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亲生爹娘接回家的时候,假千金正因为一个小厮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她摔碎了母亲给她求的玉观音,放出狠话：
我不要江辞受委屈。
他已经生活的很苦了,你们不要欺负他。
我不理解也不敢苟同。
这万贯家财,她不要,我来继承。
1
马车行至宋府门口的时候,我正听见宋娇娇的怒吼,她摔打着厅房的花瓶,好不热闹。
我在门口看了半晌,进去不是,不进也不是。
不孝女,滚出去！宋父不堪其扰,怒吼了一句。
宋娇娇泪眼婆娑的望了一眼父亲,出门时狠狠撞了下我的肩膀。
看她的眼神,估计是把我当成了刚进府的婢女。
倒也不怪她,我穿的这身粗衣麻布,比宋家的丫鬟婆子还寒酸,
宋母坐在厅房里抹着眼泪。
宋父瞧见了我,迎了上来,念烟,让你看笑话了。
宋母这才意识到我来了,用绢帕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强撑起一抹笑意,烟儿,你先跟王姨去房里洗漱更衣。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们俩确实被宋娇娇气的不轻。
连亲生女儿回府,也只是交给了家里的管家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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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房间的路上,我装作不经意的询问了刚刚的事情,王姨抿了抿唇,只是简略的说了个大概。
府里前段时间来了个小厮,经常跟着宋娇娇逛铺子,甚至还带着她去郊外捉蝴蝶,夜晚在花园看星星。
一来二去,宋娇娇很快就沦陷了,死活要嫁给这个小厮。
而宋家早就和尚书吴家定了亲,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宋娇娇完了,宋家的仕途也会受阻。
可宋娇娇可不管这些,哪怕这个小厮偷鸡摸狗不断,外面的桃花债一大堆,但她就死心塌地的跟定了她。
不仅在家宴上公然喊话非江辞不嫁,甚至还准备闹到外面。
我只觉得宋家实在是不会养女儿,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甚至还把家族的脸面都丢完了。
再说这个小厮,本是花楼里面的姐儿生的,年纪大了,不好待在花楼里,便被老鸨卖给了人牙子,辗转了好几次才来到宋府。
由于生了一张好皮囊,嘴巴又甜,刚进府没多久就认了府里的管事做干爹,一步步的在宋娇娇面前混了个脸熟。
事情的转折是宋娇娇的及笄礼,那天被人点出,她和宋母长得一点都不像,这句话像是平地惊雷,宋父暗地里开始调查。
发现当年的稳婆收了柳姨娘的银子,把宋母的女儿换走了,一环套一环,宋府竟然才发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流落之外整整十六年。
宋娇娇知道这件事之后,天都要塌了,感觉全府上下都在议论她,只有江辞,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她,在学堂被人讥讽也是他帮忙出头,或许正是这样的相处,让倍感不安的宋娇娇找到了浮木,紧紧抓住了这个男人。
知道父母可能会看不起江辞,她甚至求了宋父给他寻一份体面差事。
宋家得知这件事之后,自然是大发雷霆,不仅禁足了宋娇娇,还要把江辞发卖了。
江辞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主动提出离府,还让宋娇娇不要再找他了。
再后来,宋娇娇禁足结束,看到了江辞留的书信,崩溃大哭。
说到这,王婶叹了口气,娇娇小姐觉得,是老爷太太嫌贫爱富,把江辞逼走了。
实际上,老爷很宠小姐的,只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了,这要是传出去,她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
况且,这江辞也不是良配,之前在其他府里,也有过引诱小姐的行为,这才被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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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的话语很是让我羡慕。
与宋娇娇不同,我从一出生就是家里的赔钱货,还没桌子高,就得学着照顾兄长。
但宋娇娇人如其名,是被宋家娇养着长大的,父亲是京城首富,母亲是第一才女,不论她如何任何,都有宋家托底。
可我不一样,从我生下的那一瞬间,或许就是为了那一份彩礼钱。
我想,如果不是在及笄这年被宋家找了回来,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家里嫁出去。
从小到大,我不敢哭,更不敢笑,总是低垂着眼,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她埋怨宋父扼杀她的情爱,却忽略了宋家给她带来的便利和安逸。
我还挺好奇的,有一对这样的父母,会是一种如何的体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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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把我带到了房间。
里面布置是很漂亮,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院子,我嘴角的笑容真的很开心。
