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断镯绝亲 > 第一章

手腕上那圈银镯子在灯光底下泛着温吞的光,内侧刻着的925钢印清晰可见,像道隐秘的疤。这是我那二十四岁的冤种弟弟沈皓,昨天突然良心发现塞给我的赎罪券。
说是辛苦姐姐多年照拂。
照拂我扯了扯嘴角。倒不如说是血泪费更贴切。从小到大,他惹的祸从砸邻居玻璃升级到填网贷窟窿,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我沈砚咬着牙摁下去的这轻飘飘一个银镯子,连利息的零头都够不上。
手机在茶几上嗡嗡震动,屏幕倏地亮起,是沈皓那个新晋女友林露发来的微信语音。指尖划过,女人尖利又刻意拖长的调子瞬间刺破客厅的安静:
哟,老女人脸皮可真厚啊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淬着毒,缺个破银镯子不会自己找个男人给你买啊赶紧的,把你那破镯子还给我!
老女人还给她
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瞬间绷紧,泛出青白。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这他妈是我亲弟弟送我的东西!跟她林露有半毛钱关系她算哪根葱
胸腔里堵着的那团火气越烧越旺。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就冲到沈皓的卧室门口。砰地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
里面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在游戏里厮杀正酣的沈皓吓得一哆嗦,鼠标差点甩飞。
操…姐你干嘛他惊魂未定地扯下耳机,一脸懵。
我二话不说,几步跨到他跟前,右手带着积压了一整晚的怒气和某种被冒犯的憋屈,铆足了劲,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房间里炸开。
沈皓完全被打懵了,捂着脸颊,眼里的惊恐盖过了疼,呆呆地看着我。
你他妈找的什么玩意儿我指着他的鼻子,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沈皓我告诉你,赶紧给我分了!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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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顶着宿醉般昏沉的脑袋准备出门,玄关柜上一个扎着深蓝色丝绒蝴蝶结的方形丝绒盒子,像个突兀的闯入者。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镯子。不再是昨晚那个朴素的银圈,而是沉甸甸的铂金,打磨得极其光亮,在玄关顶灯下折射出冰冷又炫目的光。旁边还压着张对折的便签纸,上面是沈皓那狗爬一样的字迹:
姐,对不起。昨天我混蛋。这个赔罪!纯铂金的!绝对比那个银的强一万倍!你别气了。
我看着那亮得近乎嚣张的铂金镯子,又看看那歪歪扭扭的对不起,心里那点被他推搡后的余怒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下去一点。这小子,总算还没完全被那妖精迷得丢了魂儿。
行吧。我扯了扯嘴角,把镯子套上手腕。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沉甸甸的分量压着腕骨。
晚上窝在沙发里,忍不住拍了张手腕的特写,铂金镯子在柔光下熠熠生辉,发给了闺蜜苏蔓。
瞧瞧,我打字,带了点劫后余生般的得意,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拿这个来赎罪。
苏蔓秒回了一串哇塞和流口水的表情包:铂金的!皓子这回下血本了啊!看来昨天那一巴掌没白挨!值了值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那点微妙的得意刚冒了个泡,手机屏幕突然像抽了风似的疯狂闪烁起来。微信界面右上角那个小红点,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暴涨——眨眼就跳到了99+。
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头像五花八门,昵称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点开申请备注栏,里面的话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森然的恶意:
贱人!抢别人男朋友送的镯子爽吗
老女人要点脸,把露露的铂金镯还回来!
欺负露露脾气好我们姐妹团盯着你呢!
听说你打沈皓你这种暴力狂怎么不去死
死三八,等着被扒皮吧!
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无数只淬了毒的蚂蚁,瞬间爬满了整个屏幕,也瞬间将我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得意和暖意啃噬得干干净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来,直冲头顶。
林露!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强行弹了出来,备注栏里只有一句,却比前面所有谩骂加起来都更刺眼,更荒谬:
我男人送你的铂金镯子,香吗
后面还跟着一个刺眼的问号。
我盯着那句话,足足愣了有三秒钟。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向头部,又在下一秒退潮般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
我男人送的
铂金镯子
香吗
今早玄关柜上那个沉甸甸的、亮得晃眼的铂金镯子,分明是沈皓那混小子因为昨天推伤我、心怀愧疚才塞过来的赎罪券!跟林露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她林露的男人,不就是沈皓那个脑子进水的蠢货吗
脑内沉寂了一整天的火花,此刻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噼里啪啦疯狂炸响!无数碎片化的信息、沈皓支吾的解释、林露昨晚那通嚣张的语音、今早这个突然出现的铂金镯子……所有线索被这句我男人送的粗暴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我浑身发冷、怒火瞬间烧穿理智的结论!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点下了那个带着魔鬼头像的同意键。
对话框弹开的瞬间,我的指尖已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在了语音按键上,吼声冲破喉咙:
林露!你他妈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这镯子是沈皓今早放我门口的!跟你男人有半毛钱关系你属疯狗的吗逮谁咬谁想要镯子行啊!让你男人跪着来求我!看他有没有这个狗胆!
