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宫第一日,皇帝便赐下重赏。
嫡姐苏蔓假意关怀,眼底却淬着毒:妹妹刚病好,气色倒是不错。
前世她信了这蛇蝎姐妹情,最终母子俱亡。
这次她柔弱垂泪:姐姐关心,妹妹惶恐。
当巫蛊人偶从嫡姐宫中搜出时,她跪在皇帝脚边:求陛下看在家姐初犯……
话音未落,太医匆匆来报: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
苏窈悠悠转醒,眼前是陌生又熟悉的宫殿雕梁画栋。
娘娘,您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宫女轻呼,是陪嫁的青荷,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如同姐妹般。
苏窈撑着身子,望着青荷青涩的脸泪眼婆娑:青荷青荷,你还在…
清荷还活着她不是被冤枉偷了嫡姐苏蔓的御赐之物被乱棍打死了吗
想到苏蔓,苏窈眼里闪过浓浓恨意。
娘娘,青荷在。小宫女青荷见她醒来,眼中满是担忧:娘娘,您这一躺这就是三天,可把大家都急坏了。
晕倒我不是死了吗
呸呸呸!娘娘别乱说,刚入宫娘娘突然感染风寒,昏迷了过去。
入宫风寒她重回到了刚入宫时!!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苏窈强撑着起身,跪接圣旨。宣旨太监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仪苏氏,初入宫闱,便染风寒,朕心甚忧。如今听闻爱妃苏醒,龙颜大悦。特赐黄金百两,绸缎百匹,望爱妃好生调养,不日晋封。
苏窈心中一动,原来陛下对初入宫的自己这般上心。
上辈子,她进宫时就因容貌出众、才情动人,引得陛下垂怜。如今陛下得知她苏醒,定是怜惜她身子虚弱,又盼着她早日康健。
青荷搀扶着苏窈靠在软枕上,苏窈望着帐外的雕花纱幔,思绪飘远。她记得上辈子自己稀里糊涂进宫,为的是帮嫡姐苏蔓固宠。可到头来,苏蔓却因嫉妒她诞下皇子,将她和孩儿狠心害死!
苏窈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要利用这重生的机会,扭转上辈子的悲剧,让嫡姐苏蔓付出代价。
太监李德全念完圣旨,苏窈接过,示意青荷递上荷包,轻声道谢:李公公辛苦了,还望公公替本宫向陛下带去谢意。
李德全满脸堆笑:娘娘太客气,陛下最是惦记娘娘,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等李德全离开,青荷忍不住问:娘娘,您真的不记得了您刚入宫就染了风寒,这一病就是三天,可把大家都急坏了。
苏窈心中暗惊,表面却是一副懵懂模样:看来真的是本宫记错了,本宫还以为自己……
她话音未落,眼神闪烁。
青荷见状,忙安慰道:娘娘别怕,青荷在呢,都在呢。
好,本宫知道了。
苏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心中明白,这次重生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上辈子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
青荷,本宫想先歇着,待会儿你去御膳房传话,就说本宫的病好了,先用些清淡的点心。
苏窈轻声吩咐。
是,娘娘。
青荷乖巧应声。
苏窈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盘算。既然皇帝对她这般上心,她定要好好利用这优势。
次日,苏窈在宫女的搀扶下去给皇后请安。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凤座面容和煦。
苏窈盈盈下拜,身形因虚弱而微晃,皇后连忙虚扶:苏昭仪病体初愈,何必如此拘礼快起来,赐座。
谢皇后娘娘体恤。苏窈的声音细若蚊蚋,扶着青荷的手,艰难地挪到绣墩上坐下,姿态羸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
妹妹这病了一场,看着倒是清减了些,一个柔婉中带着几分刻意亲昵的声音响起,是淑妃苏蔓,不过气色嘛……倒比刚入宫时还显得精神些呢。
苏窈心中冷笑,前世苏蔓就是用这副姐妹情深的面孔,让她毫无防备,最终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抬起脸,眼中迅速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姐姐关心,妹妹……惶恐。
皇后果然蹙眉,看向苏蔓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赞同:淑妃,窈儿身子才刚好些,经不得吓,说话要温和些。
苏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换上更深的笑容,带着一丝委屈: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心直口快,想着妹妹病好了高兴,倒忘了她胆子小。
她转向苏窈,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妹妹莫怪姐姐,姐姐也是心疼你。
苏窈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将脸埋得更低了些,肩膀微微瑟缩,不再言语。
这副姿态,无声胜有声,落在皇后眼中,更是坐实了苏蔓的咄咄逼人。