在家里,最大的屋子要给兄长读书,父母和我住在侧院,我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旁边堆放着家里的杂货,夜晚翻身我都得小心翼翼,深怕吵醒爹娘,被痛骂一顿。
即使是这样,我也甘之如饴。
隔壁的二丫,还没及笄就被卖给了村里的鳏夫,爹娘还能把我留在家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新房间被装备的很有书卷气,不仅有专门的书桌和书架,笔墨纸砚也一应俱全。
走进内室,还有一个雕花的梳妆桌,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这是我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我在镜子面前停下。
里面照射出我的模样,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麻布衣裳。
宋家夫妻在知道宋娇娇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后,也依旧千娇万宠的养着她。
他们找到了我的父母,给了他们一大包银子,还给他们买了一座大宅子。
只是为了让他们同意把宋娇娇留在身边。
宋娇娇确实很优秀,琴棋书画俱佳,甚至还得了皇上的夸赞,在京城的名气很大。
从出生就顺遂,直到遇到江辞,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撒娇卖乖没用了,爹娘怎么都不接纳江辞。
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刺激,可能这就是富家小姐的叛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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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传来宋母的声音,念烟啊,你在忙吗裁缝来了,来给你做衣裳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细听下却带着一丝沙哑。
我明白,她还在为宋娇娇的事头疼,但今天刚好是我回来的日子,作为母亲,她不好完全忽视我,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要做些样子的。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在意,在他们心中,我和宋娇娇,谁更重要。
好的娘亲,我马上就出来。
听到这声娘亲,宋母的突然愣住了,仿佛是突然意识到,门内这个女孩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吃了十五年的苦。
她语气哽咽,烟儿,对不起,娇娇这段时间像入了魔,我们怎么说都不听,忽视了你。
回宋家之前,我和宋家夫妻见过几次面,开始只是出于好奇,为什么穿着华丽的他们会来我们家,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睛不回话。
见我这个样子,宋母更加愧疚了,说到底,我也只是在推卸责任,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事,更不想承认,我居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吃了十几年的苦,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你易相处。
听着她情真意切的语句,我有些愕然。
原来有钱人的家里,也是可以有话直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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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房里,宋母出手阔绰的样子吓到了我。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本就不在意金钱,时下流行的布料和花色,都买了一匹,裁缝铺的掌柜的也是会做生意的,拿出身后的首饰匣子开始推销。
宋母拿起了一只东珠簪子插在我的发髻间,真好看,我的烟儿。
说实话,我和宋母长得十分相似,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亲生母女。
当然,这是在我精心打扮之后的样子。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忍不住摸了摸我的脸。
这么多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不知道是看到这张脸,还是想起了我之前的生活,她的语气里面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心疼。
刚进府的时候,她沉溺在宋娇娇的骄纵之中,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进门的这个女孩儿是她遗失在外15年的亲生女儿。
虽然有些心疼,但没有这么直观。
