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无名指空荡荡的。
我忍着孕吐签完字,他白月光就举着孕检单出现。
阿沉,我们的宝宝三个月了。
两天后商业晚宴,他的白月光当众泼我红酒。
直播镜头对准我狼狈的模样时,陆沉突然揽住我的腰。
给陆太太道歉。
全场哗然中,我擦着酒渍轻笑:
陆总,我们前天刚离的婚。
闪光灯疯狂闪烁的瞬间,我对着他僵住的脸吐出两个字:
而且...我怀孕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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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那扇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进来一股初秋清早的凉风,混着消毒水味儿,激得我胃里猛地一抽。喉头涌上一股熟悉的酸涩,我赶紧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把那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
陆沉就坐在我对面。宽大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摊开着两份文件,白纸黑字,像冰冷的判决书。他微微低着头,握着那支昂贵的黑色签字笔,笔尖在纸张上划过,发出细微又刺耳的沙沙声。阳光从高窗斜斜地打进来,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也照亮了他那只正在签字的、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真好看。可那无名指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曾经套在那里的铂金指环,连同它象征的承诺和温度,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戒痕都吝于留下。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下意识地蜷了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指尖触碰到那圈冰凉的金属,心里也跟着一凉。他动作很快,签完,把笔随意地往桌上一搁,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推过一份文件到我面前。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也像浸过冰水:到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胃里的不适感又顽固地往上顶。我伸出手去拿笔,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笔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俯下身,目光落在乙方:林晚那几个字后面空白的横线上。签下去,就真的结束了。结束这场由陆沉主导开始、也由他单方面宣告结束的婚姻闹剧。
笔尖落下,我竭力控制着手腕的力道,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缓慢。每一笔,都像是在心口上划拉。名字快写完的时候,那股被压下去的恶心感骤然汹涌反扑,比刚才猛烈十倍。胃里一阵剧烈绞痛,酸液灼烧着喉咙口,我猛地捂住嘴,狼狈地弓起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
呃……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事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旁边几对等待办理的年轻男女投来好奇或探寻的目光。我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该死的孕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在最狼狈的时刻,在陆沉面前。
我强撑着直起身,飞快地在最后一个笔画上落下名字,把笔扔开,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全程不敢看陆沉的表情,只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像针扎一样。
好了。我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办事员麻利地收走文件,钢印落下,咚的一声闷响,敲定了结局。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被分别推到我们面前。我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塑料封皮,身后传来一个娇柔造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的女声。
阿沉!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腻的香水味,瞬间盖过了空气里的消毒水气息。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徐薇。陆沉心口那颗失而复得的朱砂痣,他少年时光里永远的白月光。
我捏紧手里那本薄薄的离婚证,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慢慢地转过身。
徐薇像只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目标明确地挽住了陆沉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他身上。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致的香奈儿套装,妆容明艳动人,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散发着光泽,看向陆沉的眼神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和得意。她甚至没分给我一个眼神,仿佛我只是空气里一粒碍眼的灰尘。
阿沉,手续都办好了吗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上扬。
陆沉没有推开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瞬间变得苍白的脸。
徐薇这才像是刚发现我似的,夸张地哎呀一声,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掩住红唇,露出一个虚假得令人作呕的惊讶表情:林小姐也在呀真巧。她顿了顿,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胜利者的弧度,正好,我和阿沉也有个好消息要分享呢。
她从那个价值不菲的爱马仕手包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动作优雅地展开,特意将印着医院Logo和彩色B超影像的那一面,直直地举到我眼前。
白纸黑字,异常清晰——**妊娠诊断证明书**。姓名:徐薇。诊断结果:宫内早孕,活胎,约12周。
那鲜红的医院印章,像一滴滚烫的血,灼痛了我的眼睛。约12周……三个月前那正是陆沉开始频繁夜不归宿,对我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
阿沉,徐薇的声音甜蜜又娇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我们的宝宝,已经三个月了呢!医生说很健康!她说着,另一只手还极其自然地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轻轻抚摸了一下。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瞬间倒流,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猛烈地袭来,比刚才在签字时更甚。喉咙被一股巨大的酸涩和腥气堵住,眼前阵阵发黑,视线里那张刺眼的孕检单和徐薇那张得意的脸都变得模糊扭曲。
我猛地扭过头,死死捂住嘴,再也忍不住,剧烈的干呕声冲口而出,带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身体因为痛苦和极致的屈辱而微微佝偻着,止不住地颤抖。
林小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徐薇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恶毒的快意,是不是……看到我和阿沉太高兴了
