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9
声势浩大的婚礼结束后。
谢知远带着沈念回到家,他的眉宇间,始终有一股烦躁驱散不开。
沈念脱掉婚纱,泡了一杯他喜欢的茶递到他面前。
怎么了今天不是应该是我们高兴的日子吗
谢知远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
嗯。
阿远,我计划好了。这次的蜜月旅行,我们先从西藏开始,然后一路向......
阿念。谢知远蹙眉打断她,你之前不是说,等婚礼结束,我们就回归之前的关系吗你说过,不会破坏我现在的家庭和生活。
沈念嘴角扯了扯,连忙解释道。
当然。我不在乎跟你是否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老实说,我们都这一把年纪了,那个证存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远,这次回来。我见到了你,见到了小远,我很满足,也很开心。我决定了,以后都不走了。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谢知远眼神涣散,整个人僵硬得站在原地:那苏沫怎么办
沈念不悦得接话:什么怎么办如果她不想离婚,那你可以跟她分居。
她看谢知远脸色不好,语气软了软:我知道,这些年,她照顾你,照顾小远,很辛苦。我也很感谢她把你们照顾得这么好。这样,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还是让小远叫她妈。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是小远的亲生母亲。将来小远结婚,我也可以不参加他的婚礼。她是准婆婆。好不好
沈念自觉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
我现在就跟小远打个电话说下这个号消息,他前几天就一直想说去西藏自驾游,这下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他肯定很高兴。他前几天说想买一辆车,我刚看了下,也不贵,才三十万。我明天就可以去订下来......
沈念喋喋不休得准备开始给儿子打电话。
目光却瞟到谢知远拿起了一个礼盒。
她想起来,这还是昨天苏沫过来,说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
沈念眼角闪过一丝鄙夷,电话一接通,她还没开口。
谢知远整个人就像受了什么重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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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连忙挂断电话。
走上前才发现谢知远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上面抬头就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
沈念还来不及高兴,谢知远就跟发疯似的,直接将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
阿念......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谢知远起身,失控得奔向离家最近的那家宾馆。
前台小姑娘看见他,熟络开口:怎么终于来接老伴回家了
一个月前,谢知远虽然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将苏沫赶走了,但同时,他也马上在这里直接订了一个月的短租。
他知道苏沫一根筋,认死理,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但他只要一个月。
一个月就好。
等他完成年少的遗憾,弥补一场早就应该兑现的承诺,他就可以永远将那份独属于自己和沈念的过往尘封。
以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得跟苏沫携手余生。
天南地北,他要带她去见见她此生从未见过的山河。
谢知远哆嗦着手,准备按电梯。
小姑娘连忙阻止了他。
哎,你咋这么着急呢!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你老婆今天就已经退房了,现在八成已经回家等你了呢!不过,你惊喜准备好了吗什么惊喜要准备一个月啊她现在回家,会不会撞破啊
谢知远大脑嗡嗡作响。
他刚刚才从家里出来,根本就没看见苏沫。
谢知远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可那头,已经关机。
他全身血液凝固,整个人不发一言,连表情都是木楞的。
心脏,仿佛被一个人狠狠攥住,不能呼吸。
对了,老太太走后,我们阿姨打扫房间,发现了这个。
前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递给了谢知远。
谢知远垂眸看着相框,吼间滚动,张了好几次嘴,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是他们三个人拍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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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远抱着全家福,浑浑噩噩得回了家。
沈念还穿着婚纱,正坐在梳妆台上卸妆。
老旧的茶桌上,原本是假山环绕的喷泉,上面还漂浮着几根假睫毛。
餐桌上,昨晚吃剩的虾壳,还躺在上面等着他来收拾。
沈念边卸妆边拆掉头上的首饰,看他回来,满脸是运筹帷幄的得意。
苏沫心气也真是高,就这点小事就提离婚。这些年,你调回省里后,她一直没工作吧都是你养着她,没了你,她一没工作经验,二又上了年纪,这日子还怎么过
要是我,我肯定不会离婚。
谢知远声音沙哑,发愣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为什么
沈念轻嗤一声:我傻啊白嫖的提款机不要,难道六十多岁了去给别人当保姆......
话说到一半,沈念看谢知远脸色不好,连忙住了口。
可谢知远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快步走到沈念面前,拍手打掉了她手中的护肤品。
当年,你写信跟我说,你父母受了牵连,你没有办法,又不想连累我,所以才跟我提了分手。可为什么我后来去查下乡名单,上面根本就没有你的名字
沈念眼神躲闪,想也没想就说:你可能看漏了。
不可能!我当时特地请了三天假,所有的地方我都问了,根本就没找到你。
还有,你这些化妆品和护肤品,衣帽间那些衣服,单件单品均价都是上千。这些年,你一直在四处旅游,根本就没有工作,你哪里来的钱
眼见谎言被一步步戳破,沈念所幸也不装了。
阿远,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父母被批斗,我如果不赶快找个大树背靠,我这一生就毁了啊。当时那个时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
所以,你当时说为了不连累我,要跟我分手,都是假的
沈念脸色变了变,声音放软:阿远,我也是没有办法......
滚!