吼完,我像丢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把手机狠狠掼在沙发角落里。沉重的铂金镯子随着我的动作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手机在沙发角落里不甘寂寞地持续震动,屏幕疯狂闪烁,林露的回复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速度快得像机关枪扫射:
装!接着装!老女人嘴真硬!
不是沈皓买的难不成是你那些野男人送的
呵,沈皓亲口跟我说他挑了铂金的!发票我都看见了!臻华专柜!编号我都记得!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死鸭子嘴硬是吧我告诉你沈砚,这镯子你今天不给我吐出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以为你谁啊不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吗嫉妒沈皓对我好是吧
我限你明天晚上之前,把镯子洗干净了送到我公司前台!否则,我让你亲弟弟亲自来跟你讨债!看你到时候脸往哪搁!
……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钢针。尤其是那句发票我都看见了!臻华专柜!,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刻意忽略的某个角落——沈皓那张便签纸上,除了道歉,右下角确实有个模糊的、被蹭花了一点的蓝色印章印痕。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形状……分明就是臻华商场的LOGO!
一股寒意混杂着被愚弄的暴怒猛地攫住了我。沈皓!他居然拿着给林露买的镯子的发票,塞在给我的赔罪礼里他把我当什么处理废品的垃圾站还是安抚他可笑愧疚心的廉价替代品
好…好得很!我咬着牙。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沙发坐垫里。
我再次抄起手机,这次直接拨通了沈皓的号码。听筒里冗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我濒临爆裂的神经上。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沈皓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和心虚的声音:姐那个…铂金镯子…你…你看了没还喜欢吗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沈皓,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风,我问你,臻华专柜的发票,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猛地一静。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足足有五秒,只有他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泄露了慌张。
什…什么发票他试图装傻,声音干涩发飘,姐你说啥呢就…就铂金镯子啊,我…我特意给你挑的……
特意给我挑的我冷笑出声,特意挑了林露看上的同款特意把给她的发票塞进给我的盒子里沈皓,你他妈是觉得我瞎,还是觉得我蠢!
姐!不是!你听我解释!沈皓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急切和恐慌,露露她…她是喜欢那款!但我…我怎么可能给她买那么贵的!那铂金的要两万多呢!我…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才……
放屁!我厉声喝断他,两万多的镯子给我道歉你沈皓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你给她买游戏皮肤充钱的时候眼都不眨,给我买个几百块的银镯子还得掂量半天!现在跟我说两万多的铂金镯子是‘真心’给我买的沈皓,你这谎撒得连你自己都信了吧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他急促压抑的喘息。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被他自己亲手掐灭了。
行,我点点头,既然你这么听林露的话,这么心疼你的‘真爱’,那这镯子,我、不、要、了。
我一把撸下手腕上那个沉甸甸、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铂金镯子。
明天,我对着话筒,声音淬了冰,让你那宝贝‘真爱’,亲自来我公司拿。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从我沈砚手里拿走她‘男人’‘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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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半,闹钟的嘶鸣拉扯着我混沌又胀痛的神经。镜子里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沉淀着浓墨般的青黑。昨晚林露那毒蛇般的咒骂和沈皓懦弱又虚伪的辩解,在脑子里嗡嗡回响了一整夜。
脚踝处被桌角磕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腾的怒火,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到来的项目汇报上。
抓起玄关柜上的车钥匙。这辆线条硬朗的黑色SUV,是我工作五年换来的底气。
坐进驾驶座,习惯性地调整后视镜。目光扫过副驾前的挡风玻璃内侧,一张崭新的、粉得刺眼的贴纸牢牢地黏在干净的玻璃上:
露露宝贝专座,骚浪贱免坐!
骚浪贱
一股邪火轰地一下直冲头顶!昨天被推搡的憋屈、被辱骂的愤怒、被愚弄的耻辱……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直观、最恶心的宣泄口!
林露!我咬着牙。手比脑子更快,嗤啦一声,那张粉嫩的贴纸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我的视线扫过副驾座位。上面堆满了廉价而艳俗的毛绒玩具,散发着林露那种刻意装嫩的甜腻气息。
滚出去!我低吼一声,手臂猛地一扫!那些毛绒玩具像被飓风卷起的垃圾,噼里啪啦地全被我一股脑儿扫到脚下。俯身,毫不留情地将它们一个个抓起来,胡乱塞进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直到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关不上门,又粗暴地团了团,用力抛向后座。
后视镜里,映出我此刻的表情。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启动引擎,车子发出低沉的咆哮,汇入清晨的车流。
刚把车在公司楼下停稳,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沈皓两个字。我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指尖划过接听键。
姐!沈皓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急切,车钥匙怎么不见了你…你是不是把车开走了
我握着方向盘,语气平淡:怎么,我的车,我想开就开,还需要向你报备
电话那头明显噎了一下。沈皓的声音立刻软了下去:姐~我的亲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露露她公司离得远,早上挤地铁公交多辛苦啊,我这不是想着……
想着让她坐我的车,舒舒服服吹着空调去上班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沈皓,你心疼你的‘真爱’,那是你的事。我的车,轮不到她来享受。想舒服让你那宝贝‘真爱’自己挤公交去,或者——让你‘男人’给她买一辆。
姐!你怎么能这样!沈皓的声音陡然拔高,露露她是我女朋友!坐一下你的车怎么了你就不能有点当姐姐的样子,大方一点吗再说了,昨天的事露露都跟我说了,她不就是太在乎我,误会了……
误会我猛地一拍方向盘,误会到在我车上贴‘骚浪贱免坐’误会到带着她那一群网络疯狗来围攻我误会到让你这个蠢货把给她买的镯子发票塞进给我的‘赔罪礼’里!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沈皓,我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脑子里的水,是不是该控控了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你找的这坨垃圾,赶紧给我处理干净!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姐姐的,亲自帮你清理门户!