如今看我穿戴整洁之后,跟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庞,她眼里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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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从小并不被重视,我一直都很内向,不敢说话,不敢哭笑,甚至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回到宋府之后,我尽量装作一副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样子。
并且在无意间,给他们展露出我过去的贫苦生活。
果然,在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中,他们对我的心疼越来越多。
我总是会倚靠在宋母的怀里,柔顺的安慰：没事的,母亲,这都不是你的错。
仅仅一个月,我和爹娘的关系越来越好。
只是一直没有怎么见过宋娇娇。
或许,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近况。
有一次我无意间听见宋父和宋母的谈话。
要不把娇娇从乡下接回来,一直不在府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是宋某的声音。
一回来她就要跟我们闹,接回来你管得住宋父很快反驳。
那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作为宋家的千金小姐,断断不能跟小厮混在一起的。宋母的语气拔高,先接回来,不听话的话就家法伺候,再不行就找个人家嫁出去。绝对不能让她如愿。
很快,我再次在府里见到了宋娇娇。
关于我的事她只是知道个大概,并没有人告诉她全貌。
她是谁
她指着我询问宋父宋母。
你们把我接回来,是考虑好我和江辞的事情了吗
突然,她又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宋母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椅子上,语气委婉的跟她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语气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和宠爱。
宋父在一旁欲言又止,时刻准备着补充细节,生怕伤害到宋娇娇。
听完他们的话,宋娇娇显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们为了拆散我和江辞,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甚至还请了个戏子回来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没用的,不论你们做什么,我都坚持跟江辞在一起。
对于我的存在,她并没有察觉到危机,只是一味的跟父母强调,她要追寻所谓的爱情。
宋母看她这个反应,皱了皱眉,娇娇,这种事情我们不会跟你开玩笑。
而且你和江辞的事情,我们是永远不会同意的,你们俩的身份根本就不匹配,你现在只是被他迷惑了,你有想过如果你们真的成亲,会面对怎么样的流言蜚语吗
宋父也在一旁劝道,而且江辞这个人油嘴滑舌,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他在上几家做工的时候也出过类似的事情,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但他只是把你当做一枚棋子。
他用言语不停地蛊惑你,让你反抗,让你跟我们大吵大闹,你觉得他这样做是真的爱你吗
听见父母的话,宋娇娇只觉得他们在诋毁自己的爱人,说话更是不管不顾,你们以为生养了我,就可以决定我的未来吗在我心里,江辞是比你们好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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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宋娇娇这声怒吼,厅堂里面瞬间安静了,我乖顺的坐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
内心却觉得宋娇娇实在是愚蠢。
没搞清楚自己假千金的定位,居然还大放厥词说要追求爱情。
她到底有没有想明白没有了宋家,没有了这个身份,他对于江辞而言就什么都不是。
察觉到尴尬的气氛,宋娇娇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他眨巴着眼睛,强行挤下了几颗泪水,爹,娘,从小到大我就被你们宠爱着长大,我的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他们都是冲着我的身份来的,只有坚持他愿意陪我花前月下,陪我骑马看星星,我觉得他是爱我的,只是你们对他有偏见,你们歧视他的身份。
见到宋娇娇服软,宋父的怒气明显消失了很多,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他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语气严肃的对宋娇娇说,跟烟儿道个歉吧,回来不给人打招呼,说话还这么冲。
听到这话,宋娇娇终于正眼瞧了我一眼,在看到我与宋某极其相似的那张脸上,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意识到父母说的话并不是玩笑,自己真的不是宋家的女儿。
所以你们这么反对我和江辞,就是因为我不是宋家的女儿,你们要借着这件事把我赶出去。宋娇娇僵硬的扯扯唇角,爹娘,你们不要娇娇了吗