胃里的绞痛和翻腾达到顶点,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强烈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我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想扶住我摇晃的身体。是陆沉的手。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我胳膊的瞬间,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脆弱的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别碰我!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和厌恶。
陆沉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深不见底的黑眸沉沉地看着我,里面似乎翻涌着什么复杂难辨的情绪,但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漠然。
徐薇立刻更紧地挽住他的手臂,像是宣示主权,娇声道:阿沉,林小姐可能心情不太好,我们别打扰她了,快走吧,还要给宝宝选东西呢。
陆沉的目光在我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秒,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出了故障、与他再无关系的物品。随即,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任由徐薇亲昵地挽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那一片光亮走去。挺拔的背影在逆光里显得格外冷硬、疏离,很快融入门外的喧嚣之中,消失不见。
我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一下子瘫坐在冰冷的等候椅上。四周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在我裸露的皮肤上。胃里还在翻滚着,带着一种绝望的空洞感。我死死攥着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塑料封皮尖锐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让我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崩溃。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林晚,你自由了。我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用这干巴巴的句子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拦住心底那即将决堤的、混杂着痛苦、屈辱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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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本薄薄的离婚证,却沉重得像一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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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晚上,市中心地标性建筑的顶层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冰冷的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槟的气味、昂贵香水交织的气息,还有人们刻意压低的、带着各种目的性的谈笑声。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是陆氏集团主办的一场大型商业慈善晚宴,汇聚了这座城市金字塔尖的名流。
我穿着一身低调的雾霾蓝斜肩长裙,站在落地窗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苏打水。冰凉的杯壁贴着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胃里那熟悉的、令人烦躁的翻腾感,在踏入这个充斥着各种浓郁气味的环境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我强忍着不适,只想等这场不得不露面的应酬尽快结束。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中心。陆沉如同众星捧月,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冷峻。他正和几位政商要员交谈,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举手投足间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从容。徐薇穿着一身耀眼的火红色深V长裙,像只黏人的考拉,紧紧贴在他身侧,妆容精致,笑容灿烂得刺眼,正对着旁边一位夫人展示着她手上那枚硕大的钻戒,姿态俨然已是陆氏未来的女主人。
我迅速收回视线,低头抿了一口苏打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恶心感。真讽刺,两天前才在民政局签下离婚协议,如今却在同一个屋檐下扮演着体面的陌生人。
哟,这不是林小姐吗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呢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恶意的女声自身侧响起。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甜腻得发齁的香水味,比酒气更令人反胃。
我缓缓转过身。徐薇不知何时已脱离了陆沉身边那圈人,摇曳生姿地朝我走了过来。她手里端着一杯深红色的酒液,脸上挂着那种精心计算过的、无懈可击的假笑。
徐小姐。我语气平淡地打了声招呼,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只想离开。
林小姐今天这身裙子……徐薇的目光像带着倒钩的刷子,在我身上那条简洁的雾霾蓝长裙上来回扫视,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啧啧,颜色可真素净。怎么,心情不好也是,毕竟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
她特意加重了变故两个字,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没什么事的话,失陪了。我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恶心,端着杯子就想饶过她。
别急着走啊。徐薇脚步一挪,再次精准地挡住了我的去路,脸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压低了,带着淬毒的阴冷,林晚,识相点就该彻底滚出阿沉的世界。赖在这里,只会自取其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真可怜。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深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危险地荡漾着。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咙口,我下意识地蹙紧眉头,侧过脸想避开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气。
就在我侧脸的瞬间,变故陡生!
徐薇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夸张的惊呼:啊——!
她手中那满满一杯红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直直地、毫无保留地泼向我的胸口!
冰冷的、黏腻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酒精气息,瞬间浸透了我胸前的衣料!深红的酒渍在雾霾蓝的丝绸上迅速晕染开,像一大块丑陋而狰狞的污血,狼狈不堪地印在那里。冰凉的酒液顺着皮肤往下淌,激起一阵阵寒意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交谈声戛然而止,一道道视线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惊愕、好奇、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更让我心头发沉的是,不远处,几个扛着专业摄像机和举着带有媒体LOGO话筒的人,正飞快地朝这边挤过来!其中一个摄像机的红色指示灯,刺眼地亮着——他们在直播!这场汇聚了顶级名流的慈善晚宴,本身就自带流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媒体无限放大!