没等他再狡辩,我直接掐断了电话,顺手把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世界清净三分钟,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语气化成灰我都认得。
贱人!敢拉黑我你完了!我全勤奖没了都怪你!你那破车谁稀罕坐等着吧,我马上让沈皓给我买辆新的!宝马mini起步!不买你就等着我天天去你公司门口骂你吧!老女人!没人要的贱货!
看着屏幕上那一连串恶毒的诅咒,一股极致的疲惫感涌了上来。直接把这个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锁好车,走进公司大楼。刚踏进部门所在的楼层,助理小周就快步迎了上来:沈姐,刘总那边临时通知,九点半提前开项目碰头会,让您准备的材料再最后过一遍。
知道了。我点点头。
九点二十分,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材料,走向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空气里弥漫着紧绷感。刘总坐在主位。
我刚坐下,手机又震动起来。微信语音通话请求,头像赫然是沈皓。我皱眉拒接。
然而对方锲而不舍。拒接,又响。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我直接把手机关了静音,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突然,会议室厚重的门被砰地一声从外面推开!
姐!姐!你别不接电话啊!我有急事!
沈皓高大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他无视了满屋子诧异的目光,径直朝我走来。
沈皓!我压低声音呵斥。
姐!就两分钟!真的急事!沈皓几步跨到我身边,露露她……她真的生气了!你看你把她拉黑了,她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她就是想让你把那个镯子……
我让你滚出去!听见没有!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血液涌上头顶。
我的目光扫向会议室角落——那里靠墙放着一把打扫卫生用的长柄塑料簸箕。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抄起那塑料簸箕,抡圆了胳膊,朝着沈皓的胳膊就狠狠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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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皓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抱住胳膊,脸上全是震惊,姐!你疯了!你打我!
打你我喘着粗气,再敢在这里撒野,影响我开会,我保证下次砸你脸上的就不是这个了!项目要是因为你这坨垃圾黄了,我扒了你的皮!我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沈皓被我眼神里的戾气震住了,抱着胳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狠狠剜了我一眼,猛地转身,撞开会议室的门冲了出去。
砰!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刘总端着保温杯,嘴巴微张。其他人目瞪口呆。
咳。刘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会议继续。沈砚,你准备的方案,开始吧。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拿起激光笔,点开PPT。声音响起,平稳,清晰,带着职业化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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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写字楼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金色。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旋转门。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四肢百骸。
脚踝处被桌角磕破的伤口,经过一天的站立和行走,此刻正一跳一跳地抽痛。刚走到大楼前的开阔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杵在了我面前。
沈皓。
他换了衬衫,但头发依旧乱糟糟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委屈、不甘和执拗。
我脚步一顿,打算直接绕过去。
姐!他横跨一步,挡住去路,声音闷闷的,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句话吗非要搞成上午那样大家都下不来台!
我抬眼看他,眼神里只有厌烦:下不来台你冲进我会议室撒野的时候,想过给我留台下了吗
我那不是急吗露露她……
她什么她我直接打断,从昨天到今天,林露干了什么像个泼妇一样骂我不要脸!煽动垃圾围攻我!在我车上贴那种东西!指使你来要那个破镯子!你呢你干了什么我的声音越来越高。
你除了像个应声虫一样替她冲锋,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耍,替她的贪婪买单,你还干了什么我逼近一步,你推我!为了她,你动手推你亲姐姐!害我磕破了脚!沈皓,这就是你他妈所谓的爱情
我没有!沈皓被我逼得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凸起,我没想真推你!是你一直骂露露!是你逼我的!露露她只是…只是太在乎我!她年纪小,没安全感!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我简直要被气笑,对,我是不懂!我不懂一个只知道伸手要东西、满嘴喷粪、挑拨离间的捞女有什么值得你护着!我更不懂,我沈砚护了二十多年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为了个婊子对自己亲姐姐动手的白眼狼!
沈砚!沈皓彻底被我激怒,眼睛瞬间充血。他猛地朝我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右手带着一股失控的蛮力,狠狠推在我的肩膀上!
我根本没防备他会再次动手!身体被他推得猛地向后踉跄!