我看着她受伤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话好可笑,不是他先说江辞比爹娘好一万倍的吗
不过,宋父宋母非常心疼宋娇娇,觉得自己说出这种事情伤害到了她。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没有,爹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和江辞的事情是另一码事,我们不希望你被京城的人耻笑,我们宋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家里的小姐跟小厮成亲,确实不成体统。
我们已经替你物色了好几个公子,家风都很好,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也不会受委屈。
在宋父宋母的连环安慰下,宋娇娇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随即低下头,平静的说了一句,好的,爹娘,我都听你们的。
在我看来,宋娇娇并没有完全妥协,她只是准备暂时休整。
听王婶说,宋娇娇总是会跟下人们抱怨,爹娘总是让她学这学那。
比如说,小时候,宋母就会亲自指导她抚琴,宋父也在百忙之中抽空陪她下棋。
在她进入学堂后,家里会请名动京城的老师,来府里教她跳舞和诗词,他们总是不遗余力的让自己的女儿变得更好。
在一次中秋夜宴的时候,宋娇娇正是凭着自己的诗词歌赋,赢得了皇上的赞许,从此名满京城,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宋家女郎,才貌动人。
人不能,如何没有感恩之心。
我作为旁观者,能清楚的看到,即便宋娇娇不是宋家的亲生女儿,但他们依旧十分宠爱她。
毕竟十几年的亲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磨灭的。
那我只能做个坏人,给宋娇娇和江辞的爱情,好好添一把火了。
9
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宋娇娇这个性格,也不像是能跟我和谐相处的。
她鸠占鹊巢了十几年,夺走宋父宋母的爱就够了,属于自己的万贯家财也要觊觎吗
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
若是我过得幸福安逸,面对宋娇娇,我会给予宽容和理解,可偏偏,在我讨好卖乖的时候,她在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好日子。
自从宋娇娇回来之后,我就成了透明人。
宋父宋母心疼她在乡下过得苦,饭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两人一个劲给她夹菜,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宋娇娇可能也察觉到了危机,语气柔柔的说着自己的不对,引得宋母泪眼婆娑。
仿佛只是一句抱歉,他们就可以原谅宋娇娇的一切骄纵。
只要她不想着江辞,她就还是那个娇娇。
我甚至怀疑这是她和江辞想出来的缓兵之计。
我默默吃着饭菜,听着宋娇娇和宋父宋母的谈话,三个人相处融洽,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外人。
但话题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江辞身上。
我在一旁仔仔细细的听着。
结合我和王婶,以及和其他下人的交谈,脑海里渐渐拼凑完整了宋娇娇和江辞的故事。
一年前,宋娇娇去了好友举办的曲水流觞帖子,在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才子。
酒过三巡之后,秦家小公子饮多了几杯,坐到了宋娇娇身侧,行为举止愈发过分。
宋娇娇大怒,起身怒斥了他,转身就离席回家。
谁知道这秦家小公子是个小心眼的,派人掳了宋娇娇,欲行不轨之事。
巧的是,江辞在侧院打扫,发现了此事,独自跟上了马车,将秦公子派来的人全部打晕,安全将宋娇娇带回了府。
江辞生的一副好皮囊,又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女怀春实在是很正常,两人很快就暗生情绪。
故事听得差不多了,我擦了擦嘴,爹娘,若是真如娇娇这么说,不如把江辞喊过来,和和气气的把话说开,俩人若是认定了彼此,宋家就出钱给他买个一官半职,也算是不辜负了这桩美事。
只有宋娇娇一个人在这刷好感度,可不行。
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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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帮着她说话,宋娇娇看我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宋父宋母沉默了半晌,让人将江辞带了过来。
宋娇娇迫不及待的站在了江辞身侧,眼神温柔,像是装不下任何人。
江辞穿着得体,细看之下,衣领袖口都绣着精致的图样,凭他的银钱,是断断买不起这样的布匹,这背后是谁在供养他,就心照不宣了。
这顿饭还算融洽,为了不让宋娇娇为难,宋父宋母说话还算客气。
明知自己的学识和家世都配不上宋娇娇,江辞依旧挺直腰板,不卑不亢的回答着问题。
他说自己正在靳大将军手下做副使,虽然排不上名号,但他会努力,知道自己能配上宋娇娇。
说实话,听完他说话,我开始理解宋娇娇的执着,若江辞生在富贵人家,说不定还真能闯出一番天地。
但在梁国,娘胎比学识重要许多,大部分的权势都在那一层人手中,不是没有草根爬上来的大官,但实在是太少了。