谢知远粗暴地甩开沈念。
欺骗和背叛让他整个人像是被人掩进了河水里,令他感到窒息。
他想到苏沫。
那个陪伴了自己大半生,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都坚定得支持他的女人。
可是,他却利用了她对自己的爱,对她撒了那样不堪的谎言。
是他逼走了苏沫。
是他害得她有家不能回!
12
谢知远转身,将沈念所有的东西都扯了出来,直接扔了出去。
不管沈念说什么,谢知远都仿佛听不见似的。
爸!你这是干什么
沈念看见儿子,跟见到了救星一样。
她流泪哽咽着:你苏沫妈要跟你爸离婚,我......都怪我不好,是我贪心。我就不应该回来。小远,我本来还打算这次不走了。这么多年,我们母子两个就没好好聚过......既然你爸想我走,那我还是走吧。
不行!
儿子愤怒地看着地上物品,上前想制止谢知远的下一步动作。
可谢知远根本就没看见他似的,一杯子就直接砸了过来!
滚!都给我滚!
杯子落到他身上,再滚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他看着发疯的谢知远,直接扶着沈念往外走。
妈,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这样,你先住在我那里,等爸心情平复了,我再来劝劝他。
等两人走后。
谢知远魔怔似的,再屋里仔细检查了七八遍。
确认没有一点沈念的个人物品后,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念不在了。
这样,他的苏沫就会原谅他了。
可是。
谢知远环顾四周,为什么连苏沫的生活痕迹也没有了呢
她阳台上养着的多肉,被他扔了。
她喜欢坐在客厅中的摇椅,被他烧了。
她喜欢干净整洁的家,现在也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谢知远一脚踢翻茶几,又猛扇了自己几巴掌。
最后,他掩面痛哭了起来。
为了演戏逼真,他亲手毁掉了和苏沫的过往。
他真的弄丢了一个真心实意爱他的人!
13
回到老家后。
花了整整一周,我才将老家收拾干净。
律师跟我说,再等半个月,起诉离婚就有法院判决了。
到时候,就算谢知远不愿意签字,我跟他的婚姻关系也结束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前院,心血来潮围了一个鸡窝。
又去隔壁村里,买了十几只小鸡仔。
等再次见到谢知远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
我的几只母鸡都要开始下蛋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跟几个同龄人闲聊。
谢知远和谢思远提着行李箱出现的时候。
我们正聊到现在立春刚过,可以去挖一下春笋了。
谢知远皱眉看着我:阿沫,你前几年腿受过伤,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我抬眸。
阳光刺眼,我眯眼看了半晌才认出他们父子。
几个月没见,谢知远整个人老了一大圈,人也消瘦了不少,胡子拉渣,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头顶也是一片雪白。
往年,他头发只要长出一点,就催着我帮他染发。
那时候我还取笑他不服老。
我释然起身。
不紧不慢得往家里走。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跟在我后面。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因为我没有圈养,鸡全部都跑到了院子里。
我习以为常得跨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两人却停住了脚步。
谢思远拧眉看着满地的鸡屎,欲言又止。
妈,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抓起一把谷,撒在了地上。
我不是你妈,你妈是沈念。
而且,这里就是我的家。
14
提到沈念,谢思远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她不配当我妈!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一股嫌弃之情。
你就别怄气了!我跟我爸也都是被她骗了!
一旁的谢知远抿着唇,目光沉沉得落在我身上。
阿沫,之前我装病的事,我......给你道歉。
我是真的不知道沈念做的那些恶心事......
对啊,我跟爸,其实也是受害者。
那个沈念,其实一直在给有钱人当小三。人家原配不准她生孩子,她又怕以后没人给她养老送终,所以才想到我爸,想借你的肚子生下我。
哼!她想得倒是挺美!这些年,她一没生我,二没养育我,凭什么现在跑回来就想捡现成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谢知远,沈念有逼着你娶她吗
谢思远,她有逼着你认她吗
据我所知,没有吧!你们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现在栽了跟头,有什么脸面来我面前发牢骚!
我也是通过跟律师聊天,才知道我走之后的事情。
养着沈念的那个人一年前突发脑梗死了,她跟了那人大半辈子,本来遗嘱里面也有她的一份,但是都被原配拿走了。
沈念不甘心,一直在打官司,花了不少钱。对方也是在那耗着。
官司拖到最后,沈念的一点老底都被搭了进去。
最后没办法,她才灰溜溜得再次找到了谢知远。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手段和谢思远,谢知远就会心甘情愿得和她再续前缘。
可没想到。
我走后,她也被谢知远赶了出去。
半年前,那个原配开了直播,指名道姓得将沈念这些年怎么勾引她老公,怎么耍手段争家产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谢思远没了脸面,一进学校,背后都是指指点点。
最后母子两人也不欢而散。
谢知远一脸落寞得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从鸡窝里捡起几个鸡蛋,头也不回得进了屋。
身后,谢知远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阿沫,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哭声和悔恨在空中飘荡。
我面无表情得直接关上了门。
第二天,院子门口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只是地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东西。
走近了我才发现。
是当初我从火里抢出来的全家福。
一只鸡跳上去,低头啄了几下相框。
见不是吃的,低鸣了几声,又走了。
我垂眸看去,镜面上都是鸡屎。
一年后。
谢知远中风住院,村长受到委托,过来当说客,想让我去见见他最后一面。
我笑了笑,当没听到。