这场请安便在表面和煦,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草草结束。苏窈被青荷搀扶着,几乎是半倚在她身上,一步一挪地走出凤仪宫。
刚转过一道游廊,身后便传来苏蔓刻意压低的、冰冷如毒蛇吐信的声音:呵,病猫装上瘾了苏窈,你以为装装可怜,就能在这深宫里立住脚凭你这副风吹就倒的样子,也配分陛下的宠爱等着瞧,姐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肩膀都未曾晃动一下。她只是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身后那抹刺目的茜色一眼。随即她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倚着青荷缓缓地向前走去,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声。
苏蔓被那一眼看得心头莫名一寒,待要发作时发现苏窈的身影已然远去,只留下一个弱柳扶风的背影。她狠狠地一跺脚,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皇帝的恩宠来得比苏窈预想的更快。不过数日,皇帝的龙辇便停在了苏窈的宫门前。
他显然对这位病弱却别具风姿的新昭仪印象深刻,加之李德全回禀时又添了几分苏昭仪感念天恩、强撑病体谢恩的细节,更激起了帝王心中那点怜香惜玉之情。
侍寝那夜,苏窈并未刻意承欢献媚。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她卸去钗环。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淡淡倦意的脸,眉宇间笼着轻愁,烛光下,肌肤透出一种易碎的瓷白。
当皇帝步入内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美人临镜,柔弱堪怜,仿佛一碰即碎。
她起身行礼的动作带着几分强撑的意味,声音低柔婉转:臣妾参见陛下,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爱妃免礼。皇帝亲自上前扶起她,入手只觉她臂膀纤细,隔着薄薄的寝衣都能感受到那份单薄。
他眉头微蹙,身子可大好了怎还是这般清瘦
苏窈顺势微微靠向他,气息如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后怕:劳陛下挂心……病去如抽丝,只是想起那几日人事不知,仿佛魂魄离体,再难归来……心中便有些害怕。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对帝王的依赖和劫后余生的脆弱,幸得陛下福泽庇佑,臣妾才……才得以重见天颜。
皇帝心中怜意更盛,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只觉怀中人轻若无物,更添几分呵护之意:莫怕,有朕在。日后好生将养,朕会护着你。
这一夜,苏窈极尽柔顺,却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那份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对帝王的全然依赖。
皇帝离去时,不仅留下了丰厚的赏赐,更留下了一句口谕:晋苏昭仪为苏贵嫔。
短短时日,位份便连晋两级。这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后宫炸开。
凤仪宫的请安,气氛愈发微妙。皇后笑容依旧,言语间却多了几分审视。
而苏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庞几乎绷不住那层伪善的皮。
她看着苏窈穿着新晋贵嫔位的宫装,颜色虽不张扬,料子却明显是内造的上品,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竟也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光彩。
新得的赏赐流水般抬入苏窈宫中,皇帝更是隔三差五便去探望,那份恩宠,灼得苏蔓心肝肺腑都在扭曲地燃烧。
嫉妒的毒火日夜啃噬着苏蔓的心。不能再等了!一个恶毒而阴损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形——巫蛊厌胜!这是宫中绝对的禁忌,一旦坐实,便是万劫不复!她要苏窈彻底消失,从陛下的心里,从这世上,立即消失!
回宫后,她立刻秘密召来自己最信任同时也最见不得光的心腹太监——一个在宫外有些旁门左道关系的阴鸷老奴。
找些东西,要快,要隐秘。苏蔓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狠戾,做成人形,写上生辰八字……还有名字!苏窈那个贱人的名字!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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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惊惧,但更多的是对主子命令的绝对服从,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身影迅速没入殿外的阴影里。
苏蔓的计划自以为天衣无缝。她选在皇帝惯例会去御花园赏新进贡的珍品牡丹那日偶然发现端倪。到时候她只需在陪侍时,无意间流露出对苏窈宫中近日似有阴秽之气的担忧,再引导皇帝关心则乱地派人去查看……人偶必然会被搜出来!