宋父也是个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他听见江辞又拜在了靳大将军的门下,不由得开始聊起去年和匈国的战事,两人从排兵布阵,粮草补给,聊到了两国发展。
江辞举起来手中的酒杯,语气带着恭顺,听伯父一席话,我真是悬壶灌顶,真是受益良多。
这次谈话,让宋父对他改观了不少。
宋父本人是梁国排的上号的富商,这段时间,正想着插手军火粮草这门行当,江辞的身份,无疑让他很满意。
但我却不太喜欢江辞,倒不是因为宋娇娇,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人很假,而且,在他的言语中,他甚至把宋家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笑话,把我放在了何处。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只要江辞帮宋父搞定粮草营生,真能娶了宋娇娇。
我抿了抿唇,还是露出了我的底牌之一,靳大将军吗他手下的副将是不是姓于
江辞将目光投向了我,微微挑了挑眉毛,是,你们认识
我点了点头,略带羞涩的说,他是和我一同长大的邻家哥哥,之前回来时,常和我讲军营的事情,只是他太忙了,说的也都是什么军火粮草,我实在是听不太懂。
听到这,宋父也看向了我,他清楚,副将和副使,虽然只差了一个字,里面的权利可是差了十万百千里。
烟儿,你怎么不早说这件事,能否帮父亲引荐一下
我抬起头望向了宋父,微微勾起了嘴角,这是当然了父亲,他应该也就这两天就会回家一趟,等会我回去一趟,给于婶子留个信。
和于毅的这层关系,让我在宋父和江辞眼里,有了一席之地。
从古至今,男人皆是趋利而行,谁有谁价值,他们就会多看几眼。
饭后,宋娇娇将我扯到了花园暗处,她恶狠狠的盯着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警告你,江郎是我的,你...自重！
我用绢帕捂着嘴巴轻笑,谁说得准呢
她的表情僵住,好半晌都没说话。
其实,刚开始我挺不理解的,你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跟一个小厮私定终身。我继续说道,不过今日一见,实在让我倾慕。
宋娇娇气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没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反正我才是宋家的女儿,爹娘肯定对我很愧疚,只要我帮他们搞定靳大将军,说不定,江郎也会对我另眼相看。
这种实话,只需要一点点危机感,就能让宋娇娇不知所措。
一边是没有血缘的爹娘,一边是她认定的夫君。
她会选谁呢好难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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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生辰这天,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江辞。
她的贴身丫头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比她还要开心,她蠢笨的让我觉得可爱,一门心思的想拴住男人,倒是让我不用分出心思对付她。
而且,更让我捧腹的是,这件事似乎还是宋娇娇下药才成事的。
江辞一个受益者,反而成了被亏欠的那一方。
实在是妙啊。
估计是为了早日成婚,宋娇娇没过多久就跟宋母坦白了。
宋母气的头疼,缓了好几天才愿意跟宋娇娇说话。
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孩子,也不忍心真看她受苦,哪怕生着气,也替她打量着。
爹娘,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都明白的。
只是,我和江郎真的是两情相悦,京城那些世家公子,表面看着风流倜傥,私底下一团污秽,女儿看着,实在觉得恶心至极,你看我头上这枚银簪,是他亲手绘制打磨的,整整用了一个月,是不是特别用心
宋娇娇抱着宋母的手臂撒娇,脸上的甜蜜藏都藏不住。
只是我看这枚银簪,只觉得粗糙至极,跟我还在农家时,十几文买的素簪差不多。
要知道,宋娇娇几乎成了江辞的老妈子,上到官位晋升,下到饮食住行,都靠她花银两打点。
怎么到了她身上,江辞这么小家子气呢
经过宋娇娇的软磨硬泡,宋父宋母秘密给他俩买了一座院子,添置了下人丫鬟,又花大价钱给江辞调到了大理寺当文职。
这时候的江辞,倒是不觉得宋家铜臭味臭了,笑眼盈盈的拜谢了宋父宋母。
宋娇娇对家里的产业并不关心,她现在更是一心扑在江辞身上,丝毫不在乎家产继承。
江辞虽然有这个意向,但他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开这个口的。
如今,唯一有资格管理宋家这些铺子的人,也只有我了。
在他们打理新庄子的时候,我开始接管宋家边缘的铺子,熟悉宋家的各项事务。
首先接触的就是糕点吃食的铺子,虽然赚钱,但接触不到核心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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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调职到大理寺之后,就开始利用手里的职权,暗地里做一些小生意。
巧合的是,他也看中了京城的糕点铺子。
京城里的这些官家小姐夫人,经常会举办各类宴会,席面上最有话题的,便是时下流行的糕点,我要做的,就是限量限时的高端点心,物以稀为贵,只要数量少,就会让人觉得稀缺。
