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周氏集团董事长夫人,周夫人。
周、周夫人！
沈母脸色骤变,声音都变了调。
周夫人看都没看沈母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小婉,怎么弄成这样
她转头对身后的中年男人说,老周,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虞家姑娘。
周董事长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煜母子,最后落在我身上,原来就是你啊。我夫人天天念叨,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看不上我们家那小子。
沈母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
周氏集团正是他们沈家最近千方百计想要合作的对象,却连门路都找不到。
阿姨…我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周夫人是妈妈的老同学,一直把我当亲女儿看待,多次想撮合我和她儿子。
沈母突然变脸似的堆起笑容,哎呀小婉,认识周夫人怎么从来没说过啊！你看你这孩子…
她伸手要来拉我,被周夫人一个眼神制止。
周夫人冷冷开口,刚才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沈家门第太高,我们小婉高攀不起。
沈煜这时才回过神,慌忙放下孙冉,周董事长,这是个误会…
周董事长抬手打断,不必解释。小婉,你腰上的伤需要处理,我们送你去医院。
沈母急得想过来拉我,小婉,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
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她假意上前要掀我的衣服,查看伤势,被我抬手阻止了。
伯母,实在是劳驾不起。
周夫人揽住我的肩膀,走吧孩子,司机在楼下等着。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煜,对了,下周我们和M集团的合作发布会,沈家就不必出席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沈母差点站不稳。
这个合作对沈家意味着上亿的生意。
坐进周家的豪车,我终于放声大哭。
周夫人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早该看清了。明天来家里吃饭,我让周扬那小子从国外飞回来。
我靠在周夫人肩上,任由情绪宣泄。
直到车子驶入周家别墅,我的抽泣才渐渐平息。
到了,孩子。
周夫人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先去客房休息,我让家庭医生来看看你的伤。
擦过药酒之后,我本想离开,可是周夫人硬是留我在她家住了一天。
沈煜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有接。
第二天,我正坐在花园里发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这就是让我妈念念不忘的虞小姐
我转身,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高挑男人站在玫瑰花架下。
他手里转着车钥匙,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我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记忆中那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如今竟出落得如此耀眼。
周扬
怎么,认不出来了
周夫人适时出现,扬扬,先带小婉去吃饭。你爸在等你们。
餐桌上,周董事长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我们,小婉啊,听说你在做设计正好周扬在伦敦的公司需要这方面的人才。
5
周扬切着牛排,状似随意地说,我在那边买了套公寓,缺个女主人。
我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周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好好说话！
我的意思是…
周扬放下刀叉,直视我的眼睛,虞婉,要不要考虑来英国发展我保证,不会有人敢这样欺负你。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最后,我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没多久,沈煜的电话再次响起。
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想了想,我还是接了。
小婉,你终于接电话了…
那天推你,是我不对。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因为我妈的态度,你冲孙冉发脾气,我觉得你这样做也不对,一时情急…我才…
我打断他,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推她！你可以去调监控。
他连声应和,好好好…你没推,我知道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相信我,可是态度却很敷衍。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解释了。
相信你的人不用你说就会相信,不相信你的人,你说破嘴皮子也是不相信的。
我听着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我想着孙冉毕竟是外人,我们有什么话私下都可以关起门来解释。
不是不在意你,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妈就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老思想…我已经和她沟通过了,她也觉得自己当时有些冷淡了。
我握着手机,不发一语。
我很难不怀疑,他们态度的转变都是因为周夫人。
但那天见面后,我妈对你的印象真的改观了。
他的语气突然热切起来,她说你很有教养,很懂事…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是吗那孙冉呢她不是你们家钦定的儿媳妇吗
沈煜急切地辩解,不是的！我妈就是老古板,可能只是看孙冉比较顺眼,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小婉,你才是我女朋友,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沈煜,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突然的转变吗
沈煜语气更迫切,为什么不相信
小碗,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真的爱你,也在意你。