但她万万想不到,苏窈早已在她身边布下了一双沉默的眼睛——一个因家人被苏蔓兄长欺压致死、隐忍多年的洒扫宫女。
当那老太监深夜将一包散发着诡异草腥味的布包偷偷塞给苏蔓宫中一个负责整理库房的心腹宫女时,这双眼睛便死死盯住了那包东西的去向。
苏窈得到消息时,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对着棋枰,却久久未曾落下。
青荷悄声将洒扫宫女的话转述完,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细响。
知道了。苏窈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缓缓放下棋子,白玉温润的光泽映着她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寒潭。告诉小柳,按原计划行事。手脚务必干净。
是,娘娘。青荷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对自家主子的绝对信任。
那枚被老太监带入宫、承载着苏蔓全部恶毒诅咒的布包人偶,在经由心腹宫女的手,即将被藏入苏窈寝殿角落的前一刻,被一只属于小柳的、布满薄茧的手,无声无息地调换了。
真正写着苏窈生辰八字和名字的邪物,在夜色掩护下,被精准地塞回了苏蔓自己寝殿内最隐秘的妆匣暗格深处。
御花园牡丹开得正盛,碗口大的姚黄魏紫层层叠叠,国色天香。
皇帝兴致颇高,携着皇后与几位高位嫔妃漫步其间。苏蔓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茜色的宫装衬着怒放的牡丹,笑语晏晏地陪在皇帝身侧,目光却不时飘向稍远处,被两个宫女小心搀扶着苏窈。
时机到了。苏蔓微微侧首,对着自己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立刻会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附近的帝后听见:淑妃娘娘,您这两日夜里总睡不安稳,奴婢瞧着苏贵嫔那边……
苏蔓立刻蹙起柳眉,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为难,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和不安:唉,也不知是不是本宫多心……总觉得苏妹妹宫里,近来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人心头发沉,夜里也睡不踏实。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又期待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邪祟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向苏蔓:淑妃何出此言什么气息
苏蔓似乎被皇帝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慌忙跪下,眼中迅速蓄起泪水:陛下息怒!臣妾……臣妾也只是担心妹妹。前些日子听闻妹妹病中多梦魇,如今虽好了,可臣妾每每靠近她的宫苑,总觉得……总觉得心头压抑得很,仿佛……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臣妾也是担心妹妹身子,恐有邪祟作祟,才斗胆胡言乱语……
邪祟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帝王威严不容置疑的禁忌被触及,他脸色铁青,目光沉沉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远处似乎被这变故惊住、脸色更显苍白的苏窈身上。
苏窈接触到皇帝的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随即低下头,肩膀微缩。
李德全!皇帝的声音如同结了冰。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躬身应道,头皮发麻。
立刻带人,去苏贵嫔宫中,给朕彻彻底底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皇帝的命令斩钉截铁。
李德全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和内务府的执事太监,匆匆离去。
整个御花园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余下风穿过花丛的呜咽。
所有嫔妃都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在皇帝、皇后、跪地的苏蔓以及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倒的苏窈之间逡巡。
时间在紧绷的空气中缓慢流淌。
苏蔓低着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快了,快了!
终于,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德全带着人回来了,脸色却是一片煞白,手里捧着一个用明黄锦缎盖着的托盘,那锦缎之下赫然是一个形状诡异的人偶轮廓!
苏蔓心中狂喜几乎要溢出胸腔,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直直射向苏窈,等着看她崩溃尖叫、百口莫辩的模样。
然而李德全却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皇帝面前,双手将托盘高高举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奴才……奴才等在淑妃娘娘寝殿的妆匣暗格内……搜……搜出此物!
明黄的锦缎被猛地掀开!一个粗糙的、用暗色布条扎成的小人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偶身上,用猩红的朱砂晰地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还有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苏窈!
死寂!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苏蔓脸上那即将得逞的恶毒笑容瞬间僵死,随即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不可能!这……这不是我的!是陷害!是苏窈陷害我!
她猛地指向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疯狂的惊惧。
皇帝的目光缓缓从托盘上那猩红刺目的苏窈二字,移到苏蔓那张因极度惊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上。他
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滔天的怒火在眼中翻涌。
苏窈踉跄着冲到了皇帝面前,跌跌撞撞地扑跪在皇帝脚边,双手颤抖着抓住了皇帝龙袍的下摆。
她仰起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那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哆嗦着,每一寸线条都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陛下!陛下息怒啊!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哭腔,嫡姐……嫡姐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她定是被人蒙蔽了!求陛下……求陛下看在姐姐初犯……看在……看在她侍奉陛下多年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陛下!