脚踝处本就未愈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重心瞬间失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砰——哗啦!
后背狠狠撞在了公司大楼入口处旁边为绿植设置的一个矮矮的、棱角分明的金属装饰花坛边缘!剧痛从脊椎瞬间炸开!而我的右脚踝,正正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那冰冷坚硬的金属棱角上!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我喉咙里溢出。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从脚踝处猛地窜上来!眼前猛地一黑,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袜子。
我蜷缩下去,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脚踝,疼得浑身都在发抖。
沈皓推完那一把,似乎也被自己这失控的举动惊呆了。他脸上的狂怒瞬间褪去,只剩下全然的空白和恐慌。他看着蜷在地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我,看着从她指缝间迅速渗出的、刺目的鲜红,嘴唇哆嗦着。
姐……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滚……
我疼得眼前发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铃声尖锐。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通:喂……露露我…我在我姐公司楼下……她…她……
他语无伦次。电话那头林露的声音,即便隔了点距离,我依旧能听到那尖利穿透的调子。
沈皓听着,脸上的恐慌慢慢被一种麻木的顺从取代。他最后看了一眼我。
……好…我知道了…我…我马上过来……他嗫嚅着,握着手机,几乎是落荒而逃,伸手拦出租车,连头都没敢再回一次。
冰凉的金属花坛边缘硌着我的背,脚踝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我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心口那处被彻底剜除后的空洞,无比清晰。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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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踝传来的剧痛像通了电的钢针,顺着骨头缝往全身扎。温热的血浸透了袜子,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很快又被冷风冻得冰凉。后背抵着金属棱角,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撞伤的脊椎。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疼得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沈皓那张写满了恐慌和茫然的脸,在我模糊的视野里晃了一下,随即被出租车扬起的尾气吞没。他逃了。为了林露的一句召唤,毫不犹豫地把他刚刚亲手推倒的亲姐姐,丢在了这冰冷坚硬的地上。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刀。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带着焦急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天哪!流这么多血!快!快打120!
救护车红蓝闪烁的光切割着昏沉的暮色。我被抬上担架。冰冷的氧气面罩扣在脸上。
右脚踝开放性伤口,疑似韧带撕裂或骨折,出血量较大!背部撞击伤,注意保护脊柱!随车医生语速飞快地交代着,冰凉的止血带紧紧勒在了我的小腿上。
担架轮子碾过医院冰冷光滑的地面。我被推进了急诊处置室。
嘶啦——
护士剪开了我右脚踝处被血浸透的裤管。暴露的伤口狰狞得可怕。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口子横在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脚踝外侧。
医生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压周围的骨头,每一下都带来剧痛。
初步判断是外踝韧带严重撕裂,不排除腓骨远端撕脱性骨折。伤口污染严重,需要立刻清创缝合,拍片明确骨头情况。背部撞击点也需要拍片排除脊椎损伤。
冰冷的碘伏擦过伤口边缘,钻心的刺痛。生理盐水强力冲洗。我死死抓住担架边缘,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清创的疼痛漫长而磨人。缝合针穿过皮肉的拉扯感清晰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清创缝合终于结束。脚踝被厚厚的无菌纱布裹住。护士推来轮椅,把我转移到移动病床上,推向影像科。
冰冷的X光机,更冰冷的CT扫描舱……金属仪器运作时单调的嗡鸣声回荡。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右脚外踝韧带III度撕裂,腓骨远端撕脱性小骨片。需要打石膏制动至少六周。背部L4-L5椎体轻微压缩性改变,需要绝对卧床静养至少两周。医生指着片子,怎么弄的
被推的。声音干涩沙哑。
医生看了我一眼:通知家属吧,办住院。没人照顾不行。
家属我扯了扯嘴角。掏出手机,屏幕碎了一个角。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掠过沈皓,掠过爸,最终,停在了妈的名字上。
电话接通。背景音嘈杂。
喂砚砚啊
我妈的声音温和,什么事呀我跟你爸正给你弟看羽绒服呢,这孩子天冷了也不知道……
妈,我打断她,声音平直,我在市一院急诊。被沈皓推倒,脚踝韧带撕裂,骨折,缝了针,要打石膏住院。脊椎也撞伤了,要卧床。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什、什么过了好几秒,我妈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拔高的尖利,你说什么皓皓推你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推你!你…你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在哪急诊是吗我跟你爸马上过来!马上!
嗯。我应了一声,挂断。
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滴滴注入手背的血管。镇痛药的效果开始缓慢浮现,脚踝处那撕心裂肺的锐痛被钝痛取代。
单人病房里一片惨白。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嘀声。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
我爸和我妈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汗水和一种混合了焦急、恐慌与难以置信的神色。我妈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我打着厚厚石膏、高高架起的右脚上,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砚砚!我的砚砚啊!她扑到床边,怎么会这样疼不疼啊医生怎么说
我爸脸色铁青,先看了看我的脚,又看向我苍白的脸:到底怎么回事沈皓呢那个混账东西在哪!