宋母的家里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糕点大师,许多时兴的样式,都是出自他们家。
这不,随着中秋临近,宋母亲自设计了一款冰皮的月饼,入口软糯,内馅清甜,卖的极好。
谁知道,没过几天,城里的瓷姣坊也开始售卖一模一样的点心,我私下喊人去买了来,和宋母一尝,简直和我们买的一模一样。
可是,这个配方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母亲,这是咱们家的新铺子吗我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但还是假装焦急的询问了一下。
怎么可能,这款糕点我只告诉了咱们家的师傅,这是怎么流出去的宋母有些疑惑。
突然,她想到了前两天突然回家的宋娇娇,心下了然,将宋娇娇喊回了宋府。
看见她进门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恍惚,回想起了我刚刚回到宋府那天。
我站在门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三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宋母将这叠糕点放在了她手边。
娘亲,我是你的女儿,跟你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这可能是我们娘俩心有灵犀,对吗宋娇娇还在撒娇卖乖,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她忘了,没嫁人之前,她怎么作,怎么闹,都只是嫁人,但她现在嫁出去了,还替外人,窃取家里的秘方,这是商业问题,是生意人万万不能容忍的。
再加上,江辞是大理寺的官员,私下里做生意,本就不妥,还如此不知收敛,万一将来出了事,替他打点出钱的宋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娇娇,你跟娘亲如实说。宋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时候,宋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我们如此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
宋母没好气的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父笑了笑,只说这是小事,让宋娇娇下次提前跟母亲说,不要偷偷摸摸的,宋家小姐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宋母沉默了半晌,借口自己累了,起身离开了厅堂。
只有我知道,这款糕点本是外婆烹制的,只是刚研究到一半,就去世了,母亲伤心过度,也歇了糕点制作的心思。
今年中秋,又是外婆的忌日,为了追思外婆,母亲才打起精神,继续和我一起研究。
这对于她而言,不只是一款糕点,更是对外婆的怀念。
宋娇娇不知道,她已经和宋母有了隔阂。
我望着父慈子孝的画面,起身来到了花园。
母亲坐在凉亭里,神色凄凄。
娘亲,娇娇没有想这么多。我坐在她身边,替她摇着扇子。
烟儿,我实在是觉得心寒,她不是知道这款糕点,是我心里的痛,但她还是为了她的夫君,
如此对我。宋母擦了擦眼角。
我明白,我会一直陪着您的。我轻轻靠在了她的肩头。
她身体颤了颤,终于抬手揽住了我的肩头。
我明白,在宋母这,这件事算是过不去了。
13
像是吃到了红利,江辞开始一点点照搬宋家的模式和秘方。
这些东西全是宋娇娇偷来的,其实也不算偷,她好歹也是宋家的女儿,只是一句话,铺子里的师傅就得把秘方写出来。
等宋父察觉到的时候,宋家的生意已经收到了重创,他连忙彻查了所有店铺,发现了这件事和宋娇娇夫妻的联系。
他没有声张,而是私下派人查江辞,发现他不仅私下做生意,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行为之大胆,让人咋舌。
更让他无法原谅的是,江辞买了一个院子,养了一个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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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得知后,她沉默了很久,在她心里,已经对这个女儿有了芥蒂,但又不忍心看她被蒙在鼓里。
想了半天,还是带着我来到了他们的庄子。
宋娇娇十分开心,迎上前来,还是那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像是被江辞养的十分好。
但我们都清楚,江辞就像吸附在她身上的一只水蛭,无穷无尽的压榨她的价值。
宋母看她这个样子,欲言又止。
我喝着茶,没有准备开口的意思。
开玩笑,跟我什么关系,我只是来看戏的。
娇娇啊,你最近还好吗宋母拉过她的手,语气带着些心疼。
娘亲,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有喜了。宋娇娇仰头笑着。
宋母的动作一顿,闭了闭眼,还是艰难的开口,江辞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你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吗
沉默,我们三人都沉默了。
宋娇娇站起来身,坐在了一旁,我知道的,母亲。她叹了口气,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宋母眼眶有些湿润,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他跟你成亲时,跟我们承诺,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所以他并没有接回来,只是养在了外面。宋娇娇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的替江辞辩驳。
