厚的材料,呈给法官。
审判长,各位陪审员,他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私生活如此混乱、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是绝不可能获得思想清晰的顾业明先生青睐的!这份遗嘱,从动机到结果,都充满了疑点!它所代表的,不是馈赠,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针对善良老人的无耻欺诈!
他说得慷慨激昂,旁听席上,甚至有不明真相的记者,发出了附和的点头声。
顾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微笑。在他看来,这场官司,他已经赢了。就算我能侥G得遗产,我也已经被他成功地塑造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声名狼藉的贱人。
终于,轮到我们了。
陈律师不疾不徐地,走上了发言席。
他先是再一次,拿出了顾先生的日记。他没有念,而是将日记的复印件,分发给了每一位陪审员。
关于顾老先生的精神状态,我想,他亲手写下的、超过五十万字的每日记录,远比一份来源可疑的诊断证明,更具说服力。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至于我当事人的所谓‘品行问题’,他举起对方律师呈上的那份厚厚的抹黑材料,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扔进了垃圾桶,我方认为,回应一堆由谎言和诽谤构成的垃圾,是对法庭时间和所有人智商的侮辱。
不过,他的声音,突然提高,我方,确实也有一份,关于原告方,也就是顾伟先生‘品行’的证据,想要呈报给法庭。这份证据,我想,足以解释顾业明先生,为何宁愿将毕生心血托付给一个外人,也不愿留给他的亲侄子。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支黑色的,签字笔形状的录音笔。
我方请求,当庭播放这段录音。
顾伟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审判长同意了。
陈律师将录音笔,连接上法庭的公共音响系统。
下一秒,顾伟那阴冷、恶毒、充满了威胁的声音,通过音响,响彻了整个庄严肃穆的法庭。
老头子,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顾业明……你那个小保姆,叫李暖是吧我查过了,她爸有肾病,等着换肾呢。你说,我要是让人去医院‘打个招呼’,她爸那颗肾,还能不能保得住!
录音播放的瞬间,整个法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记者们的相机,像疯了一样地闪烁起来,快门声响成了一片。
顾伟的脸,血色尽褪,惨白如纸。他猛地从原告席上弹了起来,指着陈律师,歇斯底里地尖叫:假的!这是伪造的!是合成的!这不是我说的!
他的妻子,也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瘫软在椅子上,面如土色。
陈律师没有理会他的咆哮。他等到录音播放完毕,才关掉设备,面向审判长,用一种无比沉痛的、冰冷的声音,做出了最后的陈词。
真相,就是如此。一位睿智而清醒的老人,为了保护自己一生的心血不落入歹人之手,也为了保护一个善良的、却被他无辜卷入危险的姑娘,他用他最后的智慧和勇气,立下了这份遗嘱。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财产赠予。这是一位老人在绝境中,对人世间最后一点‘善’的托付。是对人性中所有‘恶’的,最响亮、也是最无奈的一次反击。
我的陈述,完了。
当天下午,法庭作出了最终判决。
一,顾业明先生所立遗嘱,真实,有效。其名下所有遗产,由李暖女士合法继承。
二,原告方顾伟,因在庭审中涉嫌伪造证据、提供虚假证词,其本人更因录音内容,涉嫌敲诈、勒索、以及人身威胁等多项刑事犯罪,本庭将相关证据,正式移交公安机关及检察院,建议立案侦查。
当审判长敲下法槌的那一刻,两个法警,走到了早已魂不附体的顾伟面前。
顾伟先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那双曾经妄图掌控一切的手。他被带离法庭时,那副狼狈、绝望的样子,和他进来时的意气风发,形成了最讽刺的对比。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
而我,坐在被告席上,看着窗外。
阳光,穿过法院高大的窗户,照了进来,温暖,明亮。
我赢了。我替顾先生,赢了这场最后的战争。
我没有去看那些蜂拥而至的记者,也没有理会那些瞬间反转的、充满了赞美和道歉的舆论。
我只是站起身,走出了法院,走进那片灿烂的、久违的阳光里。
继承遗产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还清了家里所有的债务,并为我父亲,找到了最好的肾源,安排了手术。
我没有搬进海城湾一号别墅,也没有去碰那些奢侈的珠宝和跑车。我委托陈律师,将顾先生名下大部分的资产,进行整合、变卖,然后,以我和顾业明先生两个人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慈善信托基金。
基金的名字,就叫暖明。
它的唯一宗旨,就是为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提供免费的、专业的、有尊严的晚年照护;以及,为那些像我一样,在这个行业里默默付出的护工们,提供法律援助和职业保障。
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这笔巨款而变得纸醉金迷。
但它,却因为完成了一个故人的嘱托,而变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富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