镜头!冰冷的、无情的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我——对准了我胸前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酒渍,对准了我此刻苍白狼狈的脸,对准了我因为震惊和强忍不适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相机快门疯狂按动的咔嚓声,像冰雹一样密集地砸在耳膜上,还有闪光灯那令人眩晕的白光,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切割着我的视线。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的重量——同情、鄙夷、冷漠、纯粹的看戏……像无数根芒刺,扎在背上。胃里的翻滚混合着被当众羞辱的冰冷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我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和眼眶的酸涩。不能倒下,林晚,尤其不能倒在这些镜头面前。
天哪!林小姐,你没事吧徐薇那娇滴滴、充满了惊慌和关切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却清晰地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都怪我不好!刚才没站稳……天啊,你这身衣服……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纸巾,作势要来帮我擦拭,动作却带着刻意的笨拙,更像是要将那片狼藉展示得更加彻底。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也清晰地传入了直播镜头里:哎呀,这可怎么办林小姐,我真是……我太不小心了!你千万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委屈又自责的语气,配上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瞬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周围开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徐小姐也太不小心了……
不过那位林小姐……啧,听说刚被陆总……
看她那样子,怪可怜的,但徐小姐都道歉了……
直播拍着呢,这下可难看了……
舆论的天平,轻易地被徐薇那精湛的演技和看似诚恳的道歉撬动了。她微微侧过脸,避开镜头的正面捕捉,朝我投来一个极其短暂、却充满了恶意和挑衅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我看着她那张写满虚伪的脸,看着她眼底那赤裸裸的得意,两天前民政局里那恶心的一幕和此刻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就在我手指冰凉,指尖几乎要掐破掌心皮肉,准备不顾一切开口反击时——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雪松冷香,强势地驱散了周围浑浊的空气。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腕表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那只手温热、有力,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瞬间将我拉向一个坚实而微凉的胸膛!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灯光、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仿佛都离我远去,只剩下后背紧贴着的、属于那个人的、熟悉又陌生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沉重地撞击着我的神经。
陆沉!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惊愕地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张线条冷硬、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的侧脸。他不知何时已从人群中心脱身,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壁垒般挡在了我和徐薇之间,也挡住了大部分刺目的闪光灯。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慑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他并没有看我,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直直地落在对面瞬间僵住的徐薇脸上。
薄唇轻启,那低沉醇厚、此刻却淬着冰渣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议论,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直播麦克风的收音范围,也像一颗重磅炸弹,轰然砸在死寂的宴会厅里:
徐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给陆太太道歉。
陆……太太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喉咙。前一秒还充斥着低语、快门声和闪光灯爆裂声响的宴会厅一角,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真空状态。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惊愕、茫然、难以置信,像是集体被施了定身咒。
那几个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记者,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连按快门的手指都僵在了半空。直播镜头忠实地捕捉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将现场这足以让网络瘫痪的震撼瞬间,同步传递了出去。
徐薇那张精心描绘、前一秒还带着得意挑衅的脸,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短促而破碎的呃……阿沉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困惑和被背叛的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陆沉揽在我腰间的那只手,又猛地转向陆沉冰冷的脸。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地压着每个人的胸腔。无数道目光,震惊的、探究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在我身上,也扎在陆沉身上。
陆沉的手依旧稳稳地揽着我的腰,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他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来温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这个念头荒谬地划过脑海,立刻被我掐灭。他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凛冽寒意,足以将靠近的人冻僵。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沉冷地锁定在徐薇惨白的脸上,仿佛在无声地施加着最后的通牒。
腰间那只手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那温度,那力道,还有他刚才掷地有声的陆太太三个字……像一团混乱的、带着倒刺的线团,猛地塞进了我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胃里那一直未曾平息的翻腾感,在这一刻被强烈的情绪冲击得变本加厉,喉咙口的酸涩几乎要冲破压制。
屈辱、愤怒、荒谬……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唾弃的、极其微弱的、源于他此刻维护姿态的动摇,瞬间被更大的冰冷覆盖。
他凭什么在离婚协议墨迹未干的时候在他白月光刚刚用孕检单羞辱过我之后在徐薇当众泼我红酒、将我置于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之时他凭什么用这种宣示主权般的姿态出现凭什么用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称呼!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被当众戏耍的极致屈辱感,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坝。那怒火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甚至暂时压下了翻腾的孕吐感。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在全场死寂、所有镜头聚焦的绝对中心,在陆沉那只手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禁锢着我的腰侧时,我动了。
我没有如所有人(包括陆沉)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委屈落泪或顺势依偎进他的怀抱。
我抬起没有端杯子的那只手——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从容——用指尖捻起了胸前被红酒浸透、黏腻冰冷的丝绸布料。那片深红色的污渍,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然后,我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沉近在咫尺的、因为我的动作而似乎掠过一丝极短暂错愕的深邃眼眸。我的嘴角,甚至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清晰的弧度。
一个毫无温度、充满了嘲讽和决绝的轻笑。
我清晰地看到,我笑容扬起的瞬间,陆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露出了底下未曾预料过的惊涛骇浪。
陆总,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穿透力,足以让离得最近的麦克风捕捉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玻璃珠子,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您贵人多忘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揽在我腰间的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极其肮脏的东西。随即,视线重新落回他那双骤然紧缩的瞳孔深处,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那句足以将这场闹剧推向最高潮、也足以将他和他心爱的白月光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话:
我们,前天刚离的婚。
轰——!