她泣不成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帝的怒火因苏蔓的处置宣泄了大半,此刻看着脚下这柔弱无助、为恶毒姐姐求情却反被辜负的小女人,心中那点怜惜与愧疚便汹涌地翻腾起来。
他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抬起了苏窈的下巴。
爱妃……他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如此恶妇,死不足惜!你心地纯善,竟还为她求情,实属难得。莫哭了,为这等蛇蝎心肠之人伤怀不值当。
苏窈被迫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眸子对上皇帝审视中带着安抚的目光。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沾满了细碎的泪珠。
苏窈张了张嘴,喉头却哽咽着,最终只化作更汹涌的泪水和一声破碎的呜咽。她将额头轻轻抵在皇帝的手背上,那姿态,全然是劫后余生后对唯一依靠的、全然交付的脆弱与依赖。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打破了死寂。
一位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老太医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在皇帝面前噗通跪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陛下!陛下大喜!奴才方才奉命为苏贵嫔请脉,再三确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苏嫔娘娘……这是喜脉啊!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皇帝脸上的怒容彻底消散,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猛地看向怀中依旧泪眼婆娑的苏窈,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子嗣!在处置了恶毒的淑妃之后,他最怜惜的柔弱爱妃,竟然怀上了龙裔!这简直是天意!
当真!皇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千真万确!奴才敢以性命担保!太医叩首,语气斩钉截铁。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朗声大笑起来。
他一把将苏窈打横抱起!苏窈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皇帝的脖颈,苍白的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皇帝抱着她,环视着周围神情各异的嫔妃和跪了一地的宫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苏贵嫔贤淑温良,身怀龙嗣,乃社稷之福!着即晋封为——良妃!
苏窈依偎在皇帝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龙袍上冰冷的刺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下面传来的、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皇帝的肩膀,投向苏蔓被拖走的方向。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青石上那抹刺目、此刻正被宫人慌乱擦拭的血痕,如同一个被强行抹去的污点。
她长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潭般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冰冷彻骨的幽光。
皇帝的龙辇平稳地行进在宫道上,苏窈安静地靠在他怀中,听着辘辘的车轮声碾过宫砖。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隔着柔软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搏动。
孩子……
这一次她冰冷的心湖深处终于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混杂着决绝与守护的涟漪。
龙撵一路行至新赐下的昭阳宫。宫门早已大开,内务府的人手脚麻利,已将象征妃位的仪仗、陈设等物事流水般送入。
宫人们跪了一地,迎接新晋的良妃娘娘。
皇帝亲自将她抱下龙辇,一路抱进正殿,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暖榻上。
好生歇着,皇帝抚了抚她依旧冰凉的脸颊,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关切,朕晚些再来看你。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开口。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躬身,脸上堆满了谄媚而敬畏的笑容。
苏妃这里,给朕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若有半点差池,唯你是问!皇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
奴才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好娘娘和小皇子!李德全声音响亮,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皇帝又深深看了苏窈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明黄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那股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更漏滴答的细微声响。
青荷立刻指挥着宫人们轻手轻脚地退下,只留下两个最心腹的宫女在殿外守着。
她快步走到榻边,看着自家主子卸下所有强撑的伪装,靠在软枕上,脸色是疲惫到极致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娘娘……青荷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心疼,也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她倒了杯温热的参茶递过去。
苏窈接过茶盏,指尖冰凉。她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那一点暖意。
目光缓缓扫过这华丽而陌生的宫殿——雕梁画栋,珠帘锦幔,每一处都彰显着新晋宠妃的煊赫。
空气里还残留着皇帝身上龙涎香的气息,混合着新漆和锦缎的味道。