我仍旧不发一语,爱我吗想必的确也是爱的,只是那点爱很有限。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明天我去找你,好吗
你总要给我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和沈煜见面,地点选在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
推开门的瞬间,沈煜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摆着我最爱的焦糖玛奇朵。
看到我进来,他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
小婉…
我沉默地坐下,没有碰那杯咖啡。
沈煜急切地握住我的手,那天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我妈突然叫来孙冉,我也很意外…
我抽回手,那说明你父母并不看重我,在我看来,这就是下马威。
不用开口说什么,只要态度摆在那里就说明了一切。
沈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父母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6
沈煜的脸色变了变,我妈那天确实有些冷淡,但她现在真的很喜欢你。你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那天就想当面给你戴上,没想到我母亲的态度让你不开心了。
盒子里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确实是我曾经梦想过的钻戒。
小婉,嫁给我好吗
沈煜单膝跪地,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
孙冉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后夸张地捂住嘴,天啊！煜哥你要…
我突然笑了,眼中带泪,沈煜,你连求婚都要告诉孙冉吗
她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每次都有理由和借口,每次都很及时。
小婉,你听我解释！
沈煜慌乱地抓住我的手腕,我真的没告诉孙冉我会来这里。
他猛地转向孙冉,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怒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孙冉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咬着嘴唇,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只是刚好路过…看到你的车停在门口…
沈煜如释重负地转向我,你看,小婉,这次真的只是巧合。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他说着再次单膝跪地,执起我的手。
我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他牢牢握住。
那枚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嫁给我,小婉。
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
我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
可就在这迟疑的瞬间,戒指已经套上了我的无名指。
指环严丝合缝地卡在指根,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望着沈煜欣喜若狂的表情,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这原本是我所一直期盼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可是却没有预想中的幸福感。
最后一次,我听见自己轻声告诉自己,就再相信他一次。
日子平稳过,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热恋的时候。
他有更多的时间陪我,原来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的地方也主动陪我去,原本不感兴趣的事情也陪我一起做。
我们在慢慢修复彼此之间的感情。
我们甚至在开心地筹备婚礼。
直到婚礼前夕那个单身派对,平静的假象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十一点,我收到沈煜的短信,宝贝,我喝多了,来接我好吗
后面附上了KTV的包厢号。
我放下正在整理的婚纱,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推开KTV走廊厚重的隔音门时,我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越靠近包厢,那声音就越清晰,暧昧的喘息、压抑的呻吟,还有碰撞的声响。
阿煜…再用力一点…就是那里…
孙冉娇嗲声音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我的心脏。
我僵在包厢门口,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里面传来床垫弹簧的吱呀声,还有沈煜粗重的喘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我马上要和小婉结婚了…
透过门缝,我看到散落一地的衣物。
沈煜正卖力地动作着,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沉迷表情。
7
孙冉娇嗔着,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最后还不是…
沈煜突然粗暴地掐住她的下巴,这次不一样,她认识周家,至少可以为我们家搭上周家这条线。
你先安分一段时间,等我有空就去陪你,别闹幺蛾子,听到没有
孙冉娇嗔一声,噘着嘴道,我知道了,可是人家想你,想要你怎么办
沈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天天喂你,都喂不饱你个小妖精…
孙冉突然抬头看向门口,与我四目相对。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故意抬高声音,哎呀,虞婉…你…
沈煜猛地回头,脸色瞬间大变。
他慌乱地从孙冉身上爬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胸前还有新鲜的吻痕。
小婉…
他的声音在发颤,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后退一步,无名指上的钻戒突然变得硌手。
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他所有的温柔体贴,是不是都是虚假的温柔。
我静静地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抬手递给他。
沈煜却并不接戒指。