爸,妈。我的声音很平静,沈皓把我推倒,我撞在花坛上,就这样。我抬了抬打着石膏的脚,韧带撕裂,骨折。这里,我指了指腰,脊椎压缩,要躺两周。
他…他为什么推你!我妈像是无法理解。
因为林露。我说,目光看向病房门口——沈皓的身影磨磨蹭蹭地出现了。
他垂着头,不敢看我,更不敢看爸妈。脸上带着茫然和畏缩。
皓皓!我爸猛地转身,一声爆喝。
沈皓吓得浑身一哆嗦,蹭到病床前。
啪!
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我爸盛怒之下,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沈皓的左脸上。力道之大,打得沈皓脑袋猛偏,脸颊浮起五指红印,嘴角渗血。
畜生!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你姐!这是你亲姐!你怎么敢!
沈皓被打懵了,捂着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爸…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她…她骂露露…骂得很难听…我一时没控制住……
一时没控制住!我爸声音拔高,你‘一时没控制住’就把你亲姐推进医院那个林露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了她跟你亲姐拼命!
老沈!消消气!我妈哭着拉住我爸,孩子知道错了!皓皓快跟你姐道歉!快啊!
沈皓转向我,眼神躲闪,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姐…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气昏头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医药费我…我赔…
他的道歉廉价得像劣质纸巾,毫无分量,毫无悔意。
我看着他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一股冰冷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原谅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声音冻结。
我慢慢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指向病房门口。
沈皓,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一片死寂的漠然,带着你爸妈,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皓捂着脸,彻底僵住。
我爸的怒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砚砚……你……你说什么我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是你弟弟啊!他…他知道错了……
弟弟我扯了扯嘴角,冰冷的目光扫过沈皓的脸,我没有为了个捞女,就能对自己亲姐姐下死手的弟弟。
我的目光转向我爸和我妈。
还有你们。我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力量,从今往后,我沈砚,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跟你们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声‘爸’,‘妈’,我最后一次叫。
现在,请你们,我的手指稳稳地指着门口,离开我的病房。立刻。
空气凝固。时间仿佛静止。
我爸脸上的惊怒彻底僵住,凝固成空白。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被冒犯的愠怒,但更多的是茫然和被剥掉父亲威严的难堪。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我妈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身体猛晃,眼泪汹涌滚落,充满了恐慌和绝望。她挣脱我爸的手,踉跄扑到床边,死死抓住被单边缘。
砚砚!砚砚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声音凄厉,妈知道错了!妈替你弟赔罪!给你磕头!你不能…不能说这种话!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能不要爸妈……她哭得撕心裂肺。
沈皓则完全懵了。他捂着脸,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慌。
护士。我开口。
病房门打开。值班护士走进来。
麻烦你,我的目光掠过他们,请这三位,离开我的病房。我需要休息。
护士上前:阿姨,先生,病人需要静养,请先离开。
我不走!我不走!我妈死死抱住床沿。
我爸脸色涨红,一把拽住我妈的胳膊,粗暴地把她拖起来:够了!走!跟我走!他半拖半抱着哭得瘫软的我妈,狼狈不堪地往门口走。
沈皓下意识地跟在他们后面。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
沈皓。我叫住他。
他僵硬地转身。
我抬起左手,指向床头柜。那上面,静静躺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铂金镯子冰冷的反光刺眼。
把你‘男人’送我的东西,我盯着他,拿走。别脏了我的地方。
沈皓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嘴唇哆嗦着,最终踉跄走过去,抓起那个丝绒盒子,紧紧攥在手心,不敢再看我一眼,低头冲出了病房。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
世界清净了。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将城市的霓虹都吞噬殆尽。病房里惨白的灯光像一座孤岛的灯塔,而我,是岛上唯一被放逐的囚徒。不,从今往后,是自由的流放者。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苏蔓那边只剩下一片忙音。也好。我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整理这场战争残骸,来为即将到来的清算蓄力。
脚踝处缝合的伤口在镇痛药效减弱后,开始苏醒,一跳一跳地抽痛,提醒着我那场荒谬冲突的代价。后背被撞击的地方也传来闷闷的钝痛。但这些皮肉之苦,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剜除后的空洞来得清晰。
断绝关系。这四个字像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坠在意识深处。不是气话,不是威胁。是深思熟虑后,唯一能将自己从这片腐烂泥沼中拔出来的利刃。沈皓的恋爱脑已经癌变,父母无底线的纵容是培养皿。这个家,早已病入膏肓。留下,只会被一起拖入深渊,被啃噬殆尽。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进。我应了一声,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张年轻但难掩疲惫的脸探了进来,是今晚的值班护士小张。她手里端着一个治疗盘,上面放着消毒棉签、压脉带和一小瓶药水。
沈女士,该打今晚的消炎针了。她走进来,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空荡荡的陪护椅和床头柜上那个突兀的印痕,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显然,之前那场闹剧的余波还没完全散去。