都安排妥当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娘娘放心。青荷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淑妃……苏氏那边,冷宫的人……也已经‘关照’过了。
那才到哪里比起她曾加诸于人的,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苏窈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锋利,转瞬即逝。
她垂下眼,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声音平淡无波,这一世,娘亲在。谁也……休想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窗外,宫灯次第亮起,将这座象征着无上荣宠的宫殿映照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苏窈静静地靠在软枕上,半张脸隐在帐幔投下的阴影里,半张脸被跳动的烛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参茶,送到唇边,浅浅啜饮了一口。
苦涩的余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拂过小腹,感受着那无声无息、却足以支撑她踏过尸山血海的力量。
昭阳宫的灯火,自此夜夜长明。
苏窈的孕吐来得又急又凶,几乎呕尽了五脏六腑的力气,那张清丽的小脸更是瘦得脱了形。
皇帝对她的怜惜与日俱增,流水般的珍稀补品送入昭阳宫,太医院最擅妇科的院判更是日日请脉,小心翼翼。
深宫之中,暗流从未止息。
苏蔓虽被打入冷宫,其残存的势力、以及那些同样嫉妒苏窈得宠且身怀龙裔的妃嫔,并未死心。
一次看似寻常的安神香,被青荷机警地察觉气味有异;一碗皇后娘娘体恤赐下的血燕,被苏窈身边新提拔的、精通药理的宫女不动声色地失手打翻。
她以孕体为盾,以皇帝的恩宠为矛,在间,将那些伸向她和腹中孩儿的黑手,一一斩断于萌芽,或借皇帝之手,将其主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手段愈发圆融,心肠也愈发冷硬。
昭阳宫,成了后宫最令人敬畏又最渴望攀附的所在。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昭阳宫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将苏窈的意识撕碎,汗水浸透了锦被。
她死死咬着软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让孩子活下去!当一声嘹亮而有力的啼哭划破紧张压抑的空气时,苏窈力竭地瘫软下去,唇边却缓缓绽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无尽疲惫与满足的浅笑。
恭喜娘娘!是位健壮的小皇子!产婆欣喜的声音带着颤抖。
皇帝闻讯连夜赶来,不顾产房的血气,亲手抱起了襁褓中红彤彤、哭声洪亮的婴孩。
那是他的长子!龙心大悦,响彻宫闱。
满月宴上,皇帝亲自为皇长子赐名——萧景瑞。瑞者,吉兆也。
这名字,承载着帝王对长子的无限期许与宠爱。苏窈晋封为贵妃,位同副后,昭阳宫一时风头无两。
景瑞聪慧异常,三岁开蒙,五岁便能背诵《千字文》,对骑射亦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他继承了母亲清俊的眉眼,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帝王的英气,深得皇帝喜爱。
而苏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宫闱、只能靠柔弱自保的贵嫔。她借着抚养皇长子的契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在六宫各处要害,协理六宫事务时更是恩威并施,手腕老练。后宫诸人,无人敢掠其锋芒。
她成了皇帝身边最信任、也最不可或缺的女人。
她的温柔只对景瑞和皇帝展露,其余时刻那双曾经水光潋滟的眸子,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寒潭,只需淡淡一瞥,便足以令心怀叵测者胆寒。
景瑞十岁那年,北境烽烟再起,强敌压境,边关告急,皇帝决心御驾亲征,以振国威。
临行前夜,他紧紧拥着苏窈,将一枚象征最高兵权的虎符和一道加盖了玉玺的空白密旨郑重交到她手中,目光深邃如海:窈儿,景瑞和这江山,朕就托付给你了。若有万一……景瑞便是新君,你便是摄政太后!替朕,守好我们的江山和孩儿!
苏窈跪地接旨,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放心,臣妾在,江山在,景瑞在!那一刻,她不再是依附帝王的藤蔓,而是能撑起一片天的巨树。
皇帝亲征,初时捷报频传。然战场瞬息万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一次被叛徒出卖的行军路线,将御驾亲征的天子引入了敌军的重重埋伏。血战三日,援兵断绝。
最终,年轻的帝王身中数箭,力竭战死于黄沙漫卷的边关隘口,以身殉国!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京城,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整个朝堂摇摇欲坠。
皇宫内外,瞬间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苏窈的雷霆手段和朝中忠直大臣的鼎力支持下,年仅十二岁的皇长子萧景瑞,在先帝灵柩前,身披孝服,登基为帝,改元景瑞。
尊生母苏贵妃为皇太后,上徽号昭圣。
因新帝年幼,由昭圣太后垂帘听政。
朝堂之上,珠帘之后。苏窈一身玄色凤袍,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映衬着她依旧美丽却再无半分柔弱的容颜。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拜的文武百官,那目光深沉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与掌控全局的威压。
那些曾因新帝年幼而蠢蠢欲动的势力,在她不动声色的布局与铁腕之下,或被剪除,或被震慑,不敢再有异动。她以铁血手段稳定朝纲,以怀柔政策安抚民心。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皇帝怜惜才能生存的苏贵嫔,她是这九重宫阙真正的主人,是年幼天子身后最坚实的屏障,是景瑞王朝权柄的执掌者。
从被嫡姐算计、懵懂入宫的小小贵嫔,到身陷绝境、母子俱亡;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亡魂,到步步为营、宠冠六宫;从诞育皇长子的贵妃,到执掌虎符、临危受命的托孤之人;最终,她立于权力之巅,成为垂帘听政、手握江山社稷的昭圣皇太后。
苏窈的一生,是烈火淬炼寒冰、荆棘编织凤冠的一生。
她以柔弱为甲胄,以心计为戈矛,在吃人的深宫与诡谲的朝堂中,硬生生杀出一条染血却通天的路。她失去了太多——天真、信任、爱情,甚至曾赔上性命。
但最终她牢牢握住了最珍贵的东西:她儿子的江山,和她自己不容任何人再践踏的命运。
这深宫曾是她挣扎求生的囚笼,最终,却成了她掌控天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