他手忙脚乱地套上裤子,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位。
他赤着脚踩在走廊的地毯上。
小婉！你听我解释！
他死死拽住我的手腕,我喝多了,糊涂了…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沈煜,我看着像智商有缺陷的样子吗
孙冉裹着凌乱的衣服跟出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红晕。
我厌恶地别开眼,你还是先穿好衣服吧,这样实在太难看了。
沈煜这才分心关注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慌忙系着扣子。
我将戒指扔在他身上,趁机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背后抱住。
就这一次！我保证！
我爱的只有你…
我冷笑一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还是爱周家的人脉刚才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戒指掉在地上,滚到孙冉脚边。
她弯腰捡起来,挑衅般地戴在了自己手上。
沈煜直接跪了下来,小碗,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心里是空洞的麻木,出轨只有一次吗不,会有无数次。
不是现在他卑微地跪下求我,说以后都不会再犯了,就真的能做到。
我甚至很庆幸看到今天这一幕,我想这一定是孙冉的手笔。
伤心吗那是肯定的,可是更多的是原来如此,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知道吗我其实应该感谢孙冉。
他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疑惑。
如果不是她故意让我看到这一幕,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周家的关系。
沈煜瞬间看向孙冉,眼神狠厉,你是故意的
孙冉梗着脖子,没有出声,但是神情足已经说明一切。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小婉,我承认有周家的原因,可是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爱你…
他的话都要让我笑出声了,你的爱就是一边筹备和我的婚礼,一边和孙冉上床
8
孙冉在一旁得意地摆弄着手上的戒指,故意往沈煜身边靠了靠。
沈煜却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躲开。
沈煜,我们结束了。
我转身离开,没再理会沈煜在身后的嘶吼。
出了KTV,我直接拨通了周扬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仿佛他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周扬,你上次说伦敦的邀请…现在还作数吗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放下的轻响,接着是他瞬间明亮起来的声音,当然！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热切,又轻咳一声,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妈前两天还在说你要…
婚礼取消了。
我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背面轻敲,被劈腿了,就在刚才。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椅子倒地的闷响。
周扬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在哪
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
我看着街对面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我想自己走走。
好。
他应得很快,我让助理帮你办签证和机票。
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夜风吹散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突然发现,心口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释然。
原来有些结束,恰恰是最好的开始。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接到你家那位了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道,分手了。
三秒后,电话就打了进来。
闺蜜的怒吼震得我耳膜发疼,沈煜那个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我简单说了今晚的事,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碎裂声。
等着！我马上叫上姐妹们去堵那个贱人！
别…
我揉了揉太阳穴,我答应了周扬要去伦敦,就是想告诉你,婚礼取消了,一切都结束了。
之后的几天,沈煜每天都会堵在门口。
没办法,我跑闺蜜家蹭了几天。
谁知沈煜的骚扰变本加厉。
他不仅每天在我公司楼下蹲守,还换着号码给我打电话。
最后一次,他知道我躲在闺蜜家,甚至在深夜喝醉后疯狂敲击闺蜜家的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这疯子真是没完没了！闺蜜气得直跺脚,抄起手机就要报警。
我按住她的手,算了,反正后天我就走了。
临走前一晚,我回公寓收拾行李。
推开门时,沈煜竟坐在我家沙发上,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
小婉…我知道错了…
我冷着脸绕过他,径直走向卧室收拾衣物。
他却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沈煜,我平静地掰开他的手,你这样很难看。
他颓然坐在地上,看着我利落地收拾行李。
当看到我取出护照时,他突然瞪大眼睛,你要出国去哪
我没有回答,而是报警将他赶了出去。
登机那天,周扬亲自来接我。
在机场VIP候机室,他递给我一杯热茶,都处理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
这时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又是沈煜。
周扬皱眉看了一眼,需要我…
不用。
我直接关机,将SIM卡取出折断,从今天开始,与过去告别。
飞机冲上云霄时,我望着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随之消散。
周扬轻轻握住我的手,睡会儿吧。
我闭上眼,突然想起今早闺蜜说的话,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里,就是为了教你学会放手。
而现在,我终于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