嗯。我伸出没受伤的左手。
小护士动作麻利地绑上压脉带,消毒,针头刺入皮肤。冰凉的药水顺着血管流进来,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个……她一边固定着针头,一边犹豫着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刚才在护士站……你弟弟……他后来又回来过一趟。
我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石膏的脚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没敢进来,就在门口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小护士观察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坐了好一会儿,后来…后来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好像是个女的打来的,他接电话的声音…挺不耐烦的,但还是走了。
林露。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窜过脑海。
意料之中。沈皓那点被父亲一巴掌扇出来的、微弱的愧疚和恐慌,在林露的召唤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露水。他的病根在那儿,谁也救不了。
知道了。我淡淡应了一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小护士看我没什么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有事按铃,便端着治疗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像在丈量这漫长而孤寂的夜。
我拿起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下,苏蔓的名字安静地躺着。没有新的信息。她大概还在消化我那个断绝关系的炸弹。
指尖划过屏幕,点开一个加密的云盘文件夹。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份文件。有沈皓从小到大惹祸后我替他擦屁股的转账记录截图(从小学赔同学游戏机到大学网贷窟窿),有他工作后每个月工资入账就立刻被林露以各种名目转走的银行流水(备注充满了宝宝皮肤、亲爱的包包定金、旅游基金),甚至还有一张模糊但清晰可见林露依偎在某辆保时捷911副驾的照片,时间显示是在她和沈皓热恋期间,照片角落还能看到一只戴着名表、搭在方向盘上的、明显不属于沈皓的手。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是我这些年心灰意冷时,出于某种可笑的未雨绸缪或保留证据的心态,随手存下的碎片。它们像散落的拼图,冰冷地记录着沈皓如何一步步被那个捞女掏空,也记录着我这个扶弟魔如何一次次填进自己的血汗钱。
现在,这些碎片有了新的使命。
我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刚加上不久、备注为深蓝调查-王的对话框。苏蔓的效率果然很高。
王先生,我打字,指尖平稳,目标林露。除了之前说的经济往来和社交关系,重点查她名下及密切关联人的所有银行账户、网络支付流水、奢侈品购买记录、出入境记录。尤其是近一年内,与她消费能力明显不符的大额进账来源。还有,她常用的社交媒体小号,所有私密动态和分组可见内容。
另外,我顿了顿,眼神冰冷,查她是否同时与多名男性保持亲密经济往来。特别是S市本地的,开保时捷911那类车的。照片已发你加密邮箱。
消息发送成功。很快,那边回复了一个简洁的:收到。定金确认。有进展第一时间同步。
合上手机,我靠在冰凉的床头。窗外的黑暗无边无际,但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顽强地亮着,像蛰伏的星群。
沈皓以为他推倒的只是一个阻碍他伟大爱情的姐姐。他错了。他推倒的,是横亘在他和林露那虚幻天堂前,最后一道名为亲情的防洪堤。现在,闸门彻底打开了。
冰冷的怒火在我胸腔里缓慢地燃烧着,没有炽热的火焰,只有足以冻裂骨髓的寒焰。它驱散了疲惫,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
林露不是想要那个铂金镯子吗不是想要宝马mini吗不是想把我赶出家门吗
好。
我会让她知道,被觊觎的东西,有时候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我会亲手,把她们梦寐以求的天堂,变成万劫不复的地狱。
代价呵。
这才刚刚开始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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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中缓慢爬行。脚踝的石膏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后背的固定带也时刻提醒着那场荒谬的伤害。但身体的禁锢,反而让头脑异常清晰。
我拒绝了所有来自沈家的探望,包括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轰炸和父亲试图强硬的命令。他们的声音,连同那晚病房里的哭嚎和斥责,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心湖已冰封,再激不起一丝涟漪。
苏蔓成了我和外界唯一的桥梁。她雷厉风行,不仅帮我请了最好的护工和康复师,更是隔三差五就送来项目组的进展资料和需要我最终把关的文件。小小的病房,成了我另一个战场。
刘总那个老狐狸,看你这‘轻伤不下火线’的架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苏蔓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啧啧称奇,项目组那帮小年轻更是把你当成了精神图腾,天天喊着‘沈姐威武’。
我翻着最新的市场风险评估报告,头也没抬:图腾我看是怕项目黄了奖金泡汤吧。
笔尖在几个关键数据旁画下标记,告诉小周,竞争对手最近接触的那家韩国供应商,底细不干净,让他们把备用方案再细化,预案等级提到最高。
遵命,沈总!苏蔓夸张地敬了个礼,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压低声音,‘深蓝’那边有消息了,初步报告发你加密邮箱了。那个林露……啧啧,精彩得很。
心念微动。我放下文件,拿起平板,输入复杂的密码。一份名为露水浮萍的PDF文件静静躺在那里。
点开。
冰冷的文字和数据像解剖刀,一层层剥开林露光鲜亮丽的画皮。
她名下果然没有任何大额资产,所谓的白富美人设全靠租来的奢侈品和精修图支撑。常用的几个小号里,充斥着各种钓凯子的教程分享和战绩炫耀,目标明确地锁定在S市有一定经济实力的男性身上。分组可见的动态里,更是不乏露骨的暗示和同时与多人暧昧的聊天截图。
最刺眼的,是近半年的银行流水。除了沈皓那点可怜的工资被以各种名目几乎掏空之外,还有数笔来源不明、单笔金额在五万到十万不等的进账,备注五花八门:项目分红、朋友借款、生日礼物。汇款方信息指向几个不同的空壳公司和个人账户,追查起来需要时间,但指向性不言而喻。
而那辆保时捷911的车主信息也查到了,一个四十多岁、在S市做建材生意的离异暴发户,姓赵。王侦探附上了几张赵某和林露在不同酒店停车场同进同出的高清照片,时间跨度覆盖了林露和沈皓热恋的绝大部分时间。照片里,林露依偎在赵某身边,笑容甜腻,与在沈皓面前那副清纯可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最后一份附件,是林露某个加密社交小号的最新动态截图,发布于我被沈皓推倒送医的当晚:
啧,老女人终于进医院了!妨碍我和旭宝的绊脚石又少一块!今天旭宝超man,为了我跟那个疯婆子彻底翻脸了!开心!坐等我的小mini~[爱心][飞吻]
真爱无敌
守得云开见月明
配图是一张她对着镜子、手腕上戴着那个铂金镯子的自拍,背景显然是某个酒店的豪华套房浴室。镯子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嘲讽,瞬间席卷了我。
沈皓。我的好弟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把他当提款机、同时游走在多个男人之间、在他姐姐重伤入院时还能发动态庆祝的女人,他毫不犹豫地推倒了我,斩断了最后一点亲情。
愚蠢得令人发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回复王侦探:
继续深挖赵某及那几个空壳公司、个人账户的资金来源和关联。重点查林露和赵某之间是否有大额财物往来记录,尤其是房产、车辆或贵重珠宝。另外,收集她所有公开及私下侮辱、诽谤我的言论证据,尤其是涉及引导网暴的内容。辛苦,费用不是问题。
放下平板,我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浓重。但我知道,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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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上石膏的第六周,在康复师近乎严苛的指导和一次次疼得冷汗直流的复健中,我终于拆掉了那沉重的枷锁。脚踝依旧脆弱,走路需要借助手杖,但至少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后背的固定带也早已解除,虽然久坐或弯腰时还会隐隐作痛,但已不影响基本的行动。
这期间,家那边彻底沉寂了。也许是那晚的决绝吓到了他们,也许是沈皓沉溺在和林露的真爱里无暇他顾。也好,求仁得仁。
我搬出了医院,在苏蔓的帮助下,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没有通知任何人。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只是更加忙碌,也更加……锋利。项目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竞争对手的狙击也越发疯狂。我每天拄着手杖往返于公司和公寓之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精准地切割着每一个阻碍。
身体的伤痕在缓慢愈合,心头的冰层却在加厚。沈皓和林露,成了我刻意回避却又无法真正抹去的背景噪音。
直到那天下午。
我正在会议室里和核心团队进行最后的推演,手机在桌面无声地震动。是深蓝调查-王的加密信息。
沈女士,目标关键性突破。赵某(保时捷车主)名下,于三个月前购入本市‘云顶华府’公寓一套(精装,180平),购房合同为‘代持’,实际受益人经多重穿透确认为林露。相关转账凭证、代持协议及林露签署的确认文件已获取。同时,林露名下某境外隐秘账户,近一年接收赵某及其关联方汇款累计超200万。证据链完整。
另,林露近期频繁接触某直播平台经纪人,疑似准备包装‘独立女性’人设出道。其小号言论涉及对您的侮辱诽谤证据已全部固定。
所有原始证据及备份已按您要求,一式三份,分别存放于指定地点。
信息后面附上了几张文件的局部照片:房产代持协议上林露的签名,银行流水上清晰的转账记录,还有一份林露在小号上洋洋得意炫耀干爹送的房子的聊天截图。
尘埃落定。
我看着屏幕上冰冷的铁证,心中一片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
就在这时,助理小周脸色古怪地拿着另一部手机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沈姐,前台说…您弟弟在楼下,闹着非要见您,说有急事…关于…林露的。
沈皓关于林露
我挑了挑眉。真是……赶巧。
让他等着。我声音平淡,目光重新投向投影幕布上复杂的数据模型,继续。刚才说到第三季度的市场份额预测,基于竞品新发布的定价策略,我们的弹性空间需要重新评估……
会议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当我拄着手杖,在小周的陪同下走出电梯,来到公司一楼大堂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等候区沙发上的沈皓。
不过三个月,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身上那件曾经光鲜的潮牌卫衣皱巴巴的,沾着不明污渍。他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浑身散发着一种颓败、焦躁又茫然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我的瞬间,他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希冀、委屈和巨大恐慌的光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姐!姐!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扑到我面前,差点撞到我的手杖。他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小周和其他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被骗了!我被林露那个贱人骗惨了!他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试图伸手抓我的胳膊,被我用手杖轻轻隔开。
她就是个骗子!吸血鬼!她一直在骗我!她根本不止我一个!她跟那个开保时捷的老男人……他们……沈皓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她花光了我的钱!还让我用信用卡给她买包!现在催债电话都打爆了!她…她还拿走了那个铂金镯子!说是定情信物…狗屁!她就是为了钱!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姐!你帮帮我!你帮我把镯子要回来!那是我…我…他哽住了,似乎想起了那镯子发票的来源,脸色更加灰败,…那是我的钱啊!姐!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帮帮我这次!就这一次!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跟她一刀两断!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曾经为了林露对我挥拳相向的man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现实抽打得体无完肤的狼狈和……甩锅的懦弱。他依旧只关心他的钱,他的损失,他需要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看着脚下这个痛哭流涕、卑微哀求的男人,很难将他与三个月前那个为了真爱将我推倒、撞向消防栓箱的弟弟联系起来。心湖冰封,连一丝嘲讽的涟漪都懒得泛起。
镯子我拄着手杖,微微俯视着他,声音平静无波,你是指那个,你拿着给林露买的发票,塞给我当‘赔罪礼’的镯子
沈皓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难堪。