宋母气结,只觉得怒气上了头,你从小就被我们捧在手心,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连骨头都软了。
看见这两人的气氛,我忍不住开口,娘亲,娇娇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先别生气。我安抚着宋母。
看似在缓和情绪,实则把话头递给了宋娇娇。
她张了张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若是跟他翻脸,他直接把人接过来,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罢了,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宋母听不下去了,直接起身离开了。
14
宋父知道这件事后,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就像宋母说的一样,日子是宋娇娇自己在过,她和江辞成婚是她的主意,原谅他养外室也是她的选择,作为父母,他们实在没办法做更多了。
但作为商人,宋父也还是在未雨绸缪,提前跟所有铺子打了招呼,不允许他们再把秘方传出去,哪怕对方是宋娇娇。
私下也联系了江辞的上级,切割了关系,杜绝东窗事发后,连累了自己。
很快,由于这一系列事情,江辞开的铺子,生意惨淡,只能停业,大理寺内的职务也越来越少,被架空后调去了京郊。
宋家的接济也越来越少,美其名曰,家里生意不好,得缩减支出。
江辞很快就感到了吃力,根本没精力豢养金丝雀了,天天在家跟宋娇娇吵架。
这时候,宋娇娇才明白,下嫁有多可怕,只要娘家停了金钱供应,江辞就换了一副样子,她像是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想到父母的话,她只觉得自己蠢笨,却也不好意思回家,只得每天以泪洗面。
可宋娇娇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收入少了,江辞养不起这么多下人,开始遣散外院的丫鬟,后面又开始裁剪内院的仆人,到最后,满园只剩了几个必要的仆人,其他的都得宋娇娇自己打理。
她每天挺着大肚子,在偌大的院子里清除杂草。
直到这一天,她不小心踩到了苔藓,脚下一滑,摔倒了地上,还好经过的厨娘发现了她,为她喊了郎中。
宋母知道后,急急忙忙来到了宋娇娇的庄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她又心疼又生气,你说你,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呢
宋娇娇侧着脸,眼睛紧闭,泪水却打湿了枕头。
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在替父亲和靳将军商谈,很快,我就带着宋家涉足了国家的命脉——军火粮草。
没过几年,宋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民间有了梁国国库的称谓。
宋家的产业越来越多,铺子从京城开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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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江南新开的铺子出了意外,父亲忙着在京城周旋,我只得亲自前往解决。
在这个小镇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打扮成了说书先生的样子,坐在台上讲着时下流行的话本故事,我点了一壶茶,在她下台后来到了后台。
宋娇娇。我开口喊住了她。
她转过头,看见了我,沈念烟,好久不见。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和模样。
听母亲说,你从京城离开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是的,那次意外后,我就和江辞和离了。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呢
没了,郎中说,没有足月,活不了。她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没想到她摆了摆手,其实,一直都是我欠你的,离开江辞之后,母亲喊我回家。她抬头跟我对视,我想着有你替我照顾他们,我也能放心,天地广大,我想出去看看。
爹娘,一直都没有怪过你。我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但我做的事太伤人了,我和他们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跟我挥手,离开了我的视线。
走出酒楼,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温暖。
我突然想起,母亲跟我说过,宋娇娇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没办法了,取了娇娇这个名字,想着千娇万宠的养着,总能养大,如今的她,不仅身体长大了,心里也长大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