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烫金信封站在顾氏总部电梯里,金属镜面映出我发白的指节。
冷气从通风口吹下,扑在后颈上像冰凉的指尖。
电梯缓缓上升时,檀木簪的尖端硌着头皮——像一根刺,扎得人清醒。
手机屏幕一闪,昨晚顾砚舟的未接来电还在震动,那条信息我没点开。
顶层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阳光从她背后的落地窗漫过来,将顾母银白的卷发镀成金色。
鲸骨拐杖搁在膝头,拐杖上的雕花在光线下泛着温润光泽。
她一抬手,声音如陈年普洱:“坐。”我刚落座,她已翻开手边的牛皮纸袋。
纸页窸窣声中,“苏氏集团隐名股东协议”几个字撞进眼睛。
最末页签名栏,父亲的钢笔字力透纸背——和我小时侯看他签合通的模样一模一样。
“你父亲二十年前和顾氏合作时,留了10%股份在我名下。”她的语气裹着温吞的锐利,“他说,要等苏家的船沉了,再把这根缆绳抛出去。”
我喉咙发紧。
十年前父亲坠海那晚,他书房的台灯亮了一整宿。
原来他不是在签什么“认罪书”,而是在给我留最后的底牌。
“啪!”
门被踹开的声音惊破寂静。
周延西装裤脚沾着灰,领带歪在锁骨处,活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
他甩过来一沓纸,红章还未干透。
“顾太太,苏挽棠早就被除名了!”唾沫星子溅在桌面上,“我才是临时CEO,你们没资格谈股权!”
我摸出随身带的文件袋。
塑封膜里的授权书泛着微黄,那是顾父出事前三天委托律师转交给我的。
我把它拍在周延面前,纸角刮过桌面发出轻响。
“周叔叔记性不好?章程第三款写得清楚,隐名股东权益由实际控制人代行。而顾先生,”我指了指授权书上的签名,“十年前就把这权利给了我。”
他脸涨成猪肝色,刚要发作,侧门又被推开。
季明琛倚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黑色遥控器,眼尾泛红得像要滴血。
“棠棠,你该看看这个。”他按下按钮。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心跳如擂鼓。
画面里是顾砚舟的办公室,他西装革履坐在老板椅上,对面站着个我没见过的助理。
“结婚只是幌子。”他的声音低却清晰,像一根针扎进耳膜,“她配合得越好,我们越能套出蓝鲸计划的核心密码。”
我太阳穴突突跳。
上个月医院陪床时,他三次为我盖被;前天我被推下台阶,他冲过来扯破西装;昨晚他发消息让我信簪子里的定位……这些记忆碎片突然变成锋利玻璃,扎得眼眶生疼。
“够了。”我捏着檀木簪,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季先生特意选今天放这段,是怕周叔叔输得不够惨?”
季明琛的手指收紧,遥控器发出轻微咯吱声。
我看见他后颈暴起的青筋——和小时侯抢我玻璃珠被父亲训斥时一模一样。
顾母忽然敲了敲鲸骨拐杖,声音沉稳如钟。
“小夏的直播账号,现在有两百万粉丝了。”她盯着季明琛,“年轻人总爱把秘密藏在镜头里,却忘了,镜头也会把秘密曝在光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林小夏发来消息:“我在苏氏楼下,信号记格。”
周延猛地扑过来抢授权书,却被保镖按住。
季明琛的遥控器“当啷”掉在地上,他盯着我发间的檀木簪,眼神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窗外云层又聚起来,阴影漫过父亲的签名。
我摸了摸腕上的银镯,顾母当年裹伤口的丝巾,后来被我缝进了镯子里。
“继续。”我对顾母说,声音比想象中稳,“该算的账,今天都算清。”
会议室外,顾氏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远处苏氏集团的招牌。
某个角落,有个举着手机的身影突然抬头——是林小夏,她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
语音跳出来,带着风噪:“棠姐!我举着账单往镜头前凑了啊!”顶灯忽暗,投影切换回股权协议。
沈律师的声音从手机传来:“我刚把材料传给法院立案庭,周先生,您最好先想想怎么跟法官解释。”
顾母的手指在鲸骨拐杖上敲了三下,声音如压舱石:“小周,你侵吞的是苏先生留给女儿的救命钱。”她合上合通,封皮轻响一声,“挽棠,真正的胜利不是打败谁。”她抬头看我,眼角细纹泛着温光,“是守住你想守护的。”
她起身时,珍珠项链擦过桌沿,叮咚作响。
经过我身边时,她顿了顿:“顾砚舟没有错。”拐杖点地声往门口去,“但他欠你一个解释。”
门“咔嗒”锁上的一瞬,我攥紧西装内袋的授权书。
纸角硌着心口,像父亲当年教我握钢笔时,指节抵着我手背的力度。
走廊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我刚迈出两步,后腰就抵上冰冷硬物。
季明琛的呼吸喷在耳后,带着铁锈味:“棠棠,你为什么要躲我?”他的手指扣住我手腕,指甲掐进当年戴定情手链的位置,“十年前你说等我回来娶你,现在却跟别的男人上床!”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匕首寒意透过衬衫贴在皮肤上,他的声音在发抖:“你只能是我的。”
“季明琛!”林小夏的尖叫从楼梯口传来。
一道白光刺过来——是辣椒喷雾。
他松开手捂住眼睛,我踉跄着撞进老陈儿子怀里。
那小子上个月还在给顾母送茶,现在抄起消防栓的钢瓶就砸过去。
警笛声从楼下涌上来。
季明琛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喊:“棠棠你看!顾砚舟根本不爱你!他接近你是为了——”
“闭嘴!”老陈儿子反手扣住他手腕,“我妈说过,坏人话多要遭雷劈。”
我退到安全通道的窗边。
晨光漫过苏氏大楼的玻璃幕墙,把“苏氏集团”四个字照得发亮。
风掀起我额前碎发,我摸了摸颈间项链——里面的父亲日记还在,字迹被L温焐得发软。
“爸。”我对着玻璃上自已的影子说,“我开始替您讨回公道了。”
走廊尽头的水晶灯忽然晃了晃。
我转身时,看见顾母留下的鲸骨拐杖斜靠在墙角,雕花手柄上沾着一片银杏叶。
脚步声从电梯口传来,很慢,很轻,像有人踩着地毯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