如果说刚才陆沉的陆太太是平地惊雷,那我这句清晰无比的前天刚离的婚,就是引爆了整个弹药库的核弹!
凝固的死寂被彻底炸穿!
什么离婚了!一个尖锐的女声率先打破沉默,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天!前天!那刚才陆总还……旁边一个男人震惊得语无伦次。
直播!这可是直播啊!记者群里有人激动地低吼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卧槽!年度大瓜!陆氏总裁刚离婚,前妻被小三当众泼酒,前夫哥还喊太太!这剧情!更远处有人压低声音惊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巨大的声浪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无数道目光在我、陆沉、以及面无人色的徐薇之间疯狂扫射,充满了震惊、八卦、鄙夷和纯粹的猎奇兴奋!闪光灯再次如同疯了一般闪烁起来,快门声密集得如同爆豆!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往前挤,试图捕捉我们三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长枪短炮恨不得直接怼到我们脸上。
徐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涂着精致眼影的大眼睛里,刚才的得意和挑衅早已被无边的惊恐、怨毒和彻底的慌乱取代。她死死地盯着陆沉,又怨毒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尖叫,想辩解,想扑上来撕扯,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摇摇欲坠。
而陆沉——
我清晰地感觉到,那只一直稳稳揽在我腰间的手,在听到离婚二字的瞬间,猛地僵硬!力道瞬间收紧,捏得我腰侧的骨头都生疼!他周身那股迫人的低气压骤然变得更加狂暴,仿佛有实质的冰霜在蔓延。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被当众揭穿的暴怒,还有一种……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是恐慌的情绪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睥睨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狼狈和失控的裂痕。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像一张拉满的弓。周围的喧嚣和刺眼的闪光灯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只剩下我那句冰冷刺骨的宣告。那眼神,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失控边缘的凶兽。
闪光灯疯狂闪烁,白光连成一片,几乎要将人的视网膜灼穿。快门声、惊呼声、议论声、记者亢奋的喊叫声……所有的噪音混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旋涡,将我们三人牢牢地钉在风暴中心。
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混乱喧嚣中,我清晰地看到了陆沉眼中那片碎裂的冰面下,翻涌而出的、从未有过的惊惶和暴怒。那只箍在我腰间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周围的空气粘稠而滚烫,充斥着各种香水、酒气和人类亢奋的气息。胃里那股被强行压制了许久的翻江倒海感,在经历了极致的情绪过山车后,终于再也无法遏制,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凶猛地顶了上来!
喉咙口被一股强烈的酸涩和腥气死死堵住,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我猛地抬手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陆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肌肉瞬间绷得更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似乎想将我往他怀里带得更近一些,试图稳住我。那张因暴怒而显得格外冷硬的脸庞上,甚至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短暂的慌乱。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近乎保护的姿态,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破了我心底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东西。
荒谬!可笑!
他凭什么在亲手签下离婚协议、放任他的白月光用孕检单羞辱我、又眼睁睁看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泼我红酒之后,他凭什么还能在镜头前做出这副维护的姿态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林晚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他陆大总裁彰显权势和掌控欲的道具
一股混杂着极致恶心(生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的)和冰冷怒火的洪流,冲垮了所有的顾忌。去他的体面!去他的隐忍!
就在闪光灯最密集、快门声最疯狂、所有镜头都死死聚焦在我脸上,捕捉着我痛苦捂嘴、身体颤抖的狼狈瞬间时——
我放下了捂着嘴的手。
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我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笔直地刺入陆沉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此刻正死死锁住我的深眸。
我的嘴角,再次向上勾起。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嘲讽,而是一个近乎残忍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弧度。一个宣告终结的、胜利的微笑。
在一片足以掀翻屋顶的喧嚣声中,在那无数双眼睛、无数个镜头的注视下,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平静,清晰地送入了陆沉的耳中,也送入了离得最近的、正疯狂收音的麦克风里:
而且……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陆沉瞳孔深处那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满意地看着他眼底涌起的、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
然后,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对着他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只剩下骇然和难以置信的英俊脸庞,吐出了最后那枚足以将他打入深渊的炸弹:
我怀孕了。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
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