沈皓,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大堂的背景噪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我们之间,在你为了那个女人把我推倒的那一刻,就已经两清了。你的钱,你的债,你的‘真爱’……都跟我沈砚,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那个镯子,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它现在属于谁,是林露拿去讨好新欢,还是当掉还债,都与我无关。那是你们之间肮脏交易的纪念品,别脏了我的耳朵。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绝望灰败的脸,拄着手杖,挺直脊背,在小周无声的护卫下,步伐稳定地朝着公司大门外走去。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有些刺眼,却也带着挣脱阴霾后的清冽。
身后,传来沈皓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嚎哭声,像野兽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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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S市国际会展中心。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发布厅照得亮如白昼。台下座无虚席,前排是业内大佬、投资方代表和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空气里弥漫着成功和金钱的味道。
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脸上,有些灼热。身上剪裁完美的银灰色高定西装套裙,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脚踝处尚未完全恢复的些许不适。手中握着的,是项目团队历时近一年、克服无数困难,最终完美落地的星链智能供应链系统的定制款铂金话筒。话筒沉甸甸的,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感。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合作伙伴,媒体朋友们,我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感谢大家莅临‘星链’系统的全球首发仪式。这套系统,不仅仅是我们团队心血的结晶,更标志着智能供应链领域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刘总坐在第一排正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与有荣焉。项目组的成员们坐在后排,激动地涨红了脸。
我流畅地介绍着系统的核心优势、落地案例和未来蓝图。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节点,都了然于胸。仿佛过去几个月身体的伤痛和家庭的剧变,从未发生过。此刻,只有属于沈砚的战场和荣光。
就在发布会进行到高潮,即将进入现场演示环节时,发布厅侧后方紧闭的厚重隔音门,突然被哐当一声,从外面用力撞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厅内的有序和热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林露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地冲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一条廉价的、皱巴巴的亮片连衣裙,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正是那个铂金镯子!
沈砚!沈砚你给我站住!她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像一把破锣,划破了精心营造的科技感氛围。
保安立刻上前阻拦,但林露像疯了一样挣扎着往前冲,目标直指舞台中央的我。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挥舞着手臂,镯子在空中划出刺目的光弧,沈皓是骗子!你也是!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东西!这个镯子!这个破镯子!她把手里的镯子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根本不是什么臻华专柜的限量版!发票是假的!是他为了哄我,从网上买的假发票!这镯子就是个A货!值不了几个钱!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感情!
她哭喊着,声音在话筒的放大下显得格外凄厉刺耳。台下瞬间一片哗然!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舞台上镇定自若的我,和台下状若疯癫的林露。
他花光了我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人躲起来找不到了!那个姓赵的王八蛋也翻脸不认人,把送我的房子收了回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沈家害的!林露被保安死死拉住,还在拼命挣扎,涕泪横流,形象全无,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在沈皓面前清纯可人或是直播镜头里精心营造的名媛模样。
沈砚!你得意了!你高兴了!你现在风光了,就把我们往死里踩!你不得好死!她恶毒地诅咒着,把所有的怨毒都倾泻在我身上。
整个发布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林露歇斯底里的哭骂声在回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愕,有探究,有同情,也有等着看戏的玩味。
刘总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不太好看。苏蔓在台下急得直跺脚,示意保安赶紧把人弄走。
我却笑了。
在无数道目光和镜头的聚焦下,在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中,我缓缓举起了手中那只沉甸甸的、象征着项目巅峰成就的定制铂金话筒。
聚光灯下,话筒通体流淌着冷冽而尊贵的铂金光泽,上面精细蚀刻的星链LOGO和我的名字缩写SY清晰可见,价值远超林露手中那个可笑的A货镯子千倍万倍。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狼狈不堪、满眼怨毒的林露,如同扫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笑意。
现在才来哭诉被骗我的声音透过铂金话筒,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冰冷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林露的哭嚎,响彻整个发布大厅。
晚了。